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男人聽到這個消息,那反應卻相當的奇怪,先是意外,似乎有些祝福,然後又開始沉默不語了,一直坐在沙發上盯着雲舒,那眼神,十分的詭異,讓雲舒覺得異常的不舒服。
“怎麽拿這種眼神看我?”
雲舒實在有些受不了了,将手裏的雜志一合,清冷的眼神越了過去,帶着一道疑惑。
雲舒的話一落,男人那眼神立馬就從她那清秀的臉上往她那平坦的小腹移了去,高大的身子一越,立馬就坐到了她的身旁,一把抓住了她,将她攬了過來,然後大手小心翼翼的往她的小腹上探了去,然而,摸了半天,也沒有摸出個什麽東西來,希翼的眼神便是漸漸的黯淡了下去了。
“舒兒,我們爲什麽那麽久都沒有消息呢?”
他很是疑惑的開口,深眸緊緊地盯着雲舒。
雲舒挑了挑秀眉,思量了一下,才輕聲道,“這事情得講究機緣,你不念叨着你的超級子嗣嗎?既然是特殊的,自然是沒有那麽容易的,你放心吧,我之前有特地去檢查身體的,醫生說我的身體沒什麽問題了,可能是心情方面太過于的繃緊了,順其自然就好。”
雲舒似乎一點也不緊張這事情,相比之下,倒是顯得男人熱切多了。
“你不想給我生?”
慕煜北有些沉郁的望着雲舒,低聲道。
“當然不是,你看我現在那麽忙,什麽事情都趕一塊兒了,不是要孩子的好時期,不過我也沒有不願意什麽的,這東西順其自然就好了。”
雲舒淡然回答。
“你覺得孩子是東西嗎?”
一聽她這話,男人有些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
“我……你當我口誤吧。”
“舒兒,那我問你,我跟孩子重要,還是你的工作重要?”
“都重要。”
雲舒想也沒想,便直接開口道。
“你隻能選一個。”
“你這是什麽道理?那我問你,我跟你媽都掉水裏了,你先救哪個?”
“媽會遊泳,你不會嗎?”
……
夫妻兩接到醫院的通知說老先生已經醒過來的時候,剛好是傍晚太陽落山的時候,一接到消息,慕煜北跟雲舒夫妻倆,還有冷振便火速往醫院趕了去。
老先生的病房是重症監護病房,他們到的時候,老先生正虛弱的躺在病床上,姚夢詩正給他喂水,病房内就隻有他們兩個人而已。
慕煜北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了,那個傳說中的老先生,看上去很清瘦,臉色顯露出一種虛弱的病态蒼白,不過從他那略染着笑容的臉上還有那依稀有些清潤的眼神裏,看得出,他應該是一個很謙和平易近人的人,笑容間帶着一種溫雅卓然的感覺,看到慕煜北的時候也還是有些吃力的對他微笑了一下,看得出,他已經虛弱得很了,連點頭的力氣也沒有,隐約可以從他那眼眸裏看到一絲蒼茫,那種蒼茫,是即将歸去的那種蒼茫,雲舒見過太多這樣的眼神了,一時之間竟然就是覺得心裏壓抑得好難受。
病房内,慕煜北跟雲舒夫妻倆就站在床邊,姚夢詩則是小心翼翼的給老先生喂水,然後擦擦臉什麽的,冷振并沒有走進來,就在外面站着,也許,他還需要一些勇氣。
“要喝點粥嗎?老溫?”
