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大年轉頭看了眼秦牙人說道,“行了,我知道了,你看着,不消幾天,我讓他們求着我收下他們的地!”
秦牙人笑道,“那倒是省了小的事了!”
望亭童宅
盧寶柱從店鋪裏快速的跑了回來,“小錦,小錦……”
童玉錦正在後院練箭,見盧寶柱滿頭大汗的跑回來,知道事情不妙,“别急,慢慢說!”
“據叫花子的小道消息,熊大年要找人整我們童、盧兩家,怎麽辦?”盧寶柱心突突的跳着,熊家不好惹他是知道的。
“他會怎麽整呢?”童玉錦自言自語道,想了一會兒,“趕緊通知道小垛村的黃娘子,一方面讓村人備戰,另一方面讓人保護爹娘等人!”
盧寶柱點頭:“好”
“其次,望亭的小鋪子全部放假!”童玉錦邊想邊說。
“好”
“最後,讓我想想……大哥,從小吏那裏打聽到什麽消息了沒有”童玉錦着急的問道。
童家書回道:“有幾條,但不知有沒有用。”
“說說看——”
童家書回道:“因爲天熱,京城富貴人家都到望亭避暑來了!”
“都有哪些?”
“有吏部的、有禮部的,還有九寺裏一些品極較低的官員。”
“有具體的嗎?”
“有,我大概整理了一些,你看看——”童家書把自己整理好的東西給童玉錦。
看完童家書整理的資料後,童玉錦随口問道,“大哥,看出什麽來了嗎”
“看出些,望亭的田地基本上都集中到京都的權貴手中了!”了解事情過後,童家書更加愁怅了。
童玉錦卻問道:“大哥還記得五年前,我受傷前的案子嗎?”
“記得,但是我不明白!”童家書不解的說道。
“賀家的财産和田地最後怎麽處置的?”童玉錦反問道。
“歸還于民了!”
童玉錦點了點頭,“爲了保住這些田地,我需要借助一些力量!”
童家書眼前一亮:“誰?”
童玉錦揮了揮手中的紙張說道:“翰林院編修宋廣和”
“有什麽特别嗎?”童家書沒看出什麽明堂出來。
“三年前的探花郎,翰林院編修——一個正七品的小官,關于他家的流言飛語,哥哥聽過吧!”童玉錦用問答的方式分析着問題。
“聽過一些,可是京城裏的大家族不都是這樣嗎?”京城裏繼室奪元配嫁妝的事,童家書聽得太多了,沒覺得有什麽可以借助的。
“我想賭一賭!”童玉錦卻說道,“他家的别院在哪裏?”
“海棠胡同!”
宋廣和對于童玉錦的求見着實吃驚不小,雖然他隻是京城裏一個正七品小京官,可是自己這個翰林院七品小京官弄不好就是儲相,跟平民的童玉錦比起來,簡直就是雲泥之别,她竟然敢來找自己,覺得她有點可笑,不過當她聽完童玉錦的話後,震驚的許久說不出話來。
過了許久之後,宋廣和才說了句,“讓我想想!”
“好,宋大人!”童玉錦見對方确實需要思考,覺得事情成了五成。
宋廣和見童玉錦要告辭,開口确認道:“你真得一兩銀子都不要?”
“是,隻要這些地還屬于現在的村民,我就心滿意足了!”童玉錦點點頭,微笑着回道。
宋廣和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謝宋大人!”
宋廣和笑笑沒有回話,他也不知道事情最後會成什麽樣。
從宋家宅院出來後,童家書有點擔心,“小錦……”
“哥哥别擔心!”童玉錦安慰道:“隻能這樣了!”
童家書感到深深的無奈,同時也暗暗下定決心,明年的春試一定要上,一定要走上仕途,給式微的童、盧兩家以依靠。
夏小開看到童玉錦竟然從宋家别院出來,訝異了一下,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家公子。
夏子淳正從馬車上下來,看到了正從宋家别院出來的童玉錦,站在馬車旁邊一動不動。
童玉錦暗暗翻了個白眼,帶着哥哥行禮回避。
夏子淳看着回避在一旁的童玉錦踱了過來,“作爲一個小娘子,爲何成日裏抛頭露面?”
童玉錦被這樣的問話搞懵了,心想礙你事了,莫名其妙,嘴上卻說,“家境貧寒,不得以罷了!”
“哼!”夏子淳冷嗤“家境寬裕,何來貧寒?”
