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老了?”靠在丈夫肩上,歎息的說,“看人竟然隻能看到表面。”
那陸離在那麽重要的場合說出來的話,就算不是十成都是真的,但至少有九成。
南灣是一個幹幹淨淨清清白白的姑娘,爲了朋友都能做到那種地步,所有的罵名都自己背着,被世人誤解言語重傷也不說一個字。
可想而知,内心深處的善良藏得有多隐蔽。
她是錯的有多離譜……
慕曆北拍着妻子的肩安撫,“現在知道也不晚,灣灣是個好孩子,慕桓也是,不然今晚也不會回來陪我們吃年夜飯。”
程世蓉沉默了片刻,慢慢的說,“我虧欠他的,沒有辦法補償。”
她不後悔曾經做過的事,慕氏和整個慕家比什麽都重要。
紀家很安全,也不會虧待她的兒子,但……被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改名換姓,所有的親人都變成陌生人,那樣空虛寂寞的過往,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填補。
‘補償’這兩個字太過蒼白。
“所以,有這個狀态,我們倆應該知足,”慕曆北握着妻子的手,輕拍,看着窗外飄飛的雪景,笑着說,“老天爺都懂你的心思,所以下了場大雪幫我們留住慕桓。”
整個世界都是雪白一片,隐隐約約的鞭炮聲穿過牆壁響在耳畔。
家人都在這棟住了三十年的别墅裏。
這個新年,似乎格外的溫馨。
……
慕瑾桓曾經住過的房間很大,書房和卧室雖然是連通的,但中間還隔着大半面的牆壁,隻是沒有門而已。
除了床,家具都很老舊,看得出來是很多年前的樣式,但是很幹淨整潔,書房也是一樣,不知道實情的,還會以爲是某個組織修建的懷舊景點。
書房有一整面落地窗,窗簾沒有拉開,可以看到夜空裏飄飛的雪花,是夢幻般的美景。
有人敲門,慕瑾桓轉身去開門。
管家雙手捧着兩件疊好的睡衣,恭敬的說,“二少爺,睡衣都是新的,過了水,可以直接穿。”
慕瑾桓眸色沉靜的接過,關了門,把睡衣放在床尾,重新回到裏間的書房。
從後面抱着女人的腰,下颚擱在她肩窩處,嗓音低沉,“看了這麽久,看出什麽名堂了?”
南灣怔怔的看着書桌上的照片,過了好一會兒才喃喃問,“這是我……嗎?
有相框的保護,二十多年前的照片依舊完好。
兩個年紀相仿的男孩并肩站在一起,其中一個懷裏抱着胖嘟嘟的嬰兒,皺着眉有些嫌棄的模樣,另一個則是搭着他的肩膀,眉宇之間是那個年紀所特有的張揚。
照片的背景,是南家别墅。
眉目張揚的男孩,是南澤。
慕瑾桓聞着滿懷的馨香,勾了勾唇角,緩緩的說,“我幾乎都忘了,還有這麽一張照片。”
南灣記得他說過,在她滿月的時候他就見過她,她沒有的記憶,卻在今天補了回來。
漸漸生出一股奇妙的甜蜜,絲絲縷縷繞在心髒周圍。
放松身體靠着男人的懷抱,目光落在那張青澀卻依稀能辨識出現在的模樣的臉龐。
好看的眉眼漸漸漾出輕輕淺淺的笑意,撇了撇嘴,“你還挺嫌棄我的。”
相片上他的動作極其僵硬,皺着眉都不看鏡頭的,就差直接把她扔地上了。
慕瑾桓瞥了一眼桌上的照片,低低的嗤笑了一聲,不緊不慢的解釋,“誰讓你尿我身上了。”
南灣,“……”
照片裏的他,身上穿的那件白襯衣确實有幾圈黃黃的那什麽……
她以爲是時間久了的原因,哪裏想到真相是這樣的。
“你胡說!”臉頰通紅一片,從男人懷裏掙出來,卻沒膽子轉過身去瞪他,隻能瞪着照片裏的他洩憤。
“總之有證人,我到底是不是胡說,”慕瑾桓往前走了一小步,重新把人帶進懷裏,嗓音越發的低啞,“等你哥醒過來,你問問不就知道了?”
南灣耳根幾乎紅得要滴出血來了,萬萬沒有想到,二十六的她,竟然被人指着證據說她随便尿尿???
