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歌面色一沉。
元祈看了一眼慕容歌後,對門外的人吩咐道:“去伺候吧,本宮稍後便到。”
南宮蓉起身對他們道:“用過午膳後,頓感困乏,蓉兒先行告退。”那趙子盡突然前來,絕非有好事。更何況與慕容歌,元祈之間更是糾纏不清,她還是遠離爲妙。
“他是有備而來。如此速度,倒是讓人有幾分意外。”慕容歌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後,對元祈笑道。
二人相視而笑,心意相通。
正廳。
趙子盡環顧四周,曾經來過一次太子府,但都是夜晚而來,對于太子府的一切皆是陌生。
太子府内,守衛森嚴。先不論此刻身在的正廳内,擺設低調中奢華,個個皆是絕世珍寶。前來伺候的幾個婢女訓練有素,不卑不昂,絕對不會讓人尋到半分錯處。
但似乎又與上次來時有許多的差别,似乎四周不再是黑暗,反而有了其他溫暖的顔色和氣息。
他黑眸暗動,眼光波動間,頗有幾分嫉妒之色。
“皇上妒忌了?”一同而來的元魚看見趙子盡冰冷的側臉後,語氣譏諷道。瞧見慕容歌在太子府過的如此之好,他便是冷若冰霜,眼中含有殺氣,可笑,當真是有幾分可笑。
趙子盡冷冷的掃了一眼元魚後,沒有給予回應。隻是那眼中無情冷漠,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劍,刺傷人于無形之中。元魚面色一白,沉默無聲。
一時之間房中隻剩下婢女們倒茶,來回走動的輕微腳步聲。
片刻之後,終于門外有了動靜。
趙子盡緩慢的擡起頭看向門前。
元祁與慕容歌同時走入。
元祁姿容傾城,華麗逼人,隻要出現,便是淩駕于衆人之上,無形之中的威壓,更是讓所有人都俯首稱臣。身邊的慕容歌越發的嬌柔貌美,正因爲有了身孕,而身體豐腴,卻在元祁身前,顯得小鳥依人。讓所見之人皆是覺得二人乃天造地設。
天造地設……趙子盡眼眸瞬間暗沉。
慕容歌看向趙子盡,目光平靜,毫無波瀾,猶如不熟悉之人再次相見,隻剩下淡漠的,或者是僞裝的客套虛僞。轉開目光看向在他身側的元魚,較上次相見,元魚瘦了許多,豪華金光閃閃的衣服穿在身上,仿佛是一個巨大的壓力扣在瘦弱的身體上,似乎要将她整個壓倒一般。
“太子。”元魚起身,現行行禮。
雖此次趙子盡前來是求和,但是畢竟是一國之君。如今元祁仍舊是夏國太子,隻有先向趙子盡開口道:“齊國皇上遠道而來,不再宮中多休息兩日,便前來太子府探望本宮?”
趙子盡起身,微笑回道:“想念家姐,特來探望。同時皇後也是念着太子。”
二人對話之餘,慕容歌已經走到他們面前,面帶淡笑道:“妾見過齊國皇上,見過齊國皇後。”
一句清冷的話語中毫不掩藏的淡漠,一個簡簡單單的請安,便如同劍出鞘,劃裂那家姐二字。時過境遷,如今,那二字如同夢,隻是過去。
趙子盡眸光一動,笑容僵在嘴角旁。
元魚面色微變,努力維持着臉上的笑容,回道:“慕容側妃無需多禮,此次前來就是想要與你叙話。幾個月不見,慕容側妃傳出了喜訊,當真是可喜可賀!”
“謝謝。”慕容歌目光深長的看了一眼元魚後,便與元祁一同落座。
坐下後,慕容歌便要執起茶盞打算飲茶潤潤口,但被身旁的元祁攔住了,“勿要飲茶。影響晚上入睡。”
慕容歌聳了聳肩,不喝就不喝吧。一側的婢女立即爲慕容歌換了開水。
見到二人旁若無人的親熱關系,元魚說不出現在心裏是什麽滋味,如此普通而讓人羨慕的關心,如今她卻是想要而始終無法得到的。而無人察覺時,她嘴角上的笑容變得越發的苦澀。
命運待人果然不公,有人輕易可得到的,卻是她這輩子都無法得到,甚至隻能存在幻想的夢境之中,這輩子隻能是泡影。
趙子盡望着慕容歌那神态間自然流露的依賴幸福的情感而震撼着,心口被撕裂般的疼痛。這樣的幸福,當初他觸手可得,輕而易舉。卻正是因爲這份觸手可得,而讓他在權利欲望面前選擇了利用她。
不,不該是這樣。如今他已經後悔,該有一次機會的。
他緊抿着唇,目光固執的集中在慕容歌的身上,似乎用多年前那個讓她熟悉的語調說道:“姐,還記得當年在逃亡時,你爲盡兒所做的食物嗎?可口美味,今生難忘。若有機會,日後姐還爲盡兒做可好?”
話語之間,他想要通過這些話證明什麽,可當話落,他卻在自己的話語中聞到了一絲不屬于自己的痛苦,焦急,後悔,不确定,到話落看到她那平靜的眸子内已經沒有再起一絲波瀾。
他忽然意識到,無論他去做什麽,都不可能改變!憑着她的聰明,又怎會不知道他前來的目的!又怎會不知元祁當年所做的一切!又怎會不知關于在趙子維的事情!
