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許先生來說,教導小世子才是他當前的重中之重。
“多吃些。”柳貞吉也給戶公公夾了一筷子。
戶公公垂了一下頭,以示恭敬。
柳貞吉見他用膳很慢,細嚼慢咽,便也放下了用飯的速度。
小世子在看母妃的時候,看到此舉,朝母親眨巴了下眼,見她笑意吟吟地看他一眼,他微怔了一下,下一刻,他便也慢了。
無師自通。
柳貞吉嘴邊的笑便更濃了。
這樣的兒子,她如何舍得離開,留下他陪着他的父親妹妹,對付豺狼虎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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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公公,請。”
“王妃娘娘,留步。”
戶公公要去見萬皇後,見柳貞吉要陪他一道去,垂頭低眉淡道。
這事,萬萬用不着王妃娘娘陪他去。
皇宮王府,總有區别。
王妃娘娘這一道去,許是怕萬皇後會想多。
哪怕他是會替王府做事。
“娘娘,就讓我帶戶公公去是一樣。”長殳也明白戶公公的顧慮。
柳貞吉見他們都這麽說了,也沒堅持——她之所以想帶着戶公公去,也是想給戶公公禮遇,畢竟,他爲王府所做的,豈是簡單的功勞。
就如周容浚從不薄待他的功臣一些,柳貞吉近朱者赤,對王府的功臣從來都也是禮遇有加,更何況,别看戶公公臉不善,但她知道戶公公是喜歡她這個獅王妃的人中的一員。
多好的事,她豈能不善待。
戶公公随了長殳去見萬皇後,彼時容敏也在,他也見過了小世子的堂兄和堂姐。
皇次孫和淑儀郡主畢竟不是周裕渝,周裕渝從小被長殳親手帶着長大,長殳生病時,他連長殳最醜的樣子也見過,那段時日,柳貞吉對府裏這個老家人心疼不已,連帶周裕渝對長殳也是呵護備至,所以不止長殳,他對晚年注定要難過的公公們都是抱有很大的保護心的,所以見着比長殳可怕不少的戶公公,好奇有之,覺得戶公公需要好好對待的心其實更強烈,不可能怕戶公公,但皇次孫和淑儀郡主身邊就是有公公,也是眉清目秀的小公公,何曾見過戶公公這等的,隻不過眨眼,皇次孫就被吓哭了出來,淑儀郡主本忍着蒼白的小臉,但皇次孫一哭,她也忍不住哭了。
戶公公急忙退了出來。
長殳晚他一會,在殿裏道歉。
出來後,他拍了拍戶公公的背。
戶公公那有着深深皺紋和眉心深壑的臉,還有那似蒙着一層灰塵的眼珠子,絲毫未變。
他依舊無絲毫表情。
“走吧。”長殳帶路。
戶公公颔首,去與長殳見人。
誰也沒把皇次孫和淑儀小郡主的哭鬧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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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看……”
當天傍晚,樹上有隻孤鴉不知在哪棵樹頭叫了幾聲,長殳帶了戶公公來王爺王妃的寝宮,在寝宮書房中見了柳貞吉,在她耳邊耳語了幾句。
王府從京中獅王府帶來的大管事秦順,見着戶公公後,是其中最可疑的。
審不審?
柳貞吉略思索了一下,看向戶公公,溫和地問,“你有幾分把握。”
“七分。”戶公公垂首。
“那就審。”柳貞吉點了頭。
她早晚要做個決定,與其事後斟酌了還是要審,不如現在就點頭。
“是。”戶公公沒有意外她的幹脆。
能嫁給獅王的人,再柔弱,也有幾分殺伐決斷。
說完,見時辰不早,柳貞吉要去議殿的書房找人,便讓帶戶公公走走。
長殳還有别的事要去處置,不能一道,就由柳貞吉帶了戶公公去。
走了幾步,柳貞吉微笑着與他道,“你與我近點,我好和你說會兒話。”
戶公公這次猶豫了一下,走在了她半步之後。
“等會見過王爺,你便幫我去書齋接小世子下課,可行?”
