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星月黯淡。
毛小方緩緩來到道院涼亭外,沖着坐在石凳上,掌燈夜讀的秦堯招呼道:“秦道長。”
“毛師傅。”秦堯放下眉心神眼的秘籍,起身相迎。
毛小方走進亭子裏,笑道:“沒打擾到你吧?”
“沒有沒有。”秦堯連連擺手,道:“您有事兒找我?”
毛小方:“我在想,甘田鎮内的毒患業已清零,威脅最大的血魔也已灰飛煙滅,我們是不是該離開了?”
秦堯微怔。
事實上,他還想再等一等《飛蛾撲火》這一單元呢,可惜卻沒有了留下來的借口,便道:“那就明天出發吧。”
毛小方點點頭,笑道:“去我天道派罷。坐雲海枯石,品香茗清茶,論道法神通,亦是一件美事。”
秦堯說好,如此便定下了未來行程。
次日。
毛小方要離開甘田鎮的消息如星星之火傳遍鎮子,伏羲堂外很快便彙聚來無數村民,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占滿了整個街道。
“毛師傅。”
“毛師傅!!!”
少焉,當秦堯,毛小方等人來到伏羲堂門口時,數以千計的村民紛紛高聲喊道,聲若雷霆。
毛小方跨步而出,沖着村民們拱了拱手,呼喊聲頓時衰落下來,所有人盡皆目光熠熠的看着他,臉上布滿不舍。
可不就是不舍麽,這是他們甘田鎮的守護神啊!
他在的時候,大家不覺得有什麽;可一聽他要走,所有人都慌了。
主要是因爲萬一在毛師傅走後,甘田鎮再鬧什麽妖魔鬼怪,他們這些小老百姓可怎麽活啊?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感謝你們多年來的相伴。”
毛小方客客氣氣地說道。
話中不是沒有真情在,但不多。
沒辦法,心口被他們狠狠捅過一刀子後,還能講情面,便已經夠重情重義的了。
“毛師傅,不要走。”人群中,牛大叔高聲喊道。
“是啊,毛師傅,不要走。”
“甘田鎮離不開你啊,毛師傅。”
“再住一段時間吧,毛師傅,這裏才是你的家啊!”
無數挽留聲紛紛響起,此刻的情感尤爲真摯,與上次雷罡坐鎮伏羲堂,毛小方背着行囊離開時形成了鮮明對比!
毛小方搖搖頭,下壓手掌:“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确實是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諸位鄉親們,麻煩讓出一條路來吧。”
“毛師傅,您還會再回來嗎?就像上次一樣。”宋署長詢問道。
毛小方:“或許會,或許不會,我也無法确定。”
宋署長微微一歎,沖着村民們說道:“都讓開吧,别攔着毛師傅了。”
“毛小方!!!”未幾,當他們穿過人群,在無數矚目下漸漸遠去時,街道拐角突然出現了一個女人,沖着他們大聲喊道。
衆人腳步一頓,毛小方轉身望去,笑道:“玫瑰小姐,我以爲你不會來了呢。”
黑玫瑰腦海中飛速閃現過兩人相處的一幕幕畫面,詢問道:“你要去哪兒?”
“茅山。”毛小方道。
黑玫瑰點點頭,心有千言,卻都被堵在了嗓子眼。
毛小方揮了揮手,道:“再見……”
注視着他們一行人漸漸消失在眼簾,黑玫瑰心裏突然像是空了一塊。
沒有毛小方的甘田鎮,和中國的其他小鎮也沒什麽不同,仿佛瞬間失去了閃光點。
“蝦米?”
不久,剛出甘田鎮的門牌樓,秦堯就看到了領着十八神僧在此守候的小蝦米。
“秦大哥。”小蝦米對着他們招了招手。
秦堯帶人來到他面前,詢問道:“你們這是要走,還是來專門送我們的?”
“當然是來送你們的。”小蝦米歎道:“可惜瑰姐不願意和我一起來。”
“她已經送過了。”秦堯道。
“啊?”小蝦米一臉驚愕:“什麽時候?”
