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夏微微一笑,“謝謝。”
普通員工的電梯旁,是總裁專屬電梯,袁毅快步小跑過去,按下總裁電梯的按鈕,“紀小姐,您走這邊。”
以前,顧太太來公司的時候,有眼力見的人都會像袁毅這樣做。
晚夏彎唇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氣了。”
一路暢通無阻。
三十七樓隻有一間辦公室,即使隔了四年的時間,晚夏也能很容易找到。
外間秘書的辦公室桌是空的,晚夏在門闆是上輕輕的敲了兩聲後,便從裏面傳來了沉沉的嗓音,“進來。”
從聲音判斷,男人的心情應該不是特别好。
晚夏推開門,水墨般的眉眼間是顧盼風姿的笑意,話音清淺靈動,“顧總,你在忙嗎?”
正在彙報工作的劉秘書本能的看向晚夏,眼底的驚訝來不及隐藏就已經洩露。
難怪剛才顧總接了一通電話之後,臉上那如同萬年冰井的暗色就緩和了許多。
原來是因爲太過來了。
哦不,現在,隻是紀小姐。
經過短暫的斟酌之後,很快就有了決定,“那、那顧總我先出去了。”
顧邵之眉目不動,淡淡的應了一個音節,“嗯。”
劉秘書恭敬的退出辦公室,并帶上了門。
門被關上後,辦公室裏聽不到外面的一點雜聲,隻有晚夏的高跟鞋踩在地闆上發出的聲音,清脆,靈動。
這裏和四年前一模一樣,就連擺件的位置,也都沒有變。
晚夏隻是随便看了看,目光回到坐在黑色軟椅的男人身上,略帶歉意的問,“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顧邵之丢了手裏的簽字筆,擡眸看向站在辦公桌前的女人,“你以前不是總這樣?”
無奈低沉的嗓音裏,寵溺的成分不難發現。
晚夏無辜的眨了眨眼,“人都有年輕不懂事的時候啊,顧總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計較了呗。”
别再跟她提以前了,每想起一幕,都會覺得無比的諷刺。
顧邵之站起身,邁開長腿繞過辦公桌,走到女人面前,手臂攬上她不堪一握的纖細腰肢,将她半圈進懷裏。
黑眸深邃似海,削薄的唇角似有若無的弧度,緩緩的問,“紀小姐主動來找我,是有事?”
“是啊,”晚夏輕輕笑開,白嫩的手指蜻蜓點水一般觸碰着男人的喉結,看着他的杏眸裏有狡黠和靈動,“有那麽一點小小的請求。”
他知道她是爲什麽來,卻裝作不知道,她知道他知道,卻裝作不知道他知道。
這是無形裏就達成了的默契。
交易這兩個字,畢竟不是太好聽。
顧邵之俯首,低低緩緩的笑從喉嚨裏溢出,目光如炬,以一種極慢的速度靠近她的唇瓣,嗓音壓的很低,“我最近很忙,如果紀小姐能先付個定金,我就考慮抽出些時間幫你辦成,嗯?”
上揚的尾音,帶着蠱惑。
空調的冷氣正對着晚夏的背吹,但面前卻是男人炙熱的體溫,兩種截然不同的溫度。
清冽的薄荷味道夾着淡淡的煙草萦繞在鼻息間,如同一張網,将她罩在裏面。
“對别人來說,可能确實有點難度,但顧總不一樣啊,”她淺淺的笑,白藕一般的手臂換上男人肩,“就一句話的事,很簡單的。”
女人殷紅的唇瓣一張一合,引人無限瞎想,水媚般的眸子,勾人心魄。
有意蠱惑她的是顧邵之,但最終被蠱惑的,卻也是顧邵之。
抱着她纖細腰肢的手臂收緊,微微使出了點力道,将人抱到辦工桌上坐着,低沉溫潤的嗓音染上了幾分暗啞,“說來聽聽。”
晚夏半靠在男人懷裏的身子依然很柔軟,因爲他隻是抱着她的腰,并沒有不規矩的亂動。
眉眼清淺動人,“小女子隻會拍幾張照片,沒有什麽其它了不得的本領,養活自己有點困難,所以想學學新技能。”
顧邵之目光如炬的凝着女人嬌俏臉蛋,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
晚夏眨了眨眼,話音軟糯,“聽說沈小姐最近要拍新廣告了,顧總能讓我跟着導演學學嗎?”
