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吊死林,簡單來說,就是一片以老樹枯藤,吊着無數恐怖屍體的昏暗密林。
此時此刻,月如鈎,霧霭濃,風疾喧嚣,吹動起挂在藤蔓上的一具具赤腳屍體,清冷陰森的氛圍撲面而來,令徐尋下意識拽住秦堯衣角。
秦堯左手抓住她手腕,右手提着十字劍,帶着她向屍林内走去。
挂在樹上的屍體又醜又驚悚,徐尋不敢擡頭看,便始終低着頭,任由秦堯帶着自己走。
而随着他們一前一後來到密林深處,可怕的事情發生了,所有老樹仿佛都被妖化了一般,緩緩放下吊死着厲鬼的藤蔓。
“嗬……”
距離他們最近的一隻長臉厲鬼伸手拍向徐尋肩膀,卻被秦堯轉身一劍削掉頭顱,化爲黑煙消散。
“嗬~~”
數以百計的吊死鬼仰天嘶鳴,由四面八方沖向二人,帶起陣陣煙塵。
“閉上眼睛!”秦堯扭頭說了一句,心念一動,一尊閃耀着白金色光芒的羅漢金身虛影蓦然出現,将二人籠罩在内。
“嗖。”
秦堯抛飛手中的十字劍,雙手合十。身材高大的羅漢虛影俯身握住劍柄,道道白金色法力順着羅漢手掌灌輸進劍身内,令大劍頓時跳躍出數丈劍芒。
“噗,噗,噗……”
下一刻,羅漢金身猛地高速旋轉起來,數丈長的劍芒形成一個劍刃光環,所有沖上來的吊死鬼但凡是被光環碰到,便會在瞬間裂開,化爲道道黑煙消散。
從遠處趕來的吊死鬼們見此情況,越跑越慢,最終甚至幹脆停了下來,站在金身羅漢前數十丈的安全位置左顧右盼,就等着别人先沖……
它們的腦子是不好使,但對死亡的恐懼早已刻進了靈魂裏,成爲了生存本能。
“嗒嗒嗒……”
這時,一陣清晰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漸漸在此間響起。
秦堯動心起念,默默收起羅漢金身,擡手接住掉落下來的十字劍,轉身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隻見一名身穿紅色外套,臉上帶着一個笑臉面具,個子矮小的紅衣小女孩,騎在一頭高大的木馬上,緩緩出現在他們附近。
“快過來。”紅衣小女孩擡頭看了眼那些恐怖的吊死鬼,迅速向二人招手道。
望着這突然出現的紅衣小女孩,徐尋本想提醒秦堯一句,不可輕易信人,結果一轉頭的功夫她自己就被夾在了腋下,頂着呼嘯的寒風出現在高大木馬前。
“上馬。”紅衣小女孩一句廢話沒有,幹脆利落地說道。
秦堯轉手間将徐尋放在馬上,随即踏空而起,落在徐尋身後。
“駕。”
紅衣小女孩伸手在木馬上拍了拍,看似笨拙的木馬頓時健步如飛,不一會兒便跑出屍林,來到一條被夕陽光芒灑滿金輝的平整大道上。
“嗒嗒嗒……”
紅衣小女孩轉頭看了一眼,确認那些吊死鬼沒有追上來後,拉起缰繩,令高頭木馬停在一個廢棄的車廂前,指着高高的車廂道:“我們一起上去看看夕陽吧,這裏的夕陽很漂亮。”
“我沒意見。”秦堯淡淡說道。
徐尋擡頭看了眼美麗的天空,暗自思量:這幕場景,這段劇情,都可以放進小說裏……
隻不過,這次她打死也不會再寫什麽秦先生了,對了,還有方小姐,且就算寫了别的故事,自我感覺不滿意也不會再删除,遺忘。
随後,紅衣小女孩帶着兩人爬上車廂,坐在綠色鐵皮上展望金色夕陽,一切都顯得那麽靜谧美好。
“你們兩個是什麽關系?”盯着天空上火紅的雲看了好一陣子,紅衣小女孩突然問道。
秦堯與徐尋相互對視了一眼,前者沒說話,後者遲疑道:“朋友?”
“你問我?”紅衣小女孩反問道。
徐尋:“就是朋友!”
紅衣小女孩微微一歎,說道:“如果是男女朋友就好了。”
徐尋:“???”
