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公國父子難得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把話家常,開國公沒有了平時的平嬉哈不羁與玩世不恭,他像一個真正的父親般嚴肅着一張臉,說道,“小八的婚事你是怎麽想的?”
“我聽父親的。”
開國公瞅了一眼精明的兒子,嗤笑一聲,“你怕後母埋怨?”
夏琰淡然的笑道,“父親,我會在意一個婦道人家的想法?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倒也是!”開公府歎道,“開國公府在你手中算是保住了,我以爲能……”
夏琰看向開國公,“父親以爲能榮寵一、兩代?”
“是,可是從目前來看,似乎有些難!”
夏琰垂眼沒有說話。
開國公繼續說道,“如果不能,讓八郎找個門第高的嶽家是有必要的,你覺得呢?”
夏琰擡眼看向開國公,“父親說是就是!”
看着夏琰敷衍的态度,開國公罵道:“臭小子,你别給我打哈哈,别我說什麽你隻聽不吭聲。”
“那我說就讓小八娶了于先生的女兒,你會聽嘛?”夏琰反問。
開國公盯向兒子,三十而立的嫡長子,愈發成熟,氣質完全綻放,不怒自威卻又華貴的絕代無雙,年前年後,從皇上的種種迹像表明,他似失寵了,可他的目光依然寵辱不驚,平和的嘴角讓他不再像年輕時那樣棱角分明,讓人不敢親近。
“你不覺得‘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是你現在的狀況?”開國公表現出從沒有過的睿智。
夏琰嘴角微勾,“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後面還有一句。”
開國公鎖眉,脫口而出,“敵國破,謀臣亡,你的意思是……”
“父親,别忘了,你兒子禁軍出身,不僅是文臣,還是武将。”夏琰叢容淡定的回道。
開國公蓦得松了緊鎖的眉,“對啊,我怎麽忘了,遼、金之人還死死的盯着我大陳朝!”
當高氏聽到開國公同意兒子娶謀士長史女兒時,氣得躺在床上三天沒起來。
“老不死的,你這是作賤我兒子呀,作賤啊,我的命怎麽這麽苦……”高氏呼地搶地,要絕食而亡,四子夏玧夏子成連衙門都沒有上,在家規勸母親,可惜母親根本聽不進話。
“七郎好歹娶了權臣的妹子,你八弟從小玩劣,資質根本不如七郎,你讓他娶一個門客的女兒怎麽辦?”
“母親,于先生是正五品長史,可不是一般門客。”夏子成說道。
高氏根本不聽:“我不管,我要給八郎找個像樣的嶽家,要不然以後你們兄四弟人,一個不如一個,你讓八郎如何想?”
夏子成頭疼,可是八弟現在根本不懂将來之事,根本沒有意識到,将來兄弟之間的差異,也不可能想到将來在社會中的仕族地位,他一心隻有兒女私情,對自己将來可能走的彎路毫無意識,這可如何是好?
夏七郎聽說母親生病,也從任上回來,此刻的他已經是京郊某縣縣令了,在行政等級分爲皇帝、轉運使、知府(知州)、縣郡的封建王朝,他已經晉身到正七品了,已經踏上了實權階梯,隻要他努力,憑着過人的家世,權柄在握的三哥,假以時日,不是封疆大吏,就是手握重權的朝官。
可是……觀望了一段時間後,夏七郎夏瑞和他的父親一樣,擔心開公國府的當家人——夏琰,難道他真如外界傳言的一樣失勢了嗎?帶着這樣的疑惑他請假回到了開國府。
見二兒子夏七郎都回來勸自己,高氏依然不松口,“憑什麽讓八郎聚個門客的女兒?”
夏七郎說道,“母親,三哥肯定有他的考量,聽他的準沒有錯。”
“我呸,憑什麽,讓我的兒子娶他門客的女兒,我不同意。”高氏執扭的不同意。
夏七郎勸道:“母親,你不聽我們的,總得聽八弟的吧?”
高氏說道:“他還小,什麽都不懂,我不幫他拿方向,等将來後悔了怎麽?”
“母親……”夏七郎說道。
高氏打斷夏七郎的話,“你别說了,我就不同意。”
夏四郎看了一眼夏七郎,對母親說道,“母親,你先休息一下,我們去跟八弟聊聊,看他怎麽說!”
“你們别聽他說,最好勸他聽我的。”高氏強調說道。
“……”夏四郎和夏七郎相互看了看,不知道要說什麽。
高氏尖叫:“怎麽,你們也不聽我的了?”
“沒有,母親,……母親,我們試試!”
“一定要勸!”
“哦……哦……”
兄弟二人出了高氏的房間,兩人邊走邊聊,夏四郎問道,“怎麽樣?”
夏七郎反問:“什麽怎麽樣?”
夏四郎說道:“八郎娶于先生女兒這件事。”
夏七郎凝眉說道:“我不反對。”
“也不同意!”
夏七郎沒作聲,算是默認了。
夏四郎笑了一聲,“你這是持觀望态度。”
“那四哥你呢?”夏七郎問道。
夏四郎說道:“我……我在京裏,比你了解的要多些。”
“三哥會怎麽樣?”
夏四郎回道:“皇帝和三哥個個都厲害,我猜不分明。”
“你的意思是,三哥能跟皇上抗衡?”夏七郎猜測說道。
夏四郎搖頭失笑,“抗衡?你想多了,沒有誰能跟皇權抗衡。”
“那四哥什麽意思?”夏七郎問道。
夏四郎說道:“我覺得三哥在等什麽機會!”
