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貼後背的胸膛溫熱而透着一絲陌生感。可這份依賴卻有些熟悉。她本想掙紮躲開,可脖頸間竟然有着濕熱的感覺。
身後那人……流淚了。
她的心顫抖着,似乎已經猜到來人是誰。
一年未見,想不到再見竟然是在此時,仿佛夢境中,有個人對她依賴,滿足在她親手做的美食之中。
“姐。”
少年聲音粗啞,不難聽。可顯然壓抑着心中那澎湃而思念的情緒。他用着最快的速度,一路上換了十匹馬,不分日夜,隻爲可以早點來見她。
他想要親眼見到,她是否過得很好。在夏國太子府中爲奴,她就算是管家,仍舊被元祁差遣,被林善雅所欺。沒有人知道,當他知道她過的如此辛苦時,内心有多麽的煎熬,他甚至是想要親手殺了林善雅!更想要讓元祁放開她。
“怎麽來的如此早?”她眼中淚水汪汪,心情激動難平,幾個月來,她每一步走的小心謹慎,從未有這一刻的放松,她柔軟溫熱的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我想早點見你。”少年壓制着所有的情緒,緊緊貼着她的脖頸,嘶啞的說道。
慕容歌溫柔淡笑,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長大成人,到了變聲期了。隻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竟然會有如此多的變化。
“此處不是說話之地。”她看了眼四周的情形,雖然此時許多人都已經入睡,但每隔一刻鍾就會有護衛巡邏,而且在太子府四周有暗衛在随時随地保護太子府。若讓人發現盡兒,後果不堪設想。
趙子盡低聲笑道:“姐,如今盡兒已經今非昔比。假以時日,定能護你左右。”
說話間,他已經帶着慕容哥離開下人房,朝着慕容歌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而去。
雖然前方是陌生的,但她沒有一絲害怕,夜已深,風已涼,她卻感覺到心是熱乎的。
太子府占地廣闊,可人卻不多,漸漸的空置下來的地方就比較多。與經常見到的精緻繁華相比,此處殘破不堪,到處是蜘蛛網,灰塵,無一絲人氣,看起來,竟然有幾分恐怖。
慕容歌收回打量的目光,在朦胧柔和的月光下,她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他更高了,一年前,她到他耳際,可此刻她竟然隻能到他下颌處,相同的是,他還是如此單薄,在齊國内養尊處優的日子沒能讓他胖些。仍舊是豐神俊朗,不愧是原國第一美男,此時再仔細看,才發現他在眉宇之間與趙子維極其相似,都是在眉峰間霸氣十足。
“你在看什麽?”趙子盡任她打量半天,最後見她若有所思,便出聲問道。
聽言,慕容歌瞧着他好奇的樣子,分明和那時與她一起逃亡的盡兒一模一樣,其實他不過是長大了,看上去有些不同而已。輕笑一聲,回道:“在想姐姐的盡兒長大了,竟高出我如此之多。”
少年聞言,輕輕轉過頭掩飾着眼中一閃而過的異樣光芒,目光柔和的望着慕容歌笑道:“盡兒早就已經長大。”隻是,心中苦笑一聲,在她眼中似乎他還是個孩子,對他與他人不同的溫柔态度,也隻是因爲他還是個孩子。
可如今,在他漸漸懂得何爲男女之情,何爲相思之時,她的身影總是萦繞在腦海之中。
說出來是讓人覺得有幾分可笑,在原國時,他隻是當她爲姐姐,但在那段逃亡的日子裏,她給他的震撼與溫暖,讓他驚訝的同時,在不知不覺間入了心。或許,這就是不可逃開的命運,也是讓他痛苦的根源。若讓她知道,他對她有了這等亵渎的心思,她是否會覺得惡心,甚至是逃避?
他們并非親姐弟,并非血緣至親,他還有機會。
慕容歌就算是再聰明,也難以在朦胧的月光下,透過少年一雙閃爍的眸子看到他在電光火石間的心思。她笑道:“是啊,盡兒已經長大了。”若沒有長大,不會在齊國一年内有今日的地位,更不會與趙子維一同上戰場,用了僅是半個多月的時間破了原國。更不會在無聲無息沒有被人發現的情況下,進了太子府見她。
二人相視間,溫情無限。
“姐,你是否已經傾心夏國太子?”趙子盡凝眉,目光鎖住她,希望得到答案。
慕容歌眼眸閃了一下,意外的看向他,不解他怎會有此一問。又或者這句話并非是他想要問的?她問道:“是趙子維讓你問我的?”