可是,她能夠在許多事情面前分的清清楚楚,不受分毫影響。
來時,信誓旦旦,要讓她與他一同離開。但此刻,面對她的平靜,面對元祁對她的寵愛。别說是無所不用其極讓她離開元祁,就是從元祁手中将她帶走已是不可能。
在慕容歌的沉默中,他的心逐漸的下沉,往事如夢,追悔莫及。注定成夢,再追也是徒勞。更是……傷了她。而冷靜下來之時,現在的他也沒有那個能力可以帶走她。
目光收回時,觸及到她平坦的小腹,沒有一兩個月那平坦的小腹就會微微隆起。再有幾個月,她就會生下孩子。她曾經說過,最想要的就是平淡而又簡單的生活。她希望的是沒有那麽多的陰謀。
而偏偏他給予她也隻有那幾日的快樂,其餘的都是陰謀。
想到這裏,忽然覺得此刻猶如置身在冰天雪地之中,渾身寒冷。竟不知該如何面對于她。
再回眸,不經意間與元祁的目光對上,赫然從元祈眼中瞧見那萬丈寒冰散發出的冷意,那是威脅,也是警告。而僅是這一眼便是讓他再一次冷靜,從往事,從欲望中做出抉擇。
“那年怎樣,妾已經忘記了。”慕容歌終究在這份沉默中開了口。
而氣氛卻因爲她的這個話而更加的沉凝冰冷。
元魚癡癡的望着慕容歌,直到現在,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其實慕容歌并非她的敵人,而是一個如今已經不相關的人。而慕容歌早就已經從過去走出,安靜的過着自己的生活,可她卻在刻意僞裝平靜的内心下,不斷的風起雲湧,不斷的想着慕容歌是如何,才造就今日自己的悲劇。
“朕還要要事處理,改日再來與夏國太子相聊。”面對慕容歌的冷漠,趙子盡理不清此刻的思緒,選擇立即離去。
待趙子盡與元魚二人走到門前時,站在原處的慕容歌忽然開口道:“既然已經選擇了,就要面對,凡事沒有後悔的餘地。莫要再做出讓他人怨恨的事情。那個結果,已經不是如今的你可以承受。”
雖然這句話未曾點明誰的身份,但誰都清楚這句話究竟是對誰說的。
趙子盡身形一顫,想要回頭去看看那個女子說出這話時的表情,可終究因爲膽怯,轉身離去。
當趙子盡與元魚從眼前消失後,慕容歌緩緩坐下,執起茶盞喝着那有些冷卻的白開水。從趙子盡的表情中,她知道趙子盡放下了,将一切該放下的都放下了。
隻不過,他即将面臨的是身爲皇帝的悲哀,身爲一個奪宮而來的皇帝的悲哀,那龍椅必須處心積慮才可坐得穩當。
……
南宮蓉回到房中時,赫然瞧見房中站立着本該在萬樂坊的阿喬。
阿喬回頭滿面滄桑,多日來在萬樂坊所遭受的一切讓她失去過往的鮮豔,那些日子是她曾經能夠遠離的,卻未曾想過要重新走一遭。
“大皇子救了你?”南宮蓉從阿喬身邊走過,收起剛才見到阿喬片刻間的詫異,冷笑問道。
阿喬面色蒼白,眼中早就無了之前的蔑視,她立即雙膝跪下,聲淚俱下道:“小姐,奴婢錯了。奴婢不該事事威脅與您,甚至是不斷的在話語中提醒着小姐的過去。如今阿喬走過這一遭,才知道這一切都多麽的令人厭惡。隻要是個女子就絕對不會忍受。”
将阿喬的凄慘收入眼中,南宮蓉沒有一絲動容,反而冷笑:“勿要在我的面前裝的如此柔弱,你在萬樂坊還未來得及接客,怎會知曉其中痛苦?而你一番話說下來,隻會讓我更加……痛恨。既然大皇子救了你,你便好好活着。太子府如今已非你能夠留下的。滾!”
曾經她是将阿喬當做妹妹對待,希望這樣一個能夠知曉她過去的人,能夠真心待她,卻未曾想一切終究不過是她癡心妄想。蘭玉怎會讓她輕易如願!而如今她才知道真正對她好的人,隻有與她有血脈關系的太子哥哥,還有那個雖然與她有過節但是仍舊是既往不咎的慕容歌。這兩個人,值得她用生命去對待。
阿喬聞言,大驚,“小姐?大皇子隻是讓人救了我出來,未曾給我安排栖身之所,若是從太子府離去,阿喬日後不該如何生活。小姐,阿喬真的錯了,阿喬日後定要将小姐放在心上,事事以小姐爲重!”
聽言,南宮蓉再次冷笑,但是眼中卻多了幾分不屑,“當初你将我對你的好嗤之以鼻,如今卻這般言語,隻會讓我感覺到惡心。莫要做無用之舉,滾!”
“小姐!”阿喬嘶聲痛哭,完全失去了希望。一個女子一人在外,怎能輕易生存?現在忽然後悔,大皇子身份尊貴,身邊喜愛他的女子數不勝數,她不過是其中最卑微的一個。如今她能依靠的竟然隻有南宮蓉!當初南宮蓉信任她,甚至是将她當做是親妹妹對待,可如今……
南宮蓉雖然是個心善的人,但是若狠心,卻是任人再求也無用。這一點阿喬非常清楚。她拖着疲憊的身體,幾日來在萬樂坊受到的折磨已經是讓她滿身傷痕,除了清白的身子,她已經一無所有,腳步踉跄的一步步的離去。
南宮蓉絕色的容顔上,神色凜然。
阿喬走到門前回頭深深的望着南宮蓉,希望南宮蓉能夠突然反悔讓她留下。可惜,每個人注定都要爲曾經所做過的一切付出代價!
秋風徐徐,從窗吹來。
南宮蓉順着風朝着窗外看去,書上的枯葉似乎已經快要掉光了,冬天快來了。
“大皇子,若天下太平,你我于平凡中相見,不知你是否會多看我一眼!但命運捉弄,我從千金小姐淪落爲青樓妓女,殘花敗柳早就無法入你的眼。面對你的絕情,我曾經的癡情終究是錯付了。”
……
“大皇子,兵器廠傳來了消息。經過幾番波折,損失巨大,已經将兵器廠奪來。”心腹暗衛興奮的将消息告知蘭玉。
得到兵器廠,就意味着他們可以掌控的更多了。這是這幾年來,鮮少有的突破。也是可以盡快行動。
蘭玉點了點頭,兩眉輕蹙,這本該是一個讓人振奮的消息,但……這似乎是不是太過輕易?即使損失慘重,即使爲了得到這個兵器廠,他謀劃甚久。但是……
心腹暗衛察覺到蘭玉的猶豫,便問道:“大皇子還有何顧慮?兵器廠奪來實屬不易。如今已經得償所願。大皇子是在擔心這個兵器廠其實是個陰謀是嗎?”
“開始行動吧。”
沉默片刻後,蘭玉執起黑子落在棋盤上,頓時扭轉棋盤上所有的局面,反敗爲勝!
機會難得,唯有緊緊抓住。
但是,此時的蘭玉萬萬沒有想到,有些時候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一旦出現,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扭轉。
風起雲湧,注定沉寂了多日的風和日麗後暴雨将至!
兩日後。
齊國與夏國在這一日簽訂了盟約,百年友好。
而就在此時,梁國不甘示弱,同樣派出使者與他夏國簽訂盟約。
自此拉開三國鼎立之局勢。
盟約二字說是限定,其實也是一張廢紙。他日一個借口便可打破盟約。
趙子盡決定于明日離開,回齊國。
飽受一次戰争的齊國,如今已經是受損頗大,需要多年的修養,同時朝廷人心動搖,奪宮所帶來的弊端仍舊是難題。久留夏國,必定會被他人鑽了空子。
“風聲四起,這一戰……姐,我做了決定。”
趙子盡雙手背後,目光凜冽的望着夏國金碧輝煌的皇宮,提到心中唯一的女子時,眼中有了片刻的溫柔。
這次離開,下次見面又是何時?
