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澈的妃嫔皇子也都被遣離皇宮,願意留在京城的則留下,隻是三代之内不得入仕;不願留在京城的,每人則在原來一千兩遣散費的基礎上,多加了五百兩。皇權更替,沒有殺戮,沒有圈進,這樣的結果,對他們來說,已經很是寬宥了。
龍翊天搬了進去,不過沒有住曆代皇帝的寝殿,而是選了一處臨近禦書房的宮殿,命名爲清心殿。龍胤和君绮蘿沒有跟着住進去,依舊住在晉王府,連稱号也不曾改變。
順義王府的人以及那些當初離開東陵的官員家屬全都回了京城,是以伍沐恩被轉回了順義王府休養,樂箫自然是跟了去照顧。
值得一提的是,有宮人在打掃鳳鸾宮的時候,突然觸到一處機關,進去是一處狹小的地下室,裏頭隻有一張石榻。在榻上,躺着一具女性幹屍,雙腳被鐵鏈着。她的皮膚肌理就像是被風幹的老臘肉似的,早已辨不出模樣,但是從她穿着、身高、以及她手腕上的一隻玉镯,得到宮中老人的确定,乃是先皇後陳桑。
龍翊天命人将先皇後的屍體交給了龍肅炀,他将其火化後,帶着離開了京城,至于去了哪裏,就不得而知了。
另外大秦與東陵的戰事已經停歇,龍胤早先就秘密派了素衣衛前去将昌義王陳伯安給控制住,并沒收了他的十萬兵權,押解回京。新帝新政,他這個王爺是肯定是做不成了。
西越的二十萬大軍被原路遣回,當初青玉關那位被龍澈買通放西越大軍進東陵的守将敖進,則将被處以極刑,家人充軍流放。并認命了新的守将。
至于龍澈嘛,依舊被綁在摘星塔前,供百姓洩憤,每日都會收獲無數的臭雞蛋和爛菜葉,臭得死人。若非龍翊天特意囑咐了不得将糞便帶到廣場,隻怕有人定會拎着糞便去招呼他。爲了讓龍澈活得更久一些,君绮蘿還特意命人以參湯吊着他的性命,除非正常死亡,他是休想早日得到解脫。
宮變的第五日,龍翊天正式登基爲帝,改年号爲新元,國号則不變。因爲國号“東陵”從一開始便是晉王府的老祖宗龍應琪提出來的,如今沿用,也算是一種傳承。
登基當天,龍翊天罷免了一些官員,也晉升了一些官員。
按說龍翊天登基做了皇帝,龍胤就該被封爲太子了,奈何龍胤堅決不同意,便還是做他的王爺。隻是四大王府如今隻保留了晉王府和順義王府,至于昌義王府和鄱陽王府,被撤銷了。
對此,君绮蘿并無異議,鄱陽王府除了她都沒人了,還留着幹什麽呢?隻将君飛揚給調進了晉王府,跟着福伯一起管理晉王府。
龍澈下台,不但百姓心裏亮堂了,天氣也跟着好起來。龍翊天大赦天下,減免賦稅三年,又因大秦和東陵停戰的消息傳到了京城,百姓們無不是對新帝感恩戴德,狂歡了一整天。
外頭一片熱火朝天,晉王府墨蓮軒則沉重不已。
因爲這兩日有兩件事,令君绮蘿覺得不安。
一來,花子期自那日爲她解蠱後還沒有醒來,爲他把脈,得到的結論是一切正常的,躺在睡榻上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對此,君绮蘿簡直是束手無策。無奈之下,隻得讓人每日以參湯喂他以保證他的營養,并在早中晚帶他在院子裏吹吹風曬曬太醫,并爲他按摩,以防神經麻痹肌肉萎縮。
二來,她的父王鳳千阙自打得知西越宮變便回了西越,至今音訊全無。鳳千阙有多疼愛她這個女兒,熟悉的人都清楚。就拿當初她去北戎,他不遠千裏前去尋她,就能看出來了。
然而這兩日,她兩次讓海東青送信去西越,令人訝異的是,海東青去了西越又帶着原消息返回了。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阿蘿,會不會海東青根本就沒有飛到西越?”龍胤亦是憂心不已,莫不是出了什麽事?
