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琰在朝内排在前面,那麽出朝殿必然走在後面,趙之儀不知不覺走到他身邊,笑道,“我聽說了!”
夏琰瞄了一眼,“想說什麽就說,不要‘聽說’!”
趙之儀咧嘴一笑,“我這不是打開話題嘛!”
夏琰唬了一眼,沒理他。
趙之儀再次笑笑,“這事不像你婆娘的風格,她爲何要這樣做?”
“那你覺得應當是什麽風格?”
趙之儀說道:“至少應當像男人一樣冷靜,理智解決。”
“男人一樣理智?”夏琰呵呵笑道,“倒是有點意思!”
“喂,說正經的,你婆娘這樣做落人口舌,并且……”趙之儀的言下之意是今天早朝上的事。
夏琰擡眉:“那你等着瞧瞧,看看是不是落人口舌?”
“啊……”趙之儀剛想問什麽,誠嘉帝身邊内侍正緊着步子走過來。
内侍喘着氣:“夏候爺,聖上讓你去一趟禦書房。”
夏琰擡手:“多謝公公帶話!”
“候爺客氣了,請吧!”
夏琰跟着内侍去了禦書房。趙之儀站在後面久久沒動,夏子淳讓她婆娘這樣搞事,是幾個意思?
章大人從後面跟上來,看了一眼夏琰的背影,笑道,“趙郡王不回家帶兒子?”
“回,當然要回!”
“一起走?”
“一起走!”
一老一少,兩個人肩并肩走着,說些日常小事,章治平看着年紀雖輕但憋得住氣的趙之儀,笑道,“我還以爲能從趙郡王口中聽到些小道消息,想不到你這口風這麽緊?”
“章大人,你這是說笑吧,我可沒有小道消息!”趙之儀連忙回道,他真沒想到夏子淳婆娘跟内宅婦人一樣,很意外,也想知道原因。
章大人甩着寬袖,擡頭看了看晴空萬裏的天空,“天氣漸漸高爽起來,眼看着就要入秋了,又是一收獲季節!”
趙之儀笑道,“看見天就能想起收獲,章大人真是關心國計民生。”
“趙郡王不是一樣?”
“哈哈,是,都一樣!”
章大人突然開口說道:“夏夫人做事一向不輸男兒,我想這件事定有什麽誤會!”
趙之儀挑眉:“章大人把這件事定義爲誤會?”
章大人反問:“難道趙郡王不覺得?”
“不,我不覺得,夏子淳婆娘這樣做絕對不是什麽誤會!”趙之儀肯定的說道。
章大人笑問:“那麽以趙郡王來看,是什麽?”
趙之儀叫道:“章大人,你套我話?”
“哈哈……”章治平大笑,“被你看出來了!”
“章大人,你……”
一老一少打着機鋒,都在猜測童玉錦行事爲何要這麽張揚。
禦書房
誠嘉帝溫和的問道:“子淳,禦史台的人都在參你夫人行事太過張揚,你覺得呢?”
“聖上,是張揚了!”
居然毫不猶豫的承認了,誠嘉帝問道:“喔,爲何要這樣做?”
夏琰拱手回道:“回聖上,内子替長姐氣不平,行事一時之間有失分寸,還請聖上開恩!”
誠嘉帝輕輕笑道,“我記得你夫人行事不輸男人,爲何這次會如此莽撞,你讓朕如何和天下百姓交待?”
“請聖上責罰!”
“子淳,你沒對朕說實話!”
夏琰擡頭,“聖上——”
誠嘉帝看着夏琰的雙眼問道:“爲何?”
夏琰想了一下說道:“聖上,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這種是童玉錦的問話方式,他居然不知不覺受了感染,竟這樣問起當朝皇上來。
嚴謹的誠嘉帝被這句話問得神情松了些,他的臣子沒有對他太設防,問道:“假話是什麽,真話又是什麽,?”
夏琰回道:“假話是内子想耍耍候夫人的威風!”
誠嘉帝揚眉。
夏琰繼續回道,“真話是,内子是故意這樣做的。”
誠嘉帝問道:“目的何在?”
“合理拿回屬于長姐的嫁妝!”
“合理?”
“是!”
誠嘉帝眼眯了一下:“難道,她搶的‘民财’是你長姐的嫁妝?”
夏子淳搖頭笑道,“不是!”
