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過獎了,隻是鑒賞個詩詞曲賦又何需如此麻煩,陛下隻不過是想選三位作詞最佳之人,這裏的賦本少說也要有個幾千篇,不如讓各宮各院的姐妹們都參祥一番,若是覺得哪一篇稱得上最佳再拿出來一同比較一番,陛下以爲如何?”
“嗯,愛妃所言甚合寡人心意,來人啊!”
于是皇帝下令,讓各宮嫔妃都遣人拿些詩詞賦本到自己宮中鑒賞。
命令下達後,殷呈烈一臉贊賞的看着金貴妃。
出了上書房,芸妃在上轎辇之前沖着比自己晚出門半步的金貴妃道:“姐姐此計果然高明,隻是若是各宮姐妹都知曉了此事是姐姐向陛下舉薦的,還不知要如何謝姐姐呢!”
金貴妃微微一笑,故作不懂道:“謝倒是不必,大家都是姐妹,共爲陛下分憂本就是分内之事。”
她這樣做不過是想爲陛下分憂而已,又怎會想那麽許多,即便她清楚,此舉可能會觸怒宮中許多人,但隻要爲陛下分了煩憂,無論惹來多少人的記恨都無所謂。
她亦不是争寵之人,隻不過陛下快樂她便快樂,明知芸妃會像散播瘟疫一樣的散播此時,但她亦覺無謂了,且由得她鬧騰去吧!
言罷,她便在芸妃怒目而視下甩着帕子步行離開了。
目送着金貴妃走後,芸妃氣的咬牙切齒,一扭頭便上了轎子,雙手緊緊捏着帕子,雙目圓睜,在宮人的擡動下一晃一搖,眉宇間盡是憎惡。
“這個金淑玥!真是可惡,一味地隻會裝可憐、扮賢淑,身居高位卻裝出一副簡樸從素的模樣,給誰看?她那個廢物老爹還不是被下了大獄!早晚有一天她會和她爹一樣下場!”
陰狠之色自微眯的眼中溢出,任誰看了都會心生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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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是年下了,展父身爲四品大夫自然也要獻詞助興的,即便選不上也要遵從陛下的旨意,于是整整三日都把自己關在書房中,一首一首的作詞,對比,但卻都覺不甚滿意。
“娘親,爹爹在書房做什麽呢?到了用膳的時間都不出來?”
“你爹爹在作詞呢!”鄭氏雙手抱着小兒子沖着隻到自己半腰身高的小展黎道。
“以爹爹的才華還需這般?隻不過是作詞而已,還不是信手拈來?”
展黎不解。
“你還小,不懂。”
切,她有什麽不懂?不就是精益求精嗎?
想想自己怎麽說也是大才子之後,不就是年下作詞嗎?她也來試試。
這樣想着,轉了轉眼珠,展黎一溜煙便躲回到自己房中了。
“如兒,研磨!”展黎正襟危坐道。
“小姐這是要作畫嗎?”
如兒立即奔走到案前,随口問道。
“不,本小姐要提詞。”一邊将宣紙展開,展黎随意從筆筒中抽出一支粗細相當的毛筆,等待着如兒細細将墨研好。
頭腦中思緒交錯,不斷凝聚成韻律。
待如兒将墨研好後,潤筆在宣紙上寫下。
眼前畫面也跟着一字一句顯現出來了。
何時桃花開?何時柳飄絮?
把酒話東風,春來舊年去。
封都唱晚,榆楊還蔭,天子臣民聚。
舉國狂歡,誰盼彩頭,來年美名喻?
展黎隻寫了上阙,卻早已忘記了下阙的内容。如兒不懂什麽詩詞,卻覺得小姐此刻的表情古怪,似是懷念,似是悲傷,隻手握着筆杆,瞧着紙上的字出神。
“小姐,您這是怎麽了?”
其實展黎不過是想起了當初的場景罷了,七王爺一阙詞,換得滿帝都的贊譽,這詞便是當初七王爺所作,算一算,七王爺此時應該還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應當也是個文武雙全之人,卻不想如此短命,當初可是把自己害得不輕。
未等墨水幹涸,展黎忽然一把将宣紙扯的稀碎,任憑墨水沾染上了她細膩白皙的雙手之上。
“小姐,您爲何将它撕掉了?可是寫的不好嗎?”
“沒事,再拿一張宣紙來。”将廢紙丢至一旁,展黎挑眉道。
如兒應了聲便轉身再次取了宣紙過來,小心的鋪在了案幾上。
點筆沾墨,娟秀的字迹再次在宣紙上遊走着。
這一次是她自己的創作,難免有些猶豫,但還是很快便又寫了滿紙。
日複一日時境遷,春來冬暖渡。
滿堂喝彩連連,對酒詩詞幾賦?
歲竹聲聲,偏醒人繁花滿目。
輕歌豔舞,觥籌間除夕枉顧。
年複一年彈指間,回首來時路。
幾經坎坷不斷,隻願此心不負。
風雨綿綿,竟叫人油生感悟。
悲喜交錯,心中事何人以訴?
