賈家這是要作甚?
她姐夫賈文彪這個人,在朝廷裏,可沒少受她丈夫的栽培……
都到這關頭了,不至于這麽拎不清吧?
“怎麽回事?”柳貞吉看着柳貞雯,問了一句。
妹妹的臉上沒了笑,柳貞雯冰冷地扯了下嘴角,“還能怎樣,見錢眼開罷了。”
“爲何?”
“三皇妃想見你,我那婆母收了三套頭面,一套翠玉,一套紅寶石,還有我都不曾見過的藍松玉,一小塊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能刺瞎人的眼。”柳貞雯越說,臉越冷冰冰。
“藍松玉?”柳貞吉頓了一下。
這是屈奴王礦裏的特礦,挖十尺的地,也遇上不一塊,雕琢更是要花工夫,沒個十個月一年的,出不了一塊耀眼奪目的成品。
就是她,也不過得了一塊。
“嗯。”柳貞雯把要說的,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
賈家就在獅王的這條船上,眼看船就要靠岸的時候,賈母見錢眼看,沒個輕重,這事本來禀了賈太師就行了,但柳貞雯卻不想讓這事輕輕巧巧地過去。
她想當家了。
她早明白,任何時刻,強者爲尊,也隻有強者,才不給強者拖後腿。
這種彈指間皆灰飛煙滅的時刻,讓個頭腦不清醒的女人當家,就是留個禍害。
女人屋裏頭的事,女人來解決。
靠男人,能靠一輩子?
還是自己來的強。
地位自己拼出來的,比人給的好……
“我知道了。”柳貞吉見柳貞雯淡定的樣兒,嘴角一翹,微微一笑。
她姐從來都不是什麽善鳥,能有這麽笃定,應該出不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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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一送走柳貞雯,柳貞吉跟周容浚說了藍松玉的事。
“屈奴王都的東西,怎麽到了三王妃手裏?”她問。
周容浚聽了也是一怔,随即笑了起來。
“我會讓飛舟去查,不過,這藍松玉就是屈奴産的,也不是這兩年,這兩年也就挖出了兩塊,隻一塊有雕成……”還給了她了,周容浚嘴角微微一勾,道,“這個時候,她能給賈夫人一塊,倒有意思了。”
“錢保豐給的?”柳貞吉猜。
“嗯。”周容浚不置可否。
這是哪哪都有錢家那公子的痕迹啊……
柳貞吉歎了口氣,“那位錢公子,到底藏在哪?”
“狡兔三窟,我看他不止三窟,一天都要換三個地方……”周容浚淡道,“不用擔心,他再狡猾,也有力竭的一天。”
“呵。”柳貞吉輕笑了一聲,這倒是,王府護衛輪流追殺,有得是休息的時間,錢公子就未必了。
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就是。
“還是小心着點,他應該很恨我們。”柳貞吉朝他走。
周容浚拉了她到身邊坐下,“嗯。”
“浚哥哥……”柳貞吉無奈。
“你是說他恨不恨?”他殺了他的家人,滅了他大半族人,不恨才怪。
但這沒什麽。
哪個居上位的,沒幾個恨他恨得要死的仇人?
“浚哥哥。”柳貞吉更無奈了。
她知道他的意思。
就是朝廷中再好不過的老好人官員,一生清廉,背後想讓他死的人都多不勝數。
就是個普通家世的人,但凡優秀點,背後嫉妒的也一大堆。
人性就是這麽回事,經不起推敲,誰有本事,解決危機能力強,抗壓能力強,就能活到最後……
柳貞吉又轉念一想,想想,錢保豐也算得上是這麽一個人物。
被他們王府的人清查追殺到如今,居然還沒手慌腳亂。
要是哪天他們失手,錢保豐還真是報仇雪恨,人生赢家了……
他們要是輸了,錢公子就是王,他們就是宼,到時候,他們死得比錢家絕好不了一丁半點。
而皇帝,一直在給錢公子活命,甚至壯大的機會。
柳貞吉突然明白爲何他這次要跟小十一玩心眼了——看來不把刀真的能進皇帝的脖子裏,皇帝就不知道疼。
見她一臉若有所思,周容浚瞥了她一眼,也沒問,接着處理他的公務。
柳貞吉在一旁想了半天,“浚哥哥,你是不是……”
“嗯?”
“呃……”
“說。”
“是不是很不耐煩了?”這句話,柳貞吉進趴在他肩頭,在他耳朵裏說的。
她聲音很輕,輕得引起周容浚耳内一陣騷*癢,他轉過頭,吻了下她的額頭,“不是。”
“那是?”