那日,冷漠,疏遠,一切皆是陌生。那日都心生退意,不敢面對她,如今離開,卻隻能無言離開。
上官宰相府。
因明日便離去,元魚便在前一日前來宰相府。
小時候這裏是她經常前來玩耍之地。與上官月兒甚是交好,兒時的玩伴,也是她現在唯一的朋友。隻不過,大是當在正廳中飲茶,聽見聲響擡起頭看向來人時,她震驚了,不得不爲眼前所見而詫異。
從上官月兒的神态之中,她竟然驚愕的發現,上官月兒竟然在某一處與慕容歌極爲像似。
幾年前她未曾嫁給趙子盡時,上官月兒與她一樣都是個調皮的,整日裏鮮少去做女紅。但是,現在再見到上官月兒,雖然眉眼之間成熟了,但是這份與之前所見不同的氣韻,刺眼無比。
這是上官月兒刻意僞裝下的結果?又或者是她刻意要成爲慕容歌?!因爲想要得到元祈的寵愛?
似乎察覺出了元魚的猜疑,上官月兒忍不住自嘲笑道:“幾年不見,公主與月兒都仿佛變了另外一個人。”
元魚愣了一下,緩慢反應過來,是啊,上官月兒變了,她又何嘗不是沒有變化。“人,都會變得。你身子現在可好些了?”
上官月兒時常染病一事因爲與元祈的婚事一再拖延而被天下得知,這并非是秘密。不過,當元魚開口後,才心下一頓,之前二人曾是好友在一起玩耍時,最不會說的便是這口頭上的虛僞話。想不到,人真的會變,而人的情感也會因爲時間的關系而漸漸的疏遠。
“好多了,其實月兒自小身體便是康健,倒是這兩年變得柔弱了。反而是之前月兒與公主最讨厭的那赢弱女子的姿态。事到如今,公主成爲了齊國皇後,母儀天下。而月兒至今因各種原因未嫁。”上官月兒說着便是眼中染了幾分苦澀。
元魚伸手揮了一下,讓身後伺候的笑言退下。而上官月兒同樣身邊的人退下。
房中僅剩下兩位曾經交好的閨中好友時,那陌生的氣氛也在漸漸的緩和。
“幾年不見,公主竟然瘦了這麽多。”上官月兒關心道。
元魚似乎并不在意,“胖瘦都好,隻要能夠好好活着便是最好。”
二人相視而笑,想起多年前,二人經常在一起說的話便是,日後無論嫁給誰,都要過上世上所有女子最羨慕的生活!如今回首往事,當年豪言壯語,不過就是個玩笑話而已。
“可是,人有時候會貪心。公主,我必須嫁給太子。”上官月兒語氣堅決道。
聞言,元魚眼中的那似笑非笑的笑褪去,“幾年前,你便是心中裝不下任何人。可你也知,這些年來,即使沒有慕容歌,又或者是林善雅,太子心中都未曾有過你的存在。如今你仍舊執意要嫁給他?況且,如今情勢未明,父皇有意要廢除太子,另立大皇子。若本宮是你,便遠離是非,嫁給平民百姓,一生安樂無憂。”
越是在高處久了,就越是發現,那高處不勝寒,遠不如曾經被她所厭棄的低等人的生活。
上官月兒面色一冷,“公主,你變了。”元魚如今什麽都得到了,可以有一生的榮華富貴,母儀天下,同樣也會在死後記入史冊。而她隻能埋沒于塵埃之中。這不是她想要得到的。
元魚輕輕蹙起了眉。因她能夠說出這些話,是因爲她将上官月兒當成了最爲交好的好友。
她苦澀一笑,終究是境遇不同。當年回不去了。而她多說也無益。“不知何時開始,你竟然也喜歡養芙蓉花了。隻不過你所種植的芙蓉花并非是純正的黑色,時間久了便會變成深紫色。原先,本宮最爲厭惡的便是黑色,總認爲黑色太過深沉不适合女子。”同時也是因爲,她見元祁時,總是忍不住自卑,更是覺得自己的太過低微。
“之前月兒也是極爲厭惡。可如今接觸之後,才越發的覺得這芙蓉花的美,特别是黑色芙蓉花。美的讓我沉迷。甚至明知那處危險,可我仍舊是無法控制自己。”上官月兒知曉剛才自己語氣太沖,同時也知道元魚是爲她着想。可走到今日這一步,她早就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要不就向前走,或許還會有一線生機,要不就停滞不前,但現在她前方路途漫漫,後方已是懸崖萬丈,她隻能選擇向前。
忽然放緩的話語中透漏着上官月兒複雜的心思,元魚卻在其中聞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便試探的問道:“你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是不是已經有所準備了?”
上官月兒神色肅立嚴謹,笑容劃過嘴角,最後形成冰冷的弧度。
“慕容歌如今已是太子心中最爲重要之人。若你沒有完全準備,便莫要輕易行動。否則,後果絕非你可以承受的。”元魚焦急說道。看似勸解上官月兒,實則是打探上官月兒手中握有怎樣的把柄,她對上官月兒有着幾分的了解,知道上官月兒絕對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元魚正等着答案,便聽見上官月兒嗤笑一聲,“公主,你恨她?”若是不恨,怎會對慕容歌如此在意。隻不過,慕容歌曾經是趙子盡的姐姐,雖然沒有血脈關系,但畢竟是姐弟的關系。元魚對慕容歌不該有這樣的情緒。難道是因爲傳言中,趙子盡對慕容歌有情?再看看元魚如今消瘦的模樣,心中便是有了确定。
她們互相了解,不用去說過多的話就能知曉對方心中的想法。
被點明心迹,元魚狼狽,别過頭說道:“她如今是夏國太子的慕容側妃,如今有了身孕,日後定會享受富貴。而本宮如今是齊國皇後。那麽,今後更無牽扯。”說是這麽說,可是元魚那神情卻出賣了她。
上官月兒淡淡笑道:“若是公主能夠放下,便放下吧。”
“是啊,記着這些又有何用?隻會讓自己更爲傷悲而已。你若是想要對她怎樣,最好要有心理準備。或者說,沒有萬全準備,便不要輕易出手。”元魚說道。
上官月兒望着元魚那略微蒼白的容顔,輕輕的點了點頭:“這一次,是月兒最後一次機會。自然不能有半分差錯。”
元魚眼眸半斂着,最後一次機會?慕容歌的麻煩還真是不少,就是不知能否躲過這一次。
“據說齊國後宮,如今新添了不少嫔妃,公主,你不該放任齊國皇上,否則長久下去,公主皇後之位定會有所動搖。”上官月兒提醒道。
“妃嫔無數?”元魚有些失神的望着上官月兒與慕容歌有幾分相似的神态,想到後宮中那些女子,無論是各方面,都是有一面與慕容歌有着那麽細微的相似。所以才會讓趙子盡寵愛。對此,剛才她還是對那些妃嫔們妒忌,但是現在想起來确實不值得,因爲那些女子們至今位置都不知道,她們獲得的寵愛不過就是一個替身而已。
最起碼,她在後宮,卻并非是替身。
“你不在意?”上官月兒問道。曆朝曆代的君王,後宮佳麗三千已經是不能更改的事實。身爲後宮的女子唯一的命運便是接受。隻不過,誰會不在意?而身爲皇後,卻更是要大度,但真正大度的能有幾個人。
元魚輕笑着搖頭,“不知你信不信,以前本宮很是在意,但如今卻不再介意。那些女子不配被本宮在意,甚至耗費心神對付。”
上官月兒詫異,但不再追問下去,而是對元魚說道:“若日後有機會,月兒定要前去齊國。”
“與本宮作伴嗎?”元魚忍不住笑道。齊國與夏國相隔甚遠,而她們各自嫁人之後,終生能夠相見的次數怕是不及五個手指。
“若是有朝一日,月兒無法得償所願,也不願嫁個平庸之人被人嘲笑。那日,月兒若是投奔公主,不知公主能否收下月兒?”上官月兒神色一正,沉聲問道。
她是在爲自己尋求後路,當在夏國沒有後路之時,她能夠投奔,甚至日後能夠保她平安之人隻有元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但凡有夏國一日,元魚齊國皇後之位便是不受絲毫動搖。
元魚輕笑着搖頭,“本宮知道你不會輕易認輸。若真是有那一日,本宮自然願意。”
會有那一日嗎?