“機會?”
“是。”
“會是什麽呢?”
夏四郎回道:“從三哥讓父親同意于先生女兒的事可以看出,這機會怕是要來了。”
夏七郎驚呃的看向夏四郎,“真的!”
“我的直覺!”
章府
章大人和方大人又坐到棋桌上了,兩人這次對奕顯得漫不經心的多,手中的棋子一直沒有落下,口中的話卻沒有停過。
方大人輕笑一聲,“親家,爲何不落子?”
“我在想,皇上爲何冷落了小候爺?”章大人直接回道。
方大人擡眉:“親家久居尚書省尚書,難道猜不出一點點聖意?”
“自古帝王心難測!”
方大人落下自己的白子,說道,“讓你吃個子,你不肯落黑子,我可耗不起!”
章大人笑笑,“說到耐心,你确實不如我。”
“那是,這是坐在親家家裏,下晚了,你收起棋子就完事了,可我還要乘馬車才能回家,回去晚了,遇到宵禁可不妙。”
章大人笑了,“親家說得對,天時、天利,你不如我,所以你心急了!”
方大人突然話鋒一轉,問道:“你說聖上隻是冷冷小候爺,還是以後慢慢收回權力?”
章大人擡眼,“方大人你說呢?”
方大人抿嘴,“以我對夏琰的了解,此人年紀雖比輕,可是城府、魄力卻一點也不差,比你、我有過之而無不及。”
章大人拿起吃掉的白子說道,“跟你被吃掉的白子一樣,什麽事都講究一個天時、天利,如果小候爺還有這兩個條件,我想就是聖上想冷,那也未必能冷得了。”
方大人問道:“可小候爺的天時、地利在哪裏呢?”
“在于他的出身!”章大人想了想回道。
“開公國府?”
“不……不……”章大人笑着落下自己的黑子,又吃掉了一個白子,說道:“我說得是他自己的人生經曆。”
方大人想了一下問道:“禁軍出身?”
章大人笑着默認了,“我一直記得四年前長興府那一戰,從沒有領軍打過仗的小候爺,竟生生頂住了遼、金之人的合圍,不簡單啊!”
方大人仿佛明白了,“文能治國,武能安邦,文治武功樣樣皆能,不簡單啊!”
“還爲他擔心嘛!”
方大人心虛的笑笑,低頭下棋。
章大人心知肚名的笑笑,這個因夏琰而起家的親家,擔心自己的伯樂失勢,如果伯樂……擔心不無道理,情有可原!
于宅
一直活潑的于家芝突然之間安靜下來,天天坐在自己的閨房内做着針線活,附近有小娘子找她出去玩,拉也拉不動,“芝娘,你真不出去?”
“嗯!”于家芝低着頭做着針指。
“杭繡坊的綢緞流光溢彩,做了單裙漂亮的不得了,你也不稀罕?”
“你們去吧,我要幫我弟弟趕制夏衣,沒時間!”
幾個小娘子相互看了看,洩了氣,鼓着嘴出去了。
于氏看到小娘了當中并沒有自己的女兒,愁容滿面,強顔歡笑對着小娘子們說道,“怎麽不坐會?”
“不了,于嬸,我們要去繡坊買布匹做夏裝。”
“哦,那有空過來玩啊!”
“會的,于嬸,那你忙吧,我們出去了!”
看着小娘子們相互擁着出去了,她長長的歎了口氣,正準備關門,夏八郎夏璟期期艾艾的站在門邊,見到于氏隻知道撓頭,也不知道叫人。
于氏氣呼呼的瞅了一眼,順手就要關門。
夏八郎的小厮上前一步,連忙行禮說道,“夫人,我們家公了有話要說!”
于氏态度不好的沖道,“八公子,你于叔不在家,家裏都是婦道人家,不方便招待你,請回吧!”
“于嬸,我……我其實也沒啥話。”夏八郎不好意思的再次撓頭。
于氏聽到這話更氣,心想沒話你來做什麽,勾我家女兒的魂啊,甩都不甩就想關門。
小厮見自家公子說句話都不會,連忙講道,“夫人,國公爺同意公子娶芝小姐了!”
于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臉上的驚喜就差沒憋住,剛想說什麽,一看眼前這兩個混小子,壓下相信的念頭,說道,“那就等貴府正式找人做媒再說吧!”說完關上了門。
小厮埋怨說道,“公子,你怎麽連這麽重要的事都不敢講!”
“你以爲我不想講嗎,不是三哥還沒說話嘛?”
小厮叫道,“哎喲喂,公子,小的都聽說了,候爺找過國公爺,肯定是候爺同意了,國公爺才會這樣說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父親有時會跟三哥對着幹,要不是真的,怎麽辦?”
小厮翻了個白眼,無語望天,公子什麽時候變得如此患得患失了。
門内,于氏捶了捶自己的手,“這小東西說話靠不靠譜?文庭什麽時候回來,讓他去問問,是不是真的,要不是真的,我要把芝兒送回老家了,省得在這裏受罪!”
于家芝的小丫頭偷偷從門廊後面繞到了于家芝房間,小聲叫道,“芝娘,八公子過來找你了。”
于家芝低着頭問道:“找我做什麽?”
“說是國公爺同意你們的婚事了!”小丫頭興奮的叫道。
“啊……”于家芝驚喜的擡起頭,眼睛亮了一下後又熄掉了,“要是國公夫人不同意,我嫁過去豈不是難過!”