“是别人不耐煩了,我隻是跟着走。”周容浚淡道。
**
獅王确實隻是在跟着别人走。
一開始,他母後失足落湖和他父皇失明,都是别有用心的人的所做之事。
在他看來,是有人在他把西北軍權牢牢掌握到手,八月的新糧也貯存了将近兩年的份量後,有些沉不住氣了。
他們王府下面,他王妃所備的農莊和養殖場,接邊幾個月,也發生了不少火災之事……
盡管去徹查的人沒傳來消息,但周容浚也從蛛絲馬迹中看得出來,針對他的陰謀,又不知道進行到哪兒了。
但這次,他不打算呆在西北束手就縛,所以沒兩天,他就把妻兒也從西北帶了回來。
要鬥,就在京城底下鬥。
哪天鬥完了,他腳一擡,往金銮殿上走就是,免得還要從西北趕回來。
底下層出不窮的瑣碎事,她已經夠煩心,周遭的事,周容浚也隻跟她提個醒,多的也就不說了。
柳貞雯回去後的第二天,果然賈府那邊就來人報了,說賈五夫人不小心推了來做客的三王妃一把,三王妃小産了。
柳貞吉一聽這事這麽大,哪怕昨天聽了柳貞雯的叮囑,也是好一會沒回過神來。
還好,賈府來報信的人僅告知了王府的管事,管事的告知了長殳,臨到長殳報到柳貞吉耳朵裏,就已經是第三道了,沒見到人,柳貞吉就讓下人去回,下人沒找到她,不知夫人去哪了,回頭等她回了,就告訴她。
因此,柳貞吉拖了一天。
這時,已經是臘月二十九了。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也不知這事會鬧成什麽樣……
當天晚上,和王周都和,上獅王府求見周容浚。
周容浚已經從柳貞吉這裏把事聽說了,也沒見人,打發了人回去。
連見都沒見。
這确實挺不尊重人的,柳貞吉猜想,要是容敏有心,在其中煽點風點幾把火,和王不恨他這皇弟都難。
本來先天就沒得比,後天還要被輕忽,是個有點血性的男人,都容易被鼓動。
柳貞吉沒見過周都和幾次,但她聽周容浚所說的,那是個一識時務的人——基于她還沒泯滅幹淨的人性,她是真希望和王就算娶了容敏,那識時務的功夫也别丢幹淨了。
跟着他的,不止是容敏,還有他一家老少。
他要是走錯路,把一家老少逼到絕路,到時候再怪他們獅王府冷酷無情,沒有骨肉親情,那就成笑話了。
每個人都得爲自己的所作所爲,所選擇的負責,任誰都一樣,帝後如此,她丈夫與她也如此,在有選擇的餘地下,要是做錯了事,誰也怪不了誰,隻能承受代價。
不得不說,柳貞吉其實是憤怒的。
她厭惡容敏算計她姐姐。
事情沒直接犯到她頭上來,她還能作壁上觀,冷眼旁觀,但她一生裏,能對她挖心掏肺,她也願意傾全力待之的人就那麽幾個人,别說有能力,就是沒能力,她都會盡全力反擊。
礙于柳貞雯的叮囑,柳貞吉先沒動。
大年三十這天,宮裏來人,讓獅王夫婦進宮與帝後共用團圓膳。
獅閣裏的人,沒人覺得這夜能平靜。
長殳這幾天,一直帶着小世子和小郡主,這夜,周容浚也打算留他陪着世子郡主,他們不打算帶孩子進宮。
“那讓小蘇跟着去?”長殳得知宮裏來人說的話就進了北閣,進來後,王妃一進在準備他們的禮袍,也沒跟他說上什麽話,他聽了王爺的話後,問了一句。
“由蘇公公跟着。”
蘇公公正在一邊給王妃打下手,捧着她挑好的王袍抱了過來,聽到這話,便朝長殳道,“老總管,您放心。”
長殳搖搖頭,摸了摸發白的頭發,沒說什麽。
過了一會,他道,“不知道怎麽的,我老覺得心驚肉跳的,王爺,您别嫌我多事,我想跟戶苗先遞個話進去,您看行不行?”
有戶苗在,還有那幾個受過他恩惠的公公們在宮裏幫着充當耳目,想來就是出事,他們王府也能反應得及。
周容浚正進挑那些王妃挑給他的要帶進宮的賀歲禮,聞言擡起頭,看向從來不危言聳聽的老長殳,“怎麽個心驚肉跳法?”
“老總管剛才還給小郡主喂果肉吃,得了信,放下果子和勺子,就過來了……”侍候長殳的小厮小聲恭敬地回道。
小郡主就是老總管的心頭肉,讓他照顧的時候,輕易不可能放心給别的下人。
能丢下就來寝宮,由他看來,老總管确實是心慌了。
長殳瞥了眼那擅自說話的小厮一眼,回頭朝周容浚溫和地道,“也沒太怎麽,就是覺得胸口的肉老跳,眼皮老眨,上一次,還是老奴把您從湖裏抱出來有這種感覺。”
那時候,他的小獅王就隻剩一口氣了,如果不是救治得當,也許就沒了現在站在他眼前的這個豐神俊朗的大獅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