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說人爲?”陳玄奘面色凝重地問道。
“十有八九。”秦堯微微颔首。
“請神仙幫我們緝拿真兇。”突然,一名頭發花白的漁民跪倒在地,高舉雙手,緩緩落地。
而後,其他漁民紛紛跟着跪倒在地,異口同聲地喊道:“請神仙幫我們緝拿真兇。”
這小漁村内的所有漁民幾乎都是靠海吃飯,如果不解決那個殺人的水鬼,以後誰還敢出海啊?
“幫你們……”秦堯眯起雙眼,認真問道:“憑什麽?”
衆漁民愕然。
神仙救苦救難不是應該的嗎?
怎麽還會問爲什麽?
“公子。”玄奘面色微頓,下意識開口。
秦堯沖着他揮揮手,打斷道:“你什麽都别說,我待會再給你解釋。”
說着,他轉頭看向其他漁民,肅穆道:“妖的事兒,我管,因爲我是一名人族道士,不會坐視妖孽傷及無辜。人命官司,則應該交由人間衙門來管,我不能越俎代庖。”
“衙門收稅個頂個的在行,但真做起實事來就拉胯了,指望他們來查是查不出兇手的。”一名漁民歎息道。
“是啊是啊。”
人群中,身上系着一件花圍裙,手裏拎着一個鐵鏟子,皮膚蠟黃偏黑的中年婦女連連點頭:“所以隻能拜托神仙您了。”
秦堯繼續擺手:“再拜托也沒用,我說幫不了,就真幫不了。”
衆漁民:“……”
“玄奘,走了。”秦堯轉身道。
陳玄奘猶豫片刻,最終一路小跑着跟上對方,在碼頭漁民們的複雜目光注視下消失在漁村内。
“空虛公子,您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嗎?”默默跟随着秦堯走進木屋後,陳玄奘低聲問道。
秦堯從腰間解下空間袋,召喚出五行羅庚,施法将囚禁其中的魚妖放了出來。
“嘭。”
魚妖跌落在地面上,頃刻間化作一名長發及肩,面容陰翳的年輕人。濃眉大眼鷹鈎鼻,竟有幾分英俊,隻不過對方此刻赤身裸體的狀态有些煞風景。
玄奘撓了撓頭皮,試探道:“與他有關?”
“魚妖,伱來告訴他吧,你爲何要在此地作亂。”秦堯幽幽說道。
皮膚白皙的魚妖從地上坐了起來,擡眸看向陳玄奘,緩緩開口:“在我還是人類的時候,從小便體弱多病,我爹娘帶我去了很多醫館治療,始終不見作用。
後來,我們遇到了一位高人,高人告訴我,需多行善事,方可身強體健。
于是我背井離鄉,四處行善,來到這個小漁村時,看到有個孩子落水,便奮不顧身的将其救了上來,豈料卻被村中漁民當成拐子,不由分說的将我打死,扔進河中。
我的屍體被魚群和海妖撕成粉碎,吞入腹中,所幸靈魂不滅,恍恍惚惚間附體在一隻怪魚身上,自此成了魚妖。
這村裏的大部分漁民都與我有殺身之仇,我是來複仇的,不是來作亂的。”
陳玄奘:“……”
他沒想到,其中居然還有這種曲折。
“被人殺死的那些漁民,幾乎都身負殺生之罪。”
秦堯開口道:“我是人類,所以不能坐視魚妖濫殺,摧毀一個個家庭。但這并不代表我就會被那些漁民道德綁架,成爲他們的守護神。”
陳玄奘沉默很久,歎道:“這因果真複雜。”
秦堯:“玄奘可有解決這團因果的辦法?”
陳玄奘:“……”
他有辦法。
卻不好說出口。
秦堯靜靜等待着,沒有輕飄飄的揭過話題,也沒有着急忙慌的催促他回答。
“所謂冤有頭,債有主,若讓他成功複仇,這團因果自然就解開了。”半晌,陳玄奘低眸說道。
“多謝先生指點。”魚妖沖着玄奘磕了一個頭,轉身就要往外走。
“你等等。”玄奘一把抓住他手腕,道:“你聽明白我話了嗎?”
