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是宮中待女客的高規格了。
孔氏與柳貞吉不用腦袋想也知道,這是做給誰看的。
獅王回來後,太陽還沒偏西,他先去了孔氏母女呆的地方,長殳那邊得信知道他回來了,跑到了大門口迎了他。
“如何?”周容浚問。
“剛才還小歇了一會,柳夫人拿了雞蛋給敷了會眼,眼睛好多了,現下正在那看書,太子那邊的人說是聽說她喜愛看詩詞,給她拿了兩本元道子冊來。”
“沒再哭了?”
“沒再哭了。”
周容浚嗯了一聲。
等進了門,他這廂坐下,那廂就有人去屋裏叫柳貞吉去了。
柳貞吉這就帶着母親過來了。
見到他,她施了禮,他朝她招了手,她才靠得近一點。
“坐我邊上。”周容浚叫她過來。
她這又才靠得近了一點。
膽小又白淨的小綿羊。
看着她那弱不禁風的樣子,周容浚不由哼了一聲,這時見柳孔氏領着人默默地退到了門邊,她又坐到了他身邊,他這才臉色好瞧了些。
“你去見皇上了?”她在旁悄聲問。
“嗯。”周容浚見她怯生生開了口,今天他也沒了逗弄她的心思,淡道,“還去了母後去,給你讨了兩個人來,你住我那按她們的話做,不會有人說道你的閑話。”
“哦。”
隻得來一聲哦,周容浚又瞥了她一眼。
見她咬着嘴,像是有話要說,他皺眉,“有話就說。”
“你用午膳沒有?”
周容浚瞥她一眼,搖了頭。
從東宮到他父皇那,再到他母後那,又到東宮,可是不小的一段距離,他哪來的那閑心去用膳。
“噜,這個給你。”她這時站起身來,朝外邊的人招手,丫環端了盤子急步進來,放到她手中就也急步退了下去。
周容浚一看,見是兩個烙餅,不由扯嘴。
“裏頭塞了五花肉,能頂飽。”她放到了他跟前,周容浚無可無不可地拿起一個,咬了一口。
“長殳,你去拿點溫水過來,不用茶水。”她道。
“是,老奴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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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貞吉見他吃上了,也是松了口氣。
老實說,聽說他去了皇帝那,她還真怕他被皇帝拖下去打闆子。
把十一皇子煽得牙都掉了,這種事,也就他幹得出來還不怕懲了。
“獅王哥哥……”她輕聲地叫了他一聲,見他顧着吃都懶得看她一眼,她膽氣又大了點,頭又往他那邊湊了湊,小聲地道,“你别跟太子吵,這裏是東宮,是太子爺的地方,也别跟宮裏的人吵,他們是這裏面的人,都兇得很,天天都能見皇上,不好吵。”
他這麽狂這麽吊,她真是怕死了他把連親兄弟在内的所有人都得罪了。
“少廢話,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跟他們這些個人吵了?”周容浚咬着裏頭的肉出來吃了,很不耐煩地道。
兩隻眼睛都看見了的柳貞吉被他的話堵得沒話說,她實在沒那個膽敢說逆他耳的話,隻能無話可說。
恰好長殳把水給拿來了,茶壺水杯都放到了她跟前。
柳貞吉給他倒了大杯溫水遞了過去,周容浚接過,一口飲盡。
沒一會,兩個大餅裏的肉就吃完了,随後獅王皺着眉滿臉厭惡地把餅也塞到了口裏,就着水把最後一口咽下去後,實在難忍厭惡地對柳貞吉道,“我讨厭吃這些個沒味的,以後少給我吃。”
柳貞吉還能說什麽,隻能默默點頭。
這麽多年了,她除了被他逗之外就是被他訓,外帶還成天嫌棄,她已經麻木了。
而且,不麻木也得麻木,現在這個樣子,她進宮幾次就出事幾次,事情都鬧這麽大了,誰都知道她是獅王那個倒黴催的膽小的未過門的新娘子,她不嫁他,還能找到哪個有膽的敢娶她?