童玉錦驚呃的擡起頭來,不知該如何回答“……現在是,但是馬上就要貧寒了!”
夏子淳銳利的眼光掃過來,“沒規沒矩就罷了,還一派胡言!”
對着莫然其妙的冷血動物,童玉錦懶得跟他說什麽,低頭道:“是,是一派胡言!”
“下次不要再讓我看到!”
媽的,娘的,大路朝天,各走半邊,權貴怎麽了,權貴了不起啊!
“是……是,我會盡量不讓貴人看到!”童玉錦憋着氣,低低的回道。
夏子淳瞟了她一眼,漠然的走開了。
童玉錦站在原因打了幾個圈,吸氣、吐氣後才覺得好多了。
宋家海棠别院内,二十四歲的宋廣和卧榻倚窗,手裏的書跌落在榻邊上也渾然不覺,窗外成片的海棠樹在八月的陽光下生機勃勃,圓潤通翠的海棠葉比起三、四月份的海棠花絲毫不遜色。
‘驚才絕豔、才華橫溢’嗎?宋廣和閉上眼深深歎了一口氣,對不起母親,你的東西縱然給不相幹的人,我也絕不會讓蛇蠍婦人得到。
京城中山郡王府王妃内室
熊嬷嬷小心翼翼地給銅熏香爐添加香餅,傾時,烏沉香的煙氣從爐蓋的漏孔中緩緩逸出,稍傾溢滿整個房間,?紗幔低垂,精雕細琢的沉香木闊步床上錦被繡衾,簾鈎上還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極盡奢華。
小丫頭們穿梭其中,鋪床折被,端茶送水無一絲聲響。
中山郡王妃準備午睡了,坐到床邊準備休息時問了一句,“博兒正哪兒?”
“回王妃,世子爺此刻在望亭别院!”熊嬷嬷躬身回道。
“哦,什麽時候回來?”
“回王妃,大概十幾日後!”
“這孩子,讓他去相看,就是不肯聽,這次回來饒不了他!”人到中年的中山郡王妃怒瞪着美目一臉氣憤的說道。
熊嬷嬷半彎着腰沒敢吭聲。
正在休息的王妃又轉身問道,“你說買了瓜果園子,買好了嗎?”
“回王妃,差不多了!”熊嬷嬷一臉谄媚的笑道。
“多大點事,怎麽到現在還沒辦好”郡王妃把兒子的氣撒到了這件事上。
“是……是,奴婢盡快讓他們辦好!”熊嬷嬷的老腰又彎了彎。
“行了,出去吧!”
“是,王妃!”
小垛村
黃氏對着村人說道,“瓜果蔬菜都收得差不多了嗎?”
“黃娘子,能收的都收得差不多了,可是不能收的怎麽辦?”其中有村民不忍心糟蹋自己的辛勤勞動成果。
黃氏歎氣:“能怎麽辦,隻能讓賊人糟蹋了!”
村人一臉不甘:“都是我們的心血啊!”
“我知道,三娘說了,對于權貴我們隻能退避!”黃氏耐心的勸着村人。
“唉,什麽世道啊!”
就此時,守在村子口的村民急匆匆的跑過來,“黃娘子,他們來了!”
“好,按說好的行事!”黃氏立馬進入緊急狀态。
“好”村人們一起答道。
兩天後,小垛村田地被人踐踏破壞的消息不徑而走,這消息不是童玉錦刻意散播的,這是來這裏買菜的酒樓管事們散播的,不過當知道是誰家踐踏破壞後立馬禁了嘴,所以這個消息并沒有大範圍的流轉。
熊大認爲已經給童、盧兩家敲過警鍾了,結果等了兩天,還不見對方過來賣田,又派人去了小垛村,童秀莊等人在曾經是獵戶的耿家村人保護下,受了輕傷。
而在小垛村避暑的一些低品極官員直接撤了,他們惹不起中山郡王府的人,爲何?其一,中山郡王府是皇親國戚;其二,誰都知道現在炙手可熱的夏小候爺是中山郡王妃一手帶大的,他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看着空空如也的小垛村,黃氏一臉苦笑,“還指望着今年能收回本錢呢,現在……”長歎了一口氣,爲何世道如些艱難呢!
童玉錦一方面讓小垛村的人耐心避讓,一方面焦急等待着宋廣和的消息,都七、八天過去了,他的折子有遞到京裏了嗎?
