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呼手中,他奪去了她手中的瓶,随手一擲,瓶子穩穩當當地立在了長案上,而他整個人已經壓上了她的身。
這一刻,他的體溫,他深濃重的個人氣息,甚至他鼻重呼吸的輕微氣體,皆充斥彌漫在了她的全身。
她禁不住地打了個顫。
而他的呼吸聲越來越重了……
隻不過眨眼之間,他在她的臉邊濃重地喘着粗氣,那因欲望而深沉的眼睛越發的兇惡。
柳貞吉情不自禁地閉了閉眼,吞了口口水。
這是什麽情況?
“使不得。”在濃烈氣息的包圍下,柳貞吉竭力擠出了句話來,手都怕得發起了抖來。
周容浚沒說話,他隻是用他那半邊未傷的臉磨蹭着她潔白細嫩的臉,用行動代替了語言。
柳貞吉不敢再看他近在眼前的臉,可閉上眼睛,他的味道又完全充斥在她的鼻間,占領着她全部的心神,甚至,她感覺到她的靈魂都因此爲之發抖。
這個人的個人氣息太重了,重得甚至會侵占别人的私密空間。
這也是柳貞吉一直不喜歡他和他的王府的原因。
沒有一個獵人,會喜歡另一個讓她時刻感覺到威脅,心身都會被他侵占住的獵人。
她也知道身爲女子的她,因先天弱勢,太容易屈服于這種強大的男人了。
“怕?”他的嘴停留在了她的嘴邊,嘎啞着喉嚨說了一個字。
柳貞吉能感受到他唇間那熾熱如烈火的溫度。
他的人,就像他的性情一樣,總是猛烈得讓人害怕,也讓人無處可逃。
她勉強睜開眼,朝他小小地點了下頭。
怎能不怕?
她如此膽小,如何能不怕?世俗間任何一切能傷害她的,能傷害他的力量,她都怕。
他們不是活在真空中,他殘暴的名聲,加上她待嫁卻住進他府裏,不遵未婚女子禮數的名聲,已經讓他們是這周王朝夠臭名昭著的一對了,如若她婚前還失身,皇上皇後那裏都沒法包庇了,那失身的名聲就是她日後想法粉飾,怕是也不好颠倒黑白。
她活了這麽多年頭,早明白這世上越是想掩飾的真相,越是不好掩飾,早晚會被人抖出來。
失身事大啊。
“呵。”她的回答讓他輕笑。
他伸出手指,碰了碰她柔嫩的嘴唇,嘴角翹得老高,然後,他貼着她的耳朵,在她耳邊喃喃,“那你說這兩年我連你的手都不碰一下,今個兒好不容易碰上了,怎麽會不辦了你呢?我想做的事,你什麽時候見我沒做到過?”
柳貞吉閉着眼睛直咽口水,可她現在嘴裏口水幹涸,已無口水讓她咽,她才覺出了自己的狼狽和有心無力來,她盡量忽略耳朵裏那熾烈的氣息,全力緩住了神,回答這時都不忘逗弄她的男人,“因要婚後才好,現在還不行。”
周容浚嗤之以鼻,回以柳貞吉的回答就是伸出了他滾燙的舌頭,在她的耳廓裏刮了一道。
柳貞吉下意識地又渾身顫抖了起來。
“你不也想要?”周容浚嘲笑起她來,喘着粗氣看着身下口不對心的小女人。
“誰能拒絕得了你?”柳貞吉抓着榻面的手,關節骨突兀得就像要破膚而出,她把手指死死地掐中手心,以此換回一點心神,盡力不受他身上過于強大濃烈的氣息影響,睜着眼直視着他道,“可我必須要想我的以後,我們的以後,我不想失身嫁給你,你會有個膽小的王妃,但不會有個膽小腦袋還糊塗的王妃。”
說罷,她實在忍不住地偏過頭,把頭埋在了軟枕處,嗚咽地哭了起來,心裏把該死的獅王砍了無數刀。
于是,她沒見到周容浚聽到這話後,仰頭深深地呼吸了一聲,随後,他翻身下榻,沖出了屋子……
那陡然離去的龐大體溫與氣息讓柳貞吉身子不禁一軟,那緊繃住的身體也松了下來,她再也忍不住地重重喘起了氣來。
正等她恢複了大半,手腳也有些力氣了之時,卻見離開的人去而複返,又重新歸回了榻上。
柳貞吉身子又反射性地緊繃了起來。
“别怕,”他在她身邊躺下,在伸手把繃得死死的人攬入懷裏後,忍不住在她發間死死地一聞之後大力别過頭,望着那扇打開的門外那一處黑夜,閉着眼睛穩着心神道,“我就抱抱。”
吃人不得,總得讓他貪點别的,哪怕這更不應該,也更像在處決淩遲他。
“就抱抱。”在她還是繃得緊緊後,他攬她攬得更緊了點,甚至把她的身子擡起放到了身上,睜開眼再次與她确定,“就抱抱。”
柳貞吉無法相信他。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在他的呼吸聲慢慢變得緩和後,她鼓足了勇氣,睜開了一眼不敢睜開的眼睛。