元魚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當那日到來,就意味着她将失去所謂的友情!而那日的到來,便又是另一種黑暗。
……
夜幕降臨,黑色的天幕中,繁星點點。這是一個寂靜的夜。
晚膳之時,慕容歌一人用膳。元祈早就已經派人送回書信,嚴厲命令慕容歌不許等他。
慕容歌見到信後,忍不住笑了,他最近有點兒自作多情,就算是她不吃,她肚子裏那個頑強的小生命也要吃,她還能餓着自己?他不會來,這飯還是照樣吃。
這兩日,氣氛越發的沉凝,風起雲湧般的暗濤悄然流動,元祈在忙着。
越是知曉最後結果,揭開一切陰謀的那日就快來了,可越是覺得這幾日的時間過的緩慢不已。多麽希望,這一日早些到來。也不必如此折磨人。
“慕容側妃,奴婢真是欽佩您。無論太子怎樣,您似乎都不急切。沒有幾日又能獲得太子的寵愛。這事兒若是讓奴婢碰上了,奴婢一定會忍不住。甚至是早就不知所措了。”白荷滿眼放光的欽佩不已的望着慕容歌。
慕容歌撲哧笑出聲,“你怎知我不怕?”她雖然不曾言語過,甚至是不曾多說什麽,可不代表她不害怕。若是不害怕,便不會在意。而相較于其他人,她卻信任元祈,他絕對不會抛下她。
白荷怔愣,“慕容側妃怕了嗎?奴婢怎麽沒有看出來?”明明在全府上下所有人都替她擔心的時候,她卻跟個沒事兒人似得。
“呵呵,若是輕易被他人看出來,我還如何能夠與衆不同?你這個小丫頭一時半會兒不會懂得,收拾收拾便退下去休息吧。”慕容歌搖了搖頭,對這個白荷頗有幾分無奈,有時候太過單純了,也并非是好事。可絕對不會是壞事,活的單純,才會快樂。
“跟在側妃身邊久了,奴婢便會漸漸懂得的。”白荷嘿嘿一笑回道。這一刻,她打定主意了,日後凡事都要向慕容側妃學習,遇見任何事情都不能慌了神,一定要冷靜對待。
瞧着白荷那認真的小模樣,慕容歌有些無語。這個小丫頭似乎将她當做偶像般模仿崇拜了!這可真是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瞧了眼天色,天色黑沉,該是早早休息了。
今晚,元祈應該會很晚才會回來。
房間陷入一片黑暗中時,慕容歌困倦來襲,有了身孕之後,似乎特别容易困倦,倒是不用擔心失眠等問題。
睡夢之中,四周一片溫暖的海洋。
而她置身在其中,快樂的遊着。
在她遊的越來越遠之時,忽然眼前轉換了景象。
高樓大廈,人群湧動。這竟然是21世紀!
多年未曾見過的景象,熟悉中卻又陌生。
情景轉換,曾經熟悉的家中。
爸爸,媽媽,還有姐姐。他們三人有說有笑的看着電視。
這是之前她在家時,從未有過的景象。因爸爸眼中隻看重利益,爲了能夠擴大生意,不惜以自己女兒的終身幸福來做交易,甚至未曾在她和姐姐的面前露過一絲笑臉。
就連曾經懼怕爸爸的媽媽竟然也小鳥依人般的窩在爸爸的懷中,溫婉的笑着。
姐姐親熱的摟着爸爸的脖子,撒嬌着。
她聽到他們說。
“若是輕兒還活着,那該多好。我一定不會忽視她。一直以來都是我錯了。”爸爸感慨。
姐姐神情瞬間落寞,但轉瞬恢複,“輕兒永遠活在我們心中。輕兒若是在世,她肯定希望我們一家都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之前她做了那麽多對不起輕兒的事情,可輕兒卻從來沒有怪她。這樣輕兒,她的好妹妹。
“對,開開心心的生活。”媽媽重重的點頭,眼中蓄滿了淚水。
慕容歌望着眼前的情景,真切的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甚至能夠聽見他們心中的想法。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釋然!這便是家人。
好好活着,爸爸,媽媽,姐姐。
正感慨着眼前幸福景象時,情景驟然間變了。仍舊是一片溫暖的海洋,她沐浴其中,美夢連連。
忽然,美夢消失,感覺周身有着陌生的存在。
說是陌生,可也有着一絲熟悉之感。
警覺的她立即睜開雙眼,入目的是前兩日剛剛見過的趙子盡。
“姐姐夢到了什麽?竟是在睡夢之中都笑的那般幸福?”趙子盡輕聲問道。如同從畫中走出的男子,少了少年時的柔弱,多了成年男子的剛毅,淡淡的月光中,雖然看不清他所有的表情,可他的眼神那般複雜,透漏着許許多多的情緒。夢中都能如此幸福,看來她在元祈身邊,是她最想要的了。
慕容歌緩緩起身,可能是還沉侵在剛才的夢中,嘴邊仍舊是那淡淡的笑容:“齊國皇上深夜來訪,有事嗎?”趙子盡突然前來着實讓她有幾分意外。
又一次疏離的口吻,早就在趙子盡的預測之中,隻是沒有想到當自己再聽到她冷漠的聲音後,心竟是又疼了一下。而剛才初見她美若天仙辦震撼人心的笑容時,瞬間化爲泡影。
他伸出手,有些顫抖,想要去撫摸一下她的臉頰,感受一下她的溫度,找回當年那個讓他能夠感受到溫暖的女子。可當他伸出手在半空時,卻膽怯停止。
“姐,真的不能回到過去嗎?”他沒有察覺到當自己問出這話的時候,聲音有多麽的顫抖。
慕容歌輕蹙着眉,眼前的男子熟悉中透着陌生,而這句話若是當年初見之時,她會動容。但當他打破了她平靜的生活,利用她來達到目的之時,便注定,所有的一切都成爲了回憶!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搖頭道:“不可能了。”
意料中的答案,可是他剛才問出口時是有些奢望,甚至是覺得還有希望的,因爲她剛才對他笑的那麽……傾城柔美。
柔柔的月光之下,一切都顯得那麽迷離。
可分明如此溫暖的月光下,卻讓趙子盡感覺到了那徹骨的冷意。希望之光在眼中一點點的消失,他甚至是因此而有些瘋狂。
不受控制的,未曾想過這樣做的後果,隻會讓自己距離她越來越遠。
扣住她纖細的手腕,擡起她下颚,控制住她的行動。
“朕想讓你留在朕的身邊!”他壓低聲音吼着,以此來表達着他欲望。
慕容歌緊緊皺着眉,眼中波光漸冷,“别讓我恨你。”今日流雲前去看望已經死了三年多的碧柔,明日才會回來。想不到竟然讓趙子盡在此時鑽了空子!
