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師傅,您是來救我們的嗎?”
三元身邊,周老漢流淚了,聲音顫抖地問道。
“救?”毛小方心裏咯噔一聲,詢問道:“雷罡對你們做了什麽?”
周老漢張了張嘴,腦海中突然閃過雷罡那張陰戾面孔,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毛小方臉色愈發沉重起來,輕喝道:“三元,你來說。”
“我……我……”三元結巴了好一會兒,卻連一個完整的詞組都吐不出來。
“我說。”
這時,臉上髒兮兮的黑玫瑰從人群中站了出來,高聲說道:“毛小方,你知不知道,伱這一走,我們過得是什麽日子?”
“你等等。”秦堯蹙起眉頭,道:“聽你這話的意思,你們如今過得慘,全賴毛師傅?”
從始至終他對這黑玫瑰就沒什麽好感,概因此女亦是那種随波逐流,左右搖擺,甚至是攪屎棍般的角色。
嗯……
雖說她在劇中的身份是女主角,番位還在雷秀之上。
“你閉嘴。”黑玫瑰剛要開口反駁,衆村民們連忙異口同聲地向她吼道,吓得她猛一激靈,不敢再多哔哔了。
“唉。”一名上了年紀的老伯幽幽一歎,眼裏含着熱淚,開口道:“毛師傅,是我們對不起你啊!”
“沒錯。”牛大叔道:“倘若當初我們願意相信您,或許就不會有這段時間來的劫數了。”
“對不起,毛師傅。”一名年輕人沖着毛小方深深一躬。
“對不起,毛師傅……”
漸漸地,在場的上百人同時道歉,伴随而來的還有陣陣抽泣聲。
這哭聲仿佛有種魔力,在人群中産生了人傳人的現象,令男女老少盡皆心中凄凄,心理防線脆弱點的人更是跟着哭出聲來。
鎮子外,風雪中,恸哭一片。
看着他們臉上的淚痕,秦堯不僅沒有半分同情,甚至忍不住腹诽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當初這些人的嘴臉有多麽可惡,今天的他們就有多麽不值得同情!
聽着道道哭聲,這些天來藏在毛小方心底的那絲郁氣漸漸消散。
即便是老好人,也有自己的喜悲,被人冤枉,埋怨,嫌棄……
他怎麽可能一點情緒沒有?
如果即便如此也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的話,那麽此人要麽無心,要麽無情,要麽無性(人性)。
“好了,别特麽哭了,誰來說說具體情況。”
毛小方的性格做不了惡人,但秦堯可以,隻見他挺身而出,直面一衆百姓,張口暴喝,吓得一些膽小的村民本能地将眼淚收了回去。
“我來說吧。”
鬓角花白的老伯擦了擦臉上淚痕,聲音顫抖地說道:“毛師傅,當您走後,那雷罡……師傅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想要找他解除石化可以,但需要交錢,誰先交錢,誰交的錢多,他就幫誰,否則哪怕跪死在伏羲堂外,他也不會多看一眼,最終導緻沒錢付款的十七人因此喪命。
同一天,十七人出殡啊,甘田鎮從來都沒有過這場面。
好不容易熬過此劫,大家本以爲可以享受一段時間太平了,豈料不知爲何,家家戶戶都出現了腹痛難忍的情況。
中醫,西醫,都看過了,什麽都查不出來,後來不知誰說的雷師傅可以治,大家夥又一窩蜂的去求雷師傅。
不出預料的,這次和治療石化一樣,交錢才能治,沒錢就隻能忍受着鑽心劇痛。
有些确實沒錢的,疼的受不了自殺了;有些窮人甘心扮狗,替雷師傅看家護院,犬吠咬人,雷師傅心情好了便會給他們一些聖水,緩解他們的疼痛。
至于這神台,也是雷師傅說,他煉制聖水消耗巨大,需要村民們以信仰之力幫他,光是建造這神台就耗費了大家半個月的功夫,先後推翻了三次,方才令他滿意……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細節,這裏就不多說了,毛師傅,求求您救救我們吧,再這麽下去的話,我們都會被折磨死的。”
說到這裏,那老伯顫顫巍巍的跪了下去,額頭貼地,砰的一聲磕了一個響頭。
放在以往,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過去無論毛小方做了多少事情,大家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是他應該做的。
“毛師傅,救救我們吧……”
老伯跪下後,其他人也紛紛跟着跪了下來,很快整片人群就隻剩下了黑玫瑰還直挺挺的站着。
“瑰姐。”跟着跪下的小蝦米拉了拉黑玫瑰的衣角,輕聲說道:“你不想解除腹痛嗎?”