她不能理解紅衣小女孩此刻的心境,知道原著的秦堯卻隐約能體會到幾分。
首先,紅衣小女孩是知道所有真相的,包括她自己是徐尋堕胎的孩子,包括這是小說世界,更高維度的作家,最終會爲每個人寫上結局。
至于說她爲什麽會知道這些,原著中沒有交代,甚至沒有留下什麽相關線索,所以秦堯也無從猜測,隻知道劇情是這麽一個劇情。
既然她清楚一切,那麽徐尋在她眼裏就是媽媽,對她來說,還有什麽是比擁有媽媽的同時,再擁有一個爸爸更完美的嗎?
“爲什麽這麽說?”這時,徐尋不解地問道。
紅衣小女孩搖搖頭,靜靜看着夕陽發呆。
她在看夕陽,徐尋在看她,不知爲何,越看感覺越熟悉,甚至有種莫名的親近感。
這種怪異的情緒促使她擡起手掌,在手指即将觸碰到對方的面具時突然醒悟過來,開口道:“能讓我看看你的樣子嗎?”
小女孩轉頭看向她,微微颔首:“可以。”
徐尋松了一口氣,擡手握住對方臉上的面具,将其輕輕拿了下來,顯露出一張清秀的少女面龐。
隻是……她确定自己以前沒有見過這張臉,那種熟悉的感覺完全就莫名其妙。
紅衣小女孩從她手裏接過面具,順手系在腰間,肅穆道:“你們不屬于這裏,必須盡快離開,否則恐怕會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
“我們……呃,我也想離開,但是卻不知道怎麽才能離開。”徐尋滿臉苦惱的說道。
紅衣小女孩沉吟片刻,起身道:“我帶你們去見一個人,他肯定知道你們怎麽才能離開這裏。”
“轟!”
徐尋剛要答話,他們坐着的綠皮車廂陡然一振,随即兩道轟鳴聲便從不遠處飛速傳來。
三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名肌肉贲張,身材魁梧的鐵塔壯漢牽着一個長發女落在不遠處,滿臉獰笑地望着他們。
秦堯一把扯下紅衣小女孩腰間的面具,戴在自己臉上,身軀懸空,雙腳穩穩地落在兩女身前,命令道:“我來拖住他們,你們快走。”
紅衣小女孩不明白他爲何要搶自己的面具,卻能感應到秦先生與方小姐的恐怖,急忙牽住徐尋的手,帶着她跳下車廂,奔逃向高頭大馬。
“唰。”
“唰。”
秦先生宛如一道惡風,方小姐仿佛一股輕煙,兩鬼在車廂上帶着兩串殘影,并駕齊驅,共同絞殺向秦堯。
“呼,呼……”
秦堯甩了甩手裏的十字劍,腳掌蹬地,踩爛鐵皮,掄起一劍橫掃向兩道身影,劍鋒帶着一道白芒,劃破昏暗天宇。
僅僅是看這種威勢,秦先生與方小姐便放棄了硬碰硬的愚蠢想法,身影在半空中強行變道,繞過秦堯來到他身後,沖着他後背猛地甩起雙臂。
一黑一紅兩股力量交織在一起,凝聚成一根毒龍鑽,狠狠向秦堯的後心位置刺了過去。
秦堯飛躍而起,身軀在半空轉了一個圈,雙手握着長長的劍柄,轉身回來,一劍劈在黑紅鑽頭上面。
璀璨至極的白光與黑紅色光芒陡然炸開,刹那間的花火令星月爲之黯淡。
激烈的戰鬥就此爆發了,秦先生與方小姐明顯是在一起琢磨出了很多合擊招式,兩人聯手,黑紅色力量不斷顯化成各種武器,一時間竟與手持神兵利器的秦堯打了個旗鼓相當。
燃燒法力(陰氣),提速,提速,再提速,一神二鬼越打越快,身影漸漸變的模糊不清。當大戰持續了半刻鍾後,虛空内忽然多出一個秦堯,出手如閃電,強行拖住了方小姐。
原本好好的合擊就這麽被拆開了,突如其來的變故令秦先生根本來不及反應,瞬間便落入秦堯劍勢内,胸膛上面被戳出了幾個大窟窿,痛的他哀嚎不止。
然而占據上風的秦堯很快就發現情況有點不對勁,貌似無論他怎麽重創這猛鬼,對方就是特麽的死不了。
一劍砍過秦先生脖頸,看着對方用一隻手就按住了屍首分離的腦袋,轉眼間脖子上的紅痕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秦堯腦海中靈光一閃,霎時間就明白了,這尼瑪八成,不對,九成是“作者”的設定。
就像她在原著中設定,當紅衣小女孩帶着徐尋來到中介站後,追殺她們的方小姐以及鬼怪軍團會灰飛煙滅,于是在遺棄之地的結局中,眼看着就要取得勝利的方小姐變成了碎片,處于劣勢局面的徐尋卻成功逃脫。
穿越進一個作者的書裏,硬杠其設定,這不腦子有坑嗎?因此秦堯果斷收起分身,轉身就跑,一晃眼的功夫便消失在兩鬼眼簾内。
“你沒事吧?”車廂上,方小姐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秦先生,低聲問道。
“該死,該死!”
