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見到陸淮安的那一天開始,雖然不是左右的夜晚都會夢到,但隻要夢到,一整晚都會在夢境裏出不來。
光怪陸離,零零散散。
夢境裏的人很模糊,周圍的環境卻極其清晰明朗,每一個細節她都能描繪出來。
鹿溪爲什麽從來都不敢告訴陸淮安?
因爲,鹿溪知道是真的有一個‘林初’存在,她明豔的像是一團火焰,輕靈靈的笑聲仿佛有一種魔力,本應該嫉妒她的鹿溪都被感染。
鹿溪擡頭望天,搖頭歎氣,“找不到漂亮小姐姐就算了,我也指望你能找到。”
如果‘林初’還在這個城市,陸淮安恐怕早就綁回家了,還有她什麽事?
“那總能找到那個地方是哪裏吧?梧桐樹有幾根叉我都告訴你了,江牧舟啊,你竟然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辦不到,還自稱是稱霸一方的太子爺呢,我看你還是趕緊回家算了,别給你爹丢人。”
江牧舟現在就想回家。
他費心費力的去給這小妮子辦事,結果一點好處都落不着,還被鄙視,奈何他的大爺脾氣對林鹿溪不管用。
二郎腿翹起來,剛抽出一根煙還沒有點燃,就想起某個欠收拾的女人不許他抽煙,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隻是把香煙叼在嘴邊過過幹瘾。
江牧舟無語的斜睨着鹿溪,不緊不慢的道,“隻是一個夢而已,找不到才是正常的,這個城市的邊邊角角我都讓人找過,真的沒有,如果某一天你發現了,我就把腦袋擰下來給你玩兒。”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鹿溪如果再怼他,她的臉估計會被摁進已經融化的冰淇淋裏。
眯着眼半信半疑的問,“真的?”
“騙你是狗。”
江牧舟的能力,用誇張的手法來形容,大概是‘想找一堆白骨都能挖出來’的程度。
他親爹是真的牛,擱在古代那就好比連皇帝想要滅他都要三四三四再三思的一方霸主,畢竟錢是人家憑真本事掙回來的,坦坦蕩蕩。
所以鹿溪想,大概陸淮安的心上人真的不在了。
否則他那種占有欲和财力成正比的性格,就算人家不願意,也能綁回家當壓寨夫人。
這麽一想,鹿溪心裏就舒服多了。
“好吧,暫且相信你,”鹿溪丢了手裏的勺子,有氣無力的靠着椅背。
“陸淮安那坨大冰塊就是油鹽不進,一天不能撲倒他我都覺得是在浪費生命,萬一被某些居心不良的女人趁虛而入,成功上位陸太太,我豈不是很悲劇?”
十八歲怎麽就不行?
再等搞不好就黃了。
她接連歎氣之後,江牧舟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一副頗爲失望的模樣,“你就這點出息?”
鹿溪看着他無辜的眨眼,“那你說我怎麽辦嘛。”
江牧舟往她胸口處瞟了一眼,真誠建議,“要不,你去隆個胸?”
鹿溪,“……”
像是惱羞成怒一般,她快速的站起身一腳踩着江牧舟幹淨的皮鞋上,還狠狠的碾了碾,“我隆你大爺!”
她再也不想搭理這個賤人了,轉身就走,江牧舟誇張的叫疼聲她全當沒聽見。
雖然剛剛氣勢很炸,但她卻還是下意識的摸了摸胸前的那兩坨小包子,不摸還好,摸完真是傷自尊。
“我開玩笑的,你還當真了?别自卑,有的男人口味就是與衆不同,說不定陸淮安就是這種,他愛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胸。”
追上來的江牧舟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導緻周圍的人時不時就會往這個方向看。
鹿溪現在真的很想念喬谙。
皮笑肉不笑的道,“叫一聲‘爸爸’拜托你離我遠一點可以嗎?”