姚夢詩小聲的在他耳邊問道。
姚夢詩的話落下去很久,一道虛弱沙啞的聲音才幽幽的傳了過來,“不用了……小夢,你也坐下來休息一下吧,不用再忙活了,不挺事了,陪我說會兒話。”
“好,我這就坐。”
姚夢詩将手裏的杯子往過頭上擱了去,然後拉過椅子,緩緩的坐了下去,慕煜北跟雲舒也往姚夢詩的身邊走了去。
“生老病死乃人生常事,你也不必太難過,我走後,請把我跟她葬在一起吧。”
老先生那微弱的聲音傳來,很是飄渺,聽着,也感覺就是在彌留之際的最後留言了,剛剛夫妻兩走進來的時候,醫生已經對他們搖頭了,跟他們說有什麽需要交代的,就趕緊了,想來,應該也是無能爲力了,這樣的感覺讓雲舒很是覺得傷感,見過了太多的生離死别,她以爲她都已經麻木了,然而這一刻,她還是覺得心裏也在微微的發疼了,不知道是因爲這位老先生對感情的執着,還是因爲她的心便得柔軟起來了。
一聽到老先生這話,姚夢詩立刻難受了起來,眼裏不禁溢出了淺淺的淚花,隻見她努力的吸了吸鼻子,眨着眼睛,有些哽咽的抓住了老先生那枯瘦如材的手,握得緊緊的,苦澀的開口,“不,老溫,你千萬不要說這樣的話,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怕也沒有什麽念想了。”
老先生的語氣很是平淡,似乎已經看透了生死一般的感覺。
“老溫……”
見到他這個樣子,姚夢詩頓時淚如雨下,他們已經一起共事長達幾十年了,在她生命最慘淡的時刻,他悄然地出現在她的身邊,陪伴她走過一個又一個艱難的日子,在她的心裏,他早就成爲她最摯愛的知己朋友,他們之間的感情從來就不涉及男女之情,卻更勝于那種男女之情,是一種相知的相互安慰相互包容的友誼。
雲舒也是知道的,也跟慕煜北說了,老先生一生命途多舛,年輕的時候自己心愛的人成了自己的嫂嫂,然後又愛上了一個年輕而美麗的鋼琴老師,卻遭到家裏的反對,他不顧家裏的反對,跟女教師結婚了,并且跟家裏斷絕了一切的關系,沒想到,後面妻子卻因爲難産而死,連孩子也沒有保住,走的時候也不過二十來歲,而老先生也隻不過是三十來歲,他家裏的人又重新找回他,想給他安排聯姻的事情,聽說老先生對女教師的愛深入骨髓,女教師離開之後,就一直沒有再娶了,也許是對所有的感情都是沒了興趣了,那時候他也遇見同樣落魄悲涼的姚夢詩,兩人一起共事一段時間便成爲了好朋友,那時候迫于家裏的壓力,兩人又走得很近,所以他也一直沒有否認别人誤以爲他跟姚夢詩是一對的流言,再後來,溫家破産了,他便用自己手頭僅剩的資産跟姚夢詩開了幾家藥店,創辦了藥廠,一步一步的發展到了今天,兩人的友誼也是越來越深了,姚夢詩心裏早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親人了。
有的時候想想,其實有些東西也未必需要強求,順其自然就好了,姚夢詩跟老先生在一起拼搏的這段時光裏,大家都很自覺的避開了感情,一來是因爲老先生心灰意冷,二來,姚夢詩本身也是對感情充滿了疲憊和恐懼,本來,兩個同樣經受過煎熬的人應該更能相互吸引才對,然而,很奇怪,他們兩個不管怎麽樣就是擦不出火花,隻不過,他們的友情卻很好,遠遠的超越了一般友情了,或許從更大的程度上來講,他們已經是知己了,回想起兩個人相處的每一段時光,姚夢詩隐隐約約的想起來,好像他們之間幾乎已經沒有什麽秘密不說了,所以,姚夢詩的事情,他知道得一清二楚,當然,他的事情,姚夢詩也是了若指掌的。