“放開!”
“元祈究竟有什麽地方能夠讓你放棄所有?權利,地位,甚至是專寵?姐,我可以給你更多。無需多日,隻要給我時間。統一天下之日,任何人都不會成爲我的阻礙。元祈不能給你的正妻之位,我會給你。而任何人休想傷害到你。”趙子盡快速的說着,因他知道不不能夠在太子府久留,太子府的那些護衛很快便會發現他的蹤迹。
聞言,慕容歌盯着他那壓抑發亮的黑眸,笑了,冷冷的笑了:“趙子盡,傷害我的人,就在我的面前。”
趙子盡手頓時顫抖,握不住那下颌,更是扣住她手腕的手也在自動的松開。
“當年之事,如今我已經不想重提。你剛才所說的承諾,也隻有你知道會不會實現。百年之内,你絕對不可能。既然所有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你又何必執迷不悟?”慕容歌歎息一聲,進而語氣咄咄逼人道。
本以爲前兩日見面之時,他已經放下。即使不會是親人,但日後見面最起碼不是敵人。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沒有想過放棄。
“如今我與太子二人心意相通,他許諾我一生一世一雙人。你可知道,身無二婦四字對我有多麽的重要?而你更清楚,這些年來,你,趙子維,都曾對我做過什麽,唯有太子默默對我付出,一旦承諾過我的,絕對不會有任何變故。他是用真心待我。”慕容歌繼續說道。
趙子盡面色越發蒼白,剛毅的側臉微微顫抖。
“若論誰是最後勝者,隻有夏國太子。”趙子盡寒聲道。即使他不願意承認,也必須承認。當今天下,幾乎沒有人能夠與元祈爲敵。就連蘭玉也不過是徒勞而已。
“看來,齊國皇上深知此點。深夜潛入本宮側妃的房間,不知齊國皇上意欲何爲!”
趙子盡話音剛落,便從身後傳來一道冰冷至極的聲音。
慕容歌心下一松,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心安,朝着那聲音起身而去。
趙子盡因一時失神,才發現慕容歌已經不在眼前,而是朝着元祈而去。他眼前一陣恍惚,如同一場不知是怎樣結局的夢在眼前晃動。他斂了斂心神,低頭看向自己一身黑衣夜行服,混沌的大腦便立即清明,他笑道:“明日便要離開夏國,有許多心中話想要對慕容側妃說。若有打擾,請夏國太子見諒。”
一番解釋的話,讓人聽起來便是覺得有幾分的不可思議。
這不過就是一場交鋒。
一場早就有了結果的交鋒。
“原來是這般!若再有下一次,本宮絕不原諒。”元祈寒聲威脅道。任何人都别想從他的身邊帶走慕容歌,任何人都别癡心妄想!
望着元祈對慕容歌的守護,趙子盡一陣心酸。曾經他也有這個機會,可是他偏偏不放在眼中,放棄了,如今再想追回,卻成爲了幻想!隻能是幻想。如今所做的一切在慕容歌和元祈的面前忽然變得非常可笑!
“走吧。”慕容歌望着那靜立不動,似乎有些出神的趙子盡說道。
熟悉的聲音讓趙子盡回神,他掩藏了所有的情緒,朝着慕容歌點了點頭,沒有再言語。
但當他從慕容歌身邊走過之時,停下了腳步,然後對慕容歌說道:“朕永不會忘姐姐曾經的做過的一切。”
聞言,慕容歌緊閉雙眸。
元祈攬着她的雙肩,給予她絕對剛硬的依靠。
待趙子盡離開後,慕容歌睜開雙眸,擡頭看向比她高出一個頭的元祈,笑道:“累嗎?”
“慕容歌,你是否動容,想要原諒他了?”元祈幽深的眼眸,如黑洞深不可測。
“不存在原諒。再見已是陌生人。”慕容歌淡笑着搖頭回道。
她希望明天,是簡單而幸福的。
元祈輕笑:“不知你有何魅力,竟能讓許多男子爲你癡迷。”明明眼前的這個女子樣貌并非傾國傾城,更是不夠美豔,卻在你不經意之間進了你的心,迷惑了你的心智。
聞言,慕容歌主動投懷送抱,抛了一記媚眼給元祈,“妾隻要太子癡迷。”
“夜深了,休息吧。”元祈點了點她鼻尖後,便準備寬衣,隻不過一低頭看見慕容歌仍舊身着外衣之時,便斂起笑容,“又準備等本宮了?”
“恩!沒有太子陪睡,睡不着。”慕容歌重重的點頭。其實心裏想說的是,又自作多情,她隻是因爲睡時感覺疲乏,有些懶着脫衣,想着他回來後肯定會輕手輕腳的給她脫衣服,她又何必自己費勁兒!
元祈心中一暖,“口是心非。”明明耍着小聰明讓他爲她脫衣,卻愣是表現的很純真。
躺在床上要入睡之時,慕容歌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給她的溫度,低聲問道:“明日還是後日?”
