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邊上伺候的店小二沒敢動,知道自己伺候的是候爺,腿直到現在都打顫呢,見趙之儀看向他,連忙看向夏琰夫婦。
可惜夏琰夫婦一個眼神都不給,倒是童家安知道這十兩銀子是趙之儀給的,心裏過意不去,對店小二點了點頭,說道:“給這位公子拿一幅吧!”
“哦……”店小二還是有點不敢,邊走邊看夏琰夫婦,見他們既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才出了門拿了一幅碗筷過來。
趙之儀從京城而來,一路颠簸,還真餓了,跟着沒有吃早餐的夏琰夫婦一起無聲的吃起飯來。
這邊是大快朵頤了,其他人呢?
夏七郎哥倆找到了方秉良,隻見他剛從一個筆墨鋪子出來,方秉良見到夏七郎問道,“你們準備做什麽?”
夏七郎搖了搖頭,“不知道!”
“哦”方秉良沒再說什麽,拿着自己的東西朝市集自己蹲的地方走去。
程佑彬和蕭雲蕭見方秉良拿了文房用品回來,都喜上眉梢,“搞到了?”
方秉良點點頭,“花了十文!”
程佑彬說道,“筆墨紙硯一慣就貴!”
“是啊,我買了紙,要了掌櫃不用的秃筆,至于墨,掌櫃看我可憐掰了一點給我,我在路邊找了破瓷片化了墨!”方秉良說道自己買東西的經曆。
“方小弟厲害,這也能想到!”蕭雲軒笑道。
“不說了,趕緊吧,要不然,今天中午,真要餓肚子了!”方秉良笑道。
“對,對!”
本來是三個人蹲在路口邊,現在加上夏七郎和夏八郎,五個人蹲在路邊,蹲了一排,挺吸引人目光的,可就是沒生意上門。
方秉良見沒人讓門,拿出一張紙畫了一張測字的招牌放在地上,讓路過的人知道他是個測字先生。
蕭雲軒想了一下,等方秉良用完筆後,他畫了一副水墨畫,寥寥幾筆,一副寒梅圖出現在紙上,沒等畫完,生意上門了,一個老年婦人停下腳步,叫道,“小哥會畫畫樣子!”
蕭雲軒愣了一下,剛想說不畫,可是爲了中午的飯錢,噎下要出口的話,不自在的點了點頭。
“那好,那好,幫我畫一個鯉魚躍龍門的畫樣子!”
蕭雲軒點了點頭,吐了口氣,低下對,提起筆,快速勾勒了一幅鯉魚躍龍門的畫樣子,畫完後遞給老年婦人。
老年婦人拿到手,看一眼,高興的叫道,“這畫樣子真好,鯉魚活靈活現,繡出的繡品肯定好!”連忙從袖袋裏掏出二文,說道,“小哥,人家畫樣子都是一文,我給你兩文!”
蕭雲軒能怎麽樣呢,伸手接了,一支秃筆能畫個二文的畫樣子已經不錯了。
等老婦人走後,大家都羨慕他,“蕭老弟不錯了,開張了!”
“對,開張了!”蕭雲苦笑道。
夏七郎看着别人都有主意,從地上站起來,一方面他想出去找找機會,别一方面,曾被自己看不起的方秉良刺得他自尊心受不了,想不到離開家族的庇護,離開銀子,他什麽都不是,他内心感到無比的失落和愁怅!
如果童玉錦知道夏七郎能想得這麽深,她一定很欣慰,她此行的目的達到了!
對,離開家族庇護,離開銀子,你還能自由的馳騁,這才是真正屬于自己的人生。
夏八郎見夏七朗走了,叫道,“七哥,你幹嘛?”
“出去找找!”
“哦”夏八朗不情願的從地上站起來,“那我跟你一道吧”
方秉良張口想留下夏八郎,想想歎了口氣,自己還沒着落呢?算了吧。
夏七郎和夏八郎走後,蹲在地上的三人,生意陸續上門了,特别是那個得了鯉魚花樣子的老年婦人,居然帶了一群人過來要花樣子,讓三個人手忙腳亂了半天,終于午時末(13—15點)大概兩點的樣子,賺了三十幾文錢。
方秉良笑道,“我們也去吃陽春面,一人十二文,一天夠了!”
“是,一天夠了,還能剩六文!”蕭雲軒笑道。
“太好了,太好了!”程佑彬也非常激動,說老實話,如果說昨天自己有意讓了方秉良,那麽今天就是自己沾了他的光,如果不是他,他也許放不下這自尊。至于蕭雲軒,他一直知道他在書院門口賣字畫養活自己,曾經不以爲意,可是通過今天一事,他明白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都有自己的難處,自己要向他們學習。
方秉良笑道,“你們先去吃吧,我要去找我父親,我給他買一面碗。”
“可是……”蕭雲軒的意思大家都懂。
方秉良回道:“沒關系,候爺要是罰,就讓他罰好了,我不能不顧我父親!”
程佑彬點頭說道:“我想候爺也不會置喙你的孝道!”
“希望吧!”
蕭雲軒說道:“那好,你去找你父親,我們在前面的面館等你!”