老先生有些吃力的望着姚夢詩那已經花白的雙鬓,眼神裏充滿了希翼與疼惜,同時又沉靜而平和,隻聽到他那虛弱而平和的聲音響起,“你回去吧,回到他的身邊,你已經做了幾十年的逃兵了,人不能做一輩子的逃兵。”
“不,老溫,我……”
姚夢詩擡起手擦了把淚,淚眼婆娑的望着老先生。
“小夢,聽我把話說完吧。”
老先生虛弱得連說話都是異常的艱難,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勉強說上那麽順暢的一段話,“我們都是同一類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回顧我走過的歲月裏,我才發現,我又何嘗不是感情的逃兵?小夢,我們已經錯過太多的東西了,我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彌補了,我希望你在接下來的不多的歲月裏,能夠連帶着我的那一份都争取回來吧……接下來,就不要再失去了,人的一生就是這麽短暫,爲什麽我們總是失去又失去?那是因爲我們太害怕失去了,所以連擁有的念想也不敢有……咳咳……其實很多東西看開了就好了,這些年來,自己扪心自問,你的心當真是沉寂毫無波瀾了嗎……感情不是單方面的付出,在你抱怨責怪着他的同時,你有沒有想過,你又爲他做過什麽?若說責任,你身上同樣是有責任的……小夢,對不起,爲了你最後的幸福,原諒我沒有辦法總站在你這一邊,我曾經多次雇私家偵探調查過他了,事實上……咳咳……事實上,他不比你過得輕松。”
“你别說了,别說這些了,好好休息,不要說話了。”
姚夢詩想阻止住老先生,這些年,最害怕的,就是提起這些陳年往事,這些事情每次一讓她想起,她心裏總是會忍不住窒息般的疼着,她知道,她自己同樣也是一個不合格的母親,不合格的奶奶,可是,她又能做些什麽呢?她一個柔弱的女人,她能做些什麽?她也不想做逃兵的。
對她來說,冷振就是她一生的噩夢,她的大半輩子都是生活在這種噩夢之中,再也無法脫身了,她很害怕聽到這個名字,甚至一輩子也不願意再聽到這個名字了!
輕咳聲不斷傳來,老先生還是擡手阻止了姚夢詩,“有些話,再不說,也許就永遠都沒有機會了。”
“小夢,你回去吧,離開新加坡……回到錦陽城,回到他的身邊……那裏有你的兒子,孫子孫女,有你的家,不要再逃避了,上天每賜予人一份感情,都還是需要……你自己去争取的,不要等到了我這一步,你才覺得遺憾,就趁着……這剩下的不多的日子裏……争取一下吧,我們這一生都是……咳咳……被迫跟命運妥協,孤獨亦是活該……”
“我知道!我知道!老溫!”
姚夢詩緊緊的抓着老先生的手,害怕一個沒有抓緊他就會這樣離開了。
“我何嘗不想回去,可是現在已經太晚了,我已經回不去了。”
“不,隻要人活着……就還有希望,一切都不算太晚……小夢,我們都活得太自私了,所以孤獨寂寞就是……上天對我們的懲罰,我們總以爲我們活得辛苦……活得很累……卻不知道孩子們或許比我們更累,更苦,所以,回去吧,一家和睦,兒孫滿堂,這也是我一直想看到的。”
“老溫……”
姚夢詩頓時哽咽了起來,她已經不知道她自己還能說些什麽了,是啊,他說得沒錯,他們都是活得太自私了,遠遠的逃離,隻爲了讓自己好受一點,愛人之間,本來就是需要患難與共,不離不棄的,而她呢?她都做到了哪一點?
