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人!”中山郡王小世子呼呼真吸氣。
而另一邊侍衛趙大富踢斷了中年男人的腿,中年男人疼得嗷嗷直叫,“王……法……何在,王……”頭一歪,疼得昏厥了過去。
滿臉風霜、滿臉愁苦的中年婦人抖抖索索,看着折斷的腿嚎啕大哭:“老天爺啊,這是怎麽了,三弟,三弟,往後你還怎麽活呀!”
“他三舅,他三舅你醒醒,你怎麽了……”蹲在邊上的男人瘦癟幹枯,腦門皺成抹布,不時轉頭朝年輕的貴公子們看過去,可是他除了唉歎,連瞪眼的膽量都沒有,無奈抱着自己的頭,抱頭的手裂紋橫生,骨瘦如柴。
圍觀的衆人見家屬呼地搶地,終于敢開口了,小聲議論道:“天啊,這一家子還怎麽活呀,一死一傷!”
“活該,童老三整天癡心妄想,做王爺丈人,現在沒戲了吧!”
“就是,這兩口子一個德性,爲了這個當王妃的小三兒,就差賣了其他孩子!”
“那賣了嗎?”
“不敢賣!”
“爲什麽不敢?”
“童老三不是秀才嘛,有功名,不能做這事!”
“那倒是,你說好好的舉人不考,整天妄想一步蹬天,是個人幹的事嘛!”
“哎喲喂,你是不知道,童老三自從考了秀才後,整天不是拍富紳、就是官老爺家的公子馬屁,那還有心想考舉人,整個是一混球無賴!”
……
衆人跟着搖頭,他們都是一個鎮上的,還有什麽不知的,平時都把童老三的話當笑話,那知他竟敢纏上路過的貴人,真是……唉……真是想榮華富貴想得走火入魔了!貴人是那麽好攀的嗎?
抱着受傷男人的中年婦人大叫:“家書,快找郎中救你爹和妹妹啊!”
“啊,哦……”一個十多歲瘦如竹杆的半大小子站在邊上,一直等他姑姑叫才愣過神來,拔開人群去找郎中。
而和他站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半大姑娘,及一對三、四歲的龍鳳胎,他們衣衫褴褛、神情漠然,對自己的父親和妹妹或姐姐一點傷心之色都沒有,難道他們吓傻了?
半大姑娘冷眼看着自己的娘親抱着三妹哭泣,一點也沒有上前勸慰的意思,一對雙胞胎死死的拉着她的衣角,抿着嘴,怯生生的看向衆人,赤着雙腳,已經肮髒的看不出原色。
一群貴渭公子見該死的已經死了,該斷腿的也已經斷了,伸了伸懶腰,“小博,不走?”
“走了,走了,真晦氣,半路打個尖,遇上這麽個玩意,叫什麽事兒!”人小鬼大的中山郡王小世子邊說邊撇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小醜妞,毫無憐憫之色,仿佛就是一隻螞蟻,恨不得再上去踩兩腳,可是怕髒了自己的錦靴。
一群貴公子轉身準備上自己的馬車,這時一個年輕的雲遊和尚捧着自己的鏽缽朝他們走過來,見他們轉身,眉眼含笑微微颔首,側身而過時,袖袍有風掠過,一派安然适淡。
幾個稍大年紀的貴公子一起皺眉,相視目詢,年紀這麽輕?什麽人物,沒見過,也沒聽過,居然有大家風範!
年輕和尚側身避過貴公子們,走到小醜妞的身邊,盤腿坐下,然後放下手中的鏽缽,雙手合擾,嘴裏低低的念着經文,仔細辯聽,原來是超度亡靈的經文!
弱冠的貴公子直到這時才垂眼正眼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小醜妞,肮髒不堪的小女孩雙目緊閉,灰蒙蒙的臉上看不出生和死的區别,不過和周圍圍觀的人相比,這個女孩的衣料算是不錯了,竟是綢料,隻是已經皺髒的見不到布原樣了!
童氏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她的榮華富貴、她的錦衣華裳……不,不能死,三兒不能死,你死了,我們的富貴日子還有什麽指望,一把揮開念經的和尚,“滾開,我們三兒沒死,她隻是昏過去了,她有貴命,不可能死的,……”
童氏發瘋似的搖着自己女兒,“錦兒,你醒醒,你哥哥找郎中了,你馬上就有得救了,錦兒……錦兒……”
圍觀的人搖頭歎息,就這樣了,還想着榮華富貴,可……
貴公子們一臉嗤笑,邊離開邊說道,“子淳,下一站去哪裏!”
“東湖”
“好!”
就在他們登上馬車的時候,聽到女人尖叫,“我家錦兒眼珠動了,你們看,動了,真的動了!”
中山郡王小世子準備上車的腳放了下來,“表哥,我的腳力還踹不死跟我一般大的人?”
“也許!”弱冠青年人眼角擡了擡,但也隻是擡了擡,人命還不如他的坐騎——一匹馬來得珍貴!死了也就死了,活了也沒什麽大不了,冷漠到極至!
坐到馬車上,拂了拂衣袖,邊上的丫頭馬上過來幫他整理衣袍,瞬間,因爲行動而有的褶皺被丫頭們撫平了,素色掐絲的錦袍讓他猶如谪仙。
中山郡王小世子心有不甘,咬了一下嘴:“不可能,雖說我們一般大,可我的塊頭有她兩個大吧,會踹不死她?”
另一輛車上,貴公子倚在車廂裏,已經喝上丫頭泡的茶,挑着狹長的桃花眼、玩世不恭的說道,“别糾結這些無聊的事了,走吧,小博!”
“煥然哥你急什麽,東湖又沒有名伶名妓!”
“臭小子,信不信我揍你!”
“你揍我,我不會還手?”
“下次不帶你,看你還得不得瑟?”
“我跟我表哥一起!”
“哼……”
……
童玉錦覺得自己的五髒六俯就差被人颠碎了,頭猶如針刺般疼痛難忍,她想吸口氣緩解一下,那知,無論無何都吸不上氣,憋悶難解之間,她霍然想到,自己都死了還要吸什麽氣,放棄掙紮。
童氏看着眼珠動了動的女兒,突然又不動了,再次鬼嚎:“錦兒……錦兒……”
圍觀的人本來準備散了,真有人看到小女孩的眼珠動了。
“你确定,不是眼花?”
“應當不會!”
“我也看到了!”
“就算動了,那也是回光返照,走吧,幹活去!”
“說得也是,散了。”
“散了……”
年輕的雲遊和尚坐在邊上,看了看小女孩,又看了看天,然後思索了一下,也站起來,拂了拂道袍,拿起自己的鏽缽走了,邊走邊念,“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輪回往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