她沒有撒謊,照片和視頻,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顧邵之沒有立刻給予回應。
約莫半分鍾後,他唇角的弧度加深,骨節分明的手指勾起女人的一縷長發,輕而緩的繞在指尖把玩。
嗓音低沉溫潤,“能是能,但紀小姐是不是得先拿出點誠意來,嗯?”
上午的陽光,明亮但沒有午後那樣灼熱,透過薄紗窗簾落在他身上,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就連臉上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原本強勢霸道的氣場,悄無聲息的讓位于溫柔體貼,還帶着幾分寵溺。
晚夏歪着腦袋,做出思考的模樣。
杏眸裏泛起笑意,似乎是有了決定。
她昂起腦袋的同時,也拉下了男人的頭,在他唇邊親了一下便撤離,眉眼之間盡是媚眼如絲的魅惑,“這樣可以嗎?”
越是若即若離的觸碰,就越是勾得人心癢癢。
顧邵之勾起女人的下巴,俯首吻上她櫻紅的唇瓣,帶着淡淡的煙草的味道侵占她的呼吸。
他的吻很溫柔,急切和渴望都被極強的忍耐力壓下,舌尖細緻的描繪她的唇線,輕柔輾轉後,才慢慢探進她的口腔。
沒用,再溫柔也都沒用。
在女人的身子完全變得僵硬之前,顧邵之給了她呼吸的自由,潭底的冷意沒有流露出一分一毫。
似乎,不曾察覺到她本能的排斥。
粗粝的手指緩緩摩挲着她臉頰的皮膚,嗓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溫潤,“搬到清水灣别墅。”
晚夏還處于那難以自控的僵硬中,眉眼之間的不再是那魅惑的笑意,而是恍惚,“什、什麽?”
注意到空調的冷氣正對着晚夏,她露在空氣裏的皮膚涼涼的,顧邵之抱起她往沙發的方向走,“和安歌一起搬過來。”
他頓了頓,又補了四個字,“作爲交換。”
晚夏怔怔的看着男人堅毅的下颚,忽然就明白了過來。
是啊,他們之間是交易,他應了她的要求,她就得給予同等價值的商品。
她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喝點酒,一夜就過去了,不是很難熬。
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他不是要她陪着上床,而是……住在一起。
艱難的牽出一抹笑,“顧總這是什麽意思?”
“沒聽懂麽?”顧邵之停下了腳步,低頭看他。
從辦公桌到沙發之間,也就隻有幾步遠的距離,其實已經到沙發前了,他俯身就能把懷裏的人放到沙發上,但他沒有。
是私心想要多抱她一會兒。
“你想進顧氏學拍廣告,我想每天早上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你,很公平,我沒有借着權勢欺負你。”
平心而論,确實很公平。
她提的要求,和他所要的酬勞,是對等的。
“這也不是非得要住一起啊,”晚夏僵硬的身子已經恢複柔軟,擡手環住男人的脖子,眨着眼睛微笑,“我可以在你起床之前,就到你家門前等着,會很準時。”
和他住在一起……
她不要。
“我舍不得讓你那麽辛苦,這是最簡單的辦法,”顧邵之棱角分明的五官透着溫潤的氣息,音調平和,“當然,你可以拒絕,我也不會把你綁到清水灣别墅。”
男人的嗓音沒有任何威脅的意味,那雙深眸也沒有絲毫刻意撩撥的意思,但卻讓晚夏的心跳有了片刻的凝滞,幾秒鍾後,她輕輕的笑出聲。
嗯,她是可以拒絕。
同樣的,他也不會答應她任何要求。
“那顧總能把你用了五年多的家具都換掉嗎?”軟綿綿的靠在男人懷裏,“我不太喜歡。”
跟他上床都可以忍,别的也沒什麽了。
顧邵之點了點頭,“可以換,但晚晚你是知道的,我家裏的東西,從來都不會交給外人決定,哪怕是一張桌子。”
他這個習慣,晚夏确實知道。
一個紅酒杯摔碎了,即使是他的高級私人秘書從商場裏采購回來一隻一模一樣的,也都要等他點頭之後,才能放進水晶櫥櫃。
“所以呢?”