“阿毅的事情一直都是你心頭最大的坎,咳咳,他是個好孩子,他把阿毅調教得很好,是一個很稱職的父親……你以爲這些年他都不知道你在這裏嗎?你們之間不過是需要一段時間緩和而已……一個愛得卑微,一個愛得倔強并不是什麽好事……咳咳……”
老先生淡淡的語氣輕飄飄,聽了讓人感覺很是不真實。
“你來了……”
就在姚夢詩緊抓着他的手哭泣着的時候,老先生忽然睜着那淡淡而有些迷茫的眼神往前方望了去。
慕煜北跟雲舒下意識的偏過頭,順着他的視線望了去,隻見冷振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進了病房了,就站在床尾的不遠處,蒼老而深幽的眼神正盯着那個低頭哭泣的女人。
聽到老先生跟他說話,冷振似乎沒有太大的驚訝,今早上慕煜北就已經把很多情況都跟他說了,包括老先生調查過他的事情,所以冷振并不意外老先生認得他的事情。
冷振似乎顯得很鎮定,深深的望了姚夢詩一眼,才提着腳步往老先生的床邊走了去。
“你好。”
冷振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麽,站到老先生的床邊,想了很久,才開口說了這麽一句。
“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老先生吃力的擠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熟悉而又顯得很遙遠的聲音傳了過來,哭泣之中的姚夢詩詫然擡起頭,朝對面望了去,一看到冷振的身影,頓時就愣住了……
“對不起,謝謝你。”
冷振已經将剛剛的話全部聽進去了,難過之餘,更是對這個男人充滿了感激。
“把人帶回去吧,好好珍惜最後的幸福……請你好好的對她,她是一個傻女人,一個人堅持得很累,你應該補償她……”
老先生說着,幾乎舍盡了他所有的力氣,拉着姚夢詩的手往冷振的手裏放了去。
“小夢,想想大家……不要讓我失望,我先走了,下輩子希望還能跟你做好朋友,好搭檔……”
緊緊握住那兩隻手的雙手乍然松開了,溫潤的眼神終于也漸漸的渙散了,看不清焦距,最後那陷入了黑暗之中的眼睛終于也緩緩的合上了,自此之後,将陷入了永遠的沉寂。
“老溫!老溫!不要走!求求你!醒醒!我不要丢下我一個人!老溫!”
姚夢詩崩潰似的的搖晃着老先生已經毫無聲息的身體,失聲痛哭了起來。
雲舒也有些難過的吸了幾口氣,忽然覺得眼睛灼熱難受得厲害,隻好别過頭去,眨了眨眼,而這時候,一雙大手已經朝她攬了過來,抱着她,将她往自己那寬厚溫暖的胸膛裏按了去,默默的安慰着她。
姚夢詩傷心的無法自恃,緊緊抓着老先生那慢慢變冷的手不停的流着眼淚,眼神卻也變得朦胧了起來,昔日的一幕幕又在眼前重演,卻是令她更加的難受痛苦。
冷振并不知道怎麽安慰她,隻能伸手想抓住她的手,給她一絲安慰,卻被姚夢詩一手推開了,冷振一個踉跄幾乎要摔倒,幸虧慕煜北的動作夠快,手臂一伸,就扶住了他。
“爺爺,您沒事吧?”
雲舒深深的吸了口氣,清冷的眼神染上了一絲憂郁與關切。
冷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一動不動的站在姚夢詩的身後,雲舒可以很輕易的從他的眼裏看到了那股隐忍的疼惜與苦澀。
“奶奶,老先生已經去了,您不要太難過,他走得很安詳,就讓他這麽走了吧。”
雲舒走了一步上去,冰涼的素手輕輕的握住了姚夢詩的手,安慰道。
“我們一起相伴了幾十年,他怎麽能說走就走了?”
姚夢詩轉過身子,有些絕望的抱住了雲舒的腰,力氣很大,就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感覺。
“離開,對他來說也許是一種解脫,撐了幾十年,也孤獨了幾十年,應該足夠了,離開之後,倒也純粹了。”
雲舒有些落寞而傷感的開口,忽然想起了昨天去他們家裏的時候,在老先生的書桌上發現的那首詩: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裏孤墳,無處話凄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鬓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
她一直都在想,到底是什麽樣的信念能讓這位老先生堅持這麽久,愛一個已經逝去的人,真的能那麽久嗎?幾十年!人生能有幾個幾十年呢?
