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媛往後踉跄了兩步,如果不是因爲穿慣了高跟鞋,恐怕早就狼狽的跌在地闆上了。
手腕上的一圈紅痕清晰可見,淚眼婆娑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圈子裏的人都說慕家的二少爺性子溫淡,即使氣場冷厲疏離,但爲人處世也都是紳士君子的作風。
她再不濟也是霍亦寒的人,他竟然這麽粗魯的對待她……
捂着手腕,看了一眼靠在洗手台上似笑非笑的南灣,嘲諷着恭維,“慕總,您真是好大的度量。”
慕瑾桓像是什麽都沒聽到,又像是根本不在乎她說的話,俊臉沒有半點波瀾。
把手帕扔進了垃圾桶裏,擡眸,嗓音淡漠卻寒意十足,“我從不對女人動粗,你杵着不動是想成爲例外?”
名媛冷笑,踩着高跟鞋走出了洗手間,鞋跟和地闆碰撞,發出的聲音尖銳又刺耳。
聲音漸漸淡去,南灣看着兩步遠處身形修長挺拔的男人,輕輕淺淺的笑,“慕先生,這裏可是女廁。”
雖然裏面除了她沒有其它人,但……也依然是女廁。
慕瑾桓凝着那清水眸,反射着燈光,瑩亮明媚,眉眼彎彎的模樣,仿佛是住進了幾顆星辰。
她很少這樣笑。
邁步走近,有力的手臂攬上了她纖細的腰肢,緩緩的說,“我以爲慕太太掉馬桶裏了,所以準備進來撈。”
南灣的身體被壓得往後仰,她退一毫,男人就進一厘,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和她的臉之間近的隻有一張紙的距離,帶着煙草味道的氣息竄進她的每一個毛孔。
雙手撐在後面的台子上,卻依舊抵不住他越靠越近的勢頭,眼神不自然的躲閃着,“我這不是遇上找沒事找事的人了麽,所以時間有些久,我腰要斷了,你讓開點兒……唔……”
他不是在吻她,而是咬。
力道卻控制的很好,不會讓她覺得疼,但也不會讓她輕易就逃開。
直到身體被抱上洗手台,褲子被台面上的水浸濕,南灣才猛地醒過神,狠狠的咬回去。
慕瑾桓吃痛撤離了點距離,薄唇第二次壓下去的時候,胸膛多了一股阻力,他便停在那裏,黑眸絞着一股深邃,令人心悸。
新鮮的空氣進入鼻腔,南灣的呼吸急促不平穩,聲音卻是軟的,“慕瑾桓,你發什麽瘋?”
慕瑾桓眯着眸,唇角帶起一抹弧度,嗓音低沉散漫,“你盛師兄送的禮物,你準備收?”
南灣怔住,他一貫都是沉穩淡漠的紳士模樣,這是第一次用這樣惡劣的語調跟她說話,尤其是‘盛師兄’這三個字。
這樣的慕瑾桓,比剛才差點捏斷那女人的手腕的慕瑾桓要危險太多。
眉眼之間的笑意早就消失了,聲音清淡無比,“我不能收嗎?”
“你知道這個系列的暗語是什麽麽?”慕瑾桓騰出一隻手,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條斯理的整理着她淩亂的長發,是溫和的姿态,偏生薄唇是噙着淡漠的笑,“是相思入骨。”
男人扣在腰上的那隻手漸漸抵進了毛衣裏,南灣渾身都是僵硬的,那徐徐的動作像是刻意在挑戰她的底線。
她根本就沒有真正了解他。
所以,從未想過他會在這種地方……
精緻的臉頰開始變得蒼白,“他不知道什麽暗語,隻是覺得樣子好看才買的。”
慕瑾桓唇角的弧度依然在,居高臨下的氣勢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時候,竟然還給人溫和的錯覺,“你用這樣沒有任何說服力的解釋來糊弄我?”
南灣低着頭,聲線極低,“不是……”
“誰他媽敢對老子的女人動手動腳?”