“後日。”元祈回複的有些緩慢。後日二字很簡單,可在此時出口,卻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含義。多少人在等着這一日!
慕容歌緩緩閉上雙眼,無比安心。有他在,她無需擔憂。後日,塵埃落定之時。任何人都逃脫不開他的掌控。而她甘願被他掌控,不,應該說,他也被她掌控。她的男人掌控着天下,而她沒有那麽大的野心,掌控着他一人便可。
元祈一直輕輕的撫摸着她綢緞般柔順的發絲,望着她熟睡的側臉,搖頭輕笑道:“本宮甚喜你耍小聰明的樣子。本宮成全你的心願。”
迷迷糊糊之中,慕容歌聽見他提到心願二字,心下起疑,心願,她有什麽心願?睡夢中皺起了眉。
元祈伸手撫摸向她皺起的眉頭,笑道:“本宮掌控天下,你掌控本宮。慕容歌,你的野心不小。”
睡夢中慕容歌奸笑出聲,做女人的不會點兒小手段,哪能讓男人死心塌地?況且明知道她是耍着小心眼,可他仍舊是縱容她,他這不也是樂在其中?
……
夜空繁星無數,耳邊秋風徐徐。
平靜,很平靜。
蘭玉凝眉深深的望向遠方,“元祈,你在等什麽?”他已經在暗中安排好了一切,隻等待一個時機。但是元祈仍舊沒有絲毫動作。這份平靜額外的壓抑。
他多年來最想要做的便是能夠看穿元祈,卻是意外重重。因元祈隐藏太深,鮮少能夠被人抓到命脈。
慕容歌,元祈唯一的軟肋。看來,這兩日必須從慕容歌身上下手!
……
翌日,天剛亮。
便聽見一陣馬蹄聲。因清晨靜悄悄,那馬蹄聲是從府外傳來。
慕容歌緊緊皺着眉好好的清夢被驚擾。她shenyin了一聲起了床,然後看向躺在她身側的元祈,“什麽聲音?”
“應該是一道聖旨。”元祈撫摸着她柔順的發絲,輕聲回道。
慕容歌微微揚眉,“聖旨?這麽一大早的下聖旨?”元遊是不是太過閑了,顯得沒事兒做,一大早的也不閑着!
“是讓本宮将你廢除的聖旨。”元祈神色凜冽如冰道。
聞言,慕容歌眉梢又挑了挑,“廢除我?憑什麽?!”剛剛起床的慕容歌還有點起床氣,一聽到有人想要廢除她,便立即火冒三丈。
瞧着女子小野貓的樣子,元祈輕笑着搖頭,“無需憤恨,本宮爲你抗旨如何!”
慕容歌撲哧笑出聲,“抗旨是要殺頭的。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就會要了廢了太子。”困意漸漸消失,慕容歌也有了許多的精神,立即起身準備穿衣去接旨。她幾乎有些好奇,這廢除她的旨意究竟是什麽!
“不急。半個時辰後再出去便可。”元祈拉住了她,讓她重新回到他的懷中。
不急?慕容歌打了個哈欠,有氣無力道:“那妾就再睡一會兒。”
“恩,睡吧。”
在太子府正廳等候的宦官遲遲沒有等到人來,急的在遠處打轉,這在太子府他可不敢輕舉妄動,否則出了什麽差錯,那可是小命不保。而且他更是知道這聖旨上寫的是什麽!如今夏國上下,誰不知道在太子府中,最受寵的便是慕容側妃!太子爲了慕容側妃都能一而再的推遲婚禮,更是将府中的姬妾都遣散了出去,足以說明太子對慕容側妃的在意!
眼下,這聖旨可就是針對太子的心頭肉啊!
小半個時辰過後,他滿頭是汗,仍舊是沒有等來太子和慕容側妃。
再等小半個時辰,才見到太子與慕容側妃二人一同而來。
“奴才參見太子,參見慕容側妃。”宦官見到他們之後,連忙擦去額頭上的汗水,立即行禮道。
元祈揮了揮手,“起來吧。”
“宣讀聖旨吧。”元祈看向那心驚膽戰的宦官命令道。
慕容歌站在元祈的身邊,二人一同跪下,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太子側妃專寵于前,不知悔改,今有身孕,更是不知女子賢良淑德,此女子愧爲太子側妃。命太子即刻休離。”宦官尖聲念完了聖旨後,小心翼翼的看着元祈的臉色,又接着說道:“皇上還讓奴才轉告太子一句話,因前兩日謠言四起,慕容側妃腹中之子或許不是太子的子嗣,所以請太子休棄慕容側妃之時,賜了一碗堕胎藥。”
慕容歌低垂着頭,面色冷沉。用專寵二字來廢了她!同時又要她孩子的性命!元遊,可謂是心狠手辣至極點!
宦官捧着聖旨伸出手,可是元祈和慕容歌二人都未曾接旨。
元祈撫着慕容歌,二人一同起身,随後二人一同坐下,絲毫沒有接旨的想法。
那宦官不消片刻,又是一頭冷汗。
“本宮不會接了此聖旨。轉告父皇,這擅自傳謠言之人,本宮定要他五馬分屍。而本宮一個月後就會舉行大婚正式迎娶慕容歌爲太子妃。”元祈面無表情的言道。
宦官一聽,渾身更是發軟,不僅不接聖旨廢除慕容側妃,竟然還要立慕容側妃爲太子妃!這太子怎會做出如此之事!那宦官瞬間便是沒了主意。
慕容歌雖然低首安靜的吃茶,但是聽見了元祈說要迎娶她爲太子妃時,她的心還是不免爲此雀躍。
“回去向父皇禀明一切吧。”元祈沉聲命令道。
那宦官不由猶豫,立即捧着聖旨回宮。
一刻鍾後,聽聞消息的南宮蓉立即驚慌跑來,連忙關心的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皇上怎麽會忽然下聖旨要廢除慕容側妃?”
“無事。”慕容歌輕笑回道,然後招呼着南宮蓉,“先坐下飲口茶再說。”
相比較南宮蓉的焦急,元祈和慕容歌卻格外的的風輕雲淡,仿佛根本就不在意此事。頓時将南宮蓉看的有些迷糊。她剛才幾乎是跑過來的,還來不及想太多,現在看到慕容歌竟然還有心思飲茶,便知道她可能是白白操心了。
“皇上怎會忽然就下了聖旨想要廢除你?而且那理由未免有些強詞奪理,隻不過也是字字在理。專寵二字,便可決定你的生死。”南宮蓉穩了穩心神後,皺着眉對慕容歌說道,然後又看向元祈,剛才還聽說元祈爲了慕容歌拒絕接聖旨。
慕容歌平心靜氣的又飲了幾口茶後,才看向南宮蓉笑道:“我如今有了身孕,豈是說休便休的。若是太子此時休了我,更是落了天下人的口舌。”更何況元祈是絕對不會休了她。
南宮蓉眯着雙眼,望着他們二人,忽然眼前一亮,想要驚呼出聲,想心中的猜測說出來,可有突然意識到現在是什麽情況,不敢将那些話說出口。便立即低下頭,掩飾住那嘴角上揚的笑。終于能夠爲南宮家族報仇了!