秦先生暴躁地叫喊道:“那女人根本就不了解對方,把我寫的隻是形似對方,身上卻沒有對方的半點技能。剛剛那是什麽,分身術嗎?爲什麽我不會這個,爲什麽?!”
“好了,好了。”方小姐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他不斷顫栗的身軀:“他殺不死我們,我們卻可以殺死他,隻要殺了他和那個女人,其他的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不!”
秦先生身軀漸漸平靜了下來,目光陰戾地說道:“我改主意了,我要将他們兩個關進籠子裏,永生永世囚禁在這遺忘之地。”
“我會幫你的,我會幫你。”方小姐輕聲呢喃道。
一個多時辰後。
秦堯端着金盆水來到一個樹屋前,低頭看了眼水面上的景象,伸手将紅衣小女孩的面具從水底取了出來,随後取出空間袋,收起連帶着清水的金盆。
“咚咚咚。”少焉,他擡手輕輕敲了敲房門。
樹屋内,無數書籍累積成山,不時的還會有一本本書籍從上方掉落下來,有的直接摞在書山上,有的則是磕磕碰碰的掉落在地上,這時便會有一道道身影将書籍撿起來,放到一個不礙事的地方。
“有人來了。”方桌前,油燈下方,正在翻閱書籍索引的老頭突然說道。
在其身後,一大一小兩道身影臉色同時緊張起來。
如果來的是秦堯還好,萬一來的是秦先生他們,那麽這一樹屋的人估計都要遭劫。
“别擔心,是你的那名同行者。”老頭側目望了眼大門,旋即向徐尋說道:“你去開門把他帶過來吧。”
徐尋微微松了一口氣,腳步輕快的來到樹屋門前,一把拉開古老的樹屋圓門。
“你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紅衣小女孩跟着走了過來,疑惑問道。
秦堯俯身将已經晾幹的面具遞送至她面前,笑道:“是你的面具告訴我的。”
“神奇的追蹤術。”小女孩伸手接過面具,啧啧稱奇。
“你們不打算請我進去嗎?”秦堯聳了聳肩,指着樹屋内部說道。
徐尋當即讓開大門,低聲說道:“我又見到咱們在海盜船前見過的那名老伯了,他讓我來帶你過去。”
秦堯彎腰跨過門框,眼前的世界頓時寬闊起來:“他有告訴你怎麽離開這世界嗎?”
“老伯正在翻書,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了。”紅衣小女孩說道。
“帶我去見他吧。”秦堯知道肯定會有結果,甚至知道結果是什麽,而他真正需要的,隻是紅衣小女孩作爲領路人而已。
畢竟如果将中介站比喻成一把鎖,那麽作爲領路人的紅衣小女孩才是真正的鑰匙。匹配不上鑰匙,指望着暴力破鎖,難度将會呈階梯上升。
“老伯,我把他帶過來了。”轉眼間,兩女帶着秦堯來到老頭身後,徐尋輕聲說道。
老頭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兒,舉目說道:“你來的正好,我已經破解出去中介站的密碼了。”
秦堯比誰都清楚,這密碼肯定不是剛剛破解出來的,對方絕對是在等着自己過來。
不過無所謂。
大家都是相互利用的關系,誰也别說誰。
“密碼是什麽?”少時,他十分配合地問道。
“沒有具體的路線圖,隻有幾個關鍵點,我說,你們聽好了。”
老頭一臉凝重地說道:“野花,取之。冥錢路,可行。月缺,赤地,天地脫色,綠草無根,近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