雲舒不知道,她佩服老先生的執着,同時對他于感情的至死不渝,她也表示深深的感動,恐怕,這才是真正的海枯石爛,至死不渝吧?說來,她當真是有些羨慕那位女教師了,她一向不相信什麽鬼神之說,然而此刻,她竟然無比的希望,真的有那個所謂的地獄天堂,真心的祈求,命運能讓他們能在另一個時空裏相遇吧,繼續他們的情緣。
最後,姚夢詩因爲傷心過度暈了過去,冷振一直守在她的身邊,布諾斯跟安藤他們則是忙着準備老先生的後事,溫家的人并沒有過來,可能是怨恨财産的分配問題吧,依照老先生的遺願,葬禮一切從簡,跟女教師合葬在一起了。
老先生下葬那天,姚夢詩也混混沌沌的過去,在墓碑前又無法控制的哭了一場,幾乎崩潰,後面還是被雲舒慢慢的勸着,才回到家裏的,卻不想,緊接着,姚夢詩又是大病了一場,在醫院裏呆着兩天依然還是高燒不退,這樣的狀況,就跟當年她失去姚毅的時候的情況一樣。
雲舒這兩天的心情也是低落到了極點,還好,慕煜北一路都陪着她,經常就是不說話,就陪着她默默的站着,或者坐着。
就好像現在一樣。
陽台之上,涼風習習,陽光淺淡,空氣裏到處飄蕩這莫名的一種清淡的香氣,是來自于陽台邊上的那一株剛剛開了花的小木蘭,聞着這種清冷淺淡的香氣,雲舒卻忽然感覺心裏一陣一陣的疼,沒有忘記,姚毅所葬的那個墓園的山腳下,就到處是一大片的木蘭花,美麗而高雅,清淡而聖潔,姚毅說過,他希望雲舒能夠做一個像蘭花一樣的女子,矜持而高貴,内斂而淡漠,能夠眼高于世俗,遠在塵世之外看這個世界,那樣很多不必要的痛苦就不會沾染上她,木蘭花還是一種很安靜的花,是那種遠離世俗的安靜。
雲舒不知道他當時指的是什麽意思,然而現在,她卻好像明白了。
雲舒自認自己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很多事情她都不願意去想,所以她自己以爲她亦不會憂郁或者悲傷,然而,事實上,這些都隻是在自欺欺人而已,因爲她想要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所以,她總是莫名的受到傷害,然而,傷害自己的人,卻是自己。
恍惚之間想起了一句話,别人沒有辦法傷害你,如果你不給别人權力的話。
沒錯的,想要的東西多了,在乎的東西多了,你就很容易受到傷害,還總是患得患失的,說實話,這樣的感覺特别的讓自己覺得自己變得越發的讨厭了起來。
久久的站着,兩手輕輕的搭在欄杆上,睜着那淡漠的眼睛望着下面的一片繁華景象,雲舒心裏乍然就升起了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她悄悄轉過頭,望着一直站在她身旁陪着她,卻也是一直都不說話的男人,看着柔和清淡的陽光靜靜的傾瀉在他那完美的側臉上,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的笑了笑,淡淡的問道。
“慕煜北,你相信永遠嗎?”
聽到女人那清冷而沙啞的聲音,男人并沒有轉過頭去看她,但是大手卻準确無誤的抓住了她那同樣冰涼的素手,反問道,“你呢?”
“我不知道……”
雲舒很老實的回答道,輕歎了口氣,“看到老先生對他妻子的感情,讓我有點不敢置信,一輩子啊,那麽長的時間,就靠那麽一架鋼琴堅守着自己的愛情,試問這個世間,能有幾個人做到這一點,他一定愛得很辛苦,比起他,我才明白,我想象中的那些辛苦,都變得那麽的微不足道,他說他活得自私孤獨,可是在我看來,他卻很享受這樣的自私與孤獨。”
“嗯,爺爺他們何嘗不是一樣?一輩子其實短暫又漫長,我不相信有永遠,但是我卻希望有永遠。”
慕煜北那低沉而感性的聲音傳來,帶着一股悠然的平靜。
“嗯,短暫而漫長,一輩子……我想,也許,他們應該是相信有永遠的人吧,不然不會那麽一直堅守着,不知道奶奶什麽時候才會原諒爺爺,我承認爺爺也愛得自私,可是,我卻因爲他現在的自私而感到高興,你說,我是不是變得醜陋了?明知道他是抛棄了冷家那邊,算是抛棄妻子才過來的,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沾沾自喜。”
雲舒忽然有些沉郁的開口道。
“傻瓜,你高興有什麽不對?你又不是聖母瑪利亞,沒有必要因爲這些而感到任何的不安,他都把幾十年的時間給了冷家了,在剩下的不多的時間裏,他選擇你們有什麽錯?你放心吧,我會讓大家都心無愧疚的接受這件事情,放心的交給我,嗯?”