雖然她與趙子維幾個月未見,但是從流雲每逢收到趙子維傳遞過來的消息而而對她一番真摯言語中,她清楚,趙子維對她仍舊有執念。
趙子盡緊抿着唇,心越發的苦澀,沉默許久,才點頭道:“嗯。”
慕容歌神色陡然沉凝,移目看向上空明月,月光皎潔清冷,靜夜美好。她歎息一聲道:“盡兒,可否幫姐一個忙?”
“需要盡兒做什麽,姐吩咐便可。”趙子盡點頭,在她未看向他時,他目光柔和而含情。
“我與夏國太子有三年之約,三年後,便可恢複自由之身離開太子府。屆時,趙子維必定不會輕易放棄我。我希望盡兒能夠隐藏我行蹤,爲我更名換姓,讓天下人皆知慕容歌已死。”她語氣極爲平淡,似乎這些想法早就已經存在腦海之中。
聽言,趙子盡身形劇烈顫抖了一下,沒有想到會得到她這樣的答案!她若是選擇隐姓埋名,就說明不想再與趙子維,元祁等人有任何牽扯,甚至是與他日後都不會有機會再見面。
她是想消失的徹底,獲得真正的自由!
他雙手緊握,心中波濤瘋狂卷起,俊朗的容顔漸顯蒼白,他隐忍着心内被攪的疼痛不堪的痛苦,道:“沒有别的法子嗎?若是我能護你一生平安,無人可再欺你,你是否會選擇在盡兒身邊?”
聞言,慕容歌心中升起暖意,輕笑道:“我知盡兒你想要對我好,可終究我不能随你回齊國。更何況,日後你還要娶妻生子,要守護的人也會是他們,而我隻想要遠離一切。”
趙子盡幾乎沒有多想,便沖口而出,“我絕對不會守護他人,至始至終,我想要守護的隻有你。”
風呼嘯而來,她差點沒有站穩,錯愕的望着他。
他可知他在說什麽?心中頓起一絲警覺,但見着他仍顯稚嫩的俊顔,心中不禁有些好笑,他仍舊還是個孩子。對她的依賴,是因爲對他而言,親人隻有她一人,能夠信任的也隻有她一人。面對她想要徹底離開的想法,就會反映如此之大。
可畢竟,他們并非是親姐弟,即使與他一同回到齊國,有他的保護,但她的身份是什麽?遇見趙子維又該當如何?日後他娶妻生子,她這樣特殊的存在,必定招人嫌棄厭惡。而她讨厭寄人籬下。
時間仿佛在此時靜止。
須臾,她才淡笑道:“傻孩子。”
趙子盡口中苦澀,心口處泛着淡淡的疼,他清楚,一切不可操之過急。可見她神情寵溺毫無意思男女之情,他剛才便忍俊不住,幸而并未吐露太多,否則,他後悔不已。
他微微一笑,俊逸的容顔仿佛被月光渡了一層柔和的光芒,看上去如畫中走出來的人一般。他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傳來的熱度,隻要距離她近些,他便覺得這些日子經曆的困難都不算什麽,從齊國趕到夏國的一路艱辛更是算不得什麽。滿腔的思念這一刻化爲一腔綿柔的情感。
“姐,我想日後都吃你做的膳食。”他語氣壓低,好似在撒嬌的說道。
慕容歌輕笑搖頭,“原來盡兒是舍不得姐的廚藝了。”
趙子盡嘴角輕輕僵硬了一下,廚藝?若非是她親手而做,其他人做的再美味對他而言都是勉強果腹。“不,我想你。”
慕容歌柔聲輕笑,他或許在他人眼中是個年少有爲的齊國十皇子,可在她眼中,他隻是一個普通的孩子,一個才十三歲的孩子。
“還有二十多天才會到夏國皇帝生辰之日,你怎會來的如此早?若是在夏國京都内被人發現了行蹤,對你不利。”她有些擔憂的說道。
“無事,無人知道我來此。況且我在夏國京都隻能待一日,明日便會離開京都去做其他的事情。”趙子盡心中一暖,她是真心關心他,特有的粗嘎聲音可卻極其柔和的回道。隻是,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的确有幾分危險和殘忍。他不能讓她知曉。
慕容歌心中起疑,有所察覺他要做的事情肯定不一般。但仍舊佯作無事。
不知不覺,已過半個時辰,固然想要與他再多聊一會兒,可她已經離開下人房這麽久,很容易被人察覺。便對他說道:“我該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他說着便摟住她的腰。
但被她推開,“不可,你需盡快離去。”來時沒有被人發現,但是回去就不會如此好運。他……不會是元祁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