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方神聖?”紅衣女子從驢背上站了起來,悠悠問道。
秦堯看了看在地上慘嚎的毛驢,又看了看女子豔麗絕美的臉頰:“過路人。”
“過路人……”
紅衣女子眯起眼眸,遂伸手指向自己的毛驢:“你過路不過路的本與我無關,可你突然從天而降,害的我毛驢摔斷了腿,這筆賬卻需要與你算一算?”
“你确定這驢的腿不是你自己坐斷的?”秦堯反問道。
紅衣女子嘴角一抽,堅定說道:“不可能,我身輕如燕,又收着力呢,怎麽可能将驢腿坐斷?”
聽那驢叫的可憐,秦堯緩緩上前,伸手向驢腿一指,一抹白光陡然離手而出,沒入驢腿之内,命令道:“起來走走。”
黑驢仿佛通曉人性,慢慢地四腳站地,在發現自己受傷的那條腿不再疼痛後,頓時快樂的撒起歡來。
“仙家手段……你是神仙?”紅衣女子詫異道。
秦堯謙虛道:“隻是一種治療術而已,不算什麽。”
女子眯起丹鳳眼,扭動腰肢,輕移蓮步,站定在他面前:“原來是我孤陋寡聞了……這麽說來,你是一名大夫?”
“倒也可以這麽說,在下姓秦,敢問小姐芳名?”秦堯笑着問道。
女子将手中桃花輕輕搭在秦堯肩膀上,嘴角微微勾起:“桃花過處,寸草不生,奴家……春三十娘!”
話音剛落,她手中的桃枝便悄然瘋漲,頂端如針尖般刺向秦堯後腦。
“啪。”
秦堯突然伸手拍開她手臂,連帶着将桃枝一起打開:“春三十娘,無緣無故的便要害在下性命,這是什麽道理?”
“哈哈哈。”春三十娘轉動了一下有些發麻的手腕,笑着說道:“隻是有樁好處想要和你分享,且試一試你有沒有資格。”
秦堯不動聲色地問道:“什麽好處?”
“聽說過菩提老祖嗎?”春三十娘将桃花插進毛驢身上的布包裏,翻身乘坐至驢背上。
“傳說中好像是個十分利害的神仙,他怎麽了?”秦堯反問道。
“菩提老祖說,腳底闆有三顆痣的人,身上有一樁天大的機緣,而此人,便在這片沙海之中。”
說到這裏,春三十娘微微一頓,又道:“你通過了我的考驗,現在我邀請你一起尋找這份機緣,倘若最終得到了造化,你我二人有福同享,如何?”
秦堯知道她定是存了利用自己的心思,不過巧了,他也想利用對方找到至尊寶以及月光寶盒。
“善……如若真能有福同享,我便不再計較你想要殺我的事情;但最終若沒能看到什麽機緣,此怨就沒那麽容易過去了。”
春三十娘展顔一笑,對着他伸出自己白淨手掌:“大夫,不如與我共乘?”
秦堯搖了搖頭:“你這毛驢還沒我腿長,且不說能不能載得動我,就算載得動,雙腳都垂到地面上了,還有什麽舒适可言?”
“那就辛苦你跑着了。”
春三十娘說着,輕輕拍了拍毛驢腦袋,小毛驢頓時滴滴答答的跑了起來,在沙海中留下一串腳印。
秦堯大步前行,每當一步落下,便跨越數米距離,因此始終能夠走在毛驢一側,以至于春三十娘始終都能看到他。
不知不覺間,兩人一驢跨越過連綿沙海,來到一片綠洲上面。
地洞内,一名頭戴鬥笠,身披藍衫的強盜死死盯着他們身影,确定他們身上沒有什麽利器後,迅速轉身,在地洞内疾行起來。
最後,他掀開一個鋪在地上的涼席,現身至一座破破爛爛的客棧内。
“阿巴阿巴,阿巴巴阿巴。”
穿行過走廊,一路疾行至一群人面前,他手舞足蹈的向坐在桌旁的二當家表述着自己看到的畫面。
“二當家,啞巴在說什麽?”氣質陰柔的秃頂強盜靠近到二當家身後,輕聲問道。
“他說來了兩個肥羊。兄弟們,拿好武器,随我一起去捉羊。”膚色蠟黃,眼眶烏黑,面相兇神惡煞的二當家蓦然起身,振臂一呼。
“嗚嗚嗚嗚……”
群盜們頓時怪叫起來,拿着一柄柄制作粗糙,但看起來十分恐怖的斧頭,宛如烏合之衆般彙聚在一起。
轉眼間,群盜在啞巴的帶領下,堵住了春三十娘與秦堯,二當家越衆而出,臉上帶着兇狠笑容,大喝道:“站住,趴下!”