“就在鎮子裏面。”秦堯聳了聳肩。
蝦米哭笑不得:“我喊她出來,她不出來,結果自己偷偷跑出來相送,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
秦堯瞥了毛小方一眼,心道:“或許是因爲愛情吧。”
世界不會圍繞着一個人旋轉,在他沒注意到的地方,毛小方與黑玫瑰擦出愛情的火花一點都不奇怪。
“秦大哥,日後若是有什麽需要我乃至神宮幫忙的,您随時可以派人去吐蕃找我。”就在秦堯沉吟間,小蝦米鄭重說道。
秦堯笑了笑,道:“一定。”
晚些,衆人惜别蝦米,迎着陽光,走向新生……
甘田鎮,自此便化作他們記憶中的一個符号,若無意外,便不會再度想起。
數日後。
衆人突然在一條林中小道上發現了三具屍體,毛小方蹲在屍體前,仔細查看一番,滿臉凝重地說道:“看樣子像是被妖魔吸幹了精氣。”
秦堯微微一愣,跟着蹲了下來,翻轉屍體臉頰看了一眼,用手在一人的脖頸處擦出一點白色粉末,心裏頓時有數了。
“是娥粉。”毛小方看着他手指上的粉末說道。
“沒撞見也就罷了,既然撞見了,那就不能不管不顧。”秦堯自空間袋内取出羅盤,伸手将那點娥粉擦在羅盤上,手指凝聚出一絲法力,輕輕點在羅盤中央,中央處的指針瞬間一顫,指向一個方向。
“走。”
毛小方招呼着三名弟子說道。
與此同時。
一青,一白,一黃三隻飛蛾自由自在的飛翔在晴空下,微風中,無拘無束。
“大姐,下面有三個修士。”飛行間,青色飛蛾餘光向下一掃,當即開心地說道。
白色飛蛾随着它的目光望去,隻見地面上,一支三十多人的扛槍隊伍,押送着三輛馬拉囚車緩緩前行。
囚車内,三名修士手上帶着手铐,腳上帶着腳鐐,脖子上還挂着一個木闆枷,闆枷上以鐵釘鑲嵌着黃符……
“這是上天給我們的恩賜啊!”黃色飛蛾迫不及待的說道:“大姐,我們趕緊下去吸了他們的精氣吧。”
“且慢。”白色飛蛾道:“看到他們脖子上的木闆枷了嗎?那上面的符文極其厲害,我們貿貿然靠近的話,很有可能會被符文所傷。”
“這個簡單。”青色飛蛾道:“我可以迷惑這些官兵,讓他們幫忙将符紙揭掉。”
白色飛蛾沉吟片刻,道:“也好。在符紙被揭掉的一瞬間,我們第一時間動手,一人一個,盡快控制住他們,不給他們絲毫反擊的機會。”
“是。”
青白飛蛾同時應了一聲,旋即青色飛蛾搖身一變,化作一名身穿青衣,濃妝豔抹的美麗少女,嬉笑着從天而降。
道路上,趕着三輛馬車的軍裝們循聲望去,隻見青色衣裙裙擺飛揚,天女般的曼妙佳人舞動着腰肢,手臂,潔白修長的玉腿,緩緩降落下來。
所有人都看呆了,也就是在這一刻,心神失守,被青衣娥妖趁虛而入,控制了他們的靈魂。
終于,青衣娥妖雙腳落在地上,一白一黃兩隻飛蛾跟着落在她的肩頭。
“給我把他們枷鎖上的符紙撕下來。”
青衣娥妖來到囚車前,指着三名軍裝命令道。
軍裝們目光呆滞,行動笨拙的爬上馬車,迅速将木闆枷上的黃色符紙撕了下來。
“多謝小姐的搭救之恩。”第一輛馬車上,囚徒砰的一聲扯斷手铐,撕爛挂在脖子上的木闆枷,拱手說道。
“不客氣。”青衣娥妖微微一笑,驟然變回真身,朝向對方飛去。
原先停留在她肩頭上的兩隻飛蛾,緊接着來到後兩輛囚車處,幾乎同時飛入囚車内,撲向囚犯們的脖子。
“砰,砰,砰。”
三名囚犯臉色劇變,連忙以最快的速度掙脫枷鎖,可仍舊沒攔住飛蛾咬在他們脖子上。
“恭請齊天大聖上身。”
“恭請哪吒三太子上身。”
“恭請張天師上身。”
千鈞一發間,三名囚犯同時暴喝一聲,身軀迅速變成了孫悟空,哪吒,以及張天師模樣,震開三隻飛蛾,打碎禁锢他們的囚車。
三隻飛蛾搖身一變,顯化成三道倩影,與三神激鬥在一起,十來個回合後,便将三人打回原形,踢倒在地面上。
“救命,救命啊!”三名囚犯在地上不斷後退,驚慌喊道。
