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展黎仰躺在自家院中的梧桐樹上,好不悠閑、惬意。
“黎兒,黎兒,成了!”
展父剛剛下了早朝,尚未來得及換掉身上的朝服便興奮的跑到了展黎面前道。
“果真?太子如何?”展黎亦面上一喜。
“太子被削爵囚禁了,太子府亦被抄了。”
展黎聽聞後亦是面上一喜,佯裝嚴肅道:
“爹爹打算如何犒賞女兒啊?”
“有什麽要求,爲父全都滿足你!”
“暫時還沒想到,但爹爹先應下來,若日後黎兒有所求,爹爹可不要食言啊!”展黎得意道。
“自是不會食言。”
此事,其實起到最關鍵作用的還是六王爺,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家夥卻是個十分陰險的人物,他先通過了自己的關系封鎖了魏、隋兩地水患的消息,讓太子殿下猝不及防,在此情況下親自請纓前去,旁人自不會說什麽,之後再與展父等人串通一氣,他自己去到兩州,非但沒有治理水患,而是任其泛濫成災,反正也有人爲自己頂缸。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要讓太子殿下就範才行。
負責籌備銀兩的小厮被太子換成了自己的人,豈不知這個小厮原本便是六王爺安插在太子府的眼線,最終将赈災銀全部倒騰進了太子府,再賊喊捉賊的去舉報,這樣把自己撇的幹淨,太子卻遭了殃。
展父和衆人隻需如實呈報陛下即可,至于一些陳年舊事,一些個腌臜不堪之事,大抵都是捏造,但隻要這一件事是真的,陛下也便不會再去理會其他的事是否屬實了。
太子做夢都想不到,這個連環的圈套竟是自己一步一步親自邁進的,到最後一刻都不曉得是如何東窗事發的,當真是惋惜。
可若太子不倒,展黎這一世估計又要完了,她不想重蹈之前的覆轍。
幾天後:
“小姐,後院兒咱們種的花兒都死了。”
“什麽?”展黎一個彈跳立即從躺椅上霍然起身。
“都是如兒辦事不利,小姐,您懲罰我吧!”如兒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展黎有一瞬間的心疼,但看着如兒也确實不惹責怪,于是擺了擺手道:“罷了,再種一些就是了。”
“可是……”
如兒欲言又止。
“可是什麽?”
“最近盛傳,帝都染上了花瘟,幾乎所有的花都是根部潰爛,最終枯萎了。”
這可如何是好?
本以爲鏟除了後患,她便可以順順利利的等待暖放的盛開,可眼下……
“可有聽說醫治之法?”
“尚未聽聞。”如兒搖了搖頭道。
是上蒼與自己開的玩笑嗎?爲何竟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湮滅了?她機關算盡,卻算不到帝都會染上花瘟!難道她和暖放就真的永遠不可能了嗎?這樣想着,她的心仿若刀絞。
世事無常,不僅帝都,七星其他郡縣的植株也都爛了根莖而死了。
就連皇宮之中種植的花花草草也都盡數枯萎,搞得芸妃娘娘日日到殷呈烈那裏去鬧,陛下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于是,皇帝下旨,天下間奇人異士,自诩醫術高深之人,若能治此花瘟,賞賜黃金千兩。
坊間有一青年大師,行走江湖,遊曆四方,聽聞七星國中花瘟之事,甚是好奇,于是便走訪了幾家百姓。發覺出了病因,随手一試竟醫好了幾戶人家的花草。
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帝都,陛下便要差人前去請這位青年大師。
展黎也聽聞了這位大師的英雄事迹,心中甚是歡喜,莫不是上天有眼,派遣神兵天将下凡來助暖放出世的?
半月後,這位傳說中的大師來到了帝都,卻避不見客,連陛下派去的使臣都被打發了,但苦因其并非七星國人,陛下一時又不能拿他怎麽辦。
“爲何?”
“奴婢聽說那大師古怪的很,說需得有緣人出現方肯出手相幫。”
有緣人?
展黎心中納悶,但還是想會一會這個大師。
于是,當日展黎便乘着車馬到了驿站。
“老闆,聽聞有位青年大師在此落腳,不知大師住在哪個房間啊?”
一進門展黎便開門見山道。
“小姑娘,你也是來找文淵大師醫治花草的?”掌櫃的捋着胡子問道。
“嗯,正是。”原來那大師名喚文淵。
“莫說是你,就算是陛下親自派來的使臣都被拒之門外了,你一個小娃娃家的,怕是大師更不予理會了。”
展黎笑了笑,“您隻需告知小女子大師住在哪個房間即可,旁的就不勞您費心了。”
“你……”掌櫃的有些愠怒,随手一指道:“樓上左數第二個房間便是。”
“多謝。”
展黎走在前頭,如兒緊随其後,這一次之所以帶着如兒前來,不過是想多一分希望罷了,萬一如兒是那大師口中的“有緣人”呢!也未可知。
還未走到門口,就見一膀大腰圓的兇悍女子“砰砰砰”的砸門,一邊砸口中還一直不斷的咒罵。
“連人都不敢見,算哪門子的大師?若是有種你便出來,姑奶奶倒是要瞧瞧,你是吃風還是喝煙?”