誠嘉帝說道:“既然不是,那麽禦史台的人就沒有參錯。”
“請恕臣做事激進了!”
誠嘉帝繼續問道:“何意?”
夏琰回道:“臣想逼貪長姐嫁妝之人到大理寺告狀。”
“逼告狀?”誠嘉帝眉頭皺起。
“是!”
誠嘉帝說道:“你想通過官府拿回屬于你長姐的嫁妝?”
“回聖上,正是!”
誠嘉帝眯眼看了一會夏琰,有一小會沒說話,隻見夏琰微微低着頭,波瀾不驚,年紀輕輕,沉穩幹練卻不輸老臣,行事嚣張,倒有些資本,遂開口說道,“你就準備進大理寺讨回你長姐的嫁妝吧!”
“多次聖上隆恩!”
“退下吧!”
“謝聖上!”
等夏琰走了,大太監衛兆啓輕輕笑道,“聖上,夏小候爺倒是實誠。”
誠嘉帝瞄了一眼衛兆啓,“是嘛?”
衛兆啓仿佛沒有看到誠嘉帝那一眼的意味深長,笑眯着眼:“小人覺得舅爺爲出家的姑娘出頭,倒是無可厚非。”
誠嘉帝點了點頭,“娘家爲出嫁的姑娘出頭,确實無可厚非!”
“聖上英明!”
誠嘉帝卻陷入沉思,衛兆啓看見門口有小太監探頭探腦,揮手讓他們退了,不聲不響陪着誠嘉帝坐着,眼看午時都要過了,誠嘉帝卻沒有讓人傳膳。
開國公府
美珍把外院夏小同拿來的東西傳給了童玉錦,童玉錦翻開看了一下,随手放到桌子上。
美珍問道,“夫人,是什麽?”
童玉錦回道:“大理寺的傳票!”
“姚氏上告了?”
“嗯”
美珍想了想問道:“夫人,你故意逼她,讓她上告?”
“嗯!”
“爲什麽?”
童玉錦歎道:“誰讓他弟弟是候爺呢?”
美珍不爲不解:“跟候爺有什麽關系?”
童玉錦沒回話,卻反問美珍:“要是普通百姓家會怎麽處理?”
“普通家庭?”
“嗯!”
美珍想了想回道:“他們會請族長、或是娘家人出面處理,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娘家出面連吵帶鬧鬧回來的。”
童玉錦點頭:“對,就是這樣,可是姓呂的現在出了意外死了,隻有一個寵妾,按道理根本不要費事就是大姐的了,可是一個小妾竟敢把開公府告到大理寺,事情沒那麽簡單!”
“夫人的意思是,姚氏背後有人?”
童玉錦說道,“可以這麽認爲。”
美珍想了想說道,“也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妾最多到開國公府門口來鬧鬧,那敢、或是那裏想的到去大理寺告狀。”
聽到美珍的分析,童玉錦笑道:“不錯呀,美珍,說得頭頭是道。”
美珍不好意思的說道:“正常情況不都是這樣嗎?”
“對,所以反常及妖!”童玉錦說道。
京城某胡同
姚氏等在客廳裏快大半天了,等得心裏慌慌的,再次開口問道,“這位媽媽,貴人什麽時候來?”
“不是對你說了嘛,煩心等等!”
姚氏饑腸辘辘,餓得快沒力氣了,可憐巴巴的說道:“可妾身都等一天了,家裏什麽都沒有了,我得請貴人給我做主啊……”
老婆子看了一眼風韻猶存的姚氏,陰眼撇嘴,就你這樣,還指望我們主人出門就往這裏跑呀,哼,想得美。
京城另一處胡同
晉王下朝後沒有回王府,徑直進了别院,見他來了,書房裏等的幾個人個個都站起來,晉王擺了擺手,“都坐吧!”
“謝王爺!”
晉王走到主位,撩起袍子坐下去,問道,“情況怎麽樣了?”
某中年男人回道:“王爺,一切都在你控制的範圍内。”
“要小心!”晉王想着早朝上波瀾不驚的夏琰,眉頭皺了皺說道。
“王爺提醒的是!”
晉王問道:“那二十萬兩什麽時候運到京城?”
“二十……王爺,什麽二十萬兩?”中年男人吃驚的問道。
晉王老眼緊眯,“東州府丢了二十萬兩庫銀,不在你們手上?”
