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王宮。
偏殿内。
拜月教主一襲黑色長袍,端坐在王案後面,借助着王案兩邊明亮的黃銅燈,聚精會神地看着一本書籍——來自中土的書籍。
而這種書,幾乎堆滿了案頭。
周圍很靜,唯有風聲婆娑,成爲室内點綴。
“教主!”某刻,一身紅裝的少女出現在殿門外,躬身行禮。
“你不是一直思念着靈兒公主嗎?現在可以去找她了。”拜月教主淡淡說道。
“真的?”少女霍然擡頭,展露出一副嬌憨面孔。
“當然是真的。”拜月教主悠悠說道:“我有騙過你嗎?”
“多謝教主。”少女大喜,連連作揖。
拜月教主終于擡起頭來,伸手一指,一抹紅光頓時自其袖口飛出,砰的一聲插進少女面前的地面上,顯化成一柄閃耀着熒熒紅光的連鞘寶劍:“江湖險惡,這柄靈劍便送與你防身吧。”
看着這柄會發光的寶劍,少女滿臉欣喜,當即大表決心:“教主放心,待我找到皇後與公主後,定然會給她們解釋清楚,您沒有叛國,更沒有将巫王如何。”
拜月教主微微一笑,優雅而沉靜,仿佛一名飽讀詩書的學者:“去罷,最好能帶她們回來,巫王在等着她們團聚……”
萬裏外,荒野中。
秦堯陪着趙靈兒不緊不慢地行走在小河畔,輕聲講述着寶蓮燈的故事。
星光灑落下來,照亮了前行道路。
“三聖母太癡情了。”聽完三聖母與劉彥昌的這節劇情後,趙靈兒由衷地說道。
“問世間情爲何物,隻教人生死相許,莫過如是。”秦堯說道。
趙靈兒目光微亮,反複咀嚼着這句話,一時間竟有些癡了。
對于情窦初開的小女生來說,這種金句的殺傷力太大了,幾乎是在塑造标準。
“醒醒。”
秦堯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笑道:“這種話,聽聽就行,别往心裏去。
生命中除了愛情外,還有親情和友情,這兩種情感的地位并不比愛情低。
若爲愛情抛棄一切,無限付出,這種行爲叫戀愛腦,很傻的,而且通常來說下場都不會很好。”
趙靈兒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會别人說什麽她就做什麽,有着自己的思考和想法。
于是,秦堯不讓她記挂于心的東西她入了心,專門叮囑的事情卻直接過濾掉了,左耳進,右耳出。
“那是什麽?”目光流轉間,卻見溪流上空飛翔着一群綠瑩瑩的昆蟲,美不勝收。
“是螢火蟲。”秦堯回應說。
趙靈兒白裙上閃耀起淡淡白光,腳踏水面,一步步走向那漫天飛舞的螢火蟲,星光在其頭頂,卻也在她腳下。
感應到她身上的香氣與光源,自由翺翔的螢火蟲就像飛蛾撲火般向她沖去,盤桓在她身邊……
月光下,白衣少女美的不可方物;而這一幕,也成爲了一副美不勝收的風景,倒映在秦堯眼底,镌刻于記憶之中。
“秦哥哥……”未幾,少女緩緩轉身,向岸邊身影招了招手。
秦堯身軀一晃,刹那間出現在她面前:“你說,我在聽。”
趙靈兒抿嘴一笑,靈動如鹿,純淨如湖般的眼眸直視他雙瞳:“我娘,不反對我們兩個在一起呢。”
秦堯平靜說道:“那是因爲她還不夠了解我,倘若她足夠了解的話,就不會如此了。”
趙靈兒微微一頓,道:“我想知道。”
秦堯坦誠相告:“大緻有兩點吧。第一,我在這世界内無根腳,不知道哪一天就會離去。第二,我有老婆,而且不止一個,當然,一隻手還是能數得過來的。僅此兩點,一旦說通,她就不可能同意我們兩個在一起。”
趙靈兒靜默無言,心湖泛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回去吧。”秦堯開口。
他喜歡趙靈兒嗎?
當然!