江牧舟有模有樣的擺手拒絕,“哎,怎麽能這麽說話呢,兄弟之間占便宜多不合适。”
鹿溪這下連假笑都懶得裝了,直接走人,卻被江牧舟拽進了車。
“你有病就回家吃藥,我不跟你這種人傻錢多的智障玩兒,趕緊讓我下車,多待一秒鍾我都擔心自己的腦子被污染。”
江牧舟鎖死了車門,痞裏痞氣的沖鹿溪抛了個眼神過去,“放心坐着,大哥帶你去個地方,保證讓你今天晚上能妥妥的撲倒陸淮安。”
什麽地方?
還能是什麽正經地方。
當百般不情願的鹿溪被推進一家情趣睡衣店的時候,她恨不得有一道閃電劈下來。
“走什麽走?”江牧舟把耳根通紅捂着臉準備跑的鹿溪抓了回來,丢給一旁偷笑的店員,“幫她看看适合哪一種類型。”
“好的,”店員禮貌的伸出手,指向裏側的VIP接待室,“林小姐,這邊請。”
鹿溪當然不會過去,她雖然嘴上什麽都敢說,但其實慫得不要不要的,耳根的紅已經蔓延到脖子上,一片绯紅。
這裏面的睡衣,每一件都性感的不得了,讓她這個女人看着人形模特都忍不住咽口水。
“江牧舟你不要鬧了啊,陸淮安如果知道我把這些東西帶回去,他一定會罵死我的,上次喝酒的賬他還沒有跟我算呢,我可不想往槍口上撞。”
溫柔貌美的小喬說的是實話,陸淮安生氣的時候,是真的很可怕。
江牧舟勾唇笑了笑,意味頗深的道,“你要想獨占陸淮安,就得提早下手,硬件軟件都是一流裝備,才能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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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後,鹿溪在玄關的鞋架上看到了男人的皮鞋。
頓時有了點緊張,悄悄問李姨,“他回來了?”
這才六點不到,按理來說他即使沒有應酬也還在公司裏,她不會這麽倒黴吧,緊趕慢趕還是撞上了。
李姨點頭回答,“陸先生今天回來的早,到家沒有多久,還問過小姐去哪裏了。”
鹿溪回頭看向李姨,‘溫柔’的微笑,“那你是怎麽說的呀?”
除了江牧舟和喬谙,她沒有什麽朋友。
這厮雖然很欠抽,但人品還是經得起考驗的,她一直都不明白,陸淮安爲什麽看江牧舟不順眼。
每次隻要她跟江牧舟一起玩兒被陸淮安抓住了,他就會不高興,雖然不至于到大發雷霆的地步,但各種‘體罰’都不在少的。
比如讓她坐在琴房一遍一遍的彈鋼琴給他聽,一直到他氣消爲止。
李姨是非常的上道,立刻站直了身體,畢恭畢敬,就像現在站在她面前的人是陸先生本尊。
清了清嗓,回答,“小姐跟同學一起去逛街了,吃過午飯才出門的,是女同學。”
鹿溪滿意的點頭。
知道陸淮安在家,她上樓的時候就格外小心,生怕制造出什麽不可控的動靜。
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因爲她手裏提着的購物袋裏裝着江牧舟塞給她的戰袍,還被貼心的送到别墅門口,她想扔都沒有地方扔。
這要是被陸淮安看見了,她大概需要一口棺材,哦不,是兩口,因爲她還會弄死江牧舟。
陸淮安洗完澡從卧室裏出來的時候,鹿溪正踮着腳尖往自己的房間走,鬼鬼祟祟,很不正常。
“站住。”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身後響起,鹿溪開門的動作瞬間僵住。
完了完了完了!
機械的轉身,再機械的扯出笑意,“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累嗎?餓嗎?李姨說晚飯還沒有做好,要不你先去書房看看郵件什麽的,好了我去叫你。”
距離不遠,十步不到。
陸淮安準确的捕捉到了女孩轉身之後下意識的動作,隻是一個購物袋而已,有必要藏起來?