中年男人連忙站起來,“王爺,小的沒有收到這樣的消息!”
晉王連忙叫道,“來人——”
外面進來一個黑衣人,“小的在!”
晉王陰沉沉的問道:“二十萬怎麽回事?”
黑衣人有些不解,回道:“回王爺,東州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庫銀丢了二十萬兩。”
“我是問你這二十萬兩怎麽回事?”
黑衣人說道:“回王爺,大爺就說銀庫丢了二十萬兩,屬下已經告訴過你了!”
“難道不是會兒……”晉王愣了一下,說道,“不是你們幾個合計的?”
中年男人回道:“王爺,屬下等人沒有合計過,就算合計,肯定也要通過東州的大爺,不可能越過他去!”
晉王輕敲了一下桌子,“來人,趕緊問一下大爺,問問怎麽回事?”
“是,王爺!”
黑夜人出去後,中年男人問道,“王爺,今天朝堂上,姓夏的被彈駭的怎麽樣?”
晉王冷笑一聲:“我們出來後,聖上單獨留下了他。”
“王爺,聖上會不會對……”
晉王打斷了屬下的話:“暫時不可能!”
“那要等到什麽時候?”中年人有些着急。
晉王悠悠的說道:“連我都不急,你們急什麽?”
“屬下就是爲王爺急,能盡快扳倒他,王爺心裏也舒坦點!”
晉王冷笑一聲:“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機會,你們讓人幫助那個女人,讓她死死的咬着不放,一定要拖累夏琰的名聲!”
“是,王爺!”
東州府
出了銀庫,于文庭問道,“肖大人,消息有遞到上頭了嗎?”
肖會遂回道:“回先生,遞了!估計最遲明天就能到達京城!”
于文庭點點頭:“去看看庫監。”
“是!”
一定有人感到奇怪,咦,夏琰、晉王等人不都知道了嗎,爲何誠嘉帝還不知道?
是啊,爲何呢?這裏有一個程序問題,夏琰、晉王得到消息的渠道都是私人隐蔽的渠道,不像東州府知州肖會遂那樣通過正式行文的方式傳遞上去,即便是八百裏加急,幾道程序走下來,時效還是被延誤了,所以二十萬庫銀被盜的消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是大陳朝的皇帝——誠嘉帝。
當誠嘉帝知道東州府二十萬兩庫銀被盜之時,已經是銀子被盜後的第三天傍晚了。
誠嘉帝摔了桌上的硯台,硯台裏剛研的墨汁潑的到處都是,光亮的大理石瞬間被濺得黑漆漆的,滴滴哒哒還有些聲音,那是桌角處流下的墨汁聲音。
衛兆啓看着墨汁流到自己腳前也不敢動一下,趙之儀低垂着眼,“是臣失職!”
誠嘉帝緩了一口氣,擺了擺手,“你人在京城,怎麽可能知道那麽遠的事!”
“聖上……”
“别說話,讓朕緩緩!”
“是,聖上!”
誠嘉帝坐在龍案後,閉上了眼,如果細看,就會發現,他的額角隐隐有青筋冒出,說明他有多動怒,一個動怒到如此境地的人,竟讓你感覺不到怒火,可想而知,他該有多隐忍,可是越能隐忍的人動靜起來越雷霆萬鈞。
一時之間,整個禦書房針落可聞,仿佛進入了深度休眠狀态;和禦書房相反的是,京城亦或是東州府仿佛是暴風驟雨前的平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誠嘉帝才緩緩開口,“你帶人去東州府!”
“是!”趙之儀剛想轉身出去,擡眼看向誠嘉帝。
“想說什麽?”
趙之儀輕聲說道:“聖上,東州府是夏子淳的轄下,你看……”
誠嘉帝直接回道:“他長史在那邊!”
“是,聖上!”趙之儀嘴上答是,腳卻不動。
誠嘉帝仿佛了然的說道:“夏愛卿暫時不會去!”
“呃……”趙之儀眨了一眼,不好意的龇牙一笑。
誠嘉帝也感到好笑,說道:“那兩口子夫唱夫随!”
趙之儀想也不想說道,“夏夫人可以跟過去!”
誠嘉帝嗤嗤一笑,“你想他們跟過去?”
趙之儀驚覺自己失态,連忙說道,“沒有,沒有,就是覺得和淮東路的轉運使打個招呼比較穩妥、有禮貌。”
誠嘉帝皮了一下眼,“趕緊去吧!”
