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詩與和梅子雙二人自幼一同長大,兩小無猜,漸漸彼此心生愛慕,卻因同爲男子,被世人所排擠,雙方的爹娘更是把二人看做恥辱,于是,二人最終密謀從家中逃出,可無論走到哪裏,都會遭人诟病……”
最終二人雙雙殉情于此湖中,故而後人以二人之名命名此湖。
這段故事的後半段她已無心去聆聽,一雙眼定格在男子溫柔的側顔上,漸漸地出了神。
那一年的詩詞大會,文淵理所當然的拔得了頭籌。
“這暖月酒本王子年年都能嘗到,不如送給你吧!小妹妹。”
男子拎着酒壇,含笑道。
她羞澀的伸手接過,心潮澎湃。
“多謝殿下。”
自那日起,她便泥足深陷,再也無法自拔了,可她不知道的是,文淵憶起當時的事隻說是将她當成一個鄰家的小妹妹一般,并未有其他想法,畢竟那時候,她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而已。
“甯姬姑娘,奴婢帶了傷藥來,治療鞭傷是最好的,您要不要用些?”
正當她陷入回憶中無法自拔之時,雙溪自門外走了進來,手中便多了個瓷瓶。
“不必了,多謝。”甯姬雙眼無神道。
收回了所有思緒,她随意瞥了一眼雙溪手中的瓷瓶。
“等等。”
雙溪不解的回眸。
“你這瓷瓶,是從哪裏來的?”甯姬冷了語氣問道。
這分明是殿下煉藥用的專屬瓷瓶,像這樣的小瓷瓶文淵有一櫥那麽多,她斷不會認錯。
雙溪看了看手中的瓷瓶,舉在眼前道:
“姑娘說這個啊!這是文淵大師的,其實,這裏面的藥也是文淵大師偷偷交代給奴婢,讓奴婢拿給您的。”
聽完雙溪的一番話後,甯姬忽然濕潤了眼眶。
她本以爲,他全然不在意她。即便是在緊要關頭,他也是會舍棄她,來保全自己。
可如今看到雙溪手上的這瓶藥之後,她忽然覺得心頭一暖,那種久違的溫暖充斥着她的整顆心。
見甯姬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雙溪不知所措的站在了原地。
難道是傷口還疼嗎?
“甯姬姑娘,你……還好嗎?”雙溪小心問道。
強制自己将眼圈裏的淚忍下,甯姬笑了笑道:
“沒事,藥給我吧!你先出去吧!我自己來就好。”
雙溪點了點頭,随即将藥塞進了甯姬的手中,轉身走出了房間。
接過藥後的甯姬卻并沒有要用的意思,而是緊緊的攥着藥瓶,面上的表情不知是痛苦還是欣喜。
遇見文淵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運,也是這輩子最大的痛苦,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有使命等待完成,不能過早談婚論嫁,那麽既然如此,她便成全她的使命,盡自己最大的能力留在他的身邊,盡力幫他完成這項使命好了。
下定決心後,甯姬自己都吓了一跳,但她幡然醒悟,問自己這樣做值得嗎的時候,她看了看手中的瓷瓶,她聽到了内心深處自己最大的肯定: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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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伏妖族的上燈節還真是與以往不同,原本聖女訓話環節過後便是歌舞和猜燈謎,如今後面的環節全部都省去了。
整個宴飲變成了“伏妖師是否該殺盡天下妖”的辯論會了。
正方認爲應該全部将妖殺光,正方代表:大長老,四長老。
反方則認爲不該将妖全部殺光,妖亦有好壞之分,反方代表:文淵和三長老灏居。
在一輪接着一輪的辯論中,文淵舌戰群雄,巧舌如簧,說的一衆吃瓜堂主和吃瓜護法.愣怔不已,然而正方發言代表大長老亦是個狠角色,說出的話亦是頭頭是道。
在正方眼中,妖既是妖,妖之所以爲妖是由邪念而生,要麽聚集世間戾氣所化,要麽花朵枯萎不甘離世,最終修煉成妖,總之,妖的本性就是害人,不害人便不是妖了,所以,妖本就不該存在于世間。
而反方眼裏,妖亦是修煉成妖身的,亦分惡妖和益妖,好妖并不會去害人,相反的還會救人,百年内便有無數衆所周知的妖,爲搭救人而犧牲了自身修爲,甚至是性命。惡妖也并非一定要殺之而後快,可以循循善誘,引起向善,一樣可以造福百姓。
眼見着三更天已過,雙方依舊争執不下,那些個堂主、護法漸漸地打起了瞌睡,有的實在支撐不住的已經和周公叔叔相約去了。
不單單是下面的吃瓜群衆,就連文淵的眼皮也漸漸開始發沉了。
“妖,可以造福百姓,可以幫助人們做很多事,妖的存在,是有意義的……”
大長老打了個哈欠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妖的本性就是害人,會威脅到人的性命,身爲伏妖師就是要杜絕這樣的事發生。”
文淵迷離着眼神推搡了下身旁的灏居,後者擡起了一隻眼,悶聲道:
“那是人的想法,咱們一味……除妖……有沒有考慮過妖的……感受……”說完最後一個字後,灏居便沉沉的睡去了。
再看四長老,早已經不省人事了,甚至打起了呼噜。
大長老費力的擡了擡眼皮,心中惱火。
怎麽說也是修行之人,怎麽就如此精神不濟?許是辯論過于燒腦,更何況一辯就是幾個時辰。
就連每個柱子邊上的侍女都偷偷地靠着柱子睡着了。
好好的上燈節怎麽竟過成了這個樣子呢?周圍的呼噜聲四起,仿佛世界在這一刻都變得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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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的展黎此刻正望着漆黑一片的星河,思緒不知飄到了哪裏。
侍女早已歇息了,在房中輾轉了良久,實在無聊,便坐在窗前,看着天空發呆。
七年間,她被關在這個四角的天地裏,每天看着同樣的景緻,隻有在修煉的時候才會感受到每一日的不同。
是的,她将從前所學一點一點的融入到這個身體裏,至少此刻的她自保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了。
隻是,她還要等到幾時才能出去啊?