“但是,大皇子……”南宮蓉忽然想到了蘭玉,在蘭玉身邊幾年,她雖然沒有完全看穿蘭玉,但是卻知道蘭玉絕對是個心機深沉之人,絕對不會沒有完全把握之下去做任何事情。更何況,似乎這個局面來的太早了一點兒。
太早了嗎?
已經過去了多少年,現在已經不早了!
……
皇宮。
“大膽!他竟然敢違抗聖旨!”
宦官回來将元祈的話一字不落的傳給了元遊。元遊聞言,頓時大怒。隻不過大怒過後,頓時驚喜,如此一來,正中下懷!想不到,那個慕容歌果然就是元祈的軟肋。
那宦官在元遊的一聲怒喝下,頓時驚吓的渾身癱軟。
“退下!”元遊不耐的命令道。
那宦官立即應道:“是。”
元遊看向蘭玉,二人相視而笑。第一步已經走出。
隻不過,在元遊因驚喜而心中發笑時,不知爲何,忽然眼前閃過一道刺眼的白光,喉腔之中一股腥甜上湧,無法抑制住,竟撲哧朝前吐了一口鮮紅的血。
“父皇!”蘭玉驚愕,元遊前一刻還是精神氣爽,這一刻竟然面色慘白,口吐鮮血。他跑過去還未來得及攙扶住元遊時,元遊身體已經軟軟的栽倒。
那宦官前腳剛要踏出房間,便聽見身後的聲音,連忙看向已經沒有了隻覺得元遊,忙對外面的侍衛們高喊:“喚太醫!快去喚太醫!皇上病倒了!”
半個時辰後,數十名太醫全部前來。
幾十名太醫逐個診脈,個個面色極差。
蘭玉站在外間,望着不斷診脈讨論着如何開藥方的太醫們,神情冷冽。元遊的身體情況出乎了他的預料,原本以爲可以再等上幾日,卻沒有想到突然發病。而他略懂醫術,自然懂得元遊能夠道今日還能行走有神志已經是奇迹。可偏偏是這個時候!元遊必須醒來。
“大皇子,微臣們實在是無法。皇上這不知何時才會清醒。”幾名太醫忙忙呼呼足有兩三個時辰後,才戰戰兢兢的向蘭玉禀告道。
蘭玉聞言,神色沉凝,揮手讓太醫們退下。
待房中無人,僅剩他一人後,他朝着内殿走去,元遊此時正在昏迷之中,整個人都完全沒有了神志。
他冷漠無情的望着元遊,“現在還不是你死的時候。”話落,從腰間拿出一個小瓷瓶,從小瓷瓶中倒出一個白色的藥丸。“世上沒有幾粒,你卻已經用了兩粒。”
隻要吃了這藥,明日元遊定會清醒。
這……是他唯一可以抓住的機會了。在一切準備完全之下,等來了明日!
太子府。
下午,慕容歌正午睡之時,忽然被白荷叫醒。
迷迷糊糊之中,便聽見白荷焦急道:“慕容側妃,皇上得知太子違抗聖旨後大怒,吐了一口鮮血後,現在正昏迷不醒!”
“恩。”慕容歌緩緩睜開雙眼,看向焦急的白荷點了點頭。
“皇上若是能夠醒來便好,否則這事兒若是傳了出去,定會有人編排側妃您的不是。”白荷焦急而擔憂的說道。
慕容歌半斂着眼睛,神色凜然,眼眸轉動。蘭玉爲了抓住這次機會,一定會千方百計救醒元遊,而接下來,便是等着明日,看看元遊會如何對付親生的兒子元祈!
夏國京都外一公裏。
快馬從後追來,齊國軍隊正在一出樹林内休息。
趙子盡站在樹林附近的溪水旁,聽見身後傳來馬蹄的聲響,有人跳下馬來到他的身後,“禀告皇上,夏國皇上病發昏迷,數名太醫束手無策。”
聞言,趙子盡黑眸内光芒有了細微的波動,冷聲回道:“繼續監視夏國京都内的一舉一動。”
“是!”那人又騎上跨馬朝着夏國京都的方向返回。
趙子盡寒冷的目光遊走在那條小溪上,待一陣清冷的風吹拂在臉頰時,他面色更爲深沉冰冷,眼底僅存的一絲溫存,瞬間消失。
宰相府。
“皇上竟然要讓太子休了慕容歌!”上官月兒聞聽消息,頓感驚訝。同時更爲詫異的是,元祈竟然爲了慕容歌竟是拒接聖旨。元祈竟是如此看重慕容歌,明知違抗聖旨會有怎樣的結果,但是卻絲毫沒有猶豫!
此時此刻,皇上病發,昏迷不醒!
“這事兒發生的太過突然了。小姐,看來皇上對慕容側妃十分不滿意呢。”婢女爲此而開心道。
上官月兒面色沉了沉,元祈拒接聖旨,皇上因此而病發,現在情況微妙,許多情況無法摸清,最起碼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
“莫要胡言亂語!當今聖上病發,正是百姓擔憂之時,你可胡亂言語。”上官月兒怒斥婢女。元祈在夏國多年,俨然已經是百姓心中的皇上,如今皇上病發,若是清醒之時,會不會突然改變了主意?
大皇子對皇位定是有所居心,這個時刻,最是容易犯錯之時。她必須要好好想想。
“是,奴婢知道了。”婢女立即應道。
随後上官月兒面色沉凝的思索着接下來該如何。
元祈……蘭玉……這二人究竟誰會是最後的勝利者?