見她頭一直低着,王爺見她那樣臉色越來越難看,長殳忙站到柳貞吉身邊,笑着與周容浚道,“小小姐一見菜上,就讓我把餅拿過來,親手把一盤子肉都全放進裏頭了,才自個兒動了筷方始用膳。”
孔氏這時在靠門那邊也是急紅了眼,腦子一團亂。
本來膳桌上見女兒不顧矜持拿餅裝肉就讓她差點發飙,但礙于獅王的人在身邊隻能強忍住了嘴不去罵她這蠢女兒,膳後逮着空隙問她這是在幹嘛,聽到是給獅王的她差點昏倒,可小女兒說罷就腫着眼去睡了,她隻好強忍下那份焦慮,才沒在獅王管家的眼睛下讓丫環把東西給扔了,然後見小女兒把餅給人了,她都已經鬧不明白該想什麽了,丢人現眼幾個字已經無法形容她的心情,好不容易熬到獅王把那兩個上不得台面的餅給吃完了,見一心隻想着獅王的女兒沒得聲好,還要挨他的臭臉,孔氏委屈得想哭。
就這麽笨的女兒,哪能讨好得了這個一發脾氣就能打殺人的獅王?
周容浚看着低着頭的柳貞吉,對長殳的話置若罔聞,皺眉與她道,“記着了?”
柳貞吉聽他那口氣,就知道他得不到回答就不會罷休,無奈擡頭,乖乖點頭答,“記着了。”
周容浚這才滿意點頭,擡頭往外看去,見太陽偏西還要點時辰,就頭往後一仰,雙臂充枕,翹起了腿,與她懶懶道,“先過府去住着,缺什麽與長殳說,回頭等要嫁了你再随你娘回家待嫁也不遲。”
柳貞吉着實愣了,愣了好一會才小心翼翼地道,“我娘能與我一道進府住着?”
“嗯。”跑了一天的周容浚懶洋洋地點了點頭,朝長殳說,“沒事你也教着她一些府裏的事,免得到時什麽也不懂,盡添亂。”
“是,老奴知道了。”長殳笑得眼角的皺紋都顯了出來。
“不懂的問你娘,問長殳,聽到了沒有?”獅王好好說話不過兩句,就又把柳貞吉當孫子一樣地訓了起來。
見他還帶上她娘,柳貞吉這個時候已經是很是感激他了,這頭點得甚快,快得都有些慌不擇路了。
“我知道了,獅王哥哥,”柳貞吉皺皺鼻子,忍住了鼻間的酸意,道,“我不會給你生事的,會乖乖聽長殳和娘的話。”
周容浚一聽,毫不猶豫地翻了個白眼,見她一臉要哭不哭的哭像,忍了又忍,才沒破口大罵她蠢貨。
她一個當王妃的,聽管家的和她娘的這算哪門子的事?
真是蠢得全身上下就剩那張臉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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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剛要近西,太子的人就來請周容浚了。
他走的時候,膽小如鼠的那隻小綿羊拉了拉他的衣袖,周容浚回頭瞪了她一眼,見她咬着嘴,水汪汪的眼睛一眼淚光看着他,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大力甩袖揮開了她的手,沒好氣地道,“知道了。”
有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非要娶她不可,就因爲别的皇子都要娶個勢大的妻族增加底氣,而他爲了讓這些人放心就娶個起不來,注定落魄的?看她這慫樣是讓人放心得很,但周容浚現在還是被她的膽小弄得莫明火大,這搞得他有種被她弄得同樣慫的錯覺。
于是,被提醒不要在東宮發飙的周容浚滿心的不高興走了。
留下被他瞪得虛弱的柳貞吉扶着桌子坐下,對着長殳滿臉茫然,“長殳,怎麽辦啊?”
長殳安撫她,“沒事,沒事,船到橋頭自然直,萬事有王爺呢。”
柳貞吉更想哭了,就是萬事有他,那才有事了。
一個小十一還沒查出是不是他幹的就被他煽出事,關内務府了,他母妃不鬧得天翻地覆才怪,這宮裏一時半會肯定靜不了,他也别想輕易擺脫幹系。
而現在太子要是給出一個交待,柳貞吉已經料出這事肯定跟太子脫不了幹系,沒意外是他在借力打力呢,看他那架式是不管是不是太子在其中摻了一腳,他都要搞死那個太子交出的人來……
這種一定讓人忌憚他的作風,真的好嗎?
柳貞吉更茫然了。
這麽多年了,她還是弄不明白他。
“小小姐,船到橋頭自然直,您就别擔心了。”長殳見她一臉慌慌然,這些年下來,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們王爺心中有數,他也是心中有點數的,也知她現在是真的擔心他們家王爺,又語重心長地勸了她一句。
柳貞吉聽了眨了眨眼,朝話中有話的長殳苦笑了一下,輕聲道,“但願如此。”
獅王府不能倒啊,她這身後,也是跟着一小半個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