隻要是審美正常的男人,和她相處久了都會産生喜歡的情感。
但這裏畢竟不是九叔世界,往來終究沒那麽方便。
正因爲喜歡,所以才會抱着順其自然的心态。
愛可平山海,對于普通人來說隻是一句激勵,但對于擁有系統的他來說,這是可以做到的事情。
一切,隻看值不值得。
哪怕是他方才提出的兩個阻礙,在無解的系統面前也不是問題。
因爲他能選擇時間點,随時回來。而在這世界内,他也能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便是系統的神奇之處,化不可能爲可能,非人力可比。
遲些,兩人結伴回到今晚新紮的帳篷前,卻見烈烈篝火旁,一去多年的酒劍仙坐在林青兒旁邊,目光怔愣地看着火焰,沉默不語。
“娘,酒劍仙前輩~”
趙靈兒率先招呼道。
兩人同時循聲望來,林青兒招了招手,将他們喚至自己面前,看着秦堯說道:“正如我所料,劍聖不出山。”
秦堯向酒劍仙點了點頭,開口道:“本就沒指望過他,一切還得靠我們自己。”
酒劍仙遲疑道:“被師兄拒絕後,我冥思苦想了三天,勉強想出了一條破局之道。”
“什麽破局之道?”秦堯詢問說。
酒劍仙:“探尋元江仙府!隻要能進入仙府,獲得仙府傳承,就能擁有與拜月教主抗衡的資本。我這趟過來,除了給你們說結果外,更重要的是邀請青……巫後與我一起去元江。”
“元江仙府是什麽情況?”秦堯好奇地問道。
“二十年前,元江仙府開光,光芒直沖九霄,震動了整個修行界,以使大批靈修前赴後繼的潛入元江,試圖成爲仙府之主。隻不過,這麽多年過去了,始終無人真正踏入仙府内。”酒劍仙解釋道。
秦堯:“既是如此,我們不妨一起去看看?”
“不行。”酒劍仙與林青兒同時說道。
見林青兒向自己望來,酒劍仙尴尬地笑了笑,開口道:“如今此事才過去二十年,元江内仍舊存留着大批靈修,引來了無數邪魔,危險至極。我和巫後兩人前去的話還能相互照應着,去的人一多,怕是照顧不過來。”
秦堯大無語,暗道:“我都不忍心拆穿你~”
“巫後,這是目前爲止最好的辦法了。”酒劍仙默默避開秦堯意味深長的目光,誠懇說道。
很顯然,他之前就和林青兒說起這件事情了,隻是對方還沒同意。
“我跟你去!”林青兒深深吸了一口氣,肅穆道。
“娘。”趙靈兒下意識喊了一句。
林青兒順勢向她望去,認真說道:“靈兒,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能夠擊敗拜月教主的機會。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相信你能照顧好自己。”
“我想跟你一起去。”趙靈兒祈求道:“我不怕危險。”
“這不是你怕不怕的事情,而是爲娘不能帶你冒險。”說着,林青兒昂首看向秦堯:“秦道長,在我們回來之前,靈兒就托付給你了。”
秦堯微微颔首:“你放心,有我在,沒人能傷害得了她。”
“鄭嬷嬷。”林青兒松了一口氣,轉身向一座帳篷喚道。
“巫後。”鄭嬷嬷迅速掀開簾子走了出來,躬身行禮。
“我走後,靈兒的生活就交給你來照顧了。”林青兒吩咐說。
“微臣領命。”鄭嬷嬷不假思索地開口。
酒劍仙克制住臉上的笑意,伸手拔出捆綁在背上的仙劍,當空一抛,仙劍迅速變大,猶如一塊門闆般懸浮于虛空。
“走罷,巫後。”
“我自己飛行即可。”林青兒微微一笑,手掐印決,禦風而起。
酒劍仙不免失望,臉上卻沒流露出半分異樣,一個晃身間飛上巨劍,引領着林青兒迅速消失在星空内。
“秦哥哥……”
趙靈兒仰頭望着他們化作星光離去,下意識抓住秦堯手掌,滿臉擔憂。
秦堯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她香肩,寬慰道:“放心吧,他們兩個聯手,隻要不是遇到拜月教主這種級别的老天師,天下何處都能去得。”
靈兒漸漸放松下來,卻仍舊抓着他手掌不放……
鄭嬷嬷擡頭看着星空,對此視而不見。
一頂帳篷内,李逍遙目光盯着那十指相扣的手掌,心底後怕不已。
幸虧有嬸嬸提點,否則自己萬一做出什麽不敬的事情,說出什麽不敬的話,那就坐蠟了。
……
兩個月後。