顧邵之把懷裏的女人放到沙發上,他也跟着坐在她身邊,手臂攬過她的身子。
薄唇貼在她耳邊,低低緩緩的陳述,“從客廳到卧室,所有你不喜歡的都換掉,然後我陪你一起去家具商城,挑你喜歡的。”
清水灣的那棟别墅,每一處都還保持着四年前的模樣。
除了那隻叫‘可樂’的小貓長大了些,什麽都沒有變,就連後院陽台上的綠植花卉,也都還是擺在原位。
‘可樂’是紀老去世的那天,劉秘書按照顧總給她的照片,跑了半個安城的寵物店買到的。
和很多年前,紀老送給孫女的生日禮物長得有九分相似,黃白相間的毛色,眼睛又大又圓,嘴巴的形狀是上揚着的,很治愈。
晚夏慵懶的靠在他有力的肩膀,溫熱感傳到皮膚。
擡手抻了個懶腰,“好麻煩呀,算了不換了,反正看着也不是那麽的礙眼。”
顧總的手段,還是這麽的厲害啊。
凝着女人嬌俏的臉蛋,顧邵之勾了勾唇,嗓音低沉寵溺,“嗯,聽你的。”
……
看到來人,劉秘書連忙放下手裏的工作。
從座位上站起身,禮貌的颔首,“沈小姐。”
快到午飯時間了,沈唯一懷裏抱着的紙袋裏,裝着她親手做的午餐。
她清高,卻并不高高在上,在公司裏見着跟她打招呼的員工或者其她藝人,她都微笑的給予回應。
就像現在一樣,她不僅沒擺架子,還給劉秘書帶了杯咖啡。
看向辦公室緊閉着的門,柔聲問道,“邵之在裏面嗎?”
“額……在的,”劉秘書點了點頭,目光瞟向紙袋裏的保溫飯盒,爲難的說,“但是,顧總現在有客人。”
不得不說,這個世界存在了太多的巧合。
沈唯一抿了抿唇,“我找邵之的事有點着急,能不能麻煩你……”
高月昨天在她的房間哭了一晚上,如果再解決不了,估計今天晚上她也别想睡覺。
劉秘書短暫的思考過後,放下了手裏的筆,“那您稍等片刻。”
如果是别人,她當然可以随便找個理由擋回去,但這位沈小姐的要求,不是她能輕易決定的。
走到辦公室門前,輕叩了兩聲。
被打擾,顧邵之英俊的眉皺起,嗓音透着不悅,“進來。”
得到準許後,劉秘書推開門,恭敬的說,“顧總,沈小姐想見您。”
公司裏隻有一個沈小姐。
顧邵之棱角分明的俊臉無波無瀾,似乎隻是一個毫不相關的人,薄唇淡淡的吐出兩個字,“沒空。”
看看看,顧總的臉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能怎麽辦,她也很無奈。
劉秘書深呼吸,“那……”
“怎麽沒空?我要走了啊。”
等在外間的沈唯一聽到,湯秘書隻說了一個字,就被一道清麗慵懶的嗓音打斷。
聲音的主人,她不陌生。
所以,剛剛那個男人的冷淡,都有了解釋。
“再坐一會兒,等袁毅把車開出來,”女人剛站起身,就被顧邵之扣着手腕拉回了沙發,“雲景路新開了家法國餐廳,我帶你去嘗嘗。”
晚夏有些爲難,“可是,我答應了安歌要回家陪她吃午飯的。”
“不沖突,我們可以先回去接她,然後再去餐廳,”顧邵之低頭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現在隻有十一點,時間差不多。”
她最喜歡的,就是法國菜。
晚夏點頭答應了,“那……好吧。”
顧邵之習慣性的揉了揉女人的頭發,沒有被推開,他心底的情緒是有愉悅的成分的。
擡眸看向劉秘書,眼神是和前一秒截然不同的淡漠不悅,“還杵在這裏幹什麽?”
有她在的每一秒鍾,他都想被任何不相幹的人打擾。
“沈小姐應該是有急事,顧總把人家拒之門外,不是很紳士呢。”
晚夏适時的開口,替劉秘書解了圍。
女人從懷裏挪了出去,顧邵之側首看向她。
晚夏随手拿了本雜志翻着,擡手将長發攏到一側,光線很好,襯得她沐浴在陽光下的皮膚是接近透明的白皙。
“顧總不讓沈小姐進來麽?”