戶公公微微擡頭,看了柳貞吉一眼。
柳貞吉解釋,“順便幫我看看陪着小世子讀書的那幾個人。”
“老奴遵令。”戶公公這次回應得很幹脆。
柳貞吉微微一笑。
等在書房找到周容浚,見到戶公公,周容浚僅淡淡地朝他颔了下首,淡道,“來了。”
“是,王爺。”戶公公見到他,無比恭敬地跪下,虔誠地磕了頭。
“晚上你讓他和長殳過來,溫點酒,我與他們喝兩盅。”周容浚與柳貞吉道。
“知道了。”柳貞吉笑着點了頭,又道,“我讓戶公公去接咱們小世子下課。”
“去吧。”周容浚當真一句廢話也沒有,在她的話後就朝戶公公揮了下手。
戶公公也就此退了下去。
由梨雲帶他走後,柳貞吉從丈夫身邊的正位移到了他的身邊,挨得他近近的坐着,與他感歎道,“戶公公真的很了不起,我看秦順這麽些年,一直覺得他對我恭敬不已,哪怕覺得我一介女子不應對王府的事插手過多,但還是覺得他應是忠誠于你的,但哪想,戶公公卻說他有問題。”
“他說有,便是有。”周容浚擡手摸了摸她這幾日梳得成熟了不少的貴婦髻,不再是過去常梳的飛仙髻,他頓了頓,道,“怎麽不梳以前的頭了?”
“不好看?”柳貞吉也摸着頭發,偏着頭看他。
“沒有。”周容浚搖頭。
“我畢竟是母親了,不再是以前的少女了,不能老跟以前一樣。”她畢竟不再是過去那個穿到這個地方,用着天真無邪的外表僞裝内心的人了。
她不能再三心二意地活着。
他會看出來的。
柳貞吉說的話很不明顯,但周容浚在一頓之後,攬住了她的腰,讓她靠着他肩頭,親了親她的額頭,淡道,“你哪樣都好看。”
隻要她不離開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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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又來了信,這次還是周容浚一封,萬皇後一封。
周容浚的信是侍筆翰林代筆,萬皇後的倒還是周文帝親筆所寫。
周文帝的信來過後,萬皇後見容敏私逃的事沒有什麽大問題,文帝已想辦法幫她周全,便也松了一口氣。
對于皇孫和皇孫女的出宮至西北,周文帝也有着與萬皇後一樣的心思,想着皇次孫和皇孫女也是命,不能再在宮中被人當作筏子用。
但,不比萬皇後對容敏的信用,他還是憂慮着容敏進西北的意義。
文帝清楚,萬皇後其實後來還是喜歡容敏這個人的,相對與小兒媳相比,她更喜歡不依靠男人也能在宮中掙紮生存的容敏。
前者太幸運,後者更像她。
人一旦喜歡一個人,總會存有點私心。
更何況容敏一直用命護着她的親皇孫們,她的私心更大。
文帝不希望皇後因這些私心誤了大事。
萬皇後也看出了周文帝的提示,看過信後,良久無語後回過神,把文帝的信給了翩虹,翩虹姑姑看過後,她問,“你怎麽看?”
“奴婢想,皇上說的是對的,畢竟,皇次孫僅是皇次孫,與王爺隔着一層。”親疏有别,更何況,四王爺與大皇子隔着的那層可不是一般的仇恨。
“敏兒昨個兒還與我說,想讓小寶兒與小世子一道念書。”萬皇後淡道。
“這……”昨天因查蛛絲馬迹沒留在宮裏伺候的翩虹怔了一下,硬着頭皮道,“這個,怕是連提都别跟王妃提的好吧?”
王妃看着沒脾氣,老是笑眯眯的,但,娘娘與她皆心知肚明,王妃可不是她外表看起來那麽和善溫柔。
“嗯,”萬皇後輕應了一聲,漫不經心地道,“不知辰安如何了?”
“娘娘……”翩虹看她,不明白她此時說這話的意思。
“本宮想辰安了,”萬皇後輕輕地歎了口氣,“但想來辰安無事回來後,浚兒怕是不會再像之前一樣把她交給我帶了。”
翩虹聽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睛瞪大,好一會才喃喃道,“娘娘,那畢竟是王爺王妃自己的孩子。”
她再喜歡,也還是别私心太重的好。
她之前,不是已經這樣确定了嗎?
怎麽……
看翩虹眼睛睜大,吓得不輕的樣子,萬皇後也是笑了,笑過之後,嘴邊有着淡淡苦澀,“不是你想的這樣,是敏兒說,如果我能把皇次孫和淑儀留下,她可以走,甚至哪怕死。”
面對這個連死都不怕,也要成全不是親生的兒女的大兒媳,萬皇後心中五味雜陳。
“可這畢竟是容夫人的想法啊,”翩虹輕聲道,“這裏是西北王府,不是她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先撇開王妃不談,單是王爺知道她這樣算計他們西北王府,就會暴跳如雷。
這不是容夫人死就能解決的事。
容夫人是死是活,對西北王府,一點意義也無,她沒那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