展黎輕咳了一聲,女子瞬間将臉轉了過來。
“大嬸,你這樣粗魯可是要将大師吓壞的,不如平心靜氣下來,好生求上一求。”
那女子顯然眸中怒意肆意,見還有個多管閑事的小丫頭,于是闆着臉道:
“哪裏來的沒教養的野丫頭?敢管老娘的事兒?乳臭未幹的毛孩子!你懂個屁?老娘都在門外求了一整天了,裏面像是沒了氣兒一樣,死氣沉沉,老娘即便有再好的耐心也被磨的丁點兒不剩了!”
展黎皺了皺眉,想不到這文淵大師竟如此執拗,隻是,他的有緣人到底是誰呢?
見展黎并不答話,大嬸似有退意,于是悻悻地打算離開,房門卻在此時霍然大開了。
自裏面長身步出一白衣墨眸男子,女子瞬間回轉了身子,有一瞬的愣怔。
“你這厮終于想通了是不?快跟我走一趟,奴家的百合花可是快要枯死了……”
尚未等女子講完,男子兩步略過了她,來到了展黎身前。
“小姑娘,在下等你好久了,可算是等到你了。”
“等我?”
展黎愣怔在原地,不僅僅是展黎,包括她身後的如兒和方才嗓門極大的女子也都愣在了當場。
文淵大師點了點頭,“若不是爲了等你,在下亦不會受來往閑雜人等叨擾,當真是好生心煩。”
文淵大師苦笑着抱怨道。
到了此時,展黎依舊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竟是文淵大師口中的有緣人。
“你說誰?你嫌奴家煩是不是?告訴你,别以爲你是個什麽修行之人就可以藐視他人,小心我讓我男人剁了你,信不信?”女子仿若聽出了弦外之音,于是大怒道。
“這位夫人,在下今日喜逢有緣人,願送你個人情,這瓶花藥你且拿去,定能使你家百合重開,也不枉您在在下門口苦求一日。”
“你……”盡管聽着文淵大師的話很是不爽,但女子終是求得了自己想要,于是怒氣沖沖的奪下瓶子離去了。
見女子走遠了,文淵大師這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随即轉首,欣慰的道:
“這一整日,已經有不下十撥人來了,頂數這位夫人求的時間最久,見她如此執着,必定也是個愛花之人,索性便送她一瓶花藥,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展黎心中冷哼,心想着,無論是否是愛花之人,隻要有心求藥便都是好人,這文淵自诩大師,卻也是個薄情涼意之人,有花不救,人品極差。
在心裏狠狠地将文淵鄙視了一番。
文淵似乎看穿了展黎所想,于是笑了笑道:“你是不是以爲在下過于涼薄?都這種時候了還端着大師的架子?”
展黎眨巴着一雙杏眼悠悠道:
“大師之所以可稱之爲大師并非多有本事,而是該有一顆仁心才是。”
文淵聞聽此言大笑出聲。
“哈哈哈!并非在下不願施以援手,而是,花亦有花之命數,況且,若主人真心護花、愛花,那家中的花便不會遭此劫難,這世間,有幾人真正懂花、惜花?莫不是爲了種花入藥,亦或許爲了取悅自己、取悅旁人,何曾尊重過花的存在?若不珍惜,終有一日便會失去,丫頭,你大可思慮一下,近日可有爲後院的水仙淋水松土啊?”
文淵大師一席話倒是讓展黎有些羞愧難當了。
的确,近日事忙,也是東奔西走着謀劃權術,竟極少踏入後院爲水仙花澆水。
“可這是花瘟,并非我家小姐不盡心侍候。”一直沉默不語的如兒不忍道。
“花瘟?哈哈!那是天神對天下間輕賤花朵之人的一種懲罰罷了。”
“你是如何得知?”展黎疑惑。
“因爲……在下是天上的使臣,來度有緣人的。”
展黎仔細打量着文淵,雙眸如炬,眉心上有一紅色朱砂痣。瞧着文淵的模樣倒是有些仙風道骨,隻是爲何那顆朱砂痣如此眼熟?
南牟族人。
腦中忽然閃現出一個詞語。
“你是……南牟族人?”展黎定睛道。
“正是。果真是有緣人,竟如此輕易便認出了在下的身份,莫非小丫頭你知曉我們南牟一族?”
展黎笑着搖了搖頭。
“并不知曉,隻是瞧你這朱砂痣甚是紮眼,我聽聞南牟族人的眉心都有這樣的朱砂痣,所以……”
“原來如此。”
文淵了然的點了點頭,心中也不免對小主人的見識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