“小姐,你……”
“得不到婆婆認同,日子很難熬的。”于家芝人小鬼大的說道。
“這倒是真的,那怎麽辦啊!”
于家芝歎着氣,又低下了頭。
開國公府
童玉錦從望亭回來,到高氏處問安,金氏在半道上截住她,“嫂子您回來了!”
“是啊,家裏怎麽樣?”童玉錦随口問道。
“挺好的!”
“那就好,我跟母親請安,要不要一起去?”
金氏點了一頭,然後又搖了一下頭,尴尬的笑笑。
童玉錦算是看出來了,金氏有事找自己問道,“有什麽事嗎?”
金氏嗫嚅幾下就是沒說出來。
童玉錦說道:“弟妹,你不方便說?那我們找個地方說。”
“不是,不是……”金氏連忙擺手。
“那是……”
“就是……就是關于八郎的婚事!”
“哦!”童玉錦明白了,肯定是開公國同意八郎娶于家女兒了,高氏不同意,大概是鬧上了,她問道,“你是不是讓我去勸勸母親!”
金氏見童玉錦猜到自己意圖了,高興的點點頭。
“那我們一起去吧!”
“好!”
高氏見童玉錦來了,把頭往裏面别去。
金氏再次尴尬的笑笑。
童玉錦卻不在意,笑笑開口說道,“母親,你這樣不吃不喝,很傷身體!”
“傷了就傷了,反正沒人聽我的,我活着還沒有什麽意思。”高氏氣呼呼的說道。
童玉錦無奈的想翻白眼,笑道,“我剛才在走廊拐角處遇到七郎了,七郎說弟妹懷孕了,難道你不想幫他帶孫子?”
“啊,七媳婦懷孕了?”
“是啊,母親!”
高氏高興的想坐起來,突然又松了抻起的手,“那也不關我的事。”
童玉錦繼續哄道,“母親,怎麽不關你的事,可是你的兒孫哪!”
“我說他們都不聽,覺得沒意思!”高氏哼道。
“母親,他們怎麽不聽了?”
“我讓八郎不要娶于……”大概意識到于文庭是夏琰的長吏,高氏沒說下去。
童玉錦歎了口氣,說道,“母親,你是不是覺得八弟一是不好好讀書,二是無官職,就算蔭蔽也補不到什麽好缺?”
高氏沒吭聲,算是默了。
童玉錦感歎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高氏被童玉錦感慨的流下了淚。
童玉錦一邊拿了帕子遞給高氏,一邊說道,“母親這樣費心費力爲八弟着想,八弟還不能理解,真是……”
“我費心費力,可他卻一點也不領情,真是傷透我的心了!”高氏哭出來了。
童玉錦勸道:“母親,八弟還小呢!”
高氏叫道:“他小什麽,三郎這麽大時,已經是正五品觀察使了,都去爲皇上辦大案了!”
童玉錦歎氣,“母親,不要拿八郎跟子淳比。”
“爲何不能,同是一樣大,爲何子淳就這麽有出息,這小子這麽沒出息……”
童玉錦回道:“母親,子淳是長子,八郎是幺兒,不好比的。”
“那也不能這樣不懂事。”
童玉錦想了想說道:“母親,要想讓八郎懂事,我倒是有個主意。”
“……”高氏擡眼看向童玉錦。
童玉錦笑笑,“母親,想不想聽聽?”
高氏疑惑了一下,說道,“你說說看——”
“母親,八郎現在的心性非要娶芝娘,是不是?”童玉錦反問。
“嗯!”
童玉錦說道:“如果你對他說,你要是考中進士,或是謀得一官半職有所長進,你就答應他,否則就不答應,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麽樣?”
“這……能行嗎?”高氏有些意動,這主意好像不錯。
童玉錦說道:“母親,少年情懷,爲了心上人有所成就的男人可大有人在喲!”
高氏說道,“你是說,考上進士就同意他娶于家芝娘?”
“對——”
“可……”
童玉錦跟着說道:“母親,與其找有用的嶽家,不如讓八郎自己有出息,你覺得呢?”
“話是這樣說,可八郎他能考上嘛?”高氏不确定的問道。
童玉錦笑道:“隻要他想,再加上找名師輔導,沒有不可能的事。”
高氏低下頭,“讓我想想!”
“那母親,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正在想兒子考進士的高氏恍然的點了點頭。
金氏見高氏點頭肯吃東西了,暗暗朝童玉錦豎了豎大拇指。
童玉錦松了口氣。
楊柳依依,燕子呢喃,芳草瑩綠,柳絮飄飛,落英缤紛,最美不過人間四月天。
在‘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的季節,明月背上最簡單的行囊出發了,他的師傅兼友人明空大師送他送到了山腳下,不無愁怅的問道,“這一次遠行,什麽時候回來?”
“回往常一樣,三年五載随性而歸!”
“你呀……!”
“師傅多保重!”
“我會的,到是你,風餐露宿,要多多愛惜自己才是。”
“師傅放心,徒兒會的!”
臨别前的話都說完了,一時之間,明月和明空不知要說些什麽,遠遊的明月朝明空行了一禮後,轉身翩然而去。
明空淡然而愁怅的看着他的背影,“爲何他的背影讓我想流淚呢!”
年輕的帥和尚潇灑拂袖而去,年老的和尚轉身歎氣而回,感慨造化弄人,感歎命運。
可命運是什麽?隻有經曆過的人才能懂,不過是真實存在過而以!