“是,聖上!”
趙之儀拱手退着出了禦書房,不知爲何,他感覺到誠嘉帝知道夏子淳要幹什麽似的,抿了抿嘴出了宮門。
淮東府
肖會遂帶着于文庭去大獄見庫監甯拓,可是還沒等他們進牢房,獄卒就出來準備往上回禀,庫監甯拓畏罪自殺了。
于文庭先是大驚,後是震驚,不知爲何,他隐隐的感覺到,總有人先他一步掐斷了線索了,難道一個普通的東州府,水竟是這麽深,他急步往大獄裏去,叫道,“帶路!”
獄卒不知道于文庭是誰,站着沒動。
于文庭吼道,“還不去!”
“是,是……”獄卒見府州大人都不敢回駁,知道是個大人物,連忙帶于文庭進去。
丁小十跟着于文庭後面,走到石階往下時,快步的于文庭落腳踩空,差點摔了一跤,丁小十連忙跳躍着扶住了于文庭。
肖會遂直到于文庭站穩後才來了一句,“大人,小心!”
于文庭理也不理,繼續快步進了獄房,庫監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邊上守着兩個衙設。
于文庭問道,“疑犯死于何因?”
沒有人回話。
肖會遂趕緊對衆人說道,“夏候爺的長史——于先生!”
衙役這才回話,“回先生,疑犯畏罪撞牆而死!”
“爲何不拉住他?”
獄卒連忙回道:“先生,他撞牆時,正是我們換班交差之時,所以沒人注意到,等我們聽到聲音,跑過來時,他已經倒在地上了!”
于文庭看了看死者,又看了看濺滿鮮血的牆面,血迹已經由紅色變暗,慢慢凝固,他歎了口氣,“肖大人,趕緊讓仵作驗屍!”
“是,先生!”
這是東州府的地盤,結果沒有出于文庭所料,驗屍結果——撞牆而亡。
肖會遂看着臉陰得能滴水的于文庭,拱手叫道:“先生!”
于文庭呼了一口氣:“趕緊查銀子,十二箱銀子,不可能不引起人注目!”
肖會遂說道:“回先生,聽說銀子丢了,下官立即封鎖了所有出城的水、陸通道。”
于文庭問道:“城内查了嗎?”
肖會遂回道:“附近的已經查了!”
于文庭揮了一下手:“趕緊全城搜索!”
“是先生!”
于文庭聽着不溫不火的話,突然大聲叫道:“你别先生、先生的叫,銀子是東州府的,你又是知州,要被查辦的人不是我,懂不懂?”
肖會遂“是……是……,先生!”
于文庭看着軟綿卻奸滑的肖會遂,甩了一下袖子出了大獄,出來後,都已經月上中天了,一天竟然過去了,除了見到死疑犯以外,竟什麽收獲都沒有。
于文庭沒有住在衙門後院,他拒絕了姓肖的安排,自己住了客棧。
一到客棧,于文庭就對丁小十說道,“趕緊暗中派人保護好屍體!”
“是,先生!”
于文庭問道:“發消息給候爺了嗎?”
“發了!”
于文庭歎道,“希望海大人盡快到來!”
“先生,我出去安排人手!”
“當心!”
“放心,先生,我們自有門道!”
“不可大意!”
“是!”
看着丁小丁出門,于文庭捋了一把臉,沒洗沒弄,就這樣躺上床了,躺着躺着,他覺得不對勁,什麽不對勁呢,那個女人沒來纏他,他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想了一下,輕輕出了門,走到溫溫住的房間,站在門口聽了一會,發現裏面什麽聲音都沒有,試着推開了門,果然沒人,床上的薄被單掀在一邊,他伸手摸了摸,沒有絲毫熱度,不知是沒有回來,還是出去了,想了一下,走了出來,叫了自己的小厮,“人呢?”
“晚飯時間還在!”
于文庭明白了,那是出去了。
長興鼓着嘴說道,“老爺,這個女人逢人就說是你的紅顔知已,抱着孩子敗壞你的名聲!”
于文庭捋了一下胡子,“無防!”
長興急叫:“老爺——”
“你不懂,不要亂擔心!”
“是,老爺!”
東州府某酒肆,一個抱着頭巾的婦人坐在裏角,她邊上坐着個男人,男人輕輕問道,“跟着他打聽到什麽了嗎?”