慕煜北看着她那明澈動人的容顔上漸染的憂郁,心裏忽然覺得有些抽疼得厲害了起來,他很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她,比起現在的她,他更願意看到那個強勢而幹練的她。
“你有辦法嗎?”
她淡淡的問道。
慕煜北終于偏過身子,輕輕的摟住了她,“相信我,舒兒,不管什麽時候,你都還有我。”
雲舒輕輕的點了點頭,順勢往他的胸膛靠了去,“嗯……可是,爺爺怎麽辦?奶奶根本就不理睬他,我看着都覺得心疼,奶奶直到現在,還一句話也沒有跟他說。”
“好事多磨,需要一些毅力的,他現在不就是在醫院照顧着她嗎?舒兒,你知道通常的情況下,人的情感最虛弱的,是什麽時候嗎?”
“生病的時候!”
雲舒想也沒有想,直接就給出了答案了,這可是她深有體會的。
聞言,慕煜北贊許的望了她一眼,“聰明!你說得沒錯!所以你明白我爲什麽拉着你回來,就單獨留着爺爺在那邊留意情況了嗎?”
“這樣……”
想不到這男人心思還挺缜密的,什麽事情都想得清清楚楚的,其實慕煜北也就是這樣的人了,從來不願意做無用功,他既然決定好要幫她,那自然是一步一步的盤算好了,再一步一步的實施的,他還從來沒有爲誰這樣的花費心思,包括他自己,可是,爲她,他當真是心甘情願了。
因爲太在乎了,所以舍不得看到她落寞難過,她是即将要陪伴他過完一輩子的女人,也是唯一的人,所以,他見不得她自己一個辛苦的掙紮着,他也總得陪着她掙紮的,不然,何爲夫妻?何謂榮辱與共,不離不棄?
“我明天晚上可能得回去了,老莫那邊出了一點問題,陳局要去學習一段時間,而且我已經休了很久的假了,也該回去了,你要跟我一起走嗎?聽說這邊有東方家的産業,阿朔說你打算在這邊跟東方家搞一個合作項目?”
雲舒問道,她自然知道這男人要忙活的事情,這兩天晚上一直都見他在準備什麽項目工程資料的,他辦公的時候,她就被他抱着坐在腿上,他從來不會可以在他面前回避什麽,即使是絕對的機密文件,他也毫不猶豫的直接擺在她的面前,雲舒雖然也不懂得經商,但是她也不是傻瓜,單單看着那些資料就知道有多重要了,相信,她隻要随手拿走或者洩露一份,他就會有大麻煩了。
無形之中,自然是十分欣慰于他對自己的信任的,所以,這段時間,她也不再避諱什麽了,直接在他面前跟他分析姚毅的案情,掌握了什麽都直接跟他說了,當然,該有的職業道德還是有的,像老莫跟着的案子,她自然選擇沒有跟他說的,而他也十分的明白理解。
“嗯,我得推遲幾天,你先回去,我得過兩天,這邊有一個項目需要談談,我還是讓阿朔陪你回去,安分在家裏等我回來。”
慕煜北的事情很多,多得連讓他喘口氣的時間也沒有,跟冷振約定好的事情必須馬上落實行動了,不然需要那麽長的時間,誰也經不起磨了!尤其是舒兒,他打算盡快把該解決的問題都給解決了,然後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再有他們的寶寶,以後就是照顧寶寶,看着他一天天長大,想象那樣的日子,慕煜北這心裏頭自然是很期待的,雲舒說得沒錯,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解決姚毅的事情,還有冷振跟姚夢詩之間的事情。
——《假戲真婚》——
在島上過了大半個月的遠離痛苦煩惱的舒服日子,慕思雅感覺自己的心情好了不少,如果沒有南宮逸那王八蛋的騷擾也許會更好了!