明空穿着灰色袍子,雙手合拾,目光溫和的看向前方,步履不急不緩,路過的風景,擦肩而過的人群,仿佛都成了他的風景。
四月,暖風拂面,桃紅柳綠,山上、農家木栅欄旁邊,爬山虎已經綠意盎然,守望人間四月天,是生命中的一份安暖,将希望播種人間,聆聽花開的聲音,感受生命的色彩,讓心海溢滿花香,芬芳流年,轉眼間滄海已成桑田。
看着自己的出生地——秦王府,明月直到這時才想起自己的名字——趙之霖,還有曾經的爵位——南陵郡王。
厚重的王候府第,他仿佛聽到了幼年的嘻鬧聲,是那樣天真活潑,無憂無慮,莫名爬上心頭的愁怅,讓他閉上了眼,一個轉神之間,他絕然轉身而去。
王府依然威嚴肅穆的聳立在他身後,沒有一絲情感,任由他漸行漸遠。
當誠嘉帝接到明月相約的信箋(箋是古時小幅華貴的紙張,多用以題詠或是書寫私交信,比如兩個相惜的文人,或是同窗之誼等,再就是兒女私情之信件)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默默念了一句,“他竟主動約我,他竟……”仰起頭,油燈照耀下,眼裏眨出點點淚光,晶瑩透剔。
京城郊外某小亭
四月陽光沐浴下的萬物,朝氣蓬勃而生機盎然,甯靜的湖水清波蕩漾,恬靜柔美,溫暖祥和,倦坐在春日裏,把春天比作一壺美酒,是如此甘冽撲鼻,醇香持久!
明月打坐在小亭裏,小亭外,誠嘉帝從普通的馬車上下來,離得遠遠,就怕驚動了正在養神的心心念念之人,他輕手輕腳的靠近了小亭,站在小亭外癡癡的看向明月,是他,一如十五前的他,絲毫沒有變,他不自覺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臉,仿佛有些倦意細紋,自己似乎竟老了。
小亭外,一樹樹花開,随風搖曳,輕舞旋律,花瓣紛紛揚揚飄落,綻放着美麗,馨香滿懷,讓心生黯然之意的誠嘉帝突然心情好了些,他拂了一下衣袍擡腳進了小亭。
“你來了!”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仿佛道盡了所有前塵往事,和着亭外的繁花似錦,生命似乎芬芳四溢。
“是,我來了!”誠嘉善微笑着回道,“你還好嗎?”
明月睜開眼,從打坐的地方站起,微笑着回道,“一切都好!”
“那就好!能見到你真好!”
明月微微一笑,擡頭看向小亭外明媚的春光,緩緩說道,“我要去雲遊了!”
“你要離開?”誠嘉帝頓生慻意,不舍之心躍然臉上。
明月轉身看向誠嘉帝,“三年五載,我就會回一次京城。”
“回來見我?”誠嘉帝兩眼殷殷的看向明月,緊張不安,還有害怕,害怕明月口中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明月卻點了點頭,“是!”
“之霖——”誠嘉帝感動的話都說不出來。
明月淡然的說道:“這兩年,我想了很多!”
“你……”
明月說道:“我想我們如何才能相伴到老!”
“之霖,你……”誠嘉帝驚喜的叫出聲來。
明月淡然一笑,“我找到了!”
“是——”誠嘉帝感覺自己的心跳到了心眼。
“那就是和你做一生朋友!”
“之霖……”誠嘉帝感覺自己如同從天上掉到了冰窖。
明月安慰般的撫了一下誠嘉帝的肩膀。
誠嘉帝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你待我太過殘忍!”
“不……”明月搖頭,“因爲這世上隻有友情能保持不變,可以終于生相伴。”
“不,不,這不是我想要的。”誠嘉帝連連搖頭。
“泰之——”
“你叫我名字?”
明月笑道,“是,作爲朋友,我們雖不能濃烈,卻能細水長流相伴終身,你不願意和我相伴終身嗎?”
“我當然想……”誠嘉帝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說自己的情感,自己并不需要朋友,自己需要……他說不出口。
明月看向誠嘉帝說道:“這是我找到的唯一方式。”
“之霖,我不甘哪!”
“泰之,自從你坐上龍椅,命運已經把一切定局了!”
“之霖——”誠嘉帝帶着濃濃的不甘叫道。
明月再次微笑:“泰之,我要去看看你治下的大好河山,我要替你感受這大好河山的磅礴氣勢,然後回來告訴你,你的江山是如此之美,是如此之富庶。”
“之霖……”淚水模糊了誠嘉帝的雙眼。
“我們可以平淡如水走過一生。”
無法言語的怅然,無法言語的淡淡喜悅,既相悖又和諧的出現在誠嘉帝的情緒裏,小亭外,袅袅雲煙,誠嘉帝眼中仿佛出了青磚灰瓦、小橋流水,還有丁香、雨傘,還有楊柳、胡同……充斥着江南朦胧的景象,可這明明是北國天地,根本沒有這些裝點,也許這就是隻可意會不可言說的情愫,就是千千情結,或許隻有婉約的江南之景才能表達。
四月的天氣,格外溫柔,清風暖陽相随,天上白雲飄逸,清風午後,在這個小亭子裏,兩個男人坐着下了一盤棋,還喝了幾杯茶。
小亭外,梨、杏花開,清新淡雅,婉約輕盈。清風徐來時,梨、杏花瓣飄落一地香塵,搖曳在春風裏,彌漫着淡淡的清香,讓人意醉神迷。
帶着淡淡的愁怅,還有對有期的期待,兩個男人終于執手暫别。
“經常寫信給我!”誠嘉帝殷殷說道。
“嗯!”明月笑道,“我還會把各地的土特産寄給你!”