婦人說道:“沒有!”
男人輕聲問道:“他到東州府有一段時間,你沒打聽到什麽?”
婦人回道:“聽說都到鄉下了,沒跟什麽官吏接觸。”
“王爺說了,隻要他一動到大爺,你就死纏着他,搞得他聲名狼藉。”
婦人搖頭:“怕是不容易!”
男人說道:“你在客棧盡量鬧,讓南來北往的人把他的名聲帶出去!”
“我已經這樣做了!”
“好,當心!”
兩個人說完話後,仿佛不認識似的各自分開了,走到拐角處,一個婆子把孩子遞給了女人,女人上了馬車,消失在夜色中。
于文庭站在二樓扶欄暗處,聽到遠處的馬車聲,眯眼看過去,隻見一個女人半包着頭,從胡同口下了馬車,低着頭頭急急的往客棧而來,他冷笑一聲,回了房間。
東州府衙門後院
肖會遂疲憊不堪的回到後院,幕僚正等在他的房間裏,“大人……”
肖會遂不耐煩的問道:“又什麽事?”
幕僚小心的問道:“大人,京城有消息過來。”
“什麽消息?”
“京裏問二十萬兩銀子怎麽回事?”
肖會遂張嘴就罵:“他奶奶的,爺還想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呢?”
幕僚一臉哭相:“大人,可京裏的人以爲是我們搞了這二十萬兩銀子!”
“我傻呀,搞監守自盜的事!”肖會遂瞪着被酒色泡變形的雙眼叫道。
幕僚擔心的問道:“大人,那怎麽辦?難道真是江湖幫派——飛魚幫所幹?”
肖會遂罵道:“不是他們,難道還有其他人?再說,飛魚幫的人喜歡在事後刻上一條會飛的魚,庫銀門口牆上有這标記,定是他們幹的。”
幕僚高興的叫道:“大人,那就把罪定在他們身上!”
肖會遂呸着罵道:“你腦子被狗吃了?”
幕僚縮了縮頭:“大人——”
“銅牆鐵壁,沒個内應,這銀子怎麽運得出來!”肖會遂陰測測的說道。
“那大人你的意思是……?”
肖會遂皺着眉想了一下後罵道:“他娘,可惜人已死了!”
“大人,難道他真是畏罪自殺?”
“奶奶的,煩死人了,不管了,明天再說!”
“是,大人!”
開國府
夏琰回到内院時,夜已經很深了,夏末初秋,早晚涼中午熱,他走到甬道上,隻覺得沒有了中午的燥熱,整個人都清爽了很多,快速的回到了内院。
童玉錦沒有睡覺,正坐在廂房裏縫衣服,這種情形真是很少見,夏琰感到好奇極子,想不到她還會做衣服,可真夠稀罕的,輕輕走到身邊,靠到她肩膀上,“你還會做這個?”
童玉錦低頭回道:“是啊,這兩年剛學的。”
夏琰問道:“這麽小,孩子們的?”
“是啊,我給天天、朵朵、寶弘做睡衣!”
夏琰噗嗤一聲笑了。
童玉錦擡頭:“你笑什麽?”
夏琰笑道:“除了做睡衣,你還會做什麽?”
童玉錦不滿的回道:“還會做外套啊!”
“在哪裏?”
“你沒看見我做嗎?”
“沒見過!”夏琰搖頭笑道,“我看看——”
“你不相信我!”
夏琰點了點頭。
童玉錦哼了聲,放下手中的小睡衣,要站起來,可惜夏琰的下巴太重,抵在她肩頭,她竟起不來,伸手推了一下,“趕緊讓開,我去拿給你看!”
夏琰這才直起腰,讓童玉錦去拿衣服,童玉錦走到櫃子前,從櫃子裏拿了疊好的小衣服,抖出最上面的那件說道,“你看看,是不是很好?”
夏琰伸手接過來,拿着左右看了看,“交領袍,還滾了邊!”
童玉錦問道:“怎麽樣?”
夏琰問道:“就一種顔色,不嫌單調嗎?”
“去,你懂什麽,純色顯得簡單大方,明白不?”童玉錦别了一眼夏琰。
夏琰一本正徑的回道:“我明白了!”可是臉上的笑意卻藏也藏不住。
童玉錦哼道:“明白了,你還笑得這麽賊?”