“怎麽趴,是不是這樣?”春三十娘趴伏在毛驢背上,淡淡問道。
“還是個娘們。”二當家目光一亮,吼道:“這娘們歸我,其他的東西都歸弟兄們。”
盡管有黑紗遮面,看不到對方面容,但以他四十多年的人生經驗來看,這娘們聲音如此悅耳,長相定然也差不到哪裏去。
聞言,群賊大失所望,連歡呼的勁都提不起來了。
每次都是這樣。
他們已經很久不知女人滋味了。
“大夫,你怎麽說?”毛驢背上,春三十娘開口試探道。
從選擇和行動上面,不難看出一人心性如何……
“就看三十娘的手段了。”秦堯說着,身軀驟然消失在原地。
春三十娘愣了一下,随即面頰微微抽搐着。
這家夥,還真是屬泥鳅的。
“二當家,不對勁啊!”秃頂的陰柔匪盜靠近到二當家身旁,低聲說道。
二當家瞪了瞪眼,擡手一巴掌抽在對方腦門上,呵斥道:“你看我傻嗎?”
陰柔匪盜被白白打了一頓,卻不敢爲自己申辯:“我的意思是說,要不咱走吧,這女人也不像是凡人啊。”
“叮叮叮……”
二當家還在猶豫,春三十娘突然揮動衣袖,無數銅錢自其袖口中飛出,在陣陣清脆聲中落在群盜頭頂。
“小心啊諸位,金錢落地,人頭不保。”春三十娘臉上露出一抹令人迷醉的微笑,聲音卻猶如寒風般凜冽。
群盜下意識伸手抱住頭頂的銅錢,二當家驚恐叫道:“你是桃花殺手,春三十娘!”
“桃花殺手,這是我的綽号嗎?”春三十娘哈哈一笑,說道:“還行,我很滿意。”
秦堯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後,詢問道:“你準備怎麽處置他們?”
“你有什麽想法?”春三十娘向他望來。
秦堯平靜說道:“也許,可以利用他們來找腳底闆有三顆痣的人。”
春三十娘默默颔首,沖着前方滿臉緊張的群盜們問道:“你們可曾見過腳底有三顆痣的人?”
群盜們面面相觑,無人回應。
春三十娘眉頭豎起,正欲發火,秦堯突然縮地成寸,疾行至二當家面前,沉聲說道:“我方才聽他們喊你二當家,你們大當家叫什麽名字?”
“我是不會出賣大當家的。”二當家視死如歸般說道。
“是麽?”秦堯伸手抓住對方抱着銅錢的雙手,一點點将其提起。
銅錢落地,人頭不保八個大字迅速浮現在二當家腦海中,吓得他心神顫栗。
“别拽了,别拽了,我說。”在生死間大恐怖的拷打下,二當家在雙手即将被拿開時慫了,扯着嗓子喊道:“至尊寶!我們大當家叫至尊寶!”
五嶽山腳下。
斧頭幫總舵。
一字長眉,滿嘴胡須,眼珠向上撇愣着的男人赤身站在浴室中,雙手使勁拿抹布擦拭着身體。
“幫主,幫主……”
突然間,一道疾呼聲伴随着陣陣雜亂腳步聲傳入他耳中,一瞬間竟給他一種慌亂之感。
“鬼叫什麽呢?”翻手間将抹布系在胯上,他就這麽大大咧咧的走出浴室,大聲呵斥。
“幫主,這兩位要找你。”二當家火速來到他面前,指着走出人群的二人說道。
至尊寶瞪大眼睛,出現在他視野中的卻是八道身影,四男四女,男男相同,女女相同:“二位,找我何事啊?”
“你爲何翻着眼睛看我們?”春三十娘眉頭微蹙,厲聲喝道。
至尊寶苦笑一聲,拱手道:“實不相瞞,在下前兩日與昆侖三聖比武,僥幸勝了他們幾招,把他們打了個半死,卻也不幸被他們用七傷拳打了一下,若不努力翻着白眼,一旦變成鬥雞眼,人就沒了。”
秦堯招手道:“你過來。”
“作甚?”至尊寶上前問道。
秦堯将手按在他腦袋上,掌心中白光一閃,灌注進他體内。
“暖洋洋的,好舒服……”至尊寶眉飛色舞,舒爽不已。
未幾,秦堯默默收回手掌,笑着說道:“不用翻白眼了。”
“你是說?”至尊寶滿臉驚喜。
秦堯點點頭:“沒錯,你傷勢被我治愈了。”
至尊寶試探着不再翻白眼,眼前的人影也從重影變成了一個,頓時欣喜若狂,雙手一把抓住秦堯手腕,激動地說道:“老兄聖手,聖手啊,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秦堯笑道:“言重了,舉手之勞而已。”
“對您來說是舉手之勞,對我而言卻是恩同再造,二當家,趕緊設宴,我要好好款待一下這兩位貴客。”至尊寶大叫道。
二當家:“???”