“我不知道,以前這種事情從來沒發生過。”到底是畜生,君绮蘿有些不确定,可是派人前去西越,來回最快也要半個月。
“凡事都有例外。”龍胤道:“阿蘿,原本我們早就打算好過兩日去西越,既然現在是這樣的情況,不如明日就啓程吧。父王沒事更好,有事也好早些前去助他。”
“爲今之計也隻有這樣了。”君绮蘿點點頭,對窗外喚道:“榮郢,青衣。”
榮郢和青衣閃到窗前,“令主(主母)有何吩咐?”
“你二人各帶一百人前去西越,分開行事,一隊負責打探我父王的消息,務必要保證他的安危;一隊打探西越的局勢,切記不可輕舉妄動。”君绮蘿吩咐完道:“我和阿胤明日一早便會跟上,完事等我們到了再做決定。”
“是!”二人齊聲道。
“下去吧。”
“是!”
待他們離去,君绮蘿忽然想到什麽,看向龍胤道:“阿胤,有件事父王必定會焦頭爛額,你陪我進宮一趟,順便也好和父皇辭行。”
“什麽事?”龍胤問道。
君绮蘿微微一笑,故意賣了個關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龍胤愛憐的捏了捏她的鼻子道:“跟爲夫還搞得這麽神秘。”
“這也是生活的情趣啊。”君绮蘿皺了皺鼻子道:“你先去準備馬車在府門口等我,我馬上就來。”
龍胤點點頭便離去。
“樂笙,爲我準備筆墨。”君绮蘿喚道。
“來了。”樂笙的聲音脆生生的從外面傳來,沒一會便端着筆墨紙硯一陣風似的進了屋,将筆墨擱在軟塌的矮桌上。
“樂笙你去準備一下,叫上綠腰,還有除了無殇和無痕外的影衛,明兒随我和阿胤去西越。”君绮蘿一邊将紙攤開,一邊吩咐道:“嗯,還有問問孤桐和葉歡,他們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走。”
無殇和漪秀姐姐,無痕和花妖,這兩對如今好得蜜裏調油似的,再說花妖還有身孕已經五個月了,需要人照顧,怎能把他們給拆散了?
“知道了,終于可以和小姐你在一起了。”樂笙臉上的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對于前幾次君绮蘿把她們都扔在府中,樂笙是老不滿意了,如今聽說能和自家小姐一起去西越,怎能不高興。
看着樂笙像隻快樂的小鳥似的,眨眼便不見了,君绮蘿無奈的搖搖頭,這才提筆在上面畫了起來,不多時,一幅地圖便躍然紙上。
拾起紙張,君绮蘿小心的吹幹墨迹,将紙張收入袖袋裏,這才往外走去。
到了晉王府外,龍胤扶着君绮蘿上了馬車,便由無影駕車前往皇宮方向馳去,約莫半個時辰後,便到了皇宮。
因爲有着特權,無影駕着馬車直接開進了皇宮裏,探得知龍翊天正在禦書房,便又往禦書房而去。
果然如君绮蘿所料,禦案後的龍翊天愁眉不展,提着禦筆在寫寫畫畫什麽。
王喜是龍翊天提拔起來的一個四十多歲的太監總管,看起來倒是滿忠厚老實的,至于到底怎樣,還得從旁觀察。此時他候在禦書房外,看見龍胤和君绮蘿相攜而來,當即領着一衆小太監跪了下去,尖着嗓子道:“晉王殿下駕到,晉王妃駕到。”
裏頭龍翊天聞聲立即放下禦筆,親自迎了出來,“阿蘿阿胤你們怎麽來了?”
龍胤當即道:“父皇,你兒媳婦對兒子也賣着關子呢,是以兒子也不知道阿蘿要來幹嘛。”
“父皇,咱們進去坐下慢慢說。”君绮蘿笑着挽住龍翊天的手臂往一邊的矮榻走去。
等龍翊天坐定,君绮蘿連忙問道:“父皇,兒媳看你眉頭緊鎖,便是看見我們來了都不曾舒展,是不是遇到什麽大問題了?”
“唉!”龍翊天未語先歎了口氣道:“還不是國庫的事!我昨兒去國庫看了下,裏頭除了一些古玩玉器之外,一文錢都沒了,如今剛剛減免賦稅三年,要維持一國運轉,如何是好?”
晉王府上倒是有銀子,但是那是屬于晉王府的,他的兒子的,他哪裏能把晉王府的銀子拿來填補國庫呢?
龍翊天的話一出,龍胤恍然知道了君绮蘿進宮的用意,看向君绮蘿,眼中的情意更濃了。
得起如此,夫複何求?