慕思雅自然是不知道錦陽城現在的情況了,都已經翻了天了!
整個錦陽城都在報道猜測有關于慕煜北跟甯馨兒,姚雲舒之間的關系,更有人已經挖出了慕煜北跟甯馨兒所謂的青梅竹馬的關系,還有一些人竟然猜測什麽姚雲舒成了第三者插足了,一時之間,各種版本的流言蜚語都有了,幸虧慕煜北跟雲舒兩人都在新加坡,不然,免不了又要爲這些事情心煩了,慕煜北并沒有打算将這些事情像上次一樣全部壓下去了,其實要解決這個問題很簡單,隻要等他回去直接舉行一個記者招待會直接公布兩人的關系就好了,反正他早就想這麽幹了,當初隻是因爲顧全到雲舒的原因而已,而現在他們也算是穩定下來了,應該也不擔心有什麽不好的影響了,這件事情慕煜北早就打算好了,讓布諾斯全權處理,反正那些人都知道布諾斯或者東方謹幾乎就是少爺的代言人了。
這些天在島上過慣了無憂無慮,無拘無束的生活,說實話,慕思雅當真都不想回去了,她從來都不會知道自己竟然也有這麽自甘頹廢的一面,她可是一直都勵志要做一個女強人的,平日裏也是分秒必争的,她書念得不好,人也挺頑皮的,慕首長經常提着她的耳朵罵她是纨绔高幹子弟,而且還有那麽兩個優秀的姐姐哥哥的,比着就是差上一大截了,好在哥哥姐姐都很疼愛她,尤其是哥哥,總是那麽護着她,所以,雖然沒少挨慕首長的罵,但是到底還是罵罵而已,她直接當風過樹葉,不念書之後,她又被自己的哥哥丢進歐冶磨練了,沒想到竟然真的能将她打磨成一顆珍珠了,想當初家裏所有的人都沒有看好她的,除了自己的哥哥,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大家都覺得沒多長時間,她就會堅持不下去了,然而事實上,她卻堅持了下來,而且對美食的研究情有獨鍾,對于酒店餐飲管理也相當的感興趣,慕煜北一發現,立馬就派歐冶最優秀的最資深的酒店經理手把手的教她,而慕煜北本人,也經常親自教導她,不出幾年的時間,慕思雅便已經能夠獨擋一面了,成爲了歐冶相當優秀的一名酒店管理者,而且在圈子裏,也是相當的有名氣的。
琉璃島的景色很好,慕思雅這些天不外乎是每天跟南宮逸出去騎馬,打獵,或者去河裏抓魚,這樣的時光總是最耐人尋味的,慕思雅想着,也許就這麽一輩子過下去也沒有什麽不好的,之前聽自己的哥哥說,打算在小島上蓋上一間小别墅,将小島都打理好了,以後閑暇休假的時候都可以過來住住,或者等慕首長他們哪天累了,也可以在這邊住上一段時間,南宮逸跟東方謹那兩貨當然是舉着四肢欣然同意了,紛紛表示要提前預定自己的房間,還幫忙設計出了n個别墅模型。
這段時間島上就隻有南宮逸跟慕思雅兩個人而已,東方謹聽說正在威尼斯那邊逛着呢!
南宮逸簡直就是一個生活白癡,慕思雅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麽長大起來的,衣服不會洗,被子不會疊,就不用說什麽煮飯做菜了!一萬去他家裏,瞧着他那房間都是收拾的幹幹淨淨的,然而,來到島上,慕思雅才知道這男人有多麽的惡心得令人發指!