這天下午,天有些陰沉,沒有太陽,童玉錦給從小垛村回來的爹娘去拿藥,順便準備再去一下海棠胡同探探情況。
丫頭蘭花跟着她。哦,對了,蘭花就是當年的彭大丫,她叫她丫姐,不過蘭花這個名字不是童玉錦取的,這是爲了紀念她死去的妹妹而取的名字,她妹妹生前酷愛蘭花。
主仆二人從藥店買了跌打損傷藥之後,準備去海棠胡同。沒走一會兒,就發現有一夥人跟着她們。
“三娘”彭大丫有點緊張,低聲叫着童玉錦。
“别慌!”
“好”
海棠胡同在城東,城東是富貴人家避暑的宅院,閑雜人等比較少,寬闊的石闆道上幾乎沒什麽人。
童玉錦心想,這夥人不會在這地界上動手吧。
也許是中山郡王府家奴帶來的人太嚣張,太沒有顧忌,也許是他們背靠的人太給力,他們居然真得敢動手。
不愧爲中山郡王府家奴請來的人,身手果然不錯。童玉錦在和對方數十人對戰後,明白,今天這一戰兇多吉少。
蘭花身體壯實,身手不錯,她跟童玉錦配合,竟抵擋了一陣。
童玉錦發現對方想拿了自己,逼自己就範,一邊打一邊想着對策。
胡同周圍有好奇的人從門縫伸頭出來看,看到領頭的那個,都知道是誰家了,都紛紛關上了門。
大概對持了十分鍾後,童玉錦覺得這樣不行,悄聲對大丫說道,“我們分頭!”
“三娘……”彭大丫不想,她擔心童玉錦的安危。
“聽我的!”童玉錦話語簡短而有力。
“不,三娘……”
“放心,我命大死不了!”
“三娘……”
“快點,分頭逃!”童玉錦推着彭大丫往另一邊去。
蘭花沒法,隻得跟童玉錦分開,邊打邊往胡同另一端跑去。
童玉錦見小部分去追蘭花,大部分還是圍攻自己,明白,他們勢在必得。她蜷起身子,在地上一邊伸腳踹一邊往小胡同的後院小門滾過去。
賊人見她居然這樣逃,手中的刀兇猛起來,童玉錦的胳膊被劃了一刀,頓時疼到心骨,咬着牙,反跑兩步後,轉身用力一躍,跳進了小門内。
幾個人相互看了看,“誰家的别院?”
“鄭國公家的!”熊大年知道主人和鄭世子等人都在望亭,想了想揮了一下手,“撤了!”
“不叫門……”有手下人不解問道。
“我怕擾了貴人清靜!”熊大年擺了擺手,不打算繼續追人。
“是!”
熊大年不愧爲職業仆人,摸主人心思果然厲害,這裏的‘清靜’,可不是字面上的清靜,這是下對上的尊重、奴從。
童玉錦躍進門來之後,就靠在門邊,她以爲他們會敲門,結果等了一會兒,竟走了,她松了一口氣,一隻手按着受傷的手臂,癱倒在門邊歇氣。
這是後院的門,守門的婆子見外面的人走了,看着癱倒在地的童玉錦搖了搖頭,倒是沒趕她。
有個丫頭倒是吓了一跳,對着守門婆子說道,“快快讓她離開!”
“知道,知道!”守門婆婆笑眯眯的回道,但就是不動作。
丫頭一邊說一邊用帕子半遮着臉離開了。
童玉錦疼得冷汗直冒,閉着眼對守門的婆子說道,“大娘,我……再歇口氣!”
婆子一把年紀了,還有什麽不懂的,她是在等外面的人離開呢,點了點頭,“行!”
童玉錦用力的按着胳膊,讓血凝固,疼痛的虛汗早就把她的頭發都打濕了。
正在閉眼養神的童玉錦感覺有人在看她,睜開虛弱的眼睛。
“芳兒說有人女扮男裝還挺好看,看來還真是如此!”
童玉錦看到一個美女正半彎着腰看向自己,吃力的說道,“對不起,把你家的地弄髒了!”
美女這才注意到,女扮男裝的女人坐的地方,都是血,吓了一跳,避到一個男人身後。
幾個男人出現在童玉錦的眼中,竟是中山郡王世子等人,她諷刺的笑了一下,心想,自己竟到了賊人的窩裏,想哭,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掙紮着起來,對守門婆子說道,“髒了的地面,有勞大娘了!”說完,掏出一個二兩碎銀,“麻煩開一下門!”
