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順着範增的目光看去,隻覺得刺的自己都有些睜不開眼睛了,但範增卻依舊是面帶微笑,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項羽看着範增的笑容,不由得也跟着一起笑了起來。
但是下一秒,項羽感覺之前還握着自己的範增的手忽然沒了力氣,他一皺眉頭,再次看向範增的時候,他依舊保持着之前那樣臉上的微笑,但是卻已經不動了。
這一刻還是來了,項羽心裏五味雜陳,就好像是一個用慣了拐杖的人忽然沒了那根自己用的最爲趁手的拐杖,以後隻能獨自依靠自己的雙腿行走了,又好像是一個蹒跚學步的孩童沒了自己父母的攙扶。
這樣的滋味讓項羽非常難受,他倒是想要嚎啕大哭一番,但是喉嚨裏好像是卡住了什麽東西一般,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最終,項羽緩緩的把範增的身體平躺在床榻上,又給他改好了散落在床榻上的被子,之後雙膝跪地,對着範增深深施禮,方才起身。
再起身的時候,項羽站的比之前都還要直,因爲他知道,出了這個門,給楚國定下計策就得依靠他自己了。
範增倒是給他留下了幾個徒弟,但是這幾個人就連範增自己都說,完全不堪大用,要是讓他們幾個去定下計策,楚國壓根是抗衡不了大秦的。
所以,除非能找到願意臣服于楚國的奇才,否則項羽就隻能依靠自己。
“大王,父親他……”
項羽剛一出門,隻見範增的子孫們在他的面前跪倒了一片,顯然,範增現在的情況他們也是有所感的。
“亞父已去。”
項羽說出這幾個字之後,院子裏的人哭聲一片,項羽自然是不能跟着哭,也不能不讓人家哭,範增離開了,這畢竟也是人家的家事。
“楚國不會忘了你們範家,隻要楚國在,隻要本王在,範家的境遇就會跟亞父在的時候一樣。”
項羽臨走之前留下了這麽一句話,在這裏,出了範增的面前,他還是那個西楚霸王,他不能在其他人面前痛哭流涕,這對于楚國的形象顯然是不利的。
這一天午時過後,範增死去的消息在楚國的境内瘋傳,之後就是在整個中原瘋傳了。
數日之後,這個消息被送到了望夷宮。
“唉,範增這一去,老一輩的人怕是也不剩多少了。”
敵人死去了一個最爲厲害的謀臣,子嬰竟然說出了這麽一句話,這讓正在跟他商議練兵之事的衆人相當不能理解,但是卻又沒法詢問,隻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你們不用這麽看着朕,朕也不過是感慨一下,範增此人雖是我們的敵人,但如此年歲,也是值得敬重的。”
子嬰這話,基本上是沒人接茬的,畢竟在大秦将領們的心裏範增死去了對于他們來說絕對是天大的好事。
在這樣的時代,敬重不敬重的顯然不是衆人關心的事,他們現在心裏想着的都是範增要是真的死去了,項羽對于大秦的策略會改變多少,會不會因此給大秦一個機會,讓他們更加輕松的拿下楚國。
“陛下,項羽的麾下可用之人除了那些沖鋒陷陣的将領之外,文臣幾乎就隻有這一個範增,現在範增去了,項羽已經無人商議對策,正是咱們拿下楚國的良機啊!”
說話的正是陳平,陳平從楚國到了鹹陽其實也并沒有多少時間,楚國的情況他是了解的,其實範增的身體他多少也是了解一些的,但是他也沒想到此事來的竟然這麽突然。
陳平之前跟範增那是經常交流的,他知道對付大秦的很多建議其實都是範增給項羽的,現在範增沒了,項羽在他心裏絕對是堅持不了多少時間的。
“先生這話說的倒是不錯,但現如今楚國才剛剛跟匈奴人結盟沒有多少時間,正是熱乎着的時候,一旦我大秦對楚國出兵,要對付的就一定會是楚國和匈奴的兩個戰争,上郡的增兵之事并未接受,所以這并不是良機啊!”
子嬰當時就把陳平的建議給否了,但是陳平也并沒有什麽不高興的心思,他想要再跟子嬰辯論一下,最終卻發現子嬰所說的話的确是沒什麽可辯駁的,于是也隻能是閉上了嘴。
子嬰掃視一圈,見衆人都不說話了,他這才歎息一聲,之後說道:“範增的死對于楚國的影響的确是不小的,但是現在還不是我們輕舉妄動的時候,範增在臨死之前也一定會交代給項羽一些事,以項羽對範增的敬重,短期内他是不會違背範增的想法去做事的。”
有了子嬰這進一步的解釋,衆人紛紛點了點頭的,算是更加認可了子嬰的判斷。
範增死去當然也讓子嬰加快了一些事的步伐,比如說對上郡的增兵,本來子嬰是想要用半年的時間完成這件事,到了上郡的将士直接就是裝備齊整的可用之人。
但是現在這麽一看,子嬰立刻下令韓信,要在兩個月之内把此事做了,隻需要保證到上郡的人馬是稍加訓練的将士就行了,至于在上郡練兵的事,就隻能交給李必了。
李必自從子嬰一登基的時候跟駱甲一起被提拔起來之後,就一直在上郡駐守。
雖然眼看着駱甲跟李左車韓信等人屢屢立下功勳,但李必的性情還是相當沉穩的。
他知道上郡駐軍的重要性,要不然之前始皇帝也就不可能讓扶蘇和蒙恬在這了。
雖然一開始的時候他手裏不過區區不到五萬人馬,但李必一直都在準備着,直到他剛剛此前得到了鹹陽城傳來的消息,楚國和匈奴暗中結盟了。
子嬰直接在書信裏就告知了李必,上郡的守軍會在數月之内增加到十萬以上,以抵禦匈奴人,而且子嬰在書信裏也已經說的非常明白了,一旦在中原大秦跟楚國人開戰,那就意味着匈奴人一定會南下,李必這也會有一場激烈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