他洗過澡之後,身上穿的是簡單的家居服,短發也還是半幹的狀态,比起西裝革履的距離感,更多是生活的随性。
斜倚在卧室門口,像是喚貓一樣,“過來。”
如果是平常的林鹿溪,早就拜倒在這逆天的男色之下,不僅會乖乖的過去,還會趁機要個抱抱。
但現在的形式不允許她那麽幹,必須保持冷靜清醒。
她幹巴巴的笑着,眼睛卻不敢跟陸淮安對視,“今天的天氣真是熱死人了,我出了一身的汗,也想洗個澡換件衣服。”
說話的同時,她在悄悄往後退。
陸淮安眸色悄無聲息的改變。
鹿溪感覺到男人的視線仿佛已經穿越她的身體和購物袋,直接看到了裏面的東西,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江牧舟你會害死我的!!!
在她以爲陸淮安會直接過來的時候,卻聽到他這樣說,“慢慢洗,不要用涼水。”
陸淮安是什麽人?
哪一次她撒謊沒有被識破?
雖然幸福來的太詭異,但也容不得她多想,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乖巧的應着,“……哦哦……我知道了。”
門被關上。
陸淮安的視線落在木質地闆的某個角落,修長的手指緩緩轉動着手機,夕陽的餘晖從走廊盡頭的窗戶灑進來,最遠的範圍就在他腳邊。
跟明亮的光線形成對比,周圍要暗很多,他就在最暗的角落。
側臉弧線如刀工鬼斧雕刻一般,輪廓分明,眼眸低垂,所有的情緒都被藏的幹幹淨淨。
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晦漠如深的氣息。
他的小初,已經開始對他有秘密了麽?
……
房間裏的林初,在思考她應該把那件接近透明的黑色蕾絲睡衣放在哪裏,隻要平安度過今天晚上就行,明天等陸淮安去上班後,她就拿出去丢掉。
這麽一想,好像也沒有那麽危急。
她獻身失敗之後,陸淮安再也沒有來過她的房間,就像是她會随時撲上去似的。
今天大概也不會是例外,她一個人住的房間,随便怎麽放都沒有關系。
拿衣服去洗澡的時候,順手就把那件讓她看一眼就忍不住臉紅的‘情趣睡衣’扔進了衣櫃,并且使勁兒踹了衣櫃門一腳。
眼不見爲淨。
……
餐桌上。
“冰淇淋好吃麽?”
男人悠悠慢慢的嗓音響起。
鹿溪整個人都僵住,擡頭的瞬間恰好撞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
被她剛喂進嘴巴還沒有咽下去的湯嗆到,然後就開始猛烈的咳嗽,差點沒有把肺咳出來,臉蛋漲得通紅。
“呃……那個……我就隻嘗了一口,是因爲太熱了,沒有忍住。”
看看看!就說陸淮安不是那麽好糊弄的吧!
既然知道她偷吃冰淇淋了,那必然也知道今天她是跟江牧舟在一起。
鹿溪瞬間就怒了,氣鼓鼓的瞪着對面的男人。
“陸淮安!你又讓人跟蹤我了是不是?都說了我不喜歡你這樣!我又不是犯了什麽天大的事需要被時時刻刻監視的犯人,你真是太過分了!”
比起林鹿溪氣急敗壞和痛心疾首的控訴,陸淮安可以說是優雅淡定至極。
骨節分明的手指交替敲打着桌面,頻率又緩又慢,制造出輕微的響動。
視線順着女孩捏在手裏的勺子移動,最後停在她绯色一片卻又寫滿生氣的小臉。
薄唇輕啓,不緊不慢的道,“我沒有讓人跟着你,一點也不過分。”
鹿溪當然不會信。
“你騙誰呢?'冰淇淋'這三個字就已經暴露了你霸道蠻橫不講道理的行徑,還說沒有,難道你有千裏眼這種逆天的本領?”
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希望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監視着。
即使鹿溪知道陸淮安的目的不是傷害她,她也接受不了這種近乎變态的強勢。
女孩的語氣很不悅,甚至還帶有諷刺的意味,但陸淮安絲毫沒有在意。
他喝了口茶,慢條斯理的道,“我隻是試探而已,你暴露的太快,證實了我的猜測。”
鹿溪,“……”
剛剛發生了什麽?
可以重來一次嗎?