霍亦寒人還沒到,淡漠的聲音就傳進了洗手間,南灣聽到了,慕瑾桓自然也聽到了。
後退了半步,撤回咄咄逼人的姿态。
一道倩麗的影子從身側跑過,霍亦寒回頭看了一眼之後,才似笑非笑多的走到女洗手間。
慵懶的依靠在門框上,“人家隻是吃了頓飯而已,又沒滾上床,你至于在種地方開着門發情?”
慕太太從他身側走過的時候,臉色慘白,唇瓣還是腫着的,别說正眼,餘光都沒有給他一個。
顯然就是被欺負的模樣。
慕瑾桓淡漠的目光掃過霍亦寒身後委屈的不像話的女人,“你最近的眼光越來越差了,這種滿大街都是的貨色也能睡得下去?”
聞言,名媛細白的牙齒死死的咬着唇瓣,攥着霍亦寒的襯衣衣擺搖了搖。
“嘴别太毒,”霍亦寒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到時候如果後院着火了,可别怪我沒提醒你,這盛薄言爲了南灣母親的病,可是連繼承家族企業的權利都放棄了,感動天感動地,可惜就是沒趕上好時機。”
————
南灣回到座位上的時候,盛薄言已經不在了,俯身拿起桌面上的錦盒和沙發上的包,就走出了餐廳。
在慕瑾桓追上來之前就上了出租車。
司機第四次瞟向後視鏡之後,終于忍不住開了口,“姑娘,後面那輛車的車主您是不是認識?”
南灣低着頭,長發淩亂散落着,遮住了半張臉,嗓音淡的沒有一絲溫度,“不認識。”
司機當然不會信,以爲自己倒黴拉了一位犯了事的主,握着方向盤的手抖有些發緊,“後面那位死咬着咱們不放,那種豪車我可惹不起,萬一磕着碰着了,我就算是賣腎也賠不起,您可别害我。”
如果不是他有三十年的駕齡,早就被對方逼到路邊熄火了。
南灣包裏的手機一直在震動,司機都聽到了,她卻仿佛是什麽都沒有察覺一般,隐在長發裏的眉眼冷淡到了極緻,“您賠不起我賠。”
“姑娘,我是本分人,您這單生意我不做了,”司機把車停了下來,回頭對南灣說,“我上有老下有小,不敢拿命開玩笑。”
南灣緩了片刻,從錢包裏取出一張百元紙币,雙手遞給司機,低聲說了四個字,“不好意思。”
司機接過,數好零錢準備找給她的時候,車門已經被關上了。
慕瑾桓扣住女人的手腕,将人帶進懷裏,薄唇貼在她的耳邊,嗓音又低又沉,“抱歉,剛才是我不對。”
以往讓南灣心安的味道,此刻她極其排斥。
雙手握成拳用力推着男人的胸膛,臉色冷淡,“松開,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慕瑾桓也沒有刻意去制住她的手,任由她捶打。
一直等到她沒力氣安靜下來之後,才低頭吻了吻她的眉心,低沉的嗓音帶着似有若無歎息,“你收了别的男人送的那麽暧昧的禮物,我生氣才會那樣,以後不會了。”
“爲了一條手鏈生氣?”南灣擡頭,冷笑着反問,“難道,不是因爲你口中所謂的‘責任’裝瘋賣傻欺騙你而生氣麽?”
馬路上的行人經過的時候,不約而同的去看抱在一起的一對男女,兩人的臉太有辨識度,即使是在昏黃的路燈下,旁人也能認出來。
議論聲隐約可聞。
慕瑾桓頓了片刻,才淡聲開口,“我會處理好。”
随後,脫下了大衣裹在女人身上,耐心的哄着,“你剛才沒吃多少,我讓周姨做了你喜歡的菜,回家我陪你吃,嗯?”
南灣也不想在大街上被人指指點點,更何況,嘉樹還在北岸别墅,她不可能去别的地方。
再生氣也沒用。
……
餐桌上。
嘉樹鼓着嘴巴,奶聲奶氣的問,“姑姑,你不開心嗎?”