沒有得到回答,晚夏翻動雜志的動作停下,側過頭對上男人的視線,“是……需要我回避麽?”
她說着就準備放下雜志,顧邵之握住她的手,沒讓她動,“坐着,沒什麽是你不能聽的。”
無辜的劉秘書聽顧總這話,應該就是準備見沈小姐的意思。
劉秘書側過身,擡手做出‘請進’的手勢,等沈唯一走進辦公室之後,她幫着帶上了的門。
沈唯一站在辦公室中央,她忽然覺得自己親手做的這份午餐,有些可笑。
坐在沙發上的那兩人,倒不是有多暧昧,女人在腿上放了本雜志慵懶的翻看着,男人握着女人柔嫩的左手,漫不經心的把玩着她的每一根手指。
他們之間比這更親密的她都親眼見過,比起來,眼前的畫面其實很平常。
她是何等清高的人,當然不會讓自己心底的酸澀流露出半分,姣好的面龐依舊是如往常那般清淡溫婉的模樣。
隻是,她抱着紙袋的雙臂收緊了些。
等劉秘書把三杯咖啡放在茶幾上,恭敬的退出辦公室後,沈唯一低聲開口,“邵之,我……”
“如果是高月的事,就不用浪費時間了。”
沈唯一隻說了三個字,男人淡淡的嗓音就将她的話截斷。
沒錯,在找紀晚夏之前,沈唯一已經給顧邵之打過電話了,在電話裏,他也是這麽說的。
談不上冷淡,也絕對不是溫和。
是最大的娛樂公司的決策人和所屬藝人之間,公事公辦該有的态度。
沈唯一移開視線,聲音很平和,“可是邵之,小月參演的電影和娛樂節目效果還不錯,給公司帶來的經濟效益也很可觀,你爲什麽要對她這麽的……不近人情呢?”
沒有人任何理由,所以有高月出現的畫面,通通都被剪掉。
娛樂圈裏沒有什麽比自身利益更重要的,其實都是些虛假的姐妹情,她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爲了高月拉下面子,也隻不過是爲了求證一件事。
一件,她自以爲永遠都不會改變的事。
在安城,誰都知道顧先生等了沈唯一十年的時光,即使心上人和好兄弟在一起,他也是借着朋友身份,貼心守候。
所以,沈唯一所有的自信,都來自于這十年。
顧邵之依舊漫不經心的把玩着女人柔弱無骨的手,是慵懶矜貴的姿态,從始至終都沒有擡頭看過沈唯一一眼。
削薄的唇輕啓,不緊不慢的道,“她得罪我了,這個理由還不夠?”
明明高月得罪的是紀晚夏,他卻說……得罪的是他。
沈唯一難以置信的看向沙發上的男人,她是站着的,這樣的角度她能輕清晰的看到茶幾後所有的一切。
表面上是在翻看雜志、絕不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音影響别人談事的紀小姐,腳尖卻在似有若無的觸碰男人小腿的部位。
是十足的妖豔女二的作風。
沈唯一細白的牙齒緊緊的咬着唇瓣,看着顧邵之的目光帶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情緒,“邵之,這就當是我求你,也不行麽?”
以前,無論她有什麽要求,他都會盡力滿足她的。
“我去趟洗手間,”晚夏把手從男人溫熱的掌心裏抽出來,将雜志放回原位之後,側首看向身旁的男人,“沈小姐的事好像挺重要的,我在這裏有點影響她的發揮。”
她的眼睛清澈如山泉,單單是這麽看着,完全不會想到,剛才勾引他的人是她。
顧邵之笑了笑,擡手捏她的臉蛋,“我陪你去。”
晚夏搖頭拒絕,“别,我又不是弱智兒童。”
繞過茶幾,經過沈唯一的時候,停了幾秒鍾,眨着眼抱歉的說,“不好意思啊沈小姐,你可以繼續了。”
沈唯一從進門的那一刻,就把晚夏當空氣,現在明知道她是在惺惺作态,當然不作理會。
‘誠懇’的道歉沒有得到回應,晚夏似乎也不怎麽在意,白嫩的手指勾着她的墨鏡,腳步輕盈的走出辦公室。
當然,她也貼心的給兩人帶上了門。
劉秘書看到出來的人是晚夏,眼裏有短暫的詫異,“紀小姐,您要走了嗎?”