陸淮安放下茶杯,起身,繞過餐桌,走到女孩身邊。
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着她的下颚,擡起,随後拿了張紙巾,溫柔的幫她擦拭嘴角。
“生理期還敢偷吃冰淇淋,你是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還是故意讓我操心,嗯?”
明明動作和嗓音都很溫和,但鹿溪卻聽出了危險的意味。
尤其是最後上揚的尾音,低沉沙啞,仿佛是在敲打她的耳膜。
鹿溪還處于自己主動往坑裏跳後悔莫及的呆滞狀态,她怔怔的看着男人俊朗的面龐越來越近,呼吸都下意識的放慢。
“我……我……我沒有這樣想啊,你不要冤枉我,而且就吃了一口,沒有什麽關系……吧?”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因爲……不是一口,是很多口。
陸淮安凝着女孩精緻的小臉,深眸裏的晦暗散去了幾分。
绯色的唇瓣一張一合,仿佛被罂粟浸泡過,有着緻命般的誘惑,長而卷翹的睫毛撲閃撲閃,就像是撓在他的心尖上。
癢癢的。
勾唇,低笑。
“你臉上粘了一粒米,我幫你拿掉而已,閉上眼睛幹什麽?”
鹿溪,“……”
OKOK!是她自戀想多了!
用力推開男人的手,蹭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
“不想跟你說話,别理我!”
她試圖用大聲說話來掩飾自己的已經蔓延到鎖骨的羞紅,卻沒有想到,吓到了原本趴在桌邊的貓祖宗,最後倒黴的還是她。
祖宗'喵'的一聲跳起來,撞翻了玻璃杯,裏面的西瓜汁全部灑在鹿溪剛換好的衣服上。
意外從開始到結束還不到一秒鍾的時間,被推開的陸淮安的反應也沒有那麽快。
他伸出去的手隻截住了差點掉到地面上的玻璃杯,沒能擋住潑灑出來的果汁。
不是因爲杯子有多重要,而是擔心摔碎後的玻璃碎片傷到她。
鹿溪低頭,目光所及是一片紅,在純白的衣服上極其明顯,就像大姨媽失控血崩了似的。
“好啊好啊,”她咬着牙幹笑,笑裏藏刀,刀尖的方向瞄準了炸了毛的貓,“連你也看我不順眼是吧,行行行,等我扒光你的毛,你就能認清自己的地位了!”
事不遂人願,她剛邁出一步,膝蓋就撞到了椅子。
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嘶……疼啊……”
陸淮安眼明手快的把往地上倒的女孩撈進懷裏,“怎麽毛手毛腳的,傷到哪裏了?”
雖然是訓斥,但話音裏也藏有不太明顯的擔心和心疼。
鹿溪疼得眼淚都出來了,“膝蓋,感覺像是破皮了,啊啊啊你不要碰!”
她怕疼,連感冒發燒需要輸液的時候,也會用各種理由逃避。
藥箱在樓上,陸淮安就直接把鹿溪抱上樓。
“别哭,我給你處理,保證不會留疤。”
鹿溪抱着男人的脖子,埋首在他的頸窩,羞愧和膝蓋疼各占一半。
悶聲抱怨,“都怪你。”
被寵愛的人大多都有恃無恐,可以肆無忌憚的無理取鬧。
因爲,知道對方會寵着她。
陸淮安從善如流的應着,“嗯,怪我,明天就把那隻不懂事的貓賣掉。”
聽到這話,蔫了吧唧的鹿溪頓時恢複了活力。
“不行,不能賣,雖然肉球有時候是讨厭了一點,但還是很可愛的,你又不缺錢,賣貓很可恥!”
肉球是她在垃圾堆旁邊撿回來的流浪貓,洗幹淨之後很萌很漂亮,誰見了都會想摸一摸的那種。
陸淮安隻是逗逗她而已,哪裏會真的賣。
鹿溪身上的衣服被果汁弄髒,濕漉漉的,陸淮安就把她抱進房間,放在沙發上。
“先坐着别動,我去給你拿衣服。”
當陸淮安拉開衣櫃門的時候,鹿溪突然醒悟。
完了完了,天要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