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玉珠不斷釋放出絲絲縷縷寒氣,這寒氣順着手掌湧入體内,冰冰涼涼,無比舒适,令施施莫名有種感覺:隻要有這珠子傍身,直射下來的陽光便無法傷害自己。
僅從這感覺上來說,便可知這寶珠有多麽珍貴。如此珍貴的東西,一旦收下,人情不可避免的就欠下了……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少不得要低對方一頭。
施施不想欠她人情,更不想低她一頭,歪着腦袋用脖子夾住白紙傘,騰出來雙手拉起鍾藜右手,将寒珠輕輕放在她手心:“無功不受祿!”
鍾藜訝然,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
她相信如果換成一般鬼怪,在她如此強硬的贈予下,體會到寒珠功效後,對方十有八九會半推半就,可這女鬼卻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隻不過,對方有對方的傲骨,她也有自己的驕傲。
她鍾藜想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再拿回來的道理!
“你看這樣行不行,左右我現在無處可去,不如去你家蹭住一段時間。
在這段時間裏,這顆珠子就借給你使用,以作利息,等我什麽時候不在伱那裏住了,你再将珠子還我。
如此,平等交易,你便不會欠我什麽了。”
“我同意!”施施尚未開口,黑貓便大聲說道。
施施:“……”
你同意個啥呀~
“那就這麽說定了。”鍾藜微微一笑,将寒珠再次交到施施手裏。
“笨蛋,别犟了,對你有好處。”貓又擡腳踩在施施腳上,勸說道。
施施:“……”
“就這麽決定了。”鍾藜笑靥如花:“現在請帶我去你們住的地方好嘛?”
施施還能再說什麽呢?
擡腿象征性的踢了黑貓一腳,帶着鍾藜向自己住所走去。
“還不錯,還不錯……”
少焉,鍾藜在鬧市區的一座獨門小院中轉了一圈,笑着說道:“鬧中取靜,我很喜歡。”
施施合上白紙傘,手握寒珠,沐浴在陽光下,果真發現陽光無法再對她造成任何傷害了。
寒珠之神奇,可見一斑!
“施施,問你個問題。”鍾藜腳步歡快地來到女孩身邊。
“你說。”面朝天空的施施緩緩睜開雙眼,循聲望去。
“這座城裏面,誰本事最大?”鍾藜道。
“我叔叔。”施施不假思索地說道。
“你确定?”
“我确定!”施施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不遠處的涼亭内。
黑貓無語的捂臉。
你丫問誰不好,問施施……
姓秦的在施施最絕望的時候出現,一手将其拉出深淵。
因此對施施來說,那厮就像一道光,而且還是唯一的光。
你問她誰最厲害,她要是能說出别人的名字,老子都能跟你姓!
“他厲害在什麽地方?”鍾藜興緻勃勃地問道。
施施:“你問這個幹嘛?”
“好奇啊……”鍾藜無法将自己的小心思說出口,笑道:“我最喜歡聽别人的傳奇故事了。”
施施感覺有點不對勁,便不願就此多說了:“我是他侄女兒,當着你的面誇獎他實在有些難以啓齒。你若想聽他的故事,隻需找間茶樓一坐,掏出一枚大洋拍在桌上,大喊一聲,有的是人争先恐後爲你講解!”
“好主意。”鍾藜點點頭,揮手道:“那我就去了,晚上回來……”
眺目望着她化風離去,施施轉眸望向涼亭方向:“貓又,你說她對叔叔是不是有點想法?”
“她有沒有想法,和你有什麽關系呢?”貓又反問道。
施施蹙了蹙眉,一時無言。
貓又語重心長地說道:“笨蛋,你可别走錯路啊,他是你叔叔。”
施施:“我們沒有血緣關系……”
貓又:“……”
紮心了!
“聽我說,你對他的感情不叫愛情,那叫依賴,或者說叫執念。因爲他在你最絕望的時候出現,将你救出了火海,所以才會産生這種情愫。”貓又認真說道。
施施:“那什麽叫愛情呢?”