婆子避在一邊,沒敢動。
趙翼博吼道,“你怎麽成這樣了?”
童玉錦微笑着看門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
“喂,你聾了,我問你話呢?”趙翼博又擔心又急燥的吼道,可是對方充耳不聞,仿佛沒有聽到自己的喊話,急得想上去扯人,可是表哥在身邊,他不敢造次。
童玉錦見老仆不給她開門,準備自己去開門。
趙翼博走到她旁邊,大叫,“你敢不回我的話?”
童玉錦轉頭微笑着看向他,“你是準備一刀殺了我,還是一腳踹死我?”
“你……”趙翼博從未看過一個女人,一個受了這麽大傷的女人還微笑,他感到……是心痛還是悚然,他說不清楚,“你說什麽?”
“世子爺,把你家的地弄髒,對不起,請讓大娘給我開門,讓我出去可好?”童玉錦心力絞粹,無力跟這些想奪她家産的權貴說話。
“哦,啊,……那個……”趙翼博糾結着不知該如何是好。
“給她開門!”夏子淳的聲音清朗和潤,可是身姿卻英武肅然,目光中含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攝人氣勢。
“是,候爺!”婆子小碎步快速開了門。
童玉錦沒有再看任何人一眼,捂着仍在滴血的胳膊出了這個不知名的别院後門。
躲在蕭煥然身後的女人見女人走了,捂着心口說了一句,“好奇怪的女人!”
蕭煥然等人看着門邊的一攤血,“竟有女人受傷後如此鎮定,可真讓人匪夷所思!”
“居然還有心情說把地‘弄髒’了,這得有多大的心境!”萬繼玉感慨到,作爲皇城司的禁軍,他有些閱曆,看過不少人,從沒有看過一個女人比男人還鎮定自若。
蕭煥然沉思道:“我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趙翼博的無名火仍然很旺:“看到對眼的女人你都是這麽說的!”
蕭煥然有些生氣:“呸,這次是真的,我總覺得她那雙眼在什麽地方見過?”
喬子沛無所謂的說道:“丹鳳眼嘛,又不是她一個人有,記得五、六年前,我看過一個小黑丫頭,她的那雙眼比這還漂亮呢!”
“你還記得哪?”蕭煥然也想起有這麽一雙眼睛。
“記得,讓你吐了幾天沒吃好飯,你忘記了?”喬子沛促狹的說道。
蕭煥然感慨道:“沒忘,不知道那個小黑丫現在怎麽樣了?”
趙翼博哼了一聲,“不就是那個我一腳沒有踹死的黑醜丫頭!”
翟雲飛說道:“對,對,我記得她老子說是你王妃!”
趙翼博冷嗤:“呸,賤民一個,還敢癡心妄想!”
萬繼玉見他們說得沒完沒了,打斷道:“好了,不說了,趕緊去前面喝消暑湯吧!”
幾個人邊走邊感慨。
夏子淳站着沒動,他微低着頭不知想着什麽。
蕭煥然覺得夏子淳有異樣,試着叫了一聲:“子淳……”
夏子淳動了一下頭,垂眼又看了一下地面上的血,面無表情的轉身向前院走去。
童玉錦捂着受傷的胳膊到醫館包紮了一下,又重新拿了藥回家。
童秀莊看到女兒受傷,跛着腿站到女兒身邊,“三兒,三兒……”眼中都是擔心、心疼。
“沒事,爹,你别看了,已經包紮好了!”
“三兒,三兒,那些東西,他們要拿,就讓他們拿去好了,你要是有個好歹,讓爹可怎麽活呀!”童秀莊一個老男人抹涕抹淚。
“爹,你煩不煩?”壞脾氣都留給了愛自己的人,童玉錦也不例外,心中窩着的火氣,全撒在了關心她的童秀莊身上。
“臭丫頭,爹就不能唠叨幾句了!”
童玉錦問向其他人,“蘭花回來了沒有?”
“剛回來,到後院換衣服了!”童玉繡聲音有點發抖,雙手不知所措的動着,仿佛要把童玉錦身上的傷移到自己身上才好。
“那就好”童玉錦松了一口氣。
林山長摸着山羊胡歎氣,“小錦……”
童玉錦搖頭:“我也不知道事情會怎麽樣?”
