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懷煜将她所有的反應都收入眼底,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譏笑。
電話那端吵鬧嘈雜的聲音讓沈之媚皺起眉頭,“生死不明,你趕緊過來!”
通話時間很短,不到兩分鍾的樣子,她隻說了那一句話,南懷煜做出關心的模樣問道,“怎麽了?”
南灣握着手機的手指在暗色裏收緊,臉色有些發白,在紅綠燈光的掩飾下并不明顯。
腦子裏一團混沌,眼前肆意扭動身體的兔女郎成了疊影,音樂聲交纏成雜音。
心髒疼痛的難以忍受,上一次出現這種情況,是在南澤出事的那天。
抿了抿唇,艱難的找到自己的聲音,“之媚不舒服,我想去看看她。”
蘇正于挑眉,“禮物還沒送,就這麽走了,是不是有些不太夠意思了?”
陸離在頒獎直播上的那番說辭很有意思,聲名狼藉的南家三小姐沒有跟任何男人有過不清不楚的關系,其實是一個幹幹淨淨的姑娘。
呵!誰信呢。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南懷煜掏出,屏幕上閃爍的名字讓他皺起眉頭,起身走到一處安靜的地方。
接起,“什麽事?”
耳邊是清軟的嗓音,“我做了晚餐,你要回來吃嗎?”
和酒吧裏烏煙瘴氣相比,聽在耳裏更舒服。
淡淡的說了兩個字,“應酬。”
白若書拆着蛋糕的動作頓住,好一會兒才接話,“哦……我知道了,你忙。”
空蕩的别墅裏,沒有一點聲音,就像是一個華麗的空殼。
白若書,他早就說過了,誰都可以,就是不能是他。
你又忘記了麽?
……
蘇正于擋在女人面前,嗓音格外的惡劣,“這麽着急,是迫不及待回去給男人暖床?”
南懷煜不在,周圍隻剩下那些看好戲的二世祖。
濃烈的煙味和酒精味讓南灣有些反胃,臉色更加的蒼白,往後退了兩步,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平心而論,我沒欠你什麽。”
“男人最重要的是面子,”蘇正于冷笑,“你讓勞資丢了那麽大的臉,當真以爲就這麽過去了?”
那場訂婚宴隻有開始,沒有結尾,當時到場都是青城有頭有臉的人物,蘇家當時被她擺了那麽大一道,面子裏子都丢光了。
南灣淡淡的看着他,脊背挺得很直,就像一隻高傲美麗的孔雀。
聲音沒有過多的情緒,“我看不上你一次,你還非得湊過來第二次,锲而不舍到這種地步,你還要什麽臉。”
輕蔑倨傲。
蘇正于怒極反笑,伸手就往南灣臉上摸,“你他媽有種再說一遍,老子就在這種地方上了你!”
越是高傲的孔雀,就越能勾起男人的征服欲。
“你也就是一個隻會欺負女人的孬種而已,我就是說三遍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南灣躲開男人的手,側身準備從他旁邊走過。
毫無意外,第二次被擋住。
但這一次,蘇正于是被南懷煜推開的,“蘇少火氣這麽大,看來是酒沒喝好。”
蘇正于看了他一眼,壓下心中的怒火中燒,重新坐回沙發,似笑非笑的說,“這不是才剛開始麽。”
南懷煜沒作理會,而是看着臉色冷淡的女人,“想走?”
南灣還未說話,就有一道嗓音插了進來,“南醫生,你讓我好找。”
霍亦寒黑色皮鞋,黑色西裝褲,黑色襯衣,淡漠矜貴,壓迫感十足。
身後跟了四個保镖。
進門的時候,圓台上糜爛的場面就自覺安靜了下來。
保镖分開而站,将周圍的閑雜人等隔絕,霍亦寒走到站在沙發旁的兩人面前,骨子裏帶着的淡漠讓他自成一派。
一雙桃花眼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意,“我找南醫生有點事,南總行個方便?”
這樣的排場,哪是求個方便那麽簡單。
兄弟妻,不客氣?