貓又:“……”
突然間什麽都不想說了。
“有間”茶館。
鍾藜啪的一聲将一枚銀元豎着砸進木桌内,吓得幾位正在喝茶的客人将茶喝進了氣管裏,嗆的拼命咳嗽,面紅耳赤。
“諸位,誰能給我講一講咱府城的秦堯,這枚大洋就是誰的了。”
“我來!”聽到這話,一名想要過來找麻煩的客人瞬間變了臉色,滿臉堆笑的舉起右手。
“我來講,我來講,我是老府城人了,對秦爺的發家史一清二楚。”一位剛剛捋順岔氣的茶客說道。
“想要了解秦爺,還得看我啊姑娘,我,職業說書人。”
靠窗邊,一個身材幹幹巴巴,聲音卻尤爲洪亮的青年跳了起來。
鍾藜目光掃視過衆人,指着那職業說書人道:“你過來。”
“哎,哎。”說書人狂喜,一溜煙的跑了過來。
動動嘴皮子就能得到一塊大洋,這錢來的也太得勁了!
“唉,唉……”沒被選中的人唉聲歎氣。
八百年不遇的一回好事兒,讓一孫子搶到了,您說氣不氣人?
“小姐,您想從哪方面聽起?”說書人站在桌子前,點頭哈腰地問道。
“坐下說。”鍾藜指了指對面的闆凳,笑道:“我先問幾個問題吧。”
說書人大着膽子坐了下來,笑呵呵地回應:“您問,您問。”
“我聽說秦堯是府城最有本事的人,你給說說,他厲害在什麽地方?”鍾藜道。
說書人一聽這話,心裏便琢磨開了。
一個漂亮姑娘當衆打聽秦爺,這顯然不是尋仇啊!
不是尋仇的話,指不定就是覓愛,自己撿着好聽的說準沒錯。
“秦爺,出世于五年前,五年前,府城名義上是省城,但百姓窮苦,基建落後,毫無省城的氣派與威嚴。
秦爺來到府城後,投資開辦了全省第一家百貨大樓,直接帶動起了城隍一條街的生意。
五年來,又先後開了四座百貨大樓,平均一年一座,盤活了全城經濟。
就這,還沒說秦爺主導建立的中醫協會,風俗業協會,慈善總會,每一樁,每一件,都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兒,全城百姓都跟着受益。
仇富是貧困百姓的天性,但貧困百姓沒人會仇視秦爺。
誰敢說,自己将來無病無災?
誰敢說,自己将來沒有求到秦爺頭上的時候?”
“好。”
“這話說的有理。”
原本還在心裏罵這孫子的人,聽到這裏紛紛忍不住叫好,就像真在聽說書一般。
說書人嘿嘿一笑,站起身,朝向八方茶客拱手:“多謝老少爺們的喝彩。”
茶樓老闆笑眯眯地看着這一幕,擡手喚來夥計,吩咐道:“這說書的是個人才,待會等他說完後,你去問問他願不願意在咱們茶樓說書,一個月三塊大洋。”
夥計瞪了瞪眼,咋舌不已。
三塊大洋……這工資是他的十倍還多。
果然,跑腿的永遠幹不過動嘴的,這就是命啊!!!
數個時辰後。
鍾藜望着口幹舌燥,聲音沙啞的說書匠,笑道:“最後一個問題,兩廣之地,還有比秦堯更優秀的青年才俊嗎?”
雖然她年齡不小了。
但她也從未想過找一個老頭子啊!
說書人認真的想了想,搖頭道:“兩廣夠嗆,去北平吧,哪裏或許會有。”
鍾藜點點頭,站起身,擡起雙臂伸了個懶腰:“好,我去北平看看。”
說書人:“???”
小姐,你來真的啊?!
……
傍晚。
鍾藜敲開總裁室大門,朝向桌子後面的人影說道:“我要出趟遠門。”
秦堯放下手中書籍,微微擡頭:“萬一遇到什麽緊急事情,我該怎麽聯系你呢?”
鍾藜沉吟了一下,翻手間取出一枚五色海螺,以靈氣托舉着送至秦堯桌上:“屆時你以法力激活它,對着海螺口說話,我就能聽到你的聲音了。”
秦堯目光一亮,伸手将海螺拿了起來,入手微涼,觸感舒适:“這玩意你有多少?”
“一共就三個。”鍾藜道:“我這裏一個母海螺,我哥那裏有個子海螺,最後一個子海螺就在你手裏了。”
秦堯:“……”
好罷。
本想着多整幾個來着,這下願望破滅了。
少焉。
鍾藜潇灑的離開城隍百貨,趕往不遠處的獨門小院。
走之前,她想和自己的新朋友道個别,順便讓對方給自己留着房間。
一晃眼。
十日後。
秦堯剛剛回到義莊前,就見一穿金戴銀,虎背熊腰的大姐拽着一西裝筆挺,模樣俊俏的青年走下黃包車,朝向義莊内走去。
“霞姐,霞姐,不要了吧,這地方一看就很邪性。”青年全身心抗拒着,試圖逃回黃包車。
霞姐牛眼一瞪,呵斥道:“你收了錢的!”