“真的?”
“嗯!”
“太好了,要是有美食,也一并寄給我!”誠嘉帝怅然的心終于開心點。
“保存不了!”
誠嘉帝說道:“那你學會,等我們見面時,你做給我吃!”
“好!”
是愁怅,又有不能言喻的淡淡喜悅,兩個男人相視一笑,命運仿佛豁然開朗。
“回去吧!”
“不,我看着你走!”
明月仿佛無奈的一笑,“那好吧!”雙手朝誠嘉帝合拾了一下,悠然轉身而去,帶走一袖清風。
誠嘉帝看着不拖泥帶水的明月忍不住開口叫道,“之霖……”
明月回頭。
“你就不能主動回頭看一眼嘛!”
明月笑回,“我正準備回頭,你就叫了!”
“啊……”誠嘉帝如一個孩子般驚訝的真切。
明月幹脆轉身,合手說道:“聖上,有時候爲政也一樣,不可太心急!”
誠嘉帝深深的看向明月,“你指淳于候?”
明月笑道,“淳于候的妻子是個有福氣之人!”
“福氣……”
“聖上……泰之……早行一步,我就會早回一步!”明月說道。
“你……之霖,你可夠壞的!”誠嘉帝無奈的搖頭。
明月低頭一笑,再次悠然轉身,沒有再回頭,誠如他所說,早行一步,便會早回一步,爲早早的回來,趕緊上路吧!
純淨透澈,你似人間四月的晨露,滴落于新綠之中;溫暖和熙,你又似人間四月的晨風,吹散缭繞在我心頭的迷霧。
天不知不覺的暗了下來,誠嘉帝還站在小亭外,久久不肯離去,晚風輕輕吹過,溫柔如水,往日種種,絲絲縷縷不知不覺湧上心頭,紅塵俗事之中紛紛擾擾,緣來緣去,聚聚散散,幾多無奈,就讓一切似人間四月天這般美好吧。
開國公府
于文庭坐在夏琰的書房裏,終于有空把東州府餘下的事細細說了一遍,又說了些年前年後之事,說完之後,終于沒忍住,問道,“爺,夏收眼看着就到了,皇上那邊還沒動靜,你看……”
夏琰拄着下巴輕輕的回了兩個字,“不急!”
于文庭歎了口氣,坐在那裏一動也不動,按平常時候,無事,他就要退了,可是今天卻沒有。
夏琰瞄了一眼,沒吭聲,等了一會兒,發現他還是沒動靜,擡了擡眉,心想,你不說不問,我可要回内院陪兒子女兒了。
眼見着夏琰要起身,于文庭沒辦法,結結巴巴的開口問道“爺,聽說……聽說……”
夏琰看了眼有些臉紅的于先生,笑道,“說話就說話,你臉紅什麽?”
“爺,我……哎,不是爲了孩子嘛!”于文庭終于說出口了。
“想問什麽?”夏琰一笑。
“候爺,國公夫人那裏……”
夏琰回道:“我想她會同意的!”
于文庭聽明白了,這話意思是他同意了,其他人的意見都不是問題,高興的連忙站起拱手,“多謝候爺!”
夏琰已經出了書案,走到他面前,“别謝了,孩子們有緣份!”
于文庭感慨謝道,“爺,有緣的多得去了,不一定有份。”
“知道就好,趕緊努力吧!”
于文庭笑着追上夏琰,“那也得有候爺你這棵大樹才是。”
夏琰轉頭看了一眼,“我這棵大樹可需要人扶持的。”
“是,是,小的明白了!”
幾天後,皇宮
陳侍講站在禦書房裏有一會兒,手拿書卷的,正認真傾聽,傾聽什麽呢?皇上跟他說了什麽嗎?
不,他是在傾聽,可是皇上沒跟他說話,皇上再跟其他人話,他們是誰呢?
戶部尚書方大人,戶部侍郎宋廣和及戶部度支郎韓牧開。
前文我們有說過,什麽叫度支,度支就是掌判天下租賦多少之數,物産豐約之宜,水陸通途之利。每歲計其所出而度其所用,轉運征斂送納,皆準程而節其遲速,簡單地說就是分别掌管國家的鹽鐵生活必須資源,國家賦稅收取。
戶部尚書方大人站在一邊沒有說話,宋大人偶爾說幾句,畢竟他分管稅賦這塊,而直接面對稅賦的韓牧開正在回皇上問話。
誠嘉帝問道,“愛卿的意思是,北邊長興府一帶邊貿沒有稅賦可收?”
韓牧開拱手回道:“回聖上,不僅僅長興府一帶,整個和遼、金相交之處的貿易,這兩年幾乎沒有稅賦進來!”
“如果進來,大概多少?”誠嘉帝問道。
韓牧開回道:“回聖上,保守估計有三百萬兩以上,如果貿易再興旺一點,可能達到五、六百萬兩!”
誠嘉帝凝眉問道:“三年前收了多少?”
韓牧開回道:“回聖上,第一年恢複貿易往來時,達到了一百萬兩,當時前來交易的人數和物品總數并不多,可這兩年由于物産豐铙……”
“朕明白了!”