“好!”
夏七郎和夏八郎漫無目的走着,夏八郎早上的燒餅已經吃完了,現在一邊啃童家安給的燒餅,一邊跟着夏七郎晃蕩,吃了幾口後,發現七哥從早上到現在什麽東西都沒有吃,小聲說道,“七哥,要不你把那一文錢買了燒餅吧!”
夏七郎搖了搖頭,“總得留點餘地!”
“哦!”夏八郎看了看自己的燒餅,撕了一小塊給夏七郎,“拿着!”
“不行吧!”
夏八郎說道:“可你走路都打晃了,再不吃餓倒了怎麽辦,要罰就讓他罰好了!”
“這……”夏七郎噎了一口口水,“算了,我再熬一熬,看看有什麽機會,實在不行,隻能買個燒餅了!”
“哦”
夏八郎收回手,也沒心情吃燒餅了,跟着夏七郎走在下午的長街上,看着熱鬧的人群,看着各色鋪子,看着香氣四溢的酒肆,第一次正視金錢,他說道,“七哥,你說沒銀子的日子咋這麽難呢?”
夏七郎餓得腳底打晃,沒什麽心情,木然的走着,聽到小弟說這樣的話,隻轉頭給了個眼神,沒吭聲。
夏八郎知道哥哥餓得沒力氣,自言自語的說道,“想我們以前出去,那頓不是花幾十兩、上百兩,現在連他們說得三文陽春面都吃不了!”
兩個人一邊追憶一擲百兩的歲月,一邊打晃走着。
漸漸的太陽開始西沉,霞光透過各式建築物斜斜的照下來,午間的燥熱已經退去,甚至因爲靠近山嶺,傍晚的涼風吹過來,身上有了些涼意。
夏七郎終于走不動了,一屁股坐在某家店鋪的屋檐下,渾身無力的咬牙堅持饑餓帶來的難受。
客棧
夏琰正在聽侍衛帶來的消息,“回爺,餘樂陽和童家書兩人按部就班幫人運東西,中午用一文錢買了一個燒餅墊了饑,應當是晚上結白天的工錢,他們晚上可以吃得豐盛一點!”
“嗯!”
侍從再次回道:“佟新義,中午就跟着運貨大掌事們吃了一頓豐盛的,晚上基本也是吧!”
“爲何?”夏琰感興趣的問道。
侍從回道:“佟新義賬算得好,那一手雙手算盤,讓大掌事刮目相看,當下就對他器重起來!”
“哦,原來如此!”
侍從繼續回禀:“方秉良、蕭雲軒、程佑彬三人幫人畫畫樣子,得了三十幾文,他們的午餐和晚餐都解決了,吃得是三文一碗的陽春面!”
“倒是不錯啊!”童玉錦笑道。
侍從說道:“但是方秉良違規給方大人買了一碗面!”
“違規?”童玉錦看向夏琰,“這事還真不好說,一方面是有違規,另一方面卻盡了孝道,我覺得這事可以折中一下,子淳你說呢?”
“不是叫琰哥嗎?”夏琰斜眼過來,面帶微笑。
“呃……”
“我覺得甚好!”
童玉錦眨了一下眼,心想,姐比你大好幾歲好不好,姐叫不出口呀,可是按這世年齡,自己确實比他小很多,那就叫?
童玉錦醞釀了一下叫道,“琰哥你覺得呢?”
夏琰滿意的說道:“跟孝道比起來,這确實不算什麽,如果一個人有能力卻不侍奉父母長輩,有能力不用也罷,他此舉甚好。”
“哦!”童玉錦贊同的點了點頭。
侍從繼續回道:“至于公開爺等人,跟早上一樣,賣了魚得了銅子,中、晚餐都沒有問題!”
“那兩人呢?”夏琰指得是兩個先生。
“于先生出腳就解決了中餐!”侍從笑回。
“哇,這麽厲害?”童玉錦叫道。
“回夫人,是!”
童玉錦感興趣的問道:“怎麽解決的?”
“幫店家寫了招幌!”
“哦,果然是于先生,厲害!”童玉錦問道,“那單先生呢?”
“回夫人,單先生到茶樓賣了酸文!”
童玉錦笑道:“也解決吃飯問題了?”
“是,夫人!”
“那夏七和夏八呢?”最終于是爲了這二人而來,童玉錦關心的問道。
侍從有些結巴:“回夫人,兩人正……”
“正做什麽?”童玉錦問道。
“正坐在人家屋檐下!”
“沒有掙到任何銅子?”
“是,夫人!”
童玉錦吐了一口氣,看向夏琰,“琰哥,你看……”
“讓他們餓,一天餓不死人!”夏琰恨鐵不成鋼。
“哦!”
某家酒肆屋檐下
夏七郎和夏八郎兩人被酒肆的人趕了,“趕緊走,晚食時間到了,别妨礙我做生意”
夏七郎和夏八郎兄弟倆人相互扶着站了起來,他們窘迫的挪着步子離開了。
這個世道總有一雙你看不到的眼睛,在你落魄的時候,不停的打着你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