南灣原本是在扒拉着碗裏的米飯,聽到嘉樹的話之後,放下筷子,摸了摸他的腦袋,“沒有啊。”
坐在嘉樹對面的慕輕輕吮着油滋滋的手指,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南灣看,“可是嬸嬸你都不笑了,叔叔給你夾的菜你也不吃,你們吵架了嗎?”
單親的孩子,普遍比較早熟,察言觀色的能力比一般的小朋友強好幾倍。
南灣無奈扯出一抹笑,“……我笑了啊。”
慕輕輕是難得的耿直girl,瞬間皺成了包子臉,很是嫌棄,“嬸嬸你笑的可難看了,對不對嘉樹?”
嘉樹寶寶就比較委婉,不說話,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是無聲的贊同。
南灣,“……”
慕瑾桓看了看耿直girl ,俊臉溫沉,嗓音淡淡,“吃飽了就上樓睡覺,明天早上不許賴床。”
聞言,慕輕輕的眼睛頓時就亮了,笑眯眯的問,“叔叔你要帶我去遊樂園嗎?”
也不等慕瑾桓回答,她就開始暢想美好的明天了,“我想玩兒過山車,旋轉木馬,摩天輪,還有……”
幾乎把遊樂場所有的項目都念了一遍。
就連嘉樹也被她感染了,眼睛裏也開始有了期待。
慕瑾桓放下茶杯,緩緩的說了四個字,“送你回家。”
慕輕輕笑盈盈的臉頓時垮了下來,“讨厭!”臉上寫滿了不高興,然後像小大人一樣環抱着肉嘟嘟的胳膊,“嬸嬸你今天别原諒叔叔了,這樣沒有情調的男人就得給他點顔色瞧瞧。”
南灣,“……”
————
慕瑾桓在書房處理完工作上的事情之後,回到主卧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半了。
開燈,房間裏空無一人,連隻狗都沒有。
眸色微沉。
轉身,走到側卧,開門後隻打開了一盞小小的壁燈。
地毯上卧着的大金毛聽到動靜後睜開了眼睛,但沒有動,床上睡着的一大兩小似乎是什麽都沒有察覺到,兩個小的四仰八叉,睡得極香。
而……那個大的背對着門口側躺着,除了海藻般的長發,他看不到任何可以往深處探究的東西。
慕瑾桓站在門口,幽深的黑眸鎖着女人的背影,眸裏似是凝聚了數不盡的深沉。
足足看了兩分鍾才邁開腳步。
掀開被褥,抱起床上看似熟睡的女人,直到回到主卧,她都還是閉着眼睛的,精緻的臉龐上沒有任何關于被打擾後的不滿與煩躁。
她的睡眠狀态其實很不好,除了晚上被他折騰得太厲害,倦極之後能睡到天亮,大多時候都是醒醒睡睡的狀态。
就連他加班晚歸輕聲開門都會驚醒,從一個房間被抱到另一個房間,怎麽可能還是睡着的?
欣長挺拔的身體立在床邊,黑眸微斂,投在地面上的影子被拉的很長。
良久,在衣櫃了拿了睡衣,走進浴室。
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南灣睜開了眼睛,薄紗窗簾隻拉了一半,清淡的目光透過玻璃落在窗外無邊的夜色裏。
心髒像是被蜜蜂蜇了一下,起初隻是很輕微的麻,到後來演變成被蜜蜂蜇過一般的疼,這痛感的等級很低,但漸漸蔓延開來,到最後,整個心都被這痛侵蝕。
要不了命,但經久不散。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體被圈進還帶着濕意的懷抱,貼在耳邊的嗓音低沉又沙啞,“灣灣,生氣歸生氣,你别不理我,嗯?”
有溫柔,有無奈,還有……委屈。
這是高冷淡漠的慕先生本尊沒錯嗎?
南灣依舊是他去洗澡之前的模樣,平靜,安和。
慕瑾桓沒有等到任何回答,凝着臂彎裏女人幹淨美好的眉眼,眸色更深了一些。
從她坐進他的車開始,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有跟他說過一個字,也沒有看過他一眼,連餘光都沒有。
就像現在一樣,他抛出去的台階,她連下一步的意思的都沒有。
粗粝的指腹緩緩摩挲着女人圓潤的肩頭,緩緩的問,“我要是無動于衷,你不覺得更有問題麽?”