蘇正于靠在沙發背上,漫不經心的搖晃着紅酒杯,一副頗有興緻的模樣。
可是萬萬沒想到,根本不是劍拔弩張的對峙。
南懷煜彬彬有禮的點頭,“剛好,我也有急事,正愁灣灣沒人照顧呢,這種地方我不放心她一個人。”
不隻是蘇正于,吃瓜群衆都有些懵逼。
……
車上。
霍亦寒打着方向盤,毫不客氣的數落着,“平時看你挺聰明的,怎麽關鍵時候比驢還蠢,他是拿刀逼你了還是用槍指着你,你就那麽乖乖跟他過來?”
聯系不到慕瑾桓,好在劉安機靈,不然今晚那群狼都能把她生吞活剝了。
自從接完沈之媚的電話後,南灣的理智就被擊垮,所以才會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挑釁蘇正于。
如果不是霍亦寒來了,她肯定沒有這麽容易就脫身。
南灣低着頭,長發傾瀉擋住她大半張臉,整顆心都懸着,放在腿面上的手絞在一起,骨節都泛着白色。
【生死不明。】
這四個字就如同魔咒一樣在腦子繞來繞去,像是耳鳴了一樣,什麽都聽不到。
副駕駛上的人一個音節都沒有,霍亦寒就像是一拳打進了棉花,再大的脾氣也發不出來。
心裏暗咒了一聲‘操’,放緩了語氣,“人沒死,還有口氣,現在用不着哭喪。”
南灣恍惚的視線慢慢恢複清明,擡手把散落的長發勾到耳後。
許是緊張過度又或者是因爲夜魅酒吧裏煙草和酒精混合的空氣,她的嗓音有些嘶啞,“怎麽回事?”
他的車技很好,也不是暴雨天氣,爲什麽會……
霍亦寒瞥了南灣一眼,不溫不淡的說,“撞護欄上了,可能是瞎了吧。”
南灣心裏一抽,細白的牙齒咬着下唇瓣,臉上的血色褪得幹幹淨淨。
“我就不明白了,消停日子過不得還是怎麽得,這麽折騰他你良心呢?”也不用她催,霍亦寒自覺的提高了車速,“别說你不喜歡他,盛薄言這個蹩腳的借口,我都不信你覺得他會信?”
如果她對盛薄言有什麽男女之情,早就在一起了,還有姗姗來遲的慕瑾桓什麽事。
一個裝不懂,另一個裝不知道他懂而已。
南灣緊繃的身體沒有絲毫的放松,隻是看着車窗外快速後退的街景,眼裏的情緒旁人看不懂。
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喜歡有什麽用,在現實面前,薄弱的感情不堪一擊。”
三哥還沒醒,媽媽還在療養院,南承智隻能靠輪椅活動,還有奶奶和嘉樹。
所謂的铠甲,其實都是軟肋。
車在醫院門口停下,霍亦寒這麽說,“南灣,你要試着相信慕桓,他比你以爲的,更值得依靠。”
南灣解安全帶的動作頓了頓,沒說話,推門下車。
霍亦寒腿長步子大,不緊不慢的跟在南灣身後,剛走進醫院大樓,就有護士友情提示,“南醫生,你丈夫在八樓,809号病房。”
南灣匆匆應了一聲,等電梯的過程,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她身後的霍亦寒兩手插兜,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
慕總,兄弟我不計前嫌幫你助攻,剩下的可隻能就靠你自己的演技了。
沈之媚支開了醫生,南灣和霍亦寒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她正好從裏面推門出來。
南灣停在門口,問,“怎麽樣了。”
沈之媚有些心虛,但是她把心虛恰到好處的處理成悲痛卻欲言又止,側身把路讓了出來,“你自己進去看。”
南灣這個時候想不了那麽多,聽到沈之媚的話,心跳像是停了一拍,緩了好幾秒才推門。
霍亦寒倚靠在白色的牆壁上,兩手插兜,一雙挑花眼挑了挑,“你怎麽說的?”
