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這醫院的光線還是很足。
在白熾燈下,蘇小妞的臉色有些過分的蒼白。
她一直耷拉着腦袋,即便知道他已經從值班醫生的辦公室裏走了出來,仍舊沒有擡頭看向他。
“蘇小妞……”
淩二爺上前,喊了她。
其實,和蘇小妞一樣,淩二爺也知道母親壓根就沒有什麽事情,可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最讓蘇小妞傷心的處理方式。
不是他不在意蘇小妞的感受,而是他知道若是淩母因此而有個什麽好歹的話,他們之間便有了更加無法跨越的鴻溝。
“她沒事,對吧?”雖然是疑問句,但蘇小妞卻是肯定的語氣。
從頭到尾,不過是淩母自編自導自演的一出好戲。
聽到了蘇小妞的話,淩二爺也沒敢開口。
他怕,怕自己的話再度觸碰到了他和蘇小妞之間最敏感的那根弦。
而看着瞬間變成癡呆狀站在中間的淩二爺,蘇小妞的唇角輕勾。
若不是她垂散下來的發絲正好擋住了她大半的輪廓的話,淩二爺估計會看到她嘴角的那抹諷刺。
“既然沒事,那我先回去了!”
說着,她轉身就朝着醫院大門走去。
看到她離開,淩二爺自動的跟上去。
“還是我送你回去吧,這麽大晚上的!”
“不用了,你還是留在這裏比較好!”省得,半路又被人家追着回來,到時候将她丢在大馬路邊上,不就更難打到車?
蘇小妞的意思,淩二爺估計是聽懂了。
所以,此刻的他臉色有些難看。
“蘇小妞,我很抱歉……”本來說要給她一個美好的約會的,到最後食言的人終究還是他淩二爺。
可蘇小妞的腳步,卻沒有因爲他的話而停留。
在淩二爺和她說話的時候,蘇小妞還是一直朝前走,邊走邊說:“道歉的話,你還是留着和别人說去吧!”
可這樣的結果,淩二爺不死心。
追上去,他想要拉住蘇悠悠的手。
可當他的手就快要觸及到蘇悠悠的時候,就被她毫不留情的給躲開了。
看着自己抓空的手,淩二爺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淩二爺可是含着金湯勺長大的,從小到大,誰不讓着他寵着他?
能讓他淩二爺主動接近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哪個被他淩二爺主動接近的人,不是感恩戴德的?
可這個世界上,偏偏有那麽個人,就是爲了折磨他淩二爺而生的。
而蘇小妞,就是這樣的人。
看着抓空的手,淩二爺有些不甘心。
但看到蘇小妞充滿防備的眼神,他又不敢直接伸手了。
看着她,他說:“蘇小妞,明兒個我們再去玩好不好?”
他刻意放低了聲調,放柔了嗓音,一看就是在讨好她。
可她努力的閉上眼,對于他所做的這一切,視而不見。
繼續朝着自己的方向走去,她說:
“不用了,以後這些事情還是找别人好了。還有明兒個跟她的主治醫生說,把她的病曆還有最近的身體檢查b超照都發到郵箱給我,我們盡快制定手術方案和手術日期。”
其實,關于淩母的病情,蘇小妞也略知一二。畢竟當初那份第一手的檢查資料,是從她的手上出去的。
現在若不盡快動手術,怕是真的要錯過最佳時機了。
說完這番話的時候,蘇小妞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事情,補充了這麽一句:“我不能保證手術一定成功,任何手術都存在一定的奉獻,我唯一能保證的是我會全力以赴去做手術。不過也請你要記住兌現我答應做這個手術的承諾……”
說完這一句話,蘇小妞便加快了腳步朝前走去。
而淩二爺的步伐聲,在聽到蘇小妞最後的那句話的時候,戛然而止……
如同預想到的那般,這男人沒有挽留也沒有再說什麽。
蘇小妞的唇角,勾起一抹無力的弧度。
從軍區總院出來的時候,蘇小妞并沒有搭乘任何的車輛。
在這樣的深夜中,穿着一身紅衣的她,就像是穿梭在這個城市飄蕩的孤魂一樣。
腦子很漲,也很疼。
大概,是今晚上淋了雨又吹了風,一夜還沒有休息好導緻的。
軍區醫院離她所住的房子,其實并不是很遠。
沒過一會兒,蘇小妞就到了自己的公寓樓下。
隻是蘇悠悠在進入小區的時候,卻沒有發現這小區的大門位置多了一輛車,一輛從來都沒有在這個小區裏見到的車。
乘坐電梯朝着自己所住的樓層,一出電梯門蘇小妞便看到她的公寓門外面,正站着一個人……
“你怎麽會到這裏?”
從電梯裏走出來的時候,蘇小妞便看清楚了站在這個自己公寓門前的女人。
本來,還有些錯愕的,以爲自己是看錯了。
但很快的,蘇小妞的嘴角便勾起一抹諷刺弧度。
聲東擊西!