“妖孽,休得傷人。”這時,一名白須白發,身穿白色道袍,手持金色法杖的老者禦空而來,大聲喝道。
一派高人風範鋪面而來。
感受到威脅的三隻娥妖迅速轉身,揮袖間打出一道道妖力,逆沖蒼穹而去。
“砰,砰,砰……”
老者舞動禅杖,不斷打碎這道道妖力,身軀亦在這股反震力的作用下不斷升高。
三隻娥妖仿佛發現了什麽新玩具一般,出手的速度越來越快,青白黃三色妖力不斷打向老者,将本該落下來的老者漸漸向更高的方向打去。
這場面一時間就很滑稽。
許久後。
老者力氣用盡,揮舞法杖的速度越來越慢,被陣陣妖力不斷轟在身上,還沒落下來呢,就被打回了原型。
赫然是一隻白螃蟹。
“好了,妹妹們,念它修行不易,莫傷了它性命。”白衣娥妖停下攻擊,伸手壓住兩個姐妹的雙臂。
“就這點實力也學别人行俠仗義?呸。”
青衣娥妖沖着降落下來的螃蟹啐了一口,滿臉不屑。
“啪。”
此時,白色螃蟹重重摔在地上,竟是被直接摔暈了過去。
“好了,開始享用我們的大餐吧。”白衣娥妖道。
當下,三隻娥妖轉身望向已經跑遠的三名囚犯,擡手一揮,青白黃三色彩帶極速飛出,以更快的速度來到囚犯們面前,捆住他們腰身,将他們一點點的拉向自己。
“救命,救命啊~~”
三名囚犯是真的被吓壞了,拼盡全力的呐喊道。
“休得傷人!”當雙方間的距離不足三丈時,三枚銅錢随着一道大喝聲極速飛來,瞬間割斷三條彩帶。
“又來一個送死的,不對,是一群。”青衣娥妖循聲望去,隻見一群人從一個岔路來到這裏,與她們以及那三名囚犯形成了一個三角形。
“你們自己走自己的路便是,管我們作甚?”黃衣娥妖眼界比青衣娥妖高出許多,一眼便看出這些人頗爲不凡,不願與他們産生什麽争端。
“日前,你們在林中吸食了三人的精氣,沒錯吧?”秦堯詢問道。
“和你有關系嗎?”青衣娥妖呵斥道。
“當然有關系!”
秦堯低喝道:“我以酆都神官之名,正式告知你們,你們因殘殺人類罪被捕了,馬上束手就擒,否則後果自負。”
“殘殺人類罪?有這罪名嗎?”青衣娥妖嗤笑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黃衣娥妖冷冷說道:“不過神官大人,您應該忘了,酆都神官的本職工作是捉鬼,不是擒妖。”
秦堯淡然說道:“我的本職工作不是捉鬼,而是擺渡,你們就是需要被擺渡的對象。”
“多說無益,手底下見真章吧。”白衣娥妖說着,捆綁住囚犯的白色彩帶猛地松落下來,随後宛如白龍般沖向秦堯。
“锵!”
秦堯翻手間抽出斬神刀,一股白金色火焰陡然從掌心蔓延至刀身上,一刀劈向飛速射來的白色彩帶。
“呲啦。”
“轟。”
銳利刀身輕松斬開彩帶,火焰随即将彩帶點燃,迅速向前方燒去。
白色娥妖面色一變,急忙将藏于袖内的彩帶團丢了出來,雙臂平伸,拽住兩個妹妹的手腕,拉着她們飛速向後退去。
“哪裏走!”秦堯踏空而起,緊緊追随着對方身影而去。
小夏,雅典娜兩女跟着飛起,不一會兒便消失在衆人眼前。
“多謝各位的救命之恩。”一名囚徒從地上爬了起來,拱手說道。
“阻止邪魔害人,這是我輩修士應該做的。”毛小方擺了擺手。
“恩公高義。”
“多謝恩公。”
另外兩名囚徒跟着站了起來,不吝誇贊地說道。
毛小方平靜說道:“言重了。何況你們也不該感謝我,而是應該感謝那個追殺娥妖而去的人。”
爲首的囚徒微微一笑,沖着秦堯離開的方向拱了拱手:“是是是,必然要感謝那位恩公。隻不過我們兄弟三人還有要事在身,沒辦法留在這裏等着了,麻煩您幫我們轉達一聲謝意。”
話罷,他便招呼着兩名兄弟,轉身疾行。
“且慢。”
望着他們的背影,毛小方突然沉聲喝道。
三人腳步一頓,爲首的那囚徒扭頭望去:“恩公還有什麽吩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