黑玫瑰猶豫了一下,慢慢蹲了下來,道:“我才不跪他呢……”
鎮子外,神台前,看着這一道道跪倒在地的身影,毛小方心裏就挺複雜的,扭頭問道:“秦道長,您看這事兒……”
“去找雷罡問問吧,看他怎麽說。”秦堯平靜說道。
毛小方點點頭,本想安慰這些村民們幾句,甚至給他們一個承諾,張口時卻突然想起過去的一幕幕畫面,頓時間安慰他們的想法消散一空,轉身道:“那就走罷,去伏羲堂。”
伏羲堂外。
一襲白色長衫,眼眶泛黑的阿初坐在一張小桌前,手裏拿着毛筆,胳膊壓着賬簿,目光怔怔地看着數十名在地上打滾的鄉親。
這數十人都是沒錢,還不願讨好師伯的人。
都幾個月過去了,這些人還沒醒悟過來,沒想到師伯和師傅是完全不同的。
這種辦法能吃死師父,但對于師伯而言,能令他多看一眼都算是他發了善心……
“毛師傅,是毛師傅啊。”突然,一人的驚呼聲将他從失神間喚醒。
阿初心神一顫,連忙擡頭望去,隻見原本在地上打滾的數十人不知從哪來了精神,紛紛站了起來,圍住緩緩而來的三人。
“師父……”
阿初鼻子一酸,眼中迅速浮現出一層水花。
自從師父走後,師伯開始性情大變時,他就認識到是自己錯了,簡直錯的離譜,愚不可及。
幸虧師父沒他這麽傻,否則萬一聽信了他的蠢話,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他本以爲自己被抛棄了,這輩子無緣再見恩師,沒機會再說一聲抱歉,沒想到在不期然間,對方卻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别特麽嚎了,都給老子讓開。”
人群中間,被哭嚎聲吵到心煩意亂的秦堯一掌推開四五人,大聲喝道。
衆人被他的氣勢震懾住了,驚慌失措的避開。
“師父。”
郁達初從桌子後面走了出來,砰的一聲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師父……我錯了,弟子錯了。”
毛小方緩緩來到他面前,沉默良久,微微一歎:“起來吧。”
郁達初豁然擡頭,可不等他驚喜,毛小方又緊接着說道:“你已經不是我徒弟了,用不着跪我。”
郁達初頓時止住了起身的趨勢,砰砰叩首:“師父,是我錯了,是我太蠢,求您原諒我吧,我将來一定不會再犯類似的錯誤。”
看着他額頭上轉眼間便紅腫一片,小海到底是有些于心不忍,輕聲說道:“師父,阿初隻是笨了點,但他的出發點是好的,從始至終都沒想過害您。本門三戒,不包括因蠢犯戒。”
毛小方:“……”
“師父,求您再給我一個機會吧。”郁達初滿臉淚痕地說道:“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
“兩面三刀,反複無常,卑劣無恥,虧我還想過将女兒下嫁給你。”這時,伴随着一道冷哼聲,雷罡帶着雷秀從道堂内走了出來。
“師兄,你的眼睛……”看着他仿佛一湖池水般的眼眸,毛小方微微一怔。
“托你的福,我的眼睛已經好了。”雷罡淡淡說道。
毛小方漸漸握緊雙拳,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雙眼睛應該是個女孩子的吧?”
雷罡面色一沉:“這和你有關系嗎?”
毛小方:“師兄,你從南洋回來,不就是想要奪回伏羲堂嗎?你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何必爲難這些百姓?”
“百姓?”雷罡哈哈一笑,伸手指了指那些忍受着劇痛的村民:“他們是人嗎?直到現在,你還把他們當人看?”
“他們當然是人。”毛小方道。
“不不不。”
雷罡連連擺手:“他們不是人,他們是一群牆頭草,風往哪裏吹,他們就往哪裏倒。
他們是一群瞎眼狗,随便蠱惑兩句,就會龇牙咧嘴的咬人。
師弟,你沒有被他們咬痛過嗎?
你爲他們做了多少事情,他們記住這些事情了嗎?
不……他們不會記住的,他們隻會記住,你在什麽時候,得罪了他們,因爲何事,對不住他們。
别覺得我是在誇張,事實上,直到現在,還有人會埋怨你抛棄了他們,導緻他們被我欺淩,你說,可不可笑?”