“我就猜到父皇有這樣的擔憂了。”君绮蘿聞言神秘一笑,從袖袋中取出一張紙來,一邊展開一邊道:“龍澈爲了煉長生不老丹,早就将國庫搬空了,不但國庫,藥庫裏的藥材怕是也所剩無幾了。父皇不用着急,這裏是一張藏寶圖,父皇派人去将那裏的财寶運回來,用上三五年是絕對沒問題的。”
龍翊天眼睛一亮,連眉頭也跟着舒展開來,接過君绮蘿手中的地圖,仔細瞧了瞧,驚異的問道:“阿蘿,這裏可是獵場?”
“是的,父皇。”
“你們不會是擔心我不接受,把晉王府的銀子搬過去藏在那裏,然後弄了這麽一張圖來吧?”
“父皇,那樣吃力的事,我們怎麽會做呢?還不如真金白銀給你擡進宮來呢。”君绮蘿笑吟吟的道:“父皇你可還記得當初我們和你說過,我跟阿胤在獵場險些喪命的事情?”
“嗯。”
“這個寶藏便是我們那個時候發現的,乃是前朝末代皇帝鄭瑞霖搬空國庫的那些财寶。”
龍翊天點頭道:“我有在晉王府老祖宗留下的族志上看到過,當初他們奪下鄭氏皇朝後,發現國庫空虛,以至于最初的那幾年過得無比艱難。沒想到竟是被鄭瑞霖給搬走了。”
“現在父皇該相信了吧?”
“嗯,好孩子,那我便收下了。”
“父皇,阿蘿專程給你送來,你當然得收下了。”龍胤亦道:“說起來,兒子還真不如阿蘿細心,将這個都考慮到了。”
龍翊天欣慰的道:“真是多虧你們了,否者我這個皇帝做起來還真是艱難!阿胤,阿蘿,謝謝你們。”
“父皇,咱們是一家人,可不許說兩家話。即便沒有這個寶藏,晉王府的财産你也可以搬得的,何以自己在這裏愁眉不展的?實話告訴你吧,咱們晉王府别的不多,就是金銀多,以後可不許這樣了。”
“呵。”龍翊天被她那“老子天下第一富”的樣兒給逗笑了,“咱家阿胤能娶到你,可真是他的福氣,不,應該說是咱們晉王府的福氣!”
“父皇這話說得對極了。”龍胤深以爲然的道:“若非是阿蘿,咱們莫說爲父皇報仇,到後面的解救父皇,便是兒子也是活不到現在的。所以父皇,兒子現在很知足,可不想做那勞什子的皇帝,到頭來被那些個大臣逼着納妃,做讓阿蘿不高興的事,如今兒子有兩個願望,阿蘿母子平安,陪阿蘿走遍名山大川。”
“你小子把這皇位給老子,敢情是爲了阿蘿在算計老子呢?”龍翊天嗔怨的道。
“父皇,兒子是有考量的,可不全是算計。一來,父皇你宅心仁厚,一心系着百姓,由你做皇帝,是百姓之福東陵之幸;二來,嶽父大人那邊許久沒有消息,這兩日讓海東青送信過去,居然原消息返回,阿蘿很是擔心……”
聽聞鳳千阙至今沒有消息,龍翊天也難免擔憂,急切的道:“翼王他不會有事吧?”