方大人悄悄瞄了一眼皺眉的聖上,随即收回目光。
宋廣和拱手上前說道,“聖上,長興知府伍大人說遼金之人彪悍,上次隻強硬讓某個遼人商販交課稅,那個遼人商販竟糾集一大隊人馬打傷了幾個收稅小吏,有一個打成重傷竟不治身亡,搞得小吏們不敢再去收課稅!”
誠嘉帝眉頭又緊了緊,說道,“長興府的廂軍呢?”
“回聖上,伍大人說了,如果出去廂軍,怕就是一場戰事了!”
這時陳侍講從角落後面拱手上前,“回聖上,臣有事回禀!”
“陳愛卿請講——”
陳侍講回道:“回聖上,伍大人不出動廂軍是對的,一旦出動廂軍,就不是民間商貿往來了,而是國事了!”
誠嘉帝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韓牧開幾不可見的哼了一聲,拱手回道,“聖上,難道稅賦不是國體大事嗎?”
誠嘉帝松開的眉頭再次凝起,氣氛一時之間緊張起來。
“稅賦之事,确實滋事體大!”許久之後,誠嘉帝才開口說道。
這裏對稅賦最清楚的,莫不過戶部尚書方又行了,通過均田制,通過捋腐敗官吏,吏治确實清明了很多,可是誠嘉帝接到手的大陳朝底子在那裏擺着呢,不能說千瘡百孔,但也積貧積弱,國庫裏沒幾兩銀子,這兩年雖說寬泛了,但國庫依然沒多少銀子,想要忽略三百萬兩,似乎不太可能。
方又行覺得自己說話的機會到了,上前一步,拱手說道,“聖上——”
誠嘉帝問道:“方愛卿有什麽話要講?”
“回聖上,長興府不是夏候爺的治下嘛,這些事讓他解決不就得了!”
誠嘉帝目光倏的一下看向方又行。
方又行坦然的回了一眼誠嘉帝,微微一笑說道,“聖上,微臣覺得,可不能讓小候爺偷這個懶,管他文治還是武治,這都是他的事。”
誠嘉帝挑眉,“方愛卿這話說得不錯,無論文治還是武治,确實是他的事。”他頓了一下叫道,“來人,宣夏候爺——”
“是,聖上!”
陳侍講連忙叫道,“聖上——那可是遼人、金人,非常野蠻,要小心緊慎處理才是!”
誠嘉帝撇了一眼陳侍講,“朕知道!”
“是,聖上!”陳侍講被皇上這一眼看得心發慌,連忙拱手退了兩步。戶部三位大人幾不可見齊齊看了他一眼,個個内心暗哼,到底是以仁治國,還是膽小怕事?
開國公府
夏琰正在内院逗孩子們玩,童玉錦拿着白紙畫筆進來了,對夏琰說道,“小開叫你!”
夏琰問道:“什麽事?”
“宮裏來人讓你進宮!”
夏琰眼眯了一下。
童玉錦問道,“叫你什麽事,心裏有數嗎?”
夏琰站起來,對孩子們說道,“去玩吧!”
“是,父親!”
“是,父親!”
天天帶着朵朵出去了。
夏琰對童玉錦說道,“知道些!”
“什麽事?”
夏琰回道:“北邊的稅賦收不上來。”
“和遼、金之人?”
“嗯!”
童玉錦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
“我進宮了,你去帶孩子們吧!”
“好!”
京城皇宮
夏琰到宮裏時,已經是傍晚時分時,正是在宮中辦公務之人回府的時間,他在宮門口遇到了回府的陳侍講。
年近四十的陳侍講豐腴白淨,是個極會保養之人。 兩人目光遇上,隻是禮貌性的點了點頭,然後,一個進宮門,一個出宮門,仿佛各不相幹。
轉身的夏琰目光沉了沉了,暗嗤一聲,居然賣弄到我頭上,眸光幽深,甩着衣袖進了禦書房。
禦書房門口内侍見夏琰到了,連忙唱道,“夏候爺觐見。”
禦書房門内,誠嘉帝放下手中的筆,停了一下才叫道,“宣——”
“是!”
“宣小候爺觐見——”
夏琰畢恭畢敬的進了禦書房,進來就給誠嘉帝行禮,“臣給聖上請安,吾皇萬歲萬萬歲!”
“平身!”
“謝聖上!”
誠嘉帝說道:“給小候爺賜坐!”
“是——”衛兆啓親自搬了椅了,“候爺請!”
“謝過衛總管!”
“候爺客氣了!”
落坐的瞬間,夏琰基本肯定了,誠嘉帝要自己去收賦。
誠嘉帝見夏琰坐了下來,微微一笑,“子淳近來在忙什麽,也不進宮見朕了!”
夏琰從椅子上站起來,“還請聖上責罰!”
“坐吧!”
“是,聖上!”
誠嘉帝歎了口氣,說道:“轉眼之間,都是四月了,馬上就要進入五月了,日子過得真快啊!”
“是啊,聖上,臣的兒子都快五歲了!”
誠嘉帝微微一愣,愣過之後,笑道,“是啊,想起開公國進宮求朕給你賜婚,仿佛就在昨天。”
“多謝聖上賜婚,讓微臣有了美滿姻緣!”夏琰真誠的道謝。
誠嘉帝倚到龍椅背上,悠悠的看向夏琰,說道,“倘若朕覺得童氏配不上你,不給你賜婚,你會怎麽樣?”
“臣沒想過!”
“沒想過?”