“師兄,你狀态有問題。”毛小方暗自心驚,說道:“你可能入魔了。”
“入什麽魔,胡扯,你就說,我哪一點說的不對?”雷罡反問道。
毛小方:“……”
“師弟,我可不想變成你。”
雷罡又道:“爲他們掏心掏肺卻被當做理所當然,哪怕是将命賠給他們,最多也隻會赢來一句誇獎。
何必呢,師弟,這群賤皮子們,配嗎?
話說回來,這也是你的責任,你幫了他們這麽多,爲什麽就沒教會他們,要懂得感恩呢?”
毛小方:“……”
“你不該回來的。”雷罡不在乎毛小方的沉默,長長呼出一口氣:“你回來,如果救不了他們,他們會更加恨你。”
“回頭吧,師兄。”毛小方低聲說道:“我帶你去見師父……”
“然後你再搬弄是非,讓我們父子反目嗎?”雷罡控訴道。
毛小方:“……”
秦堯默默抽出斬神刀,微笑道:“毛師傅,别說了,你說不過他的。倒不是他能言善辯,或者強詞奪理,而是那些村民們是真的拉胯,怎麽說他們都不算冤枉。”
看着斬神刀折射出來的寒光,雷罡瞳孔微縮,冷肅道:“你想幹什麽?”
“淦你。”秦堯目光熠熠地說道。
雷罡:“……”
雷秀:“……”
“我警告你,現在甘田鎮大部分人都中了劇毒,這毒隻有我能解,你想殺我,就是想要全鎮百姓的命。”未幾,雷罡冷笑道。
秦堯淡淡說道:“那就讓他們去死好了。”
雷罡:“……”
秦堯握緊斬神刀,一步步向雷罡走去,一股無形的殺氣随之鎖定了雷罡身軀,令其皮膚隐隐感到一股刺痛,仿佛刀鋒在皮膚上刮過。
雷罡身軀受到威脅,眼中登時閃過一道紅芒,原本的黑發迅速化作白發,體表紅光熾盛,擋住這股幾乎化作實質的殺意。
小海,阿初,雷秀等人感受到從他們身上釋放出來的強大壓力,不由得肩頭一沉,呼吸漸漸紊亂起來。
“毛小方,你想做甘田鎮的罪人嗎?”
雷罡從始至終都知道秦堯不好惹,在這股殺氣的震懾下,哪怕是入魔都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勝過對方,便想着不戰而屈人之兵。
毛小方呼出一口氣,道:“師兄,我不能再看着你錯下去了。”
“惺惺作态。”雷罡怒斥一聲,雙手在胸前旋轉着搓出一個橘紅色的光球,猛地推向秦堯。
“轟……”
光球如飛石橫空,劃破蒼穹,縱使是在大白天,一瞬間的光芒也蓋過了日光。
秦堯拔刀飛起,人刀合一,化作一道刀芒,轟的一聲刺穿光球,刀鋒直刺雷罡咽喉。
雷罡雙臂乃至雙手瞬間化作玉色,揮舞起右拳,一拳打在刀尖上。
“噹。”
刀氣,拳罡同時爆開,虛空内白煙升騰,秦堯身軀卻瞬間消失在原地。
雷罡握緊雙拳,眼中閃耀着璀璨紅光,飛速掃視着四面八方。
突然,一柄長刀從他腳下飛出,刀鋒直沖他褲裆。
雷罡飛身而起,淩空一拳砸向刀鋒,一股圓形拳罡淩空飛出,重重打在地面上。
“轟。”
大地被他一拳砸出一個深坑,灰塵飛揚間,那長刀卻不見了蹤影。
雷罡沒有踏空秘術,雙腳到底是落在了地上。
而就在他落地的一瞬間,一道身影突然從他身後蹿出,黑色刀鋒如雷霆閃電般激射而來。
雷罡來不及轉身,猛地大喝一聲,體表突然湧現出道道紅光,凝聚成一套紅色甲胄。
“叮。”
斬神刀刺在甲胄上,發出了一道輕響,秦堯目光一凝,左手擡起,一記羅漢推掌狠狠拍在刀柄上。
“噗!”
斬神刀在這股力量的推動下再度向前刺去,刀鋒撕裂紅色甲胄,刀刃穿胸而過,帶出一道猩血,順着刀身的弧度,流淌回雷罡的前胸衣襟上。
“爹!!”
雷秀身軀一顫,眼睛瞪的滾圓,凄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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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