天空中星辰變幻本就奇妙,以她現在的能力還難以參透天空中的星象,若是放在從前就不同了,她可是天上高高在上的仙子黎,是掌管人間疾苦的幸運仙子,凡人将她奉爲至高無上的神明,是比天神更加親近的神。
可如今,她還是太小了,十七歲,對于凡人來說雖然已經成年,可對于一個修仙之人來說,千萬年都不嫌多。
不過短短七載,她能将之前所學一一拾起亦是不易。
如今仁帝掌權,她雖身在舒绛别院内,卻對宮中之事了如指掌,不因有他,她的千裏眼和順風耳的能力在三年前便已重新煉就。
這是仙子的神力,也是偶然的機會,機緣巧合之下她碰巧參透了修煉之法。
這三年間,她也打探到了不少的消息,比如仁帝有一隐疾,隻有貼身侍奉的宦官才會知曉,那便是夢遊。
這病一旦發作宦官隻能将房門死死鎖閉,獨留下仁帝一人在房中,不可讓任何人近前打擾。
必要時或許可以依靠這個弱點給其緻命一擊。
即便如此,時機還是不成熟,她必須建立起自己的心腹才可以,那就先從身邊這個婢女開始吧!
此人膽小愛抱怨,最受不了折磨,想要收服她倒也不難。
于是,趁着夜色朦胧,展黎悄然溜進了婢女的房中,看了看婢女那誇張的睡相,真是雷到她了。
她從未見過婢女的睡姿,所以,當她聽到殺豬般的鼾聲和“咯吱咯吱”磨牙的聲音時真的被吓到了,不知道的還以爲自己進了豬圈。
再往裏面邁了幾步,發現被子整個是鋪在地上的,女子隻着單薄的白色绾衣绾褲,身子四仰八叉的挂在床上,頭耷拉在床沿上,睡得好不香甜。
嘴巴大張着,透過月光似乎還能看到那不斷湧出的口水。
展黎忍不住一陣惡寒。
難怪總管要将這丫頭派到舒绛别院來伺候自己,估計是哪個得寵的妃子實在忍受不了遣出自己宮後被總管分配過來的。
忍着惡心往侍女的嘴巴裏塞了一顆藥丸進去,又扳過了她的頭,讓藥丸可以順利的劃入口腔。
哎!估計喂完了藥之後她要好好回去洗洗手了。
就在展黎嫌棄的将手指在婢女的绾衣上蹭來蹭去的時候,婢女居然睜開了眼睛。
展黎強自鎮定的收回了手,佯裝惡狠狠的樣子死死盯着她。
“展小姐?”
婢女還有些懵怔,展黎有些不滿她的反應,于是将手中的藥瓶随手丢在了地上。
這下婢女終于有了反應,霍然起身,坐了起來。
“你……你爲何會在我房裏?”
展黎自認爲笑的一臉陰邪,冰冷着語氣道:
“自然是要殺你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展黎故意借着月光将匕首反射出的光芒晃向了婢女的雙眼。
婢女果然被吓得向床角縮去,全然沒有了困意。
“展……展小姐饒命啊!饒命……”
“哼!想活命的,就乖乖聽我的話,否則……”
展黎瞬間揮舞着匕首,在婢女的眼前晃了晃。
“是是是,聽話。奴婢本身就是展小姐的奴婢,自然任憑小姐吩咐。”
“哦?是嗎?”展黎戲谑的開口道。“我勸你還是不要跟我耍什麽花招,不妨告訴你,剛剛趁着你熟睡的時候我已經偷偷将一粒毒藥丸塞進了你的嘴裏,若是敢不聽我的話,你會死的……很慘!”
展黎故意将自己的語氣加重,吓得床上的婢女又是一驚,朝後靠了靠。
“是是是,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展黎很是滿意對方的反應,終于解了這麽多年的氣,真是痛快。
“把頭擡起來!告訴我你的名字。”
“奴婢賤名:小蠶。”
一切做完了以後,展黎滿意的離開了小蠶的房間。
這房間内的味道着實難聞,烏煙瘴氣的,還是好好放一放味道的好。
這樣想着,展黎索性将房門大敞着,任憑西風吹入房中,淩亂了一室的污濁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