慕瑾桓也察覺到了小女人的尴尬和窘迫,低低的笑了兩聲之後,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目光看着窗外這場把他留在這裏的大雪,沉默了許久,才緩緩的說,“我認識你的時候,比他們都早。”
在男人低沉的嗓音裏,似乎夾雜着某種情緒。
這一次,南灣是懂的。
彎唇笑了笑,聲音淺淺,“早有什麽用,還得遇到的剛剛好。”
如果他沒有被送去安城的紀家,也許就不會遇到紀晚夏……
如果她在大學畢業後,選擇出國,離開青城逃離南家那場噩夢,也許就會錯過他……
可是世界上最虛無缥缈的詞語就是‘如果’,那些假設都不存在,他們遇到了,結成了夫妻。
沒有意外的話,一輩子都會糾纏在一起。
南灣轉過身,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臉,眼裏的笑意滿的幾乎要溢出來。
慕桓,既然都要老,那不如我們一起吧。
“嗯,你對,”慕瑾桓說完之後,便低頭去吻她。
十二點的時候,這座城市準時開始了煙花盛宴,紅紅綠綠的煙花在夜空裏炸開,噼裏啪啦的迎接新年的到來。
光亮映在卧室裏,南灣的身子被男人轉了半圈,面對着落地窗外宛如夢幻一般的場景。
姿态各異的煙花,在夜空裏翩翩起舞的白雪,相輔相成,美到令人窒息。
“現在,你開始愛這個世界了麽?”
低沉溫潤的嗓音響在耳側。
南灣忽然想起那天,她和沈之媚帶嘉樹出去吃飯在餐廳裏恰好遇到他的那天,也是這樣的煙花盛宴,隻是少了雪景的陪襯。
那晚她說,她不愛這個世界,也感覺不到任何美好的存在……
盡管慕先生很會撩又極其有魅力,但那個時候的南灣怎麽都不會想到,自己真的會嫁給他。
幾分鍾後,慕瑾桓聽到她這麽回答,“我開始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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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瑾桓和南灣都有些認床,突然換了環境,一整晚幾乎都沒怎麽睡着。
早上起床的時候,眼底都有着淡淡的倦色。
慕瑾桓有潔癖,除了在部隊的那兩年,他幾乎從來都沒有連着兩天穿同一件衣服。
雪已經停了,草草的吃過早餐之後,就開着車帶着南灣回到了北岸别墅。
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然後是補覺。
閉上眼睛之前,南灣忽然想起了什麽,“我陪你回慕家了,你也得和我一起去陪奶奶吃頓飯。”
她現在說話也不是商量的語氣了,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見,更像是直接通知他。
慕瑾桓似乎是一點也不介意,把人往懷裏帶了帶,嗓音是困倦的沙啞,“晚上就陪你去。”
奶奶那裏肯定是要去的,慕太太是不是沒睡好,所以腦子不那麽聰明了?
“還得委屈你跟我去趟南家。”
聞言,慕瑾桓睜開了黑眸,看着女人溫婉的臉蛋,低低沉沉的說,“你不想回去,我們就不回去,除了我,沒人能勉強你做你不喜歡的事。”
溫柔的霸道。
南灣窩在男人懷裏,感受着他傳來的溫熱,“小時候,姜小曼總是偷偷背着南承智欺負我,我搬出南家别墅後,她就更讨厭我回南家,隻要我一回去,她就不高興。”
她說這段話的時候,是笑着的。
昂起腦袋,對上男人幽深似海的眸,音調比之前更加輕松,“她不高興,我就高興了。”
她有了依靠,所以不能害怕南懷煜。
慕瑾桓親了親女人浸着淺淺笑意的眼睛,溫熱的呼吸都落在她臉頰上,“那就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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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南灣和慕瑾桓去了許淑玉住的地方。
依舊是許奶奶親自下廚,靜姨在一旁搭手,做了滿滿一桌子的菜,照顧到了每一個人的喜愛。
開飯的時候,和上一次她們過來吃飯一樣,許淑玉在所有人動筷之前,給慕瑾桓夾了塊魚肉。
慈愛含着笑,“灣灣說你不太喜歡魚的腥味,我有秘方,做出來的魚一點都不腥,嘗嘗看。”
慕瑾桓禮貌的颔首,“謝謝奶奶。”
這一次,嘉樹寶寶不僅沒有争風吃醋,反而還對着慕瑾桓眨了眨眼。
南灣和沈之媚看的一頭霧水。
飯後,靜姨打掃廚房,剩下的人都坐在客廳裏喝茶,茶葉是慕瑾桓帶來的。
沈之媚捧着兒子的臉親了一口,溫柔的哄道,“媽媽要去醫院加班,你今晚跟太太睡好不好?”
嘉樹眨巴着圓溜溜的大眼睛,極其天真的問,“那姑姑呢?”
“姑姑要陪你慕叔叔睡覺的呀,”沈之媚微笑着摸了摸兒子的腦袋。
關于稱呼,她總糾正不過來,索性就放棄了。
三哥一個人在醫院,她要去陪他說說話。
嘉樹點了點頭,懂事的模樣讓人看着很心疼,“好,那媽媽開車小心。”
其實他心裏明白,媽媽去醫院不是加班,是陪爸爸,所以不吵也不鬧,很乖巧的跟着許淑玉上樓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