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啊!你不是殺人的工具,而是大秦跟你真的有血仇啊!你是燕王血脈,燕國正是爲大秦所滅啊!”
雖然事已至此,但宋意還是想要往回拉一拉羽落。
“正如剛才陛下所說,我父親乃是燕王殺死,與大秦何幹?七國争霸,本就是願賭服輸,況且我不過是個女子,若能成年,也不過是被下嫁到别國的結局,這燕國的仇恨,跟我們這樣浮萍一般的人又有什麽關系?”
宋意再一次啞口無言,他不得不承認,這件事他和田光等人做的的确是自私了。
其實當初姬丹不隻有羽落這一個孩子,現在還跟在他們身邊的小武正是羽落的弟弟,當時也是尚在襁褓。
但田光和宋意等人商議之後,卻單單把羽落培養成了爲姬丹複仇的工具,而小武則一直帶在身邊的,想要在适當的時候扶持着他成爲新一代的燕王,雖然一直到這個時候也從未有過這樣的機會,但小武幾乎是過着無憂無慮錦衣玉食的生活。
這樣一對比之下,宋意知道現在他沒有資格要求羽落做任何事。
“如此,我也無話可說,大秦皇帝能繞過你,那就是你的造化,我沒有你那般的造化,但求一死。”
宋意能爲了姬丹堅守這麽多年,顯然不是心智不堅定的人,他搖搖頭,也不再勸說羽落,直接閉目求死。
“若是父親當真登上了燕王之位,老師的确不會如此,老師和田光、秦舞陽等人都會成爲燕國的重臣,那才是老師等人做了父親的門客的緣由吧?”
“那不過是年輕時候的願望,但燕國敗了,我等自己做出了選擇,自然也是要願賭服輸的。”
“要是現在還有這樣的一個機會擺在老師的面前,讓老師等人能不再躲躲藏藏,能光明正大的爲人臣子,老師又該當如何?”
羽落的聲音很輕,但是在宋意的耳朵裏,卻猶如暮鼓晨鍾,挑戰着他的每一根神經。
這句話讓他想到了年輕時的自己,想到了自己到姬丹麾下做門客時許下的豪言壯語。
如今半生已過,宋意知道這時才回過頭來,發現自己和田光等人早就已經迷失在了仇恨之中。
“你是說項羽?他也不過是讓我們繼續做我們暗中的營生,楚國能與大秦分庭抗禮,自然不能讓我們這樣的人上了台面,那豈不是有辱他西楚霸王的威名?”
宋意對于跟項羽之間的合作看的也是相當的透徹,現在既然成了大秦的階下囚,自然也忘不了自嘲幾句。
“她說的不是項羽,而是朕,朕若是能用一用你,你又該當如何?”
子嬰忽然插了這麽一句話,讓宋意渾身一顫,顯然這不是他能想到的。
“你怎能讓一個刺殺了你十數年的人在大秦任職?”
“你們隻不過是陷入到了仇恨之中,若能走出來,朕自然是可以考慮的,畢竟能成爲姬丹門客中的佼佼者,又能對姬丹如此忠誠,足以證明你們的能耐。爾等也算是參與到了這段曆史之中了,既然參與了,爲何不留下姓名?”
宋意聽完了之後,兩個眼睛緊緊的盯着子嬰,顯然是想要看出來子嬰所說的話的真假,不過看了半天,宋意也想不出子嬰有什麽對自己撒謊的必要,或者說自己有什麽能夠讓子嬰利用的東西。
這樣的情況隻能說明,子嬰說的是實話。
曾經刺殺過他的羽落正單獨站在他的後面,顯然也正說明了子嬰有這麽魄力和能力相信他們這樣的人。
宋意想到了他們年輕時的夢想,當初在姬丹的門下做門客,他們三人爲的并非是錦衣玉食,而是成爲燕國中興的一份子,讓自己能夠屹立在燕國的朝堂上,參與到燕國争霸中。
但是現在最終并非是高估了自己,而是高估了燕國。
當初的判斷錯誤,顯然也讓他們付出了一輩子的代價,不光沒有讓自己屹立燕國的土地上,而且讓他們足足過了近乎二十年東躲西藏的生活。
有些事,是不能停下來的,一旦停下來,再想要啓動起來就相當的困難了,現在的宋意面臨的正是這樣的情況。
“既然能通過羽落抓住我,想來你們也已經知道了羽落的背後正是我和田光等人,既然能讓一個假的章邯在鹹陽城裏引誘我等,自然也是知道我們已經歸順了項羽的事實,既然我已經被抓,我自然是不會将其他人的所在說出去的,至于其他事,陛下還請自便。”
宋意幾乎是閉着眼睛說出的這番話,說完了之後他自顧自的搖搖頭,仿佛是對自己的表現并不滿意。
“朕自然不會逼迫你,朕隻是想要讓你看看,自己身處的是個什麽樣的世界,讓你們自己看看自己在之前的二十年間所做的事是何等的錯誤。”
子嬰這話顯然是沒給宋意留下任何的顔面,他要對他們這些人做的,正是不殺人,但是要誅心的事。
子嬰早就對羽落說過自己這麽做的目的。
他是大秦的皇帝,但并非是什麽慈善家,他顯然不會無緣無故的就饒過了宋意等人,更不會僅僅因爲羽落的關系就饒過他們。
他最終的目的就是想要讓這些之前一直在反秦的人們想到,他們當初反秦的那些理由都已經不再成立了,他們的反秦,在思想上是沒有任何理由支撐的,隻有這樣,子嬰才能讓自己,讓大秦的未來是安全的,要不然的話,老的死了年輕的接班,刺殺他的人隻能是源源不斷。
霸氣的扔下了這番話,子嬰帶着羽落走出了宋意的牢房。
“陛下,老師性格剛強,會不會繼續絕食尋死?”
羽落因爲之前一直在猜測自己的身份,也想到了自己極有可能就是燕國王族的後裔,現在從宋意的嘴裏證明了這件事,她還是相當的能沉住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