“原來不會繡花可以這樣說,長見識了,娘子!”
被夏琰說中了,童玉錦追着要打夏琰:“敢說實話的家夥,我揍你!”
“娘子,饒了小生,娘子……”
兩個人嘻嘻哈哈鬧了一會兒,夏琰抱着童玉錦懶懶的坐在凳子上。
童玉錦低低的問道:“累了?”
“嗯,樹大招風,走到今天這步,引人嫉妒,也屬于正常!”夏琰歎了口氣。
童玉錦說道:“不止嫉妒這麽簡單吧!”
夏琰似乎不太想說這些事,“男人、權勢之間都這樣!”
“也是!”童玉錦鼓了鼓嘴,“趕緊去洗漱,早點睡!”
“嗯!”
等夏琰洗漱好出來時,頭發濕辘辘的,童玉錦不再縫衣服,拿了布巾給他擦頭發。
坐在床邊讓童玉錦擦頭,夏琰半眯着眼養神,“大理寺的傳票收到了?”
童玉錦回到“收到了!”
夏琰問道:“你現在不是訟師身份了,準備怎麽打官司?”
“自辨!”
“自辨?”
童玉錦回道:“嗯,自己給自己辨護!”
夏琰提醒說道:“我的人打聽到,有人給姚氏請了訟師!”
“沒關系!”
“唉——”
“你歎什麽氣?”聽到夏琰歎氣,真是難得,童玉錦驚訝的問道。
夏琰頭疼:“我聽小同說了,大姐還躺在床上!”
“嗯!”
夏琰伸手握了一下童玉錦的手說道:“看來幫不了你,隻能靠你了!”
童玉錦微微一笑:“沒有啊,我這幾天一直讓丁小四做堂審之前的準備工作。”
“做的怎麽樣,有沒有問題?”
童玉錦回道:“大緻上沒什麽問題!”
“還是要小心,他們可能志不在嫁妝,他們要把髒水潑在開公國頭上!”夏琰說道。
童玉錦問道:“夏小開查得怎麽樣了,什麽人驚了呂叢文的馬車?”
“還不确定!”
“哦”童玉錦說道:“也污不到國公府,最多是捕風捉影!”
夏琰說道:“他們就要這樣的捕風捉影!”
“我知道了!”童玉錦溫柔一笑,“權貴不好當!”
夏琰笑笑,問道,“頭發幹了嗎?我想睡了!”
“馬上就好!”
日子過得飛快,不知不覺中,八月竟結束了,迎來天高氣爽的秋天,仰望天空,隻見一群大雁從北方飛來,又向遙遠的南方飛去。他們排列着整齊隊伍變換着陣容在空中飛翔着,一會兒排列成一字,一會兒排列成人字。
秋意漸濃,童玉錦穿上了夾衣,美珍和春燕正在幫童玉錦梳妝打扮,雖說是梳妝打扮,卻非常簡單、簡潔!
美珍說道,“夫人,這裝束還不如穿男裝!”
童玉錦笑笑回道,“這次不是去做訟師,可是被告人!”
美珍再次感歎:“夫人,你說她一個小妾怎麽敢告公國府?”
“爲何敢,肯定有敢的理由!”
“哦,”
“趕緊弄,早點出發!”
“是!”
京城各個茶樓、酒肆
“聽說了沒有,開國公府夫人奪人家财案今天開堂了。”
“我不僅聽說了,我還準備去大理寺門口旁聽!”
“啊,算我一個,我跟你一起去!”
“那還不快點喝茶水,去晚了沒位置!”
“好,好……”
邊上人說道,“什麽開國公府夫人?”
“那是誰?”
“夏候夫人,會打官司的夏候夫人!”
“啊,是她,她怎麽會奪人家财?”
“這誰知道,等一下過去聽,不就知道了!”
“也是,趕緊,遲了沒位置。”
“我就叫讓人幫我占位置了。”
“你倒厲害!”
“那當然。”
大理寺
大理寺卿樊中易看着人山人海的衙門口,搖頭失笑,“這可是大理寺,不是京兆府!”
“大人,他們才不管呢,聽說是候夫人被人告,都感興趣的不得了,想看看告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樊中易輕哼一聲,“那就一起看看,是何方神聖!”
這次來旁聽的官員很多,除了三法司,連幾個老王爺都來了,三王爺一看到攀中易就問道,“攀大人,今天先辦謀财害命案,還是奪人家财案?”