“先生不是讓我去複仇嗎?”魚妖道。
“是,但你隻能殺首惡,說的再直白點,隻能殺一人。”玄奘道。
魚妖皺眉:“可我不是被一個人打死的。”
“打死你的那些人,有可能隻是被脅迫了,真正欠你命債的,有且隻有一個。”玄奘道。
魚妖回憶了一下當初的畫面,重重颔首:“好,那我就隻殺那一個,先生,你可以松手了。”
玄奘突然有些茫然,握着魚妖手臂,轉頭看向秦堯:“空虛公子,我這是在唆使他行兇?”
秦堯搖頭:“不,你是在幫助他解開因果,去除仇恨,重新找回内心的真善美。”
玄奘:“……”
他覺得不對。
卻說不出不對在什麽地方。
魚妖強行掙脫開玄奘禁锢,沖着秦堯深深一躬,随即大步出門。
看着他光溜溜的後背,腦袋仿佛變成一團漿糊的玄奘突然恢複了一絲清明,霍然轉身,朝向秦堯方向:“不對,不對啊,你方才還說,你是人類,不能坐視魚妖殺人的。”
秦堯道:“我說的是不能坐視魚妖濫殺,不是不能坐視魚妖殺人。彼時在海岸邊,如果我不出手的話,它就會大開殺戒,摧毀一個個家庭。現在他聽了你勸導,決定隻殺一個了,那我還有什麽理由攔着他呢?”
玄奘:“……”
“别糾結這件事情了。”秦堯突然揮了揮手,詢問道:“話說,你也是驅魔人?”
“當然。”玄奘努力挺直胸膛,義正詞嚴地說道:“貧僧乃堂堂正正的佛門驅魔人。”
秦堯詫異道:“恕我直言,你體内好像并無靈氣存在……”
玄奘有些洩氣,但還是強撐着說道:“這是因爲我師門的修行方式比較特殊。”
“特殊在什麽地方?”秦堯順勢問道。
玄奘雙手合十,道:“我宗教義,要用大愛喚醒邪魔内心深處的真善美,使其改邪歸正。”
“大愛?”秦堯茫然道:“我不是很能理解,怎麽個大愛法。以魚妖舉例,在他行兇時,你總不能攔在它身前大聲說我愛你吧?”
玄奘臉頰一抽,連忙擺手:“當然不是。”
說着,他從懷裏取出一本封皮畫着大胖娃娃的古籍:“我驅魔除妖,全靠此秘籍。”
看着古籍上笑容開朗的大胖娃娃,秦堯心頭一跳。
在西遊降魔篇中,最珍貴,且最容易被一個外來者得到的東西是什麽?
毫無疑問,就是目前被玄奘拿在手裏的兒歌三百首。
如果說兒歌三百首這名字有點扯淡,與仙經壓根不沾邊,那麽大日如來真經這名字呢?
兒歌三百首隻是皮相,隐藏在那可笑歌謠裏面的,是能使一介凡人壓服妖王之王的絕世神通。
當然,按照正常邏輯來說,玄奘鎮服孫悟空的時候,佛祖肯定躲在幕後動手了。
否則的話,以陳玄奘在原著結尾展現出來的實力來說,仨徒弟基本上都是累贅,西遊路上的妖怪聚集到一起也不夠他一個人打的。
“我能看一下這秘籍嗎?”秦堯不動聲色地問道。
“可以。”
玄奘大方的将兒歌三百首遞送至他面前,道:“隻可惜我悟性太低,除了唱誦外,迄今爲止沒找到其他的修行之道,指點不了你什麽。”
“沒關系。”秦堯伸手接過兒歌三百首,笑着開口:“我沒想過一定要從這兒歌中得到什麽,就是單純有些好奇。”
玄奘點點頭,表示理解。
【系統檢測到佛門寶典《大日如來真經》,真經具有特别收錄價值,是否對其進行收錄?】
當秦堯将兒歌三百首的所有内容全部複制到識海後,一行系統光符忽然閃現在他眼前。
“收錄補償是什麽,使我瞬間領悟到本經的至高境界?”