“是,”
誠嘉帝說道:“可朕卻覺得你們相識已久,仿佛到了非君不嫁,非君不娶的地步。”
夏琰一本正經的回道:“聖上,你隻說對了一半。”
“哦,什麽意思?”誠嘉帝問道。
夏琰回道:“臣非君不想娶别的女人,可是内人她卻選擇了一個賣肉的。”
“選擇賣肉的……?”誠嘉帝突然止不住的大笑起來,笑而不止。
連内侍們都跟着笑起來,衛兆啓看着說得一本正徑的小候爺,忍不住問道,“候爺,難道賣肉的長得比你還好看?”
“沒有!”
“那是……?”衛兆啓不解。
夏琰一本正經的回道:“内子說,什麽樣的鍋配什麽樣的蓋,她覺得跟我不對等,嫁給我這種事,想都沒有想過!”
誠嘉帝停止了笑聲,“童氏的意思是不高攀?”
“是,聖上!”
誠嘉帝再次問道:“除了不高攀,她想嫁給你過嗎?”
“沒想過!”
誠嘉帝感興趣的看向夏琰,“要品有品,要貌有貌,還是開公國府的嫡長子,世代封襲,憑什麽不想?”
“臣問過她!”夏琰說道。
“是嘛,她怎麽回答?”
夏琰回道:“她說,她隻想過簡單而舒适的日子,候門正妃不适合她。”
誠嘉帝說道:“倒是個奇怪的女人,居然不想享受榮華富貴。”
夏琰回道:“内子說了,與榮華富貴相對應是等價的付出。”
誠嘉帝的臉上笑意完全退去,内侍們都悄悄的往後退了退。
“等價的付出?”
“是!”
誠嘉帝深深的看向夏子淳,“那朕呢?”
夏琰擡了一下眼皮,随即垂下回道:“聖上是這個世上付出最多的人,爲了大陳朝,隐忍了一切屬于自己的私人情感,是最了不起的人。”
“你内子說的?”誠嘉帝有些動容。
夏琰回道:“說過類似的話,我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
“喔,是嘛!”
“嗯!”
誠嘉帝感興趣的問道:“那她原話是怎麽說的?”
“呃……”夏琰似乎爲難的看向誠嘉帝。
“不方便說?”
“不是!”
“那是爲何?”
“怕聖上聽了,治臣的罪。”
誠嘉帝看向夏琰,“無防,朕不治你的罪!”
“這……”
“還不肯說?”
“聖上,實在是内子的話太粗魯了,我怕污了聖上的耳朵。”
“一個婦道人家能說多粗魯的話?”誠嘉帝不信。
夏琰抿了一下嘴說道,“是,聖上,那臣就說了。”
“嗯!”
“内子說皇帝這個職業最苦,起得比……”夏琰頓住了,不敢往下說。
誠嘉帝看向夏琰。
夏琰繼續憋字,“……比雞……早……”
“比雞……”衛兆啓捂着嘴說道,“聖上,鄉村農家養公雞打鳴用,天還沒亮,它就叫了,确實……”他不敢說了,想笑又不敢笑。
誠嘉帝闆了闆臉,道,“還有呢?”
“回聖上,睡得比……”
“比什麽?”
“比狗晚!”夏琰視死如歸般快速說了三個字,然後跪在龍案前,不敢出氣。
誠嘉帝哼了哼,“還真是粗糙的很,竟敢……”
“聖上,請治臣的罪!”
“罷了,朕說過不治你的罪,怎麽會出爾反爾!”誠嘉帝歎了一口氣,話粗理不粗,自己可不就是這樣。
“謝聖上隆恩!”
“起來吧!”
“是!”
誠嘉帝終于切入正題,說道,“你的京北路出了問題,知道吧!”
“是,聖上!”
誠嘉帝嚴肅的說道:“别‘是’,你的事倒要讓朕操心,你該當何罪?”
“爲臣不敢,請聖上治罪!”
誠嘉帝說道:“罪就不治了,明天早朝過後,你去京北路解決這件事!”
“是,聖上,臣一定竭盡全力做好!”夏琰拱手回道,果然如自己所料,不過皇上别扭的樣子還真可愛。
“嗯!”
夏琰又說道,“可是聖上……”
“難道不行?”
“不是!”
“那是爲何?”
夏琰探話:“臣想說,對于野蠻的遼、金之人,要是動起手來幹上一架怎麽辦?”
“難道打架之事還要朕教你不成?”
夏琰連忙回道:“沒有,沒有,臣就是覺得聖上好比臣的父親,臣要是打了人家孩子,聖上可得護短啊!”
“夏子淳,什麽時候學會插科打诨了!”誠嘉帝哼道。
夏琰回道:“聖上,臣一直是這樣的,隻是以前裝得好,現在裝不下去了!”
“你……”誠嘉帝無語了。
“聖上——”
“知道了,趕緊退下去,朕見不得你軟骨頭的樣子!”
“是,是,臣馬上就退下去!”
退出皇宮的夏琰恢複了冷然傲倨,看來皇上對自己放下七分戒心了,這就好,否則還怎麽做事,至于另外三分,這是每個帝王必有的,不可避免。
回到開國公府
童玉錦沒有睡着,一直坐在床上邊看書邊等,見他回來,連忙從床上爬起過來伺候他,“怎麽樣?”
“就是那樣?”
“去京北路?”
“嗯!”
童玉錦問道:“什麽時候出發?”
夏琰回道:“等明天早朝宣谕!”
“哦,那你今天晚上豈不是睡不了多少覺了?”