樊中易拱手笑笑:“回王爺,謀财害命,缺乏證據,現在還不能立案。”
“你沒傳夏琰來問話?”三王爺這話說得夏琰仿佛就是兇死似的,他的話立馬引起了周圍圍觀的民衆竊竊私語。
“不會吧,呂大人是夏候爺指使人幹掉的?”
“有可能喲,誰讓姓呂的不聽話呢,不聽話就幹掉”
“天啊,有權勢就是好呀。”
樊中易咳嗽了幾聲,圍觀的人被衙役往後面推了推,“王爺說笑了,立案傳人可不是憑誰一面之詞,都是講究證據才能傳人的。”
三王爺叫道:“那你趕緊去找呀!”
“是,王爺,下官會盡快找!”
“我沒看到你在找,你是不是隻拿俸祿不幹事……”
樊中易沒有想到三王爺這麽難纏,幸好有人來了,他拱了一下手,“各位王爺,還請各位先進去!”
三王爺叫道:“急啥,我就站在門口吹吹風!”
“好,王爺請便!”樊中易說完後,給衆王爺行了一禮。
晉王說道,“樊大人不必管我們,請自便!”
“多謝王爺!”
樊中易拱手迎上了章大人,“好久不見,章大人!”
“樊大人客氣了!”
陸陸續續又其他官員過來,夏琰依然到最後,仿佛就是個壓軸的,衙門口的一衆人都和他見了禮,認識的、對味的就真笑一聲,不對味的就假笑一聲,反正都笑了,堂審馬上就要開始了,進了大理寺的公堂後,一切都變成莊嚴而肅穆。
至于具體的流程,我們就不說了。
先說說候審區,童玉錦和姚氏都站在候審區,姚氏邊上站着一個青年人,非常有書倦味,頭戴書生巾,穿圓領藍緞長袍,内翻白衣折袖,顯得非常有格調,看樣子有幾把刷子,童玉錦這樣想到。
年青人也不時偷偷用餘光看一看童玉錦,這個傳說中的女訟師,今天卻将以被告者的身份站到公堂之上,他勾嘴一笑,倒是要見識見識,她厲害在什麽地方?
姚氏站在角落裏,低頭垂眼,好像是個規規矩矩的良家子。
随着衙役門的低吼聲、擊棒聲,堂審正式開始了,随着程序的進行,樊中易不停的開始傳喚相關人員。
公堂之處傳來,“帶原告姚氏——”
“帶姚氏——”
姚氏聽到傳喚聲,腳底打了個踉,她的婆子扶了一下才穩住身子,衙役催了一下,她才拘緊的低着頭跟着衙役上了公堂。
童玉錦豎着耳朵聽公堂上的問話。
樊大人中正中矩的問道:“堂下所跪何人?”
姚娟秀何曾見過這陣勢,吓得抖抖索索,都不知道回道,衙役過來提醒,她才驚得擡起頭,“妾……妾……姚氏……”
樊大人官威嚴正:“爲何事狀告何人?”
“回……回大人,爲……家财被搶、告那奪财之人!”姚氏伏在地上回道。
樊大人問道:“何人奪财?”
姚氏這下說話不結巴了:“回大人,開國公府童氏!”
樊大人叫道:“帶童氏——”
“帶童氏——”
童玉錦跟着衙役上了公堂,由于她有品極,是個封诰夫人,她沒有行跪拜之禮,她仍然如以前一樣,行男人禮節——拱手抱拳禮。
樊大人微微一笑:“堂下何人?”
“民婦童玉錦!”
樊大人問道:“童氏,有人狀告你奪人家财可有此事?”
“回大人,有!”童玉錦回道。
樊大人嚴肅的說道:“你可知,奪人家财是犯法的,爲何做犯法之事?”
童玉錦反問:“大人,事出必有因,大人爲何不問問原告,我爲何要奪人家财?”
樊大人轉問:“姚氏,童氏所說,你可說出原由?”
姚氏低着頭,悲悲嘁嘁:“大人,妾身不懂!”
“有何不懂?”
姚氏嘟囔:“大人,妾身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内宅夫人,今天請了訟師,妾身肯請訟師跟大人說。”
“準!”
“帶訟師!”
年青人被帶上了公堂,隻見他拱手拜禮:“學生謝蘇裏拜見各位大人!”