這一招,沒想到兩年過去了,她還運用的這麽好。
剛剛還在醫院裏說的像是快死了一樣,現在就像是個沒事的人一樣站在她的公寓門前。
用腳指頭想,鬥智鬥啊她在剛剛這出戲碼中擔任的角色。
沒錯,這人就是剛剛護士打電話過來說的就像是快要嗝屁的淩母。
可現在,人家換上了一身職業套裙,還有一雙高跟鞋之後,壓根就像是一個沒事的人一樣。
這麽大半夜的,她的精神狀态還真不錯。
一點,都不像是病人。
淩母在電梯口傳來了聲響的時候也擡頭望了過來。
看清來人是蘇悠悠的時候,她便扳正了身子。
一副大敵當前的感覺!
有時候,蘇悠悠看到這老女人對自己的态度的時候,總感覺有些可笑。
她蘇悠悠到底前世是不是挖了這個女人的墳墓,還是殺了她的愛人了,她至于每一次看到她蘇悠悠的時候都一副恨不得将她蘇悠悠給抽筋扒皮的感覺麽?
看了一眼蘇悠悠之後,她撥了撥自己兩鬓的發絲。
其實,那裏的頭發也沒多亂,不過是她不想在蘇悠悠的面前輸了架勢罷了。
裝模作樣了好一陣子之後,她這才開口說:“我怎麽在這裏的不用你管,重要的是你要清楚我爲什麽來找你!”
尖酸刻薄的腔調,仍舊和兩年前沒有什麽區别。
特别是那副傲慢的态度,一看就讓人恨不得沖上前抽她巴掌。
可考慮到她現在的身體情況不準許,蘇小妞隻能按耐下這沖動。
“我不知道!沒事的話,趕緊回你的醫院去吧,别處在這吓死人!”蘇悠悠不想和這尖酸刻薄的女人多說幾句話。那會讓她感覺是煎熬。
于是,便徑自繞過淩母,從自己的包包裏掏出了鑰匙。
隻是在她即将将鑰匙給插入鑰匙孔的時候,突然而然有什麽力道往自己的臉頰上招呼來了。
先是一陣微涼的感覺,很快的又是響亮的巴掌。
“啪……”
因爲始料未及,所以蘇小妞沒有能躲開。
而淩母的這一巴掌,幾乎是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不止甩在蘇小妞的臉上,更讓她的重心偏移,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本來還握着的鑰匙,也被一下子丢到了遠處。
那鑰匙被摔在地上的一時間,發出一陣叮鈴叮鈴的聲響。
“你打我?”
蘇小妞有些微怒。
若不是因爲自己現在有些感冒的症狀,憑借淩母現在那點小心眼,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可因爲她身體現在有些不舒服的關系,被她鑽了縫子。
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蘇小妞感覺自己有些狼狽。
因爲摔在地上的時候,把她的高跟鞋的鞋跟給扭斷了。
發現這一點,她站起來的時候索性将鞋子給脫了。
光着腳闆站在微涼的地面上,蘇小妞怒視着面前的老女人。
而剛剛被這女人招呼過的臉頰上,已經泛起了一個掌印。
即便是在有些昏暗的光線下,這個巴掌印仍舊非常的明顯。
這可以看得出,剛剛淩母到底下了多大的力氣。
而看到這樣的掌印,淩母可能不知道那有多疼。不然現在的她,也不會對着蘇悠悠這麽笑着。
“我打的就是你這樣的賤女人!”她雙手抱臂,一副看好戲的德行看着蘇悠悠。
特别是看到她的臉頰上還有個大紅掌印的時候,她還頗爲滿意的勾了勾唇。
“我到底怎麽個賤法了?”
蘇悠悠的上前一步。
淩母的個頭不高,但她很會穿高跟鞋。
十幾公分的高跟鞋踩在身上,一下子讓她高出了好些。
而蘇悠悠此刻因爲脫下了高跟鞋,高度和穿着高跟鞋的淩母是差不多的。
她上前的時候,也是和淩母平視着。
但因爲有些生氣的緣故,蘇小妞此刻微眯起了雙眸。
這樣的蘇悠悠,讓淩母沒感覺自己從高跟鞋上占到多大的優勢。
“你倒是給我說說看,我到底是怎麽個賤法了?”
是的,蘇小妞這一刻真的生氣了。
以前忍着這個老女人,因爲她是淩二爺的母親,她蘇悠悠的婆婆。
可現在呢?
她還有什麽理由忍着?
兒媳婦?
不!
抱歉,那是過去式的。
那是因爲她是個病人,所以她蘇悠悠就必須一而再再而三的忍着讓着?
放屁!
這根本不足以成爲理由!
她蘇悠悠從小到大接收到的非議是不少,但她媽媽總教着她沒有必要動怒,能忍的時候則忍。
但若是忍不了,那就真的抱歉了!
她今兒個什麽都沒做,憑什麽讓這個老女人又打又罵的?
她今兒個要是說出她蘇悠悠是個怎麽賤法還好,但要是說不出,那就休怪她蘇悠悠不客氣了!
淩二爺剛剛托人在旅館附近買給她的是一條連身裙,而外面套着一件米白色的風衣。
風衣的腰身上,還有個同色系的帶子,可以當成腰帶。
而慢步朝着淩母走去的時候,蘇小妞的手落在了這根腰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