這一刻,他突然想起系統以前收錄怒目羅漢掌和陰陽合歡經時的補償獎勵,連忙問道。
【收錄補償爲解碼大日如來真經。】系統給出回應。
“就這?”秦堯有些無語。
要知道怒目羅漢掌與陰陽合歡經的收錄補償都是本經大成,對比之下,收錄大日如來真經的補償就太坑爹了。
【你複制下來的是兒歌三百首,如果沒有系統解碼,你就算研究一百年,一千年,也無法從這三百首兒歌裏面研究出真正的大日如來真經。
這也是爲什麽三藏的師父肯将秘籍交給他,甚至任由其随身攜帶,并不禁止他讓外人觀看的主要原因。
以現實來說,除了系統解碼外,就隻有佛祖親自開光,才能令這些兒歌變成真經了。】系統當即給出解釋。
秦堯若有所思:“也就是說,收錄價值等同于解碼價值?”
【是……大日如來真經至深處直指大羅巅峰,所以系統不可能直接爲你灌頂至大圓滿程度,除非你現在的修爲就是大羅巅峰級,也就是傳說中的大羅金仙。】
秦堯這就懂了,暗道:“收錄吧。”
【收錄開始……】
【收錄完成。】
【系統解碼……】
【解碼完成。】
随着一行行字符不斷閃現在自己眼前,秦堯識海中的兒歌三百首字符飛速打亂重組,最終變成了一篇間斷性閃耀着淡淡金光的仙經神文。
可謂流光溢彩。
“大日如來真經。”
秦堯在心底喃喃說道。
這是他自修道以來,接觸到的等級最高的仙經。
哪怕是他的本經大洞真經都要略遜一籌,更别說羅漢金身以及眉心法眼這種神通了,壓根就沒有可比性。
“呼……”
良久後,秦堯回過神來,深知現在不是修行此經的時候,意識迅速回歸現實,長長呼出一口氣:“博大精深啊。”
玄奘驚訝道:“您看懂了?”
秦堯搖頭:“沒有,所以我才說,博大精深。”
玄奘:“……”
咱就說有沒有可能這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兒歌?
行走江湖這些年,其實他已經不止一次的對此産生懷疑了。
秦堯将兒歌三百首遞還至玄奘面前,道:“許是無緣,我參不透此經奧秘,法師且将其收好吧。”
玄奘接過古籍,順手塞進胸口裏,轉頭看向門外:“都這麽長時間了,那魚妖怎麽還沒回來?莫非是出了什麽差錯?”
話音剛落,赤身裸體的魚妖就沖了進來,口中大聲喊着:“仙長救命啊。”
“嗖~”
玄奘還沒弄清楚是什麽情況呢,魚妖便沖到了他們面前。
“仙長,什麽仙長。”
下一刻,一名紮着長發,穿着一套黑色長衣,面相頗爲英氣的女子跳進木屋,目光依次掃視過房間内的三個男人。
“小姐,你是?”見空虛公子沒有開口的意思,玄奘便一臉疑惑地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爲何要包庇這妖怪?”黑衣女子一指魚妖,大聲問道。
玄奘順勢看向魚妖,詢問道:“你複仇成功了沒有?”
魚妖搖頭:“沒有,就在我即将吃了那元兇的時候,這女人就跳了出來,如果不是我跑得快,現在估計都被她給收了。”
聽到他沒有真正吃掉罪魁禍首,玄奘也說不清自己是遺憾還是松了口氣,一時無言。
“哦……我明白了。”黑衣女子道:“原來是你指使他去殺人的。”
玄奘:“小姐請聽我解釋。”
“不管是什麽原因,妖怪殺人就是原罪,我看你怎麽将此事編出花來。”黑衣女子道。
“段小小。”秦堯突然開口。
黑衣女子一愣,詫異道:“你怎識我真名?”
她行走江湖一般都用段寨主的名頭,外人俗稱段小姐,至于真名,除了幾個親密的人之外,外人壓根無從知曉才對。
“坐下,先聽聽玄奘怎麽說吧。”秦堯幽幽說道。
段小小猶豫片刻,收起了幾分輕浮,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玄奘随即将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最終問道:“段小姐,您說這團因果該怎麽解開?”
段小小默然許久,輕聲道:“我怎知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秦堯道:“不信的話,你就将那元兇帶過來,與魚妖當面對質。”
段小小猶豫不決。
秦堯歎了口氣:“所以說,你在乎的從來都隻是種族,而不是對錯,是這樣嗎?”
“不是!”段小小霍然擡頭,握緊雙拳:“我這就将那男人帶來,讓他們當面對質。如果真如那要飯的所說,這人确實該死。”
要飯的?
玄奘一愣,這裏哪來的要飯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