“你說帶我去向你死鬼老公說清楚,讓他别再纏着你,可我沒想到,你說的死鬼是真死鬼啊,下地府這種事情能是随便做的嗎?”青年大無語,臉頰抽搐着說道。
“我不管那些,我隻知道,收了錢,就得辦事。”霞姐冷冷說道:“再多廢話,信不信我找人剪了你那根吃飯的家夥?”
青年下意識夾緊雙腿,不敢多說話了。
“李世民?”不遠處,秦堯試探着喊道。
“誰叫我?”青年循聲望去,滿臉愕然。
他并不認識眼前這人!
“真的是你。”秦堯微微一笑,擺手道:“沒事了,你們進去罷。”
李世民:“???”
霞姐看了秦堯一眼,目光驟然一亮,從手提包内掏出一張名片,大步來到對方面前:“你好,我叫朱紅霞,這是我名片,以後有什麽需求的話,可以去名片上的地址找我。”
秦堯:“???”
“沒事兒,不用害羞,姐不會吃了你的。”霞姐微微一笑,墊着腳将名片卡進秦堯衣服裏,轉身朝向李世民時,瞬間變臉:“看什麽看,還不趕緊跟我進去!”
李世民:“……”
自古富婆愛猛男,古人誠不我欺。
看着他們拉拉扯扯的走進義莊,秦堯伸手夾出名片,哭笑不得。
有錢就有底氣,有錢就有尊嚴,後世人誠不我欺。
這般想着,他從口袋裏掏出五色海螺,默默輸入法力,呼喊道:“阿藜,阿藜,收到請回答……”
“大師。”另一邊,霞姐拉着李世民疾步來到九叔面前,恭敬說道。
她生意圈很廣,認識的達官貴人不在少數,而她的這些朋友對義莊的這位九叔盡皆無比推崇,這也是她會如此禮敬的原因所在。
“你好。”九叔點了點頭,詢問道:“有什麽事情嗎?”
“我們想要下地府,找我那死鬼老公說點事情。”霞姐直言不諱地說道。
九叔搖搖頭:“女士,地府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下的。”
“五百塊大洋。”霞姐認真說道。
九叔:“……”
五百塊大洋能買好幾個頂好的鋪子了……
“八百塊大洋!”見九叔沉默無言,霞姐大手一揮,中氣十足地說道。
九叔:“……”
“一千塊大洋!”霞姐盯着九叔眼眸道。
“夠了夠了。”
九叔服氣了,連忙說道:“地府關閉了陽間通過冥府的大門,我沒辦法将你們送下去,隻能借助着你老公的遺物,把他給請上來。”
“也可以,隻要能和他說清楚就行。”霞姐顯然是對此早有準備,從手提包裏面取出一個煙鬥,遞送至九叔身前:“這是我那死鬼老公的遺物,麻煩大師了。”
“不麻煩,不麻煩。”九叔伸手接住煙鬥,笑着說道。
“啧啧。”大堂門口,秦堯臉上流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聽到動靜的九叔擡頭一看,老臉頓時一紅,呵斥道:“看戲呢?你回來的正好,開壇!”
秦堯擺了擺手:“您自己開吧,我是回來看念英的。”
“我在這裏……”一身寶藍色百褶裙的念英像個孩子般跳了過來,抓住秦堯身後的衣角,露出個小腦袋。
秦堯順手勾住她脖子,道:“你憋說話。”
念英也不掙紮,笑着開口:“哦。”
九叔:“……”
莫名其妙的有點齁得上,心裏無端生出一股煩躁感。
“你也别說話!”
秦堯:“……”
好端端的,這又生得什麽氣?
“文才,文才。”九叔闆着臉,大聲喊道。
“來了來了。”
文才小跑過來,看到秦堯後頓時喜笑顔開:“師……兄,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招呼間,卻是突然想起了首席弟子的事情。
“你别管他,準備法器,開壇做法,冥府招魂。”九叔低喝道。
文才聽聲音就聽出了不對,當即收起嬉皮笑臉,開始忙前忙後。
轉眼間。
法台,法器,香燭,符紙……一應物品,準備齊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