别看他現在是一副人模人樣的,那隻是在人前而已,要讓他生活自理,慕思雅覺得,這貨絕對有把人給逼瘋的潛質!這懷疑這男人到底是不是她平日裏看到的那個南宮逸!
一打開房門走進他的房間,床上永遠就是一坨皺巴巴的被子,床邊的衣櫃被翻得亂七八糟,床邊丢着的一隻襪子,你要一直找到門後才能發現另一隻,某一個角落裏,你還能發現他随手扔的某件襯衫或者長褲。
自從慕思雅因爲上次的事情憤怒了之後,就再也不幫南宮逸洗衣服了,洗衣機也沒弄好,兩人都懶得給外面的人打電話讓他們過來修理了,将就着吧!反正洗洗也就算是過去了,也沒打算在島上住多久,說不準明天心血來潮就會去歐洲那邊逛逛了。
于是,南宮逸那也是絕對不會自己洗衣服的,每換一套就随意往桶裏扔,積了好多天,帶過來的衣服穿完了,這貨竟然直接去了慕煜北的房間拿了慕煜北的衣服穿上!反正他們兩個的身高差不多,而且看看慕煜北那些衣服穿着都覺得挺好看的,那厮有潔癖,平日裏拿他的一件衣服來穿,他就直接宣布送給他了,讓他把錢賠給他,不然又……弄得南宮逸每次都是恨得牙癢癢的!這次那麽好的機會,自然是不能放過的!
一直到了今天,慕思雅還是看不下去,隻能幫他收拾了一下,清理出來,連床單都一起洗了吧,趁着今天天氣好。
小天台之上,美麗而涼爽的花藤之下,南宮逸正悠閑的坐在藤椅上望着前面的那一片碧綠的草地,邊上正泡着一壺香氣四溢的清茶,隻見他此刻手裏正端着那杯茶,有一下沒一下的喝着,好不惬意悠閑!
‘呯!’
‘唰!’
一連串的聲音傳來,南宮逸乍然轉過頭,望了過去,隻見慕思雅正将手上的床單往大水盆裏扔了去,額頭已經冒出了一些細細的汗珠,可見忙活得有些火候了。
“要不要先過來喝杯茶?”
南宮逸懶洋洋的開口道。
慕思雅舒了口氣,擡手抹了一把汗,朝南宮逸走了過來,一邊道,“累死我了,還真不是人幹的事情!渴死我了!”
一邊接過了南宮逸遞過來的茶,‘咕噜咕噜’的幾口喝盡了。
“咦,阿雅,我發現你的身材好像好了不少啊!”
南宮逸突然好像新大陸似的的盯着慕思雅看了好久,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番,突然驚訝的感慨了一句。
聞言,慕思雅一把擱下了手上的茶杯,也往自己身上瞧了去,有人稱贊自己身材好,女人當然高興了,而且還是男人!慕思雅也是俗人一枚,自然也高興聽到别人說她身材好了!
“是不是啊?有嗎?”
慕思雅似乎挺高興的笑了笑,又望了自己一眼,今天的她就穿了一件露肩收腰輕紗裙,很久沒有穿過這樣的衣服了,這會穿起來還覺得有些不習慣呢,沒想到穿起來的效果還挺好的,很顯身材嗎?
“當然啊!”
南宮逸點了點頭,又笑了笑,“你的身材真的很健美,看看你小腹上突起的那塊腹肌,想想應該挺結實的。”
南宮逸此話一落,慕思雅頓時就一陣抓狂,敢情這王八蛋在拐彎抹角的說她變胖了!這段時間無憂無慮的,吃好睡好,慕思雅就明顯的感覺自己好像變胖了,穿着的那些緊身褲都有些撐的感覺了,她說這王八蛋怎麽可能會這麽好心的誇贊她呢!
“南宮逸,你是不是覺得拿我來消遣,你覺得特别爽,特别開心啊?”
慕思雅沉着一張小臉,星眸裏浮現出了幾道危險的幽光,不冷不熱的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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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人節快樂,妹紙們~老雲祝大家愚人節快樂,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