上阙詞賦确爲春節所作,而下阙卻是自己内心的感觸,展黎扶案站起,瞧着下阙詩篇,字裏行間,竟無端落下淚來。
“如兒,把這上阙詞呈去給爹爹瞧瞧。”
“是。”
應了聲,如兒乖巧的将宣紙小心拿在手中,生怕不小心模糊了那未幹的字迹。
望着如兒遠去的背影,展黎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七王爺,這一世難道還要因此而斷送她的一生嗎?不!她一定不會讓悲劇重演的!
越想心越亂,索性閉上雙眼,把心思沉澱下來,想一想到底要如何避免悲劇的發生。
一個可怕的念頭爬上了她的心頭,如果,七王爺在她未及成年便死掉了,那麽她豈不是就不必再嫁了?
片刻鍾後,如兒腳步飛快的跑了回來,瞧她那一張紅撲撲的小臉就知道,爹爹一定是認可了她的拙作。
隻見如兒一進門便興奮的大叫,“小姐,小姐!”
“怎麽樣了?”
展黎舒展眉梢,詢問道。
“大人請小姐到書房說話。”
嗯,爹爹果然對她的詞滿意的緊,否則是絕對不會讓她的小孩子随意進他那神聖的書房的。
不多想,略微整理了衣襟,推門便朝着書房的方向步去。
一入書房,展父故作一副嚴肅的表情道:
“這詞,是你作的?”
展黎點了點頭,狐疑的看向爹爹闆起的臉,正納悶父親爲何會如此之時,展父瞬間激動地将雙手緊握上了她的肩頭,滿臉的興奮道:“真是祖宗顯靈了,我家黎兒小小年紀竟有如此筆墨,當真難得!來來來,黎兒,随爹爹過來。”
緊接着,在展父的引領下,展黎被擱置到了爹爹書房中唯一的書案前。
“爹爹,您這是……”
“坐下!乖女兒,這詞隻作了上阙,下阙詞爲父已經爲你填好了,你瞧瞧,如何?”
展黎心中一喜,瞧着紙上潇灑的大字,暗歎還是爹爹的墨寶養眼。
不過這字裏行間皆是對朝廷的忠心以及一些吉祥祝福的話語。
清冬佳節歲歲安,獻詞俯首祝。
七星繁昌順遂,叩首皇恩永駐。
江山綿綿,竟叫人歡喜滿腹。
各家各戶,換盞間黎明已觸。
瞧着紙上揮霍着的篆字,展黎忍不住出了神,過了年她就十歲了,盡管身形還是個小女兒家,但心性卻完全不似初次經曆般懵懂。
佳節歲歲安,歲歲安康,這亦是她心中所願所求。
“黎兒看爹爹的詞如何?”展父一臉獻寶似的道。
“甚好。”她咯咯一笑道。
“嗯。”展父也捋了捋胡須,滿意的點了點頭。
次日,展父将筆墨呈上,皇帝本打算叫人送到芸妃那裏,後一想自己上書房中的賦本都被各宮的嫔妃們取走了,思忖着左右奏折谏文也都批複過了,倒不如親自鑒賞一番這位剛剛登堂入朝不久的展大夫的文采。
細薄的宣紙被小心的攤開在禦幾上,竟是兩種不同的筆法。
細細品讀,不覺連連颔首。
“展大夫這阙詞倒是尚佳。”殷呈烈眯眼笑道,“隻是爲何竟是兩種筆體啊?且這上阙詞句與下阙所表達之意雖皆是年下,但抒發之情卻大不相同,這作何解釋啊?”
展父拱手跪于案前,瞧不見皇帝面上喜怒,小心應道:“不瞞陛下,這阙詞卻不單是微臣一人所作,上阙乃是小女展黎之拙作,而下阙是微臣一時興起填詞而作,呈給陛下,請陛下鑒賞一番,可還能入陛下龍眼?”
殷呈烈聽其解釋微微蹙了蹙眉。
“你這賦本倒是别緻,難不成展愛卿自己作不出詩賦,倒是要讓女兒爲你起筆不成?”
“陛下明鑒,臣一時糊塗,求陛下息怒,臣這便回府另作一阙詞來呈給陛下。”
展父剛要轉身,殷呈烈忽而大笑,笑聲響徹殿内,一旁的宦官看出了皇帝的意思,沖着展父道:
“展大人教女有方,陛下怎會責怪您呢?不過是與大人開個玩笑,大人莫要驚慌。”
殷呈烈點了點頭道:“好了,展愛卿,快請起吧!來人,賜座。”
直到有宦官擡來了椅凳,放置于一旁,展父依舊驚魂未定。
這陛下的性子還真是古怪,讓人捉摸不透。
“愛卿,請坐。”殷呈烈爽朗道。
“謝陛下。”
“哈哈哈哈,展愛卿教女果然有方,耳聞已久,聽聞過了年該有十歲了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