童玉繡對着衆人說道,“爹,山長,我先帶小錦去休息吧!”
“行,趕緊休息去吧!”
林夫人歎氣,“我去給你換藥!”
“麻煩了!”
“行了,什麽麻不煩麻的,一大家子都指着你過着呢,你可得好好的!”林夫人一大把年紀什麽事看不明白,伸手摸了一把童玉錦的頭,這孩子不容易啊。
童玉錦不曾流下的淚,此刻全汪在眼眶裏,她并不是什麽女強人,她也很平凡,她也需要肩膀依靠,可是誰得肩膀能讓她放心的依靠呢?
童玉繡的淚先留了下來,一把把童玉錦抱在懷裏,“吓壞了吧,想哭就哭吧,我的好妹妹,讓你受苦了!”
童玉錦哇得一聲大哭起來。
堅強、勇敢,那都是表示給外人看的,在親人面前,隻有害怕、不安還有委屈。
夏子淳書房
夏小開剛才外面打聽事回來,他站在自家公子面前一直沒有開口。爲何?他家公子正在思考事情,他不敢打擾。
夏小同站在邊上呶了呶嘴,意思說别等了,公子發呆有一會兒了,估計今天晚上都不會開口問事。
夏小開又等了一會,确信公子會不問話了,正準備擡腳出去。
夏子淳開口了,“怎麽回事?”
“那個……”夏小開不敢說。
夏子淳替他說道:“跟中山郡王府有關?”
夏小開假笑一聲:“公子,你一猜一個準!”
“别拍馬屁,說事!”夏子淳的臉色很不好。
“是,”夏小開說道,“王妃手底下的熊家看上了童家小垛村的田地,想讓童家賣給他們,結果童家不願意!”
夏子淳開口道:“多少銀子?”
“五千兩”
“嫌少?”
“是,聽這裏的牙人說是嫌少了!”夏小開回道。
夏子淳眼眸微束:“五千兩隻多不少!”
“就是,所以熊家人就敲打了她!”夏小開緊跟着自家公子說道。
夏子淳擡眼:“說具體點!”
“是,第一次踏了田裏的蔬菜瓜果,第二次打了他們家人,第三次,就是今天追打了童家三娘”夏小開總覺得公子今天問話的情緒不對,但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
夏子淳沒有吭聲,對世族大家手下人做事的方式一清二楚,過了一會兒他才又說道,“再打聽仔細點,我不要聽‘聽說’這樣的字眼!”
“公子……”
“明天早上給我準确答案!”
“是,公子!”
疼痛讓童玉錦失眠了,她披起外套走到庭院裏,随意的散着步。
夏天的夜晚是迷人的,尤其在沒有工業污染的千年前夜空,天空繁星萬點,像一顆顆亮光閃閃的夜明珠,美麗極了。
一輪明月高高的懸挂在天際,仰望星空,月光是那麽皎潔,那麽溫柔,仿佛能撫平人内心深處的種種傷痛,也仿佛能在黑暗的夜空裏無拘無束的釋放自己,是喜悅也好,是傷痛也罷,廣褒的星空仿佛都能接納包容,哭過、笑過後,仍然要一如往常的迎接新的一天。
在同一星空下,在大陳朝某一不知名的宅院内,同樣一個年輕人擡頭仰望着星空,許久許久也沒有動彈,當他被蛙鳴驚醒時,對着皎潔的月亮燦爛一笑,“活着真好!”
第二天,一大早,夏小開等在練武場,等夏子淳一圈練下來,邊幫他遞毛巾邊說道,“公子,買地是王妃的意思,那個……”
夏子淳嚴厲的掃了夏小開一眼,夏小開縮了縮脖子說道,“面上是五千兩不錯,可是落到買家手裏的可能兩千兩還不到……”
“還有呢?”
夏小開愣了一下,“小的,就打聽到這些!”
“要你何用!”
“啊……”夏小開從未聽到過自家公子對自己說這麽重的批評話,一下子愣在哪裏,腦子第一反應是,公子想知道什麽?他轉了N圈也沒有想出,公子到底還想知道什麽。
趙翼博在自己的房間裏不停的打轉,轉得小風和小貴憋得氣就差斷了。
趙翼博突然停下來不轉了:“小貴,”
“小的在!”
“你……到表哥哪裏要最好的療傷藥”趙翼博不好意思正眼看小厮目詢的眼光。
“世子爺,小的……”小貴不解,心想你沒受傷呀,要什麽療傷藥?
