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做派,不像是投降,倒像是娘家那邊來了什麽親人似得。
來到二人近前處,秦堯帶着徒弟下馬,身後騎士們也紛紛跟着跳下馬背,這種情況令纣王心裏好受了很多。
至少,申公豹沒那份仙道人士的虛僞與惡心,沒有當衆對他做出折辱。
當然,這也就是申公豹。
如果來的是姜子牙,他相信對方一定會痛斥自己的過錯,從而滿足勝利者的虛榮。
想到這裏,一經對比,他對申公豹的好感度瞬間就上來了,跟着招呼道:“申道長。”
秦堯拱手回應:“大王,王後。”
聽到他這稱呼,纣王心裏的感觸更深了,發自肺腑地說道:“周軍中,也隻有你願意稱呼我爲大王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們稱呼我爲纣王,極盡蔑視,與夏桀相提并論。”
秦堯歎道:“這番因果,說不清的。”
纣王無言。
芙蓉帳裏國色香,閉月羞花神魂蕩。
但得妖娆能舉動,娶回長樂侍君王。
殷商社稷,便毀在了這首詩上啊!
見他突然間有些失神,妲己隻好說道:“申道長,入城吧。”
秦堯點點頭,命令道:“哪吒,你帶着先鋒軍控制住城防,不得進入内城,并且派斥候去請元帥的大軍前來。”
“是,師父。”哪吒抱拳道。
纣王因這命令回過神來,面色複雜地說道;“道長,若無那首詩,你會留在朝歌嗎?”
秦堯搖了搖頭,道:“不會,但也不會去西岐。”
“寡……我真的錯了。”纣王輕歎。
這一生要強的人王,終于在國家破滅後,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隻可惜,他犯的錯,沒有挽回的可能。
能保留下一條性命,就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
不久後,夫妻二人帶着秦堯踏入王宮内,纣王吩咐仍舊留在宮中的侍從擺宴,三人于摘星樓之巅,坐而對飲……
“周軍入城後,不會屠戮王室吧?”連敬三杯後,纣王輕聲問道。
秦堯微微颔首:“我在這裏,沒人敢這麽做。”
纣王松了口氣,喃喃說道:“或許,這是最好的結果。”
妲己翻手間取出混元金鬥,輕輕放在桌案上:“道長,此物該如何處理?”
作爲九尾天狐中的佼佼者,抛開戀愛腦之外,她還是很有決斷的。
在她看來,既然選擇了相信申公豹,那就給于他全部信任,以免首鼠兩端,最後反而讨不了好。
秦堯擡起右手,将混元金鬥吸附至自己面前:“我來轉還給三霄吧,你不适合去見她們。”
妲己點點頭,又召喚出一段捆仙繩:“那這個呢?”
秦堯道:“這個你先留着,以防姜子牙變卦。大王,王後,我必須提醒你們一句,殷商覆滅,封神開始,這不是結束,而是新鬥争的開端,希望你們能做好心理準備。”
帝後相互對視了一眼,随後由纣王問道:“敵在何處?”
秦堯鄭重說道:“在天!這一無量量劫因貧道之故,沒能徹底爆開。說的再直白點,死的仙神不夠多,是無法令天道滿意的。
所以說,封神之後,還會有量劫不斷出現,屆時,便是與天鬥了,不再有什麽順天而行。”
帝後面面相觑。
酒過三巡。
菜過五味。
姜子牙帶着大軍來到朝歌,迅速軍管了這天下第一城。
随後,他帶着楊戬,金吒木吒,太乙太丙等人進入王宮,又在宮人指引下來到摘星樓内,與帝後,相視無言。
若無申公豹在,他肯定會痛罵纣王無道昏君,痛罵妲己禍國妖女,将帝後貶低的一無是處,但現在,他罵不出口。
秦堯放下酒杯,緩緩起身:“人間事已了,姜道友,該封神了。”
提起封神,姜子牙心底就很不痛快,不想按照對方的節奏,或者說不想按照對方吩咐辦事:“申道友,封神乃三界大事,需挑個黃道吉日才是。”
秦堯挑了挑眉,道:“你确定如此?”
姜子牙假笑道:“這有什麽不确定的?莫非道友覺得封神是一件小事兒?”
秦堯笑了笑,擺手道:“那倒不是。”
說罷,他在這摘星樓内展開自己的神國領域,緩緩說道:“大王,王後,那就暫且委屈你們在我神國内待上幾日了。”
“多謝道長。”妲己滿臉感激地說道。
纣王微微一愣,旋即才轉過這彎來:姜子牙不願即刻封神,那麽在封神前的這段時間裏面,反而是他與妲己最危險的時刻。
化解因果的方式不隻有兌現承諾,解決與自己有因果的人,一樣可以消除因果!
換句話說,申公豹,這是在身體力行的護着他們,用實際行動踐行自己的承諾……
“申道長,真君子也。”想清楚這一點後,纣王默默在心底說道。
正因如此,對于未來也敢有一絲絲期待了。
未幾,秦堯收起帝後,飄然離去,偌大的摘星樓内僅剩幾名闡教門徒。
“是非不分,一丘之貉。”目送他身影遠去後,姜子牙低聲說道。
楊戬,雙吒等人盡皆眼觀鼻,鼻觀心,無人附和。
他們分不清到底誰對誰錯,根本分不清。
對錯都分不清,又談何是非呢?
唉。
不過是天發殺心,聖人順其勢,蝼蟻搏命罷了……
良久後。
秦堯不知不覺間來到曾經住了很長時間的姜子牙算命館,正待緬懷一下過去,突然聽到陣陣哭聲自館内傳來。
臉上飛速閃過一抹詫異,下一刻,他身影穿門而入,卻見一亡魂坐在姜子牙以前的椅子上,掩面痛哭。
“馬氏?”秦堯呼喚道。
伏案哭泣的馬氏循聲擡頭,看清秦堯樣貌後,臉上情不自禁的閃過一抹畏懼,連忙起身解釋道:“我不是故意要來這裏哭的,是聽說姜子牙率軍入城了,又想起了這裏,便來此地看看……”
“然後就睹物傷情了?”秦堯面色怪異的問道。
馬氏搖頭道:“不是,老身是心裏悔恨啊,腸子都快悔青了。若當初我能百依百順,今日便是元帥夫人,國相夫人了,何至于命喪病榻之上,身邊連個能送終的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