南灣睜開了眼睛,看着他的目光平淡無波,開口反問,“人家都說是結婚禮物,我要是不收,你不覺得更有問題嗎?”
确實,她向來坦蕩,不收才說明有問題。
慕瑾桓沉默了片刻,才說道,“既然已經收了,那就放着,但不許戴。”
強勢又霸道。
南灣神色不變,聲調很淡,“我想帶就帶,不想帶就不帶,你管不着。”
慕瑾桓沉了臉,“我是你丈夫,是沒資格管還是沒立場管?”
心髒上的那陣疼痛感似乎已經在消無聲息間散去了一大半,南灣翻了個身,“哦,我脖子上帶着一個,手指上帶着一個,難道手腕上還要再來一個?不好意思,這麽低水準的炫富我做不來。”
脖子上的項鏈是他送的生日禮物,手指上的戒指是婚戒。
慕瑾桓勾了勾唇,眉宇之間的暗色盡數褪去,深邃的眸凝着那顆傲嬌的後腦勺,漸漸蓄起了綿綿的笑意。
許久,手臂探到床頭關了燈,将人攬進懷抱,叫她的名字,“灣灣。”
嗓音旖旎缱绻,宛如懷裏的人是他最親密的戀人。
灣灣,灣灣……
每次他這麽叫她的時候,都是最讓人心動的蠱惑。
手指無意識的攥緊被褥,南灣緩了好久才能讓聲音聽起來跟平時無異,“你還要說什麽?”
月光落進房間,黑暗并不是很濃。
慕瑾桓吻了吻懷裏人的額頭,嗓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潤深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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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媚下飛機之後,就打了一輛車去了北岸别墅,内心深處的失落要比身體上的疲倦讓人累無數倍。
好朋友被‘沒有情調的男人’送回家,嘉樹隻有大金毛,看到沈之媚的時候,幾乎是撲進她懷裏的。
軟糯的嗓音帶着隐隐的哭腔,“媽媽,我好想你,你怎麽去了那麽久?”
沈之媚心都化了,蹲下身子,輕輕拍着兒子的背,“對不起啊寶貝,有事耽擱了兩天,可是媽媽下飛機就來接你了,你就原諒媽媽好不好?”
嘉樹抱着媽媽的脖子,一個字都肯不說。
溫熱的液體落在皮膚上,沈之媚鼻子一酸,把懷裏的人兒拉出來,笑着摸了摸他的臉蛋,問,“哎呀,我兒子怎麽瘦了這麽多,是不是姑姑虐待你了?”
嘉樹低着頭,用手背擦着眼淚,悶悶的說了兩個字,“……不是。”
沈之媚蹲久了腳有些麻,很配合的假裝沒有看到兒子哭了,站起身,,揉了揉兒子的腦袋,“再去陪巴頓玩兒一會兒,媽媽跟姑姑說幾句話就帶你回家。”
嘉樹乖巧的應了一聲。
周姨泡好茶之後,就上樓去收拾嘉樹的東西。
南灣坐在沙發上翻看雜志的,但其實一個字一張畫都沒有看進去,眼眸低垂着,似乎是在掩飾什麽不想被發現的情緒。
等嘉樹跑遠之後才開口,“怎麽樣?”
沈之媚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麽波動,長途奔波後的身體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思考太多,淡淡的答道,“不怎麽樣,我沒請動。”
聞言,南灣手裏的動作頓住,好一會兒才擠開喉嚨,“爲什麽?”
這三個字問出口後,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喃喃自答,“還能爲什麽。”
雖然南懷煜的手伸不了那麽遠,但是……葉君彥可以。
沈之媚低着頭,長發擋住了她的臉,也擋住了仿佛是所有悲傷和無助都壓在她身上的神情。
嗓音沙啞,又低又緩,“灣灣,我沒有辦法了,你替我請慕瑾桓幫忙,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