“讓你去,你就去”看着磨磨叽叽的小貴,趙翼博氣得又要踹人。
“世子爺……”
“不去,我踹不死你”
“是,小的馬上就去!”
鄭國公别院
萬繼玉無聊的問道:“煥然,你說小博在幹嘛?”
蕭煥然有氣無力的回道:“還能幹嘛,跟他表哥要上等的好藥,然後去博美人歡心呗!”
喬子沛不以爲然:“此路行得通嗎?”
翟雲飛肯定的說道:“不可能行得通!”
“爲何?”
到底是禦史的兒子,翟雲飛很冷靜的回道:“傷人的就是中山郡王府的家奴!”
“不會吧,爲了什麽?”石銘榮問道。
翟雲飛再次回道:“爲了小娘子家的田莊!”
“不會吧!”石銘榮眼睛眨了一下,心想,這童家怎麽這麽倒黴,田産、女兒都被中山郡王府看上眼了,看來一戶平民要淪爲奴仆了。
“怎麽不會,看上小垛村的可不是中山郡王府一家,但是大家都看在子淳的面子上讓道了!”萬繼玉有官職,對這些事情比較了解。
蕭煥然對這些庶務不敢興趣:“不就是二、三百畝窪地嘛!”
翟雲飛瞄了一眼在家裏居嫡的蕭煥然:“可是出産卻不小呀,不怪人眼紅!”
萬繼玉搖頭說道:“京裏置田産的風氣真是越來越盛”
“這可不是我們能管的事,再說誰還嫌家産少呢!”
“說得也是!”
趙小貴硬着頭皮到了夏子淳的住處。
夏小同問道,“你家世子爺又出什麽妖娥子!”
“沒……沒……”
“行了,有事快說,我忙着呢?”夏小開破天荒的被自家公子批評了一頓,心裏正不爽呢。
“那個……跌打傷痛藥有沒有?”
“要這個做什麽?”夏小開心想沒見趙世子受傷呀,要這東西幹嘛。
趙小貴眨着眼說着謊話:“我們世子說他練劍折了手,你拿最好的!”
“需得着嘛!”夏小開沒勁給他拿。
“反正是世子爺的,你給不給吧?”趙小貴橫着說了一句,偷偷看夏小開的臉色。
夏小開想着自家公子對趙世子的愛護,無奈的轉身進書房:“行,你等着,我去拿。”
夏小開念念叨叨的到裏間拿藥了,輕手輕腳的走到旁邊的博古架上,剛伸手,聲音從後面傳過來,“拿那瓶白色的!”
“啊……”夏小開還以爲公子不同意呢,那想還告訴自己拿什麽,“公子,那是愈合傷口用的!”
“拿給他就是!”夏子淳看書的眼仍停在書上。
“哦”夏小開無奈拿了那白瓶藥。
可惜的是,趙小風和趙小貴兩人連童家的門都不能進。
童宅後院,童玉錦的房間
“小錦,你說這些權貴什麽意思?”童玉繡緊張不安中帶出了老實人的怒火。
“管他什麽意思,我們不理就是!”童玉錦正在用另一隻沒受傷的手看書。
“我就是怕他們像小時候村裏的地主一樣強人所難啊!”童玉繡内心越來越不安、越來越惶恐。
童玉錦拍拍童玉繡的手道,“所以我才希望大哥和小弟能認真進學,也做個擁有權力的人!”
“能成嗎?”
“盡力而爲吧!”
“小錦,我聽鋪子裏的人說,他們有客人從南邊來,說我們東湖那一帶今年大旱,很多人都往京城方向逃了,我們望亭也有不少流民!”
“聽說了,你是不是擔心爺、奶?”童玉錦問道。
“嗯,你知道的,爹、娘不頂事,我和哥哥是爺、奶養大的,總是希望他們能過得好點”童玉繡眼中含淚點點說道。
“我明白”
趙翼博見小貴藥沒有送得出去,拿起瓷瓶就往童家闖,守門的周老頭被他推了一把,跌倒在地的周老頭眼睜睜的看着他闖進去。
“人呢,爲何不收藥?”趙翼博進了正廳就大吼大叫。
彭大丫見來者不善,趕緊讓美珍去後院找三娘,自己站在那裏擋了趙翼博,“世子爺,再走就是後院了,請自重!”
“你是什麽東西?”