“謝蘇裏!”
“學生在!”
樊大人問道:“你的代訴人爲何被人奪家财,你可知道?”
謝蘇裏沒有回話,卻說道:“大人,童氏剛才已經承認奪人家财,這就是犯法,按律她就要定罪!”
童玉錦笑道,“謝訟師,你有注意我的用詞嗎?”
“當然!”謝蘇裏笑回。
童玉錦問道:“既然注意到我用詞,爲何還要定我的罪?”
謝蘇裏拱手對衆人說道:“奪,不是拿,更不是借,難道不是犯法?”
衙門口的人紛紛點點頭,“對,奪就是搶,肯定要犯罪的……”
童玉錦笑笑沒吱聲。
謝蘇裏問道,“樊大人,學生說得可有錯?”
“沒錯!”樊大人問道,“童氏,你可有話說?”
童玉錦笑道:“謝訟師說得沒錯!”
樊大人問道:“那你還有何話可說”
童玉錦再次微微一笑,“大人,除了這個措詞,奪後面的字,大家聽到了嗎?”
門口有人議論:“奪後面什麽字?”
“奪人……人字……”
“對,就是人字!”
樊大人問道:“何意?”
童玉錦說道:“大人,這個‘人’是指被奪之人,這個被奪之人可能是姚氏,也可能是其他人。”
樊大人問道:“有何區别?”
“區别大了,大人!”童玉錦回道。
樊大人又問:“什麽樣的區别?”
童玉錦回道:“如果被奪的财産不是姚氏的,那麽她有何資格來遞狀紙呢,做好人好事嗎?我不覺得!”
姚氏立馬反駁:“你亂說,你到我家裏搶奪東西,居然說不是我的家财,這是何道理,讓大家評評理,這說得過去嗎?”
謝蘇裏拱手說道:“大人,童氏進我代訴人家裏搶東西,周圍的鄰居可以作證!”
“帶證人!”
文院路幾家靠近呂宅的人被叫了公堂。
樊大人問道:“你們可看到有人搶奪姚氏家财?”
“回……回大老爺,有……”
“是何人,可否指出?”
鄰人轉頭看了看,當她看到童玉錦時,伸手一指,“就是她——”
謝蘇理拱手說道“大人,這是人證!”
姚氏和謝蘇理都同時看向童玉錦,看她還有何話要說。
包括樊大人等也都看向童玉錦,等她回答。
隻見童玉錦微微一笑,“沒錯!”
謝蘇理連忙跟着說道:“童氏,你既然認了,那麽就要受到律法制裁!”
童玉錦看了他一眼,到底年輕,這麽沉不住氣。
“大人,童氏都承認了!”
樊大人見謝蘇理等自己回話,問道,“童氏……”
童玉錦說道:“大人,莫急!”
謝蘇理轉頭:“你還有何話要說?”
童玉錦笑道:“我還是那句話,‘被奪之人’,姚氏不是那個被奪之人!”
謝蘇理說道:“鄰人都指認了,你又承認了,糾結這個沒有意義!”
童玉錦對樊大人說道:“大人,姚氏的男人是誰,不要我說了吧!”
樊大人回道:“當然,前翰林檢讨呂叢文呂大人。”
“正是,呂大人的原配是誰,大家都知道吧!”童玉錦笑道,“如果不知道,官府有檔案,一查便知,各位需要查嗎?”
跪在邊上的鄰人有些不解的問道,“姚夫人不是呂大人的原配嗎?”
童玉錦笑道,“當然不是!”
鄰人看向姚氏:“可……”
童玉錦笑道:“可你們一直聽别人叫她夫人是不是?”
“是……是……”
童玉錦笑笑:“叫夫人的,并一定是原配,如夫人也是夫人。”
“如……原來竟是個寵妾”鄰人的眼光變得輕屑起來。
童玉錦回道:“這位大嬸說得沒錯,姚氏她就是個寵妾!”
鄰人好像受到污辱般說道:“我竟跟一個寵妾做姐妹,真是……”
姚氏被鄰人的眼光看得躲了躲。
公堂前圍觀之人也竊竊私語起來,“如果是妾,她有什麽資格說這家财是她的”
“是啊,難道寵妾滅妾?”
輿論之向開始倒了,謝蘇理急了,連忙叫道,“童氏,現在在說你奪人家财之事,并不是讨論夫人與如夫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