不是。
這是什麽鬼展開?
如果早知道這倆人是來救助大當家的,他至于被吓得差點尿褲子嗎?
春三十娘目光幽深地看了眼這幕和諧場面,凝聲說道:“設宴先不急,請大當家将寨子裏的所有人都喊到這裏來,亮出你們的腳底闆。”
至尊寶:“???”
這是什麽奇葩要求?
“敢問女俠是?”回過神後,他拱手問道。
“大當家,她是梅花殺手,春三十娘啊。”二當家小聲說道。
“嘶。”至尊寶倒吸一口涼氣,扭頭望向秦堯:“那閣下是?”
秦堯擺擺手:“我在江湖上沒什麽名号,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夫罷了。”
至尊寶目光在這對男女身上流轉着,怎麽都無法将心狠手辣,聲名在外的春三十娘,與一個普通大夫聯系在一起。
“别廢話了,快按我說的做吧。”春三十娘明顯沒多少耐心,沉聲說道。
至尊寶還想再問一句爲什麽,但看到她想要殺人般的眼色,隻好聽命行事。
一晃眼,整個斧頭幫的二十七名成員全都脫了鞋子,躺在地上,對着天空擡起雙腳。
春三十娘一個個的看了過去,看到最後的至尊寶時,隻見這雙腳闆上長滿了黑毛。
“你腳底是不是有三顆痣?”她滿懷期待地問道。
至尊寶搖搖頭:“從沒有什麽痣,隻有毛。”
春三十娘笑容微頓,驟然從腰間抽出一把削發如泥的匕首,三兩下便将其腳底闆刮了個幹淨,果真沒看到什麽痣。
“我的毛啊!”至尊寶大哭。
“閉嘴。”
春三十娘狠狠踢了他一腳,命令道:“從現在開始,你們如果遇到在場之外的任何人,都要脫下他們的鞋子,看看他們腳底闆有沒有三顆痣。”
“爲什麽啊?”至尊寶慘叫道。
春三十娘遲疑片刻,終究是撒了謊:“有三顆痣的,是我的妹婿。”
至尊寶:“……”
當晚。
晚宴過後,至尊寶将二當家喚到自己面前,凝聲說道:“我這人素來恩怨分明,救我的是秦大夫,與春三十娘那娘們無關。這女人先是刮了我的毛,又揍了我一頓,不找回這場子,我心難安。”
二當家吞咽了一下口水,說道:“大當家,你想找回這場子,和我說幹嘛?”
“啪。”
至尊寶一巴掌抽在他腦門上,訓斥道:“笨蛋,給你說這些,當然是要你去做啊。你拿着五毒迷香,晚上吹進她房間内,我要給她一個深刻的教訓。”
二當家連連搖頭,道:“去不了,大當家,真去不了,春三十娘縱橫江湖這麽多年,什麽大場面沒見過,又豈會在我們斧頭幫栽了跟頭?你且忍耐一下吧,送走他們後,咱們再過曾經的自在日子……”
在他苦口婆心的勸說下,至尊寶最終還是放棄了報仇的想法。
如此,三天後。
八月十五,月圓之夜。
一間幹幹淨淨的卧室内,坐在床鋪上的春三十娘氣息陡然紊亂起來,身軀一顫,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不好。”轉頭看了眼窗外亮如銀盤的明月,她連忙穩定住心神,嘗試着鎮壓下體内魔性。
但結果卻是魔性愈演愈烈,很快便超脫了她控制,令其漸漸顯化出八腿的蜘蛛真身,意念随之開始混亂。
遲些,就在她控制不住的想要沖出房間時,房間内蓦然升騰起一片離地金焰,一道魁梧身影自金焰中走出,伸手按在蜘蛛頭頂。
霎時間,聖光炸開,符文交織,淹沒了整個房間,令不遠處的房頂上,拿着竹筒偷窺的至尊寶瞪大雙眼。
桃花殺手是蜘蛛精就夠令人震驚的了,那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普通大夫的秦大夫,單手便制服了妖精?
這他媽叫普通大夫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