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阿七明白,沒錢請不到郎中,本來蹲着,現在直接坐到地上,這個被生活壓彎了腰的男人,籠罩在一片愁雲密布當中,一個人悶着頭不知想啥,不知不覺中,有雨點砸下來,先是幾顆豆大的雨點,慢慢的雨越下越密,傾刻間,大雨如注。
盧氏明白,斷腿的弟弟再不擡到醫館,這小命恐怕……,擡起暗黃的眼向自己的男人讨主意,“他爹……”
盧阿七看了看遠處,沒有回話。
雨越下越大,童玉錦被雨水嗆得咳了出來,咳出來之後,她覺得整個人暢快多了,吸了幾口氣,感歎一聲,“連死都這麽難受,還有什麽事能難呢?”
童玉錦認爲自己在自言自語,可是在外人看來,她就是嘴唇動了動,就是由死變活了而以。
童玉繡看着活過來的妹妹依然目無表情,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轉頭看了看周圍,一手拉了一個,帶着雙胞胎躲雨去了。
童氏看着不來幫忙的大女兒,在雨中就開罵起來,“讨債鬼,死那去,還不過來抱錦兒,死丫頭,不聽話,賣了你!”
雙胞胎一聽說要賣姐姐,停住了,推着姐姐去抱人。
童玉繡不想去,她恨透了這個妹妹,被兩個小娃子推着也沒有轉身,咬唇看了看天,爲何她還活着,還死不了,她死了多好,這樣她們兄弟姐妹就不會擔心受怕被餓死,就不要擔心哪一天被賣到不知名的地方,就不會……
“死丫頭來不來!”童氏站起來,像一隻随時要撲上去咬人的看門狗,狠狠的盯着大女兒。
童玉繡麻木的走過來,沒有表情的問道,“抱到哪?”
“醫館,還能什麽地方!”
童玉繡也不問她,你沒有銅子,有沒有銀子,抱到醫館人家會救嗎,她麻木的低下身子準備抱自己命大的妹妹,低下頭的瞬間,雙眼發紅,恨不得咬斷妹妹的喉,喝了妹妹的血。
童玉錦沒有想到,睜開眼簾,入目的居然是這樣一雙帶血的雙眼,駭得她慌亂、害怕的又閉上了眼,這種眼神,作爲律師的她見得太多了,那是仇恨的眼神,那是恨不得同歸于盡的決絕。
難道自己進得不是天堂,而是地獄,也許隻有地獄裏的小鬼才有如此眼神吧?
爲什麽?自己救了幾條人命,居然換來的是地獄,那她好好的要死幹什麽?
童玉錦平了平心氣,用感官去感知自已來到的地獄,好像在雨中,難道地獄也下雨,她沒有睜眼,試着擡手,然後放平,手心裏很快汪了一小掇水,難道地獄是這樣的,她疑疑惑惑再次睜開了眼,卻發現自己正被人費力的抱起,抱她的人很瘦、很瘦,好像盧旺達難民,她不忍心讓她抱,對她搖了搖頭,“我自己來!”
童玉繡吓得松了手,往後退了一步,這不是她妹妹,絕對不是,她的妹妹從來趾高氣昂,從來頤指氣使,從來不會給她們好臉色,從來……想着想着,早已幹涸的雙眼居然濕潤了,她和兄弟妹妹們活得太可憐了,連螞蟻都不如!
童玉錦跌倒在地,頭碰到了地,咝,太疼了,下意識的用手摸過去,才發現都是血,看到血的她,突然一骨碌坐起來,難道我沒有死,我還活着,那我的車呢,我的奇瑞QQ呢?童玉錦的心不知覺激動起來,快速的轉頭,看向周圍,尋找自己的小車,可是激動的心卻因周遭的景色、人物變得哇涼哇涼!
灰蒙蒙的天空,下着瓢潑大雨,雨水沖擊着碎石子路面,不遠處,一排排低矮而灰秃秃的石磚房子,房子前面挂着三三兩兩的布條,石磚房子門口,還有人朝這裏指指點點,她再看看近處,一個中年古代男人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旁邊或站或蹲着幾個人,居然都是古裝,這是什麽鬼地方!
童玉錦跌跌撞撞的站起來,“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這是哪裏,這是哪裏?”
童氏發現女兒的異樣,小心的問道,“錦兒,你……你好了?”
“錦兒?對啊,我小名是叫錦兒,你怎麽知道的?”童玉錦瞪大眼睛,感覺不可思議。
“你這孩子,我是你娘,難道不知道,看來你的頭磕得不清,腦子都糊塗了!”童氏對這個被算命批命将來要做王妃的女兒和氣的不得了,甚至低聲下氣。
“娘?”童玉錦被她說得懵了!
“你這孩子,說你糊塗,還……”童氏邊說邊用手捋臉上的雨水,實在是雨越下越大了,下得人眼都睜不開了。
童玉錦看到對面的女人不僅說話奇怪,衣服也怪異,很是不解,無意識的低下頭看了看自己,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剛醒過來的童玉錦又暈過去了。
童玉錦暈過去後,童家姑丈做了一個重大決定,他賣了自己的房子給三舅爺家兩人看病。
當童玉錦再次醒來時,她躺在一個在影視劇中才看到過的,叫柴房的地方,她身下都是稻草,稻草随着她身體的翻動,沙沙作響!
童玉錦歪過頭看了看稻草,又用手摸了摸,感知到了它們的真實,愣了一會兒後,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然後想了想自己在混沌中聽到的話,原來‘轉世’和‘投胎’是有區别的,竟然……那自己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
沒容童玉錦多想,爲什麽?因爲她有了活着才有的生理反應,肚子餓得咕咕作響,也不知自己多久沒吃了,她的胃空摩的有點燒心,有點像以前加班忘了吃飯的樣子,她掙紮着起來,從躺到坐起來,常人隻要一、二秒,她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并且出了一身虛汗才坐了起來。
整個柴房不大,另半邊躺着她見過的中年男人,可能沒有醒,雙眼閉着,沒什麽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