不是說好跟顧總一起吃午餐的???
如果顧總心情好了,那樣說不定她下午彙報工作的時候,也能好過一點。
“我去洗個手。”
聽晚夏這麽說,劉秘書頓時松了一口氣,顧總的邀約沒有被拒絕就好。
“顧總辦公室裏間的休息室裏有浴室,您是知道的呀。”
晚夏擡手将散落的長發勾到耳後,彎唇笑了笑,“裏面空調開的太足,有點冷。”
她在裏面,沈大明星恐怕連一滴眼淚都掉不出來。
聰明的女人都會在懂得如何在男人面前示弱,但沈大明星可不一樣,人家自視清高,當然不會當着外人的面對男人撒嬌。
她‘勾引’顧總的時候,沈小姐眼裏的鄙夷,那可是相當的明顯。
……
晚夏從洗手間出來後,沒有聽男人的話去辦公室,而是直接乘坐電梯下到一樓。
把車從車庫開到公司門口的袁毅,透過車窗看到那抹倩麗的身影從大廳裏走出來的時候,連忙推門下車。
袁毅打開後座的車門後,便恭敬的站在車旁,半分鍾後,他有些懵逼。
咦?
紀小姐怎麽是一個人出來的,顧總呢?
等到晚夏伸手攔了輛出租車,袁毅才反應過來,快速小跑到路邊。
在晚夏上車之前趕到,說話的時候還喘着氣,“紀小姐,您這是要去哪兒?”
晚夏回過頭看他,禮貌的微笑,“我回家啊。”
回、回家?
袁毅這下是更懵逼了,“可是、可是顧總已經讓我定了餐廳的位置。”
顧總最近很忙,除了必不可少的應酬,午飯基本都是在公司内部餐廳吃的。
剛才吩咐他備車和打電話定包間,難道不是要跟紀小姐一起吃飯的……嗎?
晚夏精緻的眉眼溫婉動人,像是沒聽懂袁毅話裏的意思,這麽說,“你們顧總在跟沈小姐談事情,應該忙完了就能一起去吃飯了,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她說完之後,就上了出租車,袁毅當然沒膽子攔她。
……
出租車隻開了兩分鍾,晚夏包裏的手機就響了。
她沒有立刻就接,而是先放下玻璃,靠着車窗吹風,而後才不緊不慢的按下接通鍵。
“生氣了,所以放我鴿子?”
低沉溫潤的嗓音響在耳畔,經過無線電波的渲染,比平日裏更加的有磁性。
“顧總那麽忙,我哪裏好意思讓您破費,”晚夏散漫慵懶的笑,“而且,小朋友都是要按時吃飯,才能好好長身體的,安歌是我哥的女兒,我可舍不得虐待她。”
因爲顧總喜歡的,就是這種欲擒故縱的調調啊。
正午的陽光,灼熱又刺眼。
顧邵之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女廁已經沒有人了。
他剛走出公司大樓,袁毅連忙小跑到他面前跟他說,紀小姐攔了輛出租車回家了。
“隻是短短五分鍾的時間,紀小姐就能從我眼皮子低下溜走,”深邃的黑眸似笑非笑,慢條斯理的道,“你是不是,從開始就沒想陪我吃午餐?”
别人看不清楚,但站在一旁的袁毅知道,顧總其實沒有生氣。
那眼底的笑,是帶着寵溺的成分。
以前的顧太太,其實總這樣。
“你冤枉我,”晚夏清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委屈,“安城最有權有勢的鑽石男神要請我吃飯,我怎麽會不識趣的拒絕呢?”
顧總還是挺了解她的。
畢竟,曾經也在一張床上睡了一年半的時間。
低低緩緩的笑從顧邵之的喉嚨裏溢出,棱角分明的俊臉是溫和的,但眼底的情緒卻很複雜。
他修長的手指間勾着一串耳環,珍珠吊墜在空中輕盈的搖晃着。
那是紀小姐落在他的辦公室裏的。
沉默了約莫半分鍾後,他轉身往公司大樓的方向走,嗓音低沉溫和,“後天什麽時候睡醒了,打電話告訴我,我過來幫你搬家。”
晚夏唇邊的笑意凝滞,低聲問,“後天就搬嗎?”