然後,她看到了一雙清亮如天上星辰的眼睛,盡管裏面還殘餘着沒褪去的血絲,但這雙眼睛卻是柳貞吉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好看的,也最讓她無法呼吸的。
她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但這刻确實也明白,在她眼裏,在這世間上,她怕是找不到比眼前這個男人還更爲出色的人了。
她一直都不願意受他的蠱惑,但到頭來,她中毒卻比任何一個人都要來得深。
他也在回視着她,眼睛裏清晰地應着她的倒影。
柳貞吉在看他半晌後,伸出手碰了碰他的傷口,道,“還沒塗完。”
“不礙事。”周容浚淡道,别過頭,用唇碰了碰她冰涼的手指,随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知道他把小綿羊吓得夠嗆,不過她不好過,他也受罪不少,但他還是覺得高興。
高興什麽,他也就不想去想明白了。
柳貞吉搖搖頭,在他身上支起身,去拿瓶子,重新給他塗抹了起來。
這時空氣中褪去了濃烈的情*欲,漸漸變得溫和了起來。
周容浚忍過了那一道,斂了全身的氣息,這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溫馴了起來,他偏着頭讓她上藥的樣子,甚至有些懶散,便連說話的語氣,也透着幾分懶洋洋,“就你在乎這些個。”
那時候也一樣,明明見到他這個推她入湖的罪魁禍首是止不住地哭,卻也不忘了邊哭邊給他手上被他人打出來的傷痕上藥。
沒人在乎他受傷,就連他自己都懶得在乎,也就她眼皮子淺,隻看得到這些近在眼前的東西。
“疼呢。”見他平靜了下來,柳貞吉的口氣也好多了,聲音也像她平日說話那樣慢慢悠悠,還帶着幾分嬌氣了起來。
“我不疼。”周容浚不以爲然。
這點疼都受不住,算什麽男人。
“那我看着疼。”這麽些年下來,柳貞吉也知他性格如此,就算是真疼,他也是真不把這些個疼當回事。
長殳說,皇宮擠滿了全天下最大的富貴,也充斥着全天下最不能與人道的殘忍,裏頭的人,誰都要比外頭的人更能忍得住一些,而他們府裏的那個主子,一生下來簡直就是爲這個皇宮而生,他比誰都殘暴,但也比誰都能把那些大多數人都覺得不能容忍的事不當回事。
所以,放到别人身上是被關内務府,死路一條的結果,換到他身上,就是成了放出宮裏開府的王,然後他又靠着自己的能力找到了一條光明正大的路重回皇宮,此後更是無人敢置啄一句。
“随你。”見她還敢還嘴,看在她難得膽大的份上,周容浚也就懶得與她計較了,懶懶地道。
等她擦好藥,見她要起身,他又緊了緊她細腰上的手臂,道,“再一會。”
“得用晚膳了,長殳說你還沒吃。”柳貞吉隻能躺着。
“不餓。”
“我也沒吃。”
周容浚睜開眼,看了她好一會,然後揚聲就要叫人。
柳貞吉忙捂着了他的嘴,道,“要去廳堂用。”
周容浚拉開了她的手,一挑眉,“又是規矩?”
“咱們該出去了,要不,宮裏頭那邊不好對付……”柳貞吉不跟他争,細聲細氣地與他道,“上藥不能上那麽久。”
“你還當他們知道了能說得有多好聽?”周容浚輕輕摸着她的臉,淡淡道。
“那能裝一點樣就裝一點。”總比完全沒的好。
“哼,掩耳盜鈴。”周容浚向來對她這種裝樣極爲不屑,宮裏頭就是多的像她這樣的人,最後也不見她們裝出了什麽好結果來,不過礙于她是他的王妃,他也就算了,暫且随得了她去。
換他,他還是喜歡用拳頭堵住人的嘴。
要是一發不可收拾了,到時候由他來收拾就是。
見他不屑,柳貞吉是一個字也不敢反駁,但心下也是另有想法。
她總不能随了他一道,獅王府有個他就完全夠了,她要是與他一道的路線,不用幾年,她就等着與他一道死吧。
暴君殘暴到一定程度都會舉國皆反,更何況,他還隻是個力量單薄的王。
“獅王哥哥,咱們起吧。”她又輕叫了他一句。
周容浚沒說話,挑起眉頭,指了指他的唇。
柳貞吉猶豫了一下,然後,自知沒名聲可言了的她還是湊過了頭去,在他嘴唇上輕輕地碰了一下。
然後,她看到他嘴角翹起,就連眼睛裏都有了點點笑意。
這點笑,讓他耀眼萬分。
柳貞吉便也覺得值了。
她也算是明白了,爲何老有人總會爲美色昏頭昏腦,做些外人看來,就連自己冷靜下來也會覺着匪夷所思的事來了。
色令智昏啊,換到她身上,她現在也是不遑多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