“小的是不是東西小的自己明白,世子爺也是世族大家出來的貴公子,你這樣做就是輕視三娘”彭大丫果然跟了童玉錦五年,說話有童大律師的影子。
“你……”趙翼博被彭大丫的話賭得站住不動了。
他可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但他的行爲确已經暴露了他内心最真實的想法,一個貧民還要我給面子嘛!
他沒想到一個丫頭言辭這麽犀利,“趕緊叫你主子,我有話對她說!”
“世子爺,如果爲京城裏的事,對不起,我們三娘當時就說得清清楚楚,我們沒錯,如果爲菜式口味,你已經不住林宅了,所以無從說起,你今天來所謂何事,世子爺?”
“我……”趙翼博沒有想到她的丫頭跟她一樣能言善辨,“我……就是……送給瓶藥給她!”說完後,趙翼博感覺自己的臉發燙。
“世子爺對所有人都這樣嗎,還就是對我們家三娘?”
“……”
“世子爺,如果就是對我們家三娘,對不起,你沒有任何義務或理由,還請你自便!”彭大丫說完後伸出左手作請客出的狀态。
被一個丫頭這樣掃地出門,趙翼博腦休成怒,大喝:“放肆!”
“是!”
就在趙翼博要伸腳踹人時,童玉錦從後廳走了出來,“世了爺,我家丫頭說的話就是我要說的話”
“大膽,爺……爺讓你收東西,你就得收,否則爺治你的罪!”看到童玉錦,趙翼博發現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可是嘴上卻說着言不由衷的話語。
“是嗎?”童玉錦冷笑道,“以什麽名目治罪,擅闖民宅,強授财物,恃強淩弱……”
“你住嘴!”
童玉錦微笑着看向他。
趙翼博被她笑得渾身不自在,渾沌無措下,把瓷瓶塞到她手裏轉身就走。
一向暴燥性戾的中山郡王世子爺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出了童家門後,居然不生氣,傻看着剛才觸到小娘子手的手,看着看着居然咧嘴笑了。
彭大丫要拿過瓶子準備扔掉,童玉錦搖了搖頭,“找機會還回去!”
“是,三娘!”
夏子淳坐在書房裏,有時看公文,有時發呆。
夏小同把夏小開拉到門外悄聲問道,“于先生什麽時候來?”
“好像明天吧!”
“哦”
兩天過後,在京裏的于文庭趕到了别院,被夏小開攔住了,“先生幫忙”
“什麽事?”于文庭看着被小開拉着的袖子,非常不解,難道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什麽事了?
夏小開苦頭苦臉:“公子這幾天老是發呆!”
“發呆?”于文庭不解。
“嗯”
“爲何?”
“不知!”
“不知你攔我幹什麽?”于文庭笑道。
“也不知跟不跟這件事有關?”夏小開想了想說道。
“什麽事?”
夏小開把中山郡王妃買田的事前前後後說了一遍。
于文庭分析道,“公子生氣了!”
“生什麽氣?”夏小開不明白了,京中那家不買田不買地。
“郡王妃在這節骨眼上買田”于文庭提醒說道。
“什麽節骨眼上?”
“公子出來是爲皇上解決幹旱的事”于文庭搖頭歎了口氣。
“不會吧!”
“你讓熊家先收手,不可礙了公子的事!”
“哦”
還沒等夏小開去找熊家奴才,于文庭帶來了京裏的消息。
“誰捐贈田地?”夏子淳擡眼問向于文庭。
“翰林院編修宋廣和贈田給望亭縣流民!”
“給望亭縣?”夏子淳眉頭凝起,自己一直在望亭,居然不知道這件事,真是……
于文庭繼續說道:“是,據說他母親留下的田産,還有在望亭以西改良的小垛村”
“什麽?”站在夏子淳邊上的夏小同驚叫一聲,見于文庭看向他,吓得捂着嘴彎腰後退了幾步。
“公子,小同這是……”于文庭指着小同問夏子淳。
夏子淳一臉冷然的回道:“幾天前,小垛村還屬于一戶姓童的人家!”
“何意?”
夏子淳沒有開口說話,夏小同歎氣道,“郡王妃讓他奴仆買這塊地,結果童家不從,正在相持,想不到……”
于文庭試着說道:“童家人賣給了宋廣和,不對,我聽人說,小垛村裏也是大山裏出來的流民,這些地将由望亭縣縣令頒布文書賜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