金陵古城,巷子深處。
一名身穿布衣的牙人拿鑰匙打開一把黃銅鎖,推開一扇兩進的宅院大門,笑呵呵地做出恭請姿态:“幾位客人請看,咱們這座宅子,環境清幽,庭院寬闊,房間衆多,最最重要的是,地處銅人巷,與鳳凰街僅有一路之隔,可謂是鬧中取靜,大隐于市……”
秦堯,趙靈兒,鄭嬷嬷,李逍遙四人跟着走進院子裏,聽着這厮一頓天花亂墜般的吹噓,目光随之流轉不休。
買房子是秦堯的想法,甚至這想法都不算深謀足慮,而是他看到金陵的繁華後臨時起意。
走了這麽長時間,也該停下歇歇了。
休息好了再出發。
還有一層原因是,他發現單純的趕路是很難觸發‘李逍遙’機緣的,這一路行來,穩穩當當,不曾出現任何意外……
這絕非是秦堯想要看到的。
不久後。
秦堯與牙人簽訂契約,正式買下了這宅子,随後大手一揮,請其他人出去吃飯。
衆人自無不可,并排上了街,走過一家家酒樓。
“噹,噹,噹……”
突然,伴随着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八名身披甲胄的侍衛護送着一人穿街過市,聚焦了無數行人目光。
秦堯等人循聲望去,隻見那人騎在一匹雪白色的高頭大馬上,帽插雙翅、披紅戴花,如同美玉的臉頰上布滿笑容,不斷向四方拱手。
“跨馬遊街,好威風。”李逍遙目光豔羨地說道。
秦堯笑道:“你想不想也這麽威風?”
李逍遙眼眸一亮:“有辦法可以讓我取而代之?”
“想什麽美事呢?”
秦堯擺了擺手,解釋道:“我是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送你去書院讀書,耐心讀個三五年,興許就能出來考試了。”
李逍遙幹笑一聲,擺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書認識我,我不認識書,做學問實在是太難了。”
秦堯歎了口氣:“罷了,人各有志,不可強求。隻不過,若不出意外的話,将來我們會在金陵定居很長一段時間,我買的那宅子你可以随便住,但吃飯問題就需要你自己解決了。我建議你還是先找份工作,以免沒錢的時候爲難。”
李逍遙重重颔首,又忍不住看了眼漸行漸遠的狀元公,暗道:這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怎麽就那麽大呢?
他可是聽說過,想當狀元,不是你考得好就可以的。
考得好隻是基礎,更多的則是純粹靠命。
時光悠悠,半年後。
夕陽斜照,黃昏依舊。
秦堯與趙靈兒一起坐在院内涼亭中,雙掌相抵,一股股靈氣順着他們兩個的手掌不斷循環。
在無機緣的情況下,修行大多隻能靠苦修苦熬,但秦堯着實受不了那種苦修半天,丹田内法力卻隻多一縷的情況。
于是當初在安頓下來後,他便拉着趙靈兒開始抵掌雙修了。
或許是因爲趙靈兒的實力比較強,亦或者是女娲族的靈力比較高級,這雙修效果要遠遠超出和蕭文君的扺掌雙修,僅次于和小卓的親密雙修。
堪稱效果顯著!
“家主,家主……”
當太陽徹底落山,遠方天際隻剩一抹昏黃時,秦府門房火急火燎的跑進後院裏,大聲喊道。
“在這呢。”秦堯緩緩收功,側目望向台階下那戴着瓜皮帽的年輕身影:“出什麽事情了,有人打上門來了?”
“那倒不是,不過也差不多了。”
門房嘴裏嘟囔了一句,旋即開口:“是林家堡的弟子找上門來了,聲稱逍遙少爺非禮了他們家大小姐,所以來找我們要說法了。”
秦堯;“?”
靈兒:“?”
最近這段時間以來,他們兩個一直在刻苦雙修。
有彼此陪伴不說,且能看到顯著的進境,是以盡皆樂在其中,忽略了家中的其他事情。
現在回想起來,記憶中竟十來天沒見過李逍遙了……
“他們有說,逍遙是怎麽非禮的那位林家大小姐嗎?”神念迅速飛過整座宅院,沒找到李逍遙蹤迹的秦堯冷靜問道。
門房搖搖頭,道:“我問了,但那群人說我沒有資格知道此事兒,讓我趕緊來通報當家人。”
“如此義正詞嚴,隻怕不是空穴來風。”秦堯喃喃說道。
靈兒靜默片刻,一臉好奇地問道:“秦哥哥,你是幫理還是幫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