“沒關系,等到出了京,就不要上早朝了!”
童玉錦高興的叫道:“嘿嘿,我們在治地上呆幾年,然後再在京裏呆幾年,輪流着來,既不遠離朝堂,又不靠近朝堂,保持适當的距離,真好!”
“你想得真美!”
“那當然,”童玉錦大笑,“我要解放了,哈哈……”
看着仿佛一瞬間沒有束縛的童玉錦,夏琰無聲的歎了口氣,原來她要自由無拘無束。
第二天早朝
夏琰承旨去京北路主持邊貿稅賦事宜,他跪在地上接了誠嘉帝的口谕,“是,臣,定不負衆望。”
“嗯”誠嘉帝叫道,“來人,把朕今天早上拟得聖旨拿過來。
“是,”衛兆啓從小黃門的托盤裏拿了聖旨,雙手捧着。
“宣旨吧!”
“是,聖上!”衛兆啓回道,然後轉身,打開聖旨,“夏候爺請接旨——”
“是”夏琰全身伏地,“臣,夏琰在此,恭迎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召日:今有正三品副轉運史夏琰擢升爲正二品都轉運史,其夫人童氏封二品正诰,賞賜若幹,随後附清單送到開國府,欽此!”
“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萬歲!”
站大朝殿裏的人,大部分都沒有想到,被皇帝冷落了一段時間夏琰會連升兩級直接到了正二品都轉運史,這可是封疆大吏中品極最高得了。
夏琰擢升猶如一塊大石頭投進了本就不平靜的大湖,這下就更不平靜了,不過這些跟夏琰無關了,他收拾行囊準備去京北路了。
出去前,趙之儀單獨請夏琰吃了一頓,酒酣耳熱之際,趙之儀有些失意,醉意熏熏的說道,“還是兄弟你舒服,可以離京了!”
夏琰抿了一口酒,“你失落什麽?舍不得我,那就跟我一起去!”
“去你的!”
夏琰笑道,“沒當上族長,失落?”
趙之儀搖頭,“我怎麽會在乎一個族長位置,我隻是……”
“隻是覺得族長是三王爺,讓你心裏不舒服?”
“知我者子淳也!”
夏琰哼道:“放心,三王爺都六十出頭了,還能做幾天?”
“話是這樣說沒錯,就是覺得……”趙之儀搖了搖頭,一臉感慨。
夏琰明白趙之儀想說什麽,他沒有想到誠嘉帝真會收回族裏的權力,他垂了一下眼,“也許下一任族長非常有能力也說不定。”
趙之儀看向夏琰,“你意思是……”
“我什麽意思也沒有,就是随意說說!”夏琰瞄了一眼他說道。
“咱們是哥們……”
“你還是姓趙的呢?”
“去你的,不說了,咱們兩個不醉不歸。”
五月初,夏琰帶着妻子兒女一路張揚的去京北路上任了,送行隊伍之衆自是不必說,我就來看京北路。
京北路長興府
伍大人終于收到京裏确定的公文,興奮的轉了圈,叫道,“來人!”
“在,大人!”
“把夏候爺來京北路的消息全面張貼出去。”
小厮小聲念道,“不需要張貼了,大家都知道了!”
“這麽快?”
“那當然!”小厮說道,“剛才佟大人回來,組織人去收課稅了!”
“遼人交稅了?”
“大人,大商戶不知道,反正那些小商販們陸陸續續交了!”
伍大人高興的點了點頭,“好,好……”
故事講到這裏,就要結束了,四年前一場戰事,讓夏琰的餘威還在,人未到京北路,稅賦就開始動了起來。
等夏琰到達京北路時,想交的都交了,不想交的,免不了用種各方法,其中包括小規模戰事。
戰事引來京城别有用心之人的參奏,可是都被誠嘉帝壓了下來,爲何呢?當然是因爲白花花的銀子,夏琰在長興府的第一年就收了三百五十萬兩課稅,和戶部度支預估一樣,不差分毫,誰會跟銀子過不去呢?特别是皇帝。
長興府的冬天是寒冷的,結束一股小規模的戰事回到家的夏琰凍得手都生瘡了。
朵朵和天天迎在門口,見到夏琰小跑着迎上去,“父親,父親——”
看着孩子們像燕子一般飛向自己的懷抱,累得虛脫的夏琰,瞬間有了精氣神,張開雙臂抱着自己的一對兒女。
“父親,你瘦了!”
“父親,我下次幫你去打壞人!”
“好,好!”夏琰高興的回到,抱着兩個孩子回到了内院。
内院門口一個大肚婆正翹首以盼,等看到夏琰時,嫣然一笑,“回來啦!”
“嗯”夏琰放下孩子,連忙過去攙童玉錦,“都要生了,還敢出來,小心地滑!”
“知道,本來預産期到了,可這孩子爲了等你,硬是不出來!”
“亂說!”
“真的!”
“好,我相信你了,趕緊進去吧!”
“知……”‘道’還沒有說出來,童玉錦就叫疼了,“我怕是要生了!”
“來人,來人——”
“在,候爺!”
“夫人要生了!”
“候爺,莫慌,早就準備好了!”
“在哪裏,我抱錦兒過去!”
“是,候爺,跟我來!”
第二天黎明時分,雞鳴一起叫的還有一個孩子,朵朵和天天抱着夏琰的大腿說道,“父親,母親生了!”
“是,你們母親生了。”夏琰扒在門框邊笑道,“明月大師合的真好,我果然兒孫滿堂、幸福美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