沈小姐的廣告,好像一個禮拜之後才開始拍。
顧邵之嗓音淡淡的陳述,“如果林初不是明天出獄,我更希望你今天晚上就能搬。”
從前,紀晚夏隻有兩個朋友,林初,許秋白。
一個是無話不說的閨蜜,一個是總給兩個女孩背鍋的傻小子。
後來,紀晚夏有三朋友,林初,許秋白,夏淺。
第一個被男人整到家破人亡,一年有十二個月,她有一半的時間是在監獄裏度過的;第二個成了植物人,不能動不能說話不能睜開眼睛,隻能躺在病床上;第三個……死了。
晚夏不再笑,眉眼清淡至極,“你不用過來,我也沒有行李,帶着自己去清水灣别墅就行了。”
在電話那端的女人的變化,顧邵之能清楚的感覺到。
眸色無波無瀾,皮鞋踩在地闆上發出的聲音頻率一緻,沒有絲毫的停滞。
補充了四個字,“還有安歌。”
“知道,”晚夏閉了眼,擡手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陽穴,“顧總還有别的要求嗎?沒有我就挂了。”
一分鍾的時間裏,對方都沒有再說半個字,晚夏也沒有耐心再等,直接掐斷了電話。
按下挂斷鍵是最簡單不過的,似乎就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晚夏弓着身子,将臉埋在掌心裏,因爲這樣的動作,海藻一般的長發傾瀉,将她的頭全部擋住。
手機掉到腳邊,她也沒有任何要去撿的意思。
司機透過後視鏡,隻能看到乘客的背。
關心的開口詢問,“小姐你哪裏不舒服嗎?我前面掉頭去醫院?”
是不是暈車了……
可是他的車速并不快啊……
“不用,”晚夏淡淡的說,聲音有些沙啞,“麻煩師傅開快點。”
這哪像是沒事的模樣?
司機雖然心裏慌慌的,但也不能私自将人拉到醫院,隻能在開車的時候,時刻注意着後座。
————
夏日的清晨,陽光依舊很好。
晚夏做好了早餐之後,上樓去叫賴床的豌豆公主起床。
睡眼惺忪的豌豆像是無尾熊一樣,軟哒哒的抱着晚夏的脖子,連眼睛都還沒睜開,就糯糯的開口喊餓,“麻麻,好餓。”
這種情況,晚夏已經不陌生了。
她抱着小粉團子往樓下走,眉眼之間是最溫婉柔和的笑意,溫聲提醒,“是姑姑。”
這是豌豆還在家裏的時候,每天早上被媽媽哄着從被窩裏挖出來,她養成的習慣。
一天兩天改不了。
除了從這裏醒來的第一個早晨,晚夏被這四個字怔住了神,之後她的反應都很自然。
“姑姑,”豌豆小腦袋埋在晚夏的肩窩裏,奶聲奶氣的說,“麻麻說爺爺的病還沒有好。”
聞言,晚夏腳下的步子停頓了一拍。
慕曆北隻是最普通的感冒發燒,南灣描述的時候,稍微誇大了幾分。
她知道,但豌豆不知道。
晚夏繼續往樓梯下走,握着豌豆的小手親了親之後,柔聲問,“安歌是想回家了嗎?”
對于安歌來說,她其實是一個陌生人。
應該是想媽媽了。
豌豆搖了搖頭。
等到晚夏把她抱到餐廳後,她卻纏着晚夏不肯放手,軟萌軟萌的撒嬌,“姑姑也很好,我很喜歡姑姑。”
晚夏笑了笑,食指彎曲在小包子鼻梁上輕輕的勾了一下,“早上不可以吃冰淇淋。”
豌豆癟了癟嘴,“……哦。”
————
吃完早飯之後,晚夏帶着豌豆一起出門,豌豆很開心,坐在車裏的時候還哼着歌。
到達看守所,晚夏先撐開了一把傘,然後牽着豌豆往陰涼的地方走。
早上的溫度,其實不太熱。
四五分鍾後,豌豆好奇的問,“姑姑,我們等誰呀?”
晚夏蹲下身子,摸了摸豌豆的臉蛋,柔和的笑着說,“是姑姑的朋友,你可以叫她林阿姨。”
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林初更傻的姑娘了。
豌豆乖巧的應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