啧啧啧,南醫生這副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爲慕總缺胳膊少腿了。
在南灣進去的時候,沈之媚就已經把門給她帶上了,聽到霍亦寒問話,她心虛的吞了口口水。
低聲說了四個字,“生死不明。”
霍亦寒嗤笑着贊歎,“……高手啊。”
“慕男神被送到醫院的時候,襯衣上面全是血,正常人都會是那種反應的,對吧?。”
沈之媚幹幹的笑了兩聲,當時她打電話的時候,聽到那些烏煙瘴氣的聲音,想都沒想話就說出了口。
不說嚴重點,南别扭應該也不會過來。
霍亦寒無所畏懼的聳了聳肩,“怕什麽,到時候就說是慕桓交代的。”
沈之媚思考之後,覺得很有道理,瞬間就沒什麽心理負擔了,“我先上樓,避避風頭。”
她其實一分鍾都不想離開三哥的病房,希望三哥醒來的時候就能看到她。
沈之媚上樓之後,霍亦寒也準備走人,在轉角遇到了剛辦好住院手續準備去病房的劉安。
慕總出車禍,雖然傷不重,但他也沒敢跟慕總說太太被南懷煜帶走了。
“霍總,您找到太太了嗎?”
霍亦寒手裏抛着車鑰匙,斜睨了他一眼,“青城還有我找不到的人?”
聞言,劉安松了一口氣,很狗腿的奉承,“是是是,青城哪有人敢得罪霍總,您忙着,我先去看看慕總怎麽樣了。”
“站住,”霍亦寒眯着眼,“他是沒老婆還是老婆跟人跑了,用得着你伺候?”
劉安瞬間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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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是傷到生死未蔔的程度,慕瑾桓現在應該在手術室,而不是病房,南灣這個時候腦子不清楚,根本沒想到這一層。
南灣推開門的時候,慕瑾桓穿着病号服靠在床頭,查看霍亦寒半個小時前發給他的短信。
聽到聲音,以爲是劉安回來了,隻是淡淡的說,“你可以下班了,明天讓湯秘書把需要簽字的文件送到醫院來。”
是疲倦,還是傷口疼痛,讓他的嗓音比平時更加沙啞。
南灣站在門口的位置,怔怔的看着病床上的男人,一時間有些難以消化。
沈之媚說:生死不明。
霍亦寒說:人沒死,還有口氣。
她真是信了那兩個人的邪!
有生氣,有自嘲,有憤怒,但更多的……是慶幸。
在路上的時候,她腦子隻有一個念頭來來回回的繞:如果他有事,她要怎麽辦……
沒有得到回答,慕瑾桓皺着眉擡起頭看了過去,進入視線的不是劉安。
不是說了别告訴她,劉安把他的話當耳旁風?
南灣藏起了所有的情緒,緊緊攥着包帶的手指慢慢放松,“你騙我?”
手機屏幕還亮着,霍亦寒發來的短信已經解釋了一切,慕瑾桓反應了兩秒鍾之後,淡定的鎖住了屏幕,“我都一個禮拜沒見着你人了,能騙你什麽?”
他看到短信的時間晚了,他現在就是有逆天的演技,也挽回不了什麽。
隻能打打太極拳。
“哦,那是我搞錯了,”南灣臉上的表情沒有半點波動,轉身,準備離開,“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所有的擔心的和恐懼,都抵不過他的平安。
“我還沒吃晚飯,你就這麽走?”慕瑾桓看着女人的背影,眉目平和,一字一頓的說了三個字,“白、眼、狼。”
聞言,南灣的腳就像是黏在地闆上了一樣,一步都邁不開。
他雖然看着沒什麽大問題,但既然能躺在病床上,就不會隻是皮外傷。
劉安怎麽還不來?
湯秘書呢?
南灣閉了閉眼,已經忘記這是第幾次敗給他,隻是一句話而已,她剛剛硬起來的心就被軟化了。
說到底,也是心裏不想走,如果她真的不想管,他就是把她綁在這裏,也沒有任何用。
轉過身,慢慢走到病床旁邊,抿了抿唇,低聲問道,“你去哪兒了?”
這樣軟聲細語的關心,才是真的她。
慕瑾桓很想抱抱她,但是身上的傷不允許他這麽做,放下手機,握住她冰涼的手。
眸色溫和缱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安撫道,“别怕,我沒事,皮外傷而已。”
從接到沈之媚的電話開始,南灣的精神就有些恍惚,對南懷煜的無計可施,對蘇正于的厭惡惡心,包括一路上的擔心和恐懼。
所有情緒都在這一刻全部湧了出來。
屬于他的溫度通過皮膚接觸直接傳給她,忽然有種落淚的沖動,鼻腔酸酸的,害怕多看他一眼眼淚就會從眼眶裏溢出。
于是低着頭,心裏波濤翻湧,但也隻是說,“你想吃什麽,我去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