……
第二日。
夏國皇宮。
昨晚深夜,元遊漸漸蘇醒,今晨醒來,便立即喚來蘭玉。他雖身體無力,但仍舊用盡渾身力氣書寫了聖旨,即可派人送到太子府。
“此時元祈應該收到了聖旨,玉兒,與朕共同前往大殿。”元遊一臉冷峻之色,他輕輕揉了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使得自己可以看上去沒有那麽疲憊。昨日忽然昏厥,起來之後竟不能動彈分毫,好在太醫院數名太醫用盡了法子能夠讓他再堅持堅持。如今也隻有他自己知道,現在的精神有多麽的糟。隻能堅持這兩三日了,所以在他還有神志的情況下,讓蘭玉能夠順利登基。如此他才能安心去見蘭媚娘。
站在一側的蘭玉聞言,扭頭看向已經更衣,準備前往大殿的元遊,他清俊的容顔冷冽如霜,所有的一切今天就會有個結果。
這一天,等的太久了。
“是,父皇。”他低下頭,掩飾住眼中那閃現的冷厲之光,腦海中浮現出當年母親爲了報仇而服毒自盡的凄慘模樣。若不是元遊,如今母親與父親仍舊是好好活着,而他也不必多年來都不曾有過開心的日子。權利,天下,對他而言,不過就是複仇。若非複仇,他絕對不會走在陰謀頂端,猜測各方。
他望着走在前方,背有些駝,但仍舊在努力挺直的元遊,唇角微微揚起,心下升起幾分期待。待元遊知曉一切真相後,會是怎樣?會不會追悔莫及?但,一切已經晚了。
元遊根本就沒有後悔的餘地!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食惡果。
或許,等到死的時候,元遊仍舊是不明不白。不過他絕對不會給元遊這個機會,他要讓元遊在臨死之前知曉一切真相。
夏國,太子府。
一道聖旨突然降臨在太子府内。
慕容歌與元祈一邊溫馨的叙話,一邊用着早膳。但還未用完早膳,宦官便持着聖旨出現了。
“東宮太子元祈,不忠不孝,難以堪當夏國太子之重任!即刻起,廢除太子之位。”宦官看了一眼元祈和慕容歌後,小心翼翼地将聖旨上的内容念了出來。然後,話語輕顫地對元祈說道:“請太子接旨。”
慕容歌緊緊皺起兩眉,心中冷笑不屑,元遊還真是糊塗!不忠不孝的名義?若非元祈對他還有幾分父子之情,他斷然不會現在仍舊還活在世上。
而如今事情真相就要在衆人眼前揭穿,元遊仍舊是被蒙在谷中。這般對元祈,元遊必定會追悔莫及!
元祈仍舊是慢條斯理的用着早膳,眼角掃了一眼那宦官,“此聖旨本宮不會接。你回禀父皇,稍後本宮便會入宮。”
那宦官捧着聖旨的手頓時顫抖了一下,面色蒼白,不敢亂言,這些年來夏國上下沒有人是不畏懼太子的,其實在所有人的心目中,太子如同皇上。此刻,得到太子的回應,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聖旨,直覺得今天的運氣不好,竟讓他出宮宣旨,還好太子并沒有怪罪,此處乃是非之地,他隻得拿着那燙手的山芋離開。
待宦官離開後,元祈擡起頭看向她,微笑道:“繼續用膳,今日廚子的手藝倒是不錯,莫要被那宦官擾了心情。”
慕容歌眼光一閃,點了點頭,笑着回道:“的确。”若是往日,太子府内廚子的水平不會讓她有太多的期待,但今日她卻頗有食欲。
因這一日終于來了。
“你在府中安心待着,等着本宮晚上回來與你一起用晚膳。”元祈執起茶盞漱了一下口後,對慕容歌說道。而他便準備前往宮中。
聞言,慕容歌立即起身,握住他的手,望着他深不可測的眸子,堅定的說道:“妾要與太子一同進宮面對一切。”她可以想見一會兒在大殿之上會上演怎樣的事情,而她怎能讓他一人去面對!
元祈眸光一閃,輕聲安撫着:“乖,與本宮的孩子在府中等着。”
“孩子和妾與太子同進退。”慕容歌堅決道。
元祈望着她眼中的堅決之色,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好。”
皇宮大殿。
一道聖旨傳遍衆位大臣府中,衆位大臣各懷心思,穿戴整齊後立即入宮。
廢除太子之位,此事乃國之大事!事關夏國将來。如若有半點差池,将會讓夏國處于萬劫不複之地,百年根基難以保全。
出乎各位大臣的意料,在他們慌忙進入大殿時,元遊與蘭玉早就已經等在殿中。
原本想要交頭接耳,探聽各自想法的大臣們,此時唯有默默無聲的站在大殿之中,等待着。
元遊面色沉着,冰冷的目光一一掃向那些沉默的大臣,心中冷笑,一個個的竟敢背叛他,全部投靠元祈!真當夏國已是元祈的?
蘭玉眼睛清明,似乎能夠讓人輕易看透他心中所想,知曉他眼中的簡單世界。其實,大殿之上,無人知曉在他眼中的這片清明後,有着怎樣的陰謀。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後,大殿中的文武百官皆已到齊。
元遊不再等待,看着滿朝文武,一臉威嚴之色,道:“各位愛卿應該已知曉朕的旨意。東宮太子元祈,不忠不孝,無視祖宗規矩,三番兩次違抗聖旨,如此行徑讓朕心寒。待朕百年歸去,怎會放心将夏國江山交到他的手中?所以,朕雖痛心疾首,但仍舊決定宣告天下,廢除元祈東宮太子之位。同時,大皇子機智過人,在民間頗有威望,受天下臣民愛戴,對朕亦是極其孝順,将夏國交到他的手中,朕甚是放心。即刻起,立大皇子爲東宮太子。”
文武百官聞言,一片嘩然。
“此事,朕意已決。”元遊冷冷的掃了一圈衆人,率先開口擋住了衆位大臣的嘴。
“這……皇上,萬萬不可啊。”多名大臣面色巨變,跪地驚呼。
但卻不能絲毫改變元遊的決定,元遊已經在大殿上坐了将近一個時辰的時間,甚感疲乏,眼下沒有多少精力來應付衆位大臣。他擺了擺手,極其不耐道:“朕乃夏國皇帝,太子之位自然由朕決定。若再有人有異議,立即株九族!”
株九族?
衆位大臣頓時靜默無聲,誰會想到當今聖上的态度竟會如此堅決!用九族性命來要挾!當真是讓人意外不已。
蘭玉嘴角輕輕勾起。
“父皇當真決定廢除兒臣?”
随着一道男子清冷的聲音,衆人回頭看去,身着一襲黑衣的元祈不緊不慢,從容走來。
他平靜幽深的眸子直射向已經略有一絲疲憊之色的元遊。
元遊緊皺起眉,似不願多看元祈,冷漠無情的說道:“聖旨已下,你已不再是夏國太子。從現在起,你隻是庶民,沒有資格入宮見朕,退下!”不知爲何,當他見到元祈這般自信的姿态,還有那質問的口吻,他竟然對自己的決定有了片刻的懷疑。可今日這一幕是他等了多年,終于盼到的。隻要能夠讓元祁付出代價,蘭玉順利登基,那麽他下到黃泉也可向媚娘有個交代,同時更讓南宮青蓮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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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傾城》出版名爲《妃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