“所以我們明日一早就會離開。”龍胤道:“我們一走,父皇你一個人呆在晉王府難免孤單,還不如憑着你的才學和抱負,爲百姓做些有意義的事,這樣我們離開也安心一些。”
龍翊天有些心疼的道:“這段時間你們四處奔波,我原想東陵的事情已經結束了,你們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也罷,你們不用擔心我,隻是阿蘿已經四個月的身孕了,你們萬事小心些。記得經常給父皇寫信回來報個平安。”
“父皇放心吧,我們會的。”君绮蘿和龍胤連連應道,另外龍胤還叮囑道:“父皇,你也不用太累,如今沒了禁忌,順義王叔、武陵侯、鄭克南……那些曾經站在咱們晉王府這邊的人都是可以用的。”
“父皇省得的。”
“對了,父皇,這個給你。”君绮蘿說着從懷中摸了一隻玉瓶出來道:“獵場内圍的瘴氣很厲害,可以緻人暈厥緻死,這裏面乃是克制瘴氣的藥,一粒大約可以管六個時辰。”
“嗯,誠如阿蘿所說,一家人何須說兩家話?感謝的話父皇就不多說了。”龍翊天接過來,扭頭看了看天色,“眼看快到用晚膳的時間了,不如你們陪父皇用了晚膳再走吧。”
他的這個小小的要求,君绮蘿和龍胤自然是會應的。
待他們用了晚膳出了皇宮,無缺便迎上來,神秘兮兮的道:“爺,主母,這個時辰想必你們用過晚膳了,可是有人請你們務必去一品樓呢。”
龍胤和君绮蘿相視一眼,原本他們打算去順義王府一趟的,既然有人讓他們務必去一趟一品樓,“那便去吧。”
無缺跳上馬車坐到車上,無影一甩馬鞭,馬車便不疾不徐的往一品樓而去。
“阿蘿。”辰星看見君绮蘿從馬車上下來,便笑嘻嘻的迎了上去。
“辰星,是你請咱們吃飯呢?”君绮蘿問道。
“暫時保密。”辰星神秘一笑,說着伸手就要挽君绮蘿的手臂,龍胤卻攬着她的腰,小心又迅速的将她帶到了自己的另一邊,讓辰星撲了個空。
“小氣鬼。”辰星嘟囔着抱怨。
“這不是小氣的問題,是男人的尊嚴問題!呃……”龍胤傲嬌的道:“不和你多說,說了你也不懂。”
“切。”辰星鄙夷的道:“吃醋就是吃醋,還找借口。”
“本王玉樹臨風、潇灑倜傥,用得着吃你的醋嗎?”龍胤厚臉皮的道。
“沒臉沒皮,就知道欺負辰星。”君绮蘿嗔了龍胤一眼,對辰星道:“辰星你過來,我爲你把把脈。”
“哼,”原本還有些失落的辰星得意的對龍胤做了個鬼臉,然後繞到君绮蘿的另一邊,将手腕遞給了她。
君绮蘿細心爲他把了把脈道:“嗯,恢複得不錯,情況比我預期的好很多。”
“阿蘿,我是不是活不久的?”辰星忽然有些失落的道:“我娘親的病已經好了,爹爹和大哥對我也很好,我現在很不想死,想長長久久的陪着他們。”
“這話誰和你說的?”君绮蘿蹙眉問道。
“是有一次大哥和爹爹提起的時候,我無意中聽到的。他們想給我娶媳婦,給我留個後,可是我不想害了人家女孩子。”
“辰星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君绮蘿問道。
辰星扭扭捏捏的點點頭道:“阿螢是我們莊子的一個牧羊女,她跟阿蘿一樣對我很好,我也喜歡她。可是我……”
“傻瓜,沒事的。”君绮蘿笑着道:“隻要你再按時吃藥一個月,你再活個三四十年沒問題的。”
“真的嗎?”辰星開心的問。
得到君绮蘿肯定的答複,他就要去熊抱君绮蘿,有某位醋王在,他自然是不會成功的了。
辰星心情好,也不和他計較。
一品樓的三樓被人包了下來,那裏已經坐了好些人,除了辰星是一個人、再就是董萱的未婚夫在軍營裏沒能來以外,幾乎都是成雙成對的,段芊雅與鄭瑩瑩的大哥鄭旌陽、鄭瑩瑩和段翊宸、無殇和魏漪秀,就連伍沐恩那個傷員也在樂箫的陪同下來了。
看見他們,君绮蘿心中很是歡喜。
當初段芊雅和鄭旌陽、鄭瑩瑩和段翊宸、董萱和他那位未婚夫,都是在特殊情況下被迫在一起的,如今看來,他們似乎都相處得很好,她打心裏爲他們感到高興。
“阿胤你們怎麽才來,我們都餓得前胸貼到後背了。”伍沐恩看見他們就開始抱怨道。
“你們搞得神秘兮兮的。”君绮蘿白他一眼道:“你們要請咱們吃飯就不能提前告訴咱們嗎?我可告訴你們啊,我和阿胤在宮中用了膳才來的。”
“可不是咱們請你們吃飯呢。”魏漪秀笑着上前來,與樂箫一起扶她坐下,驚異的問道,“阿蘿你這肚子才四個月吧?怎麽就已經顯懷了?”
“呃?”君绮蘿一時間也顧不得誰請他們吃飯了,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顯懷了嗎?是不是我穿得太多了?”
“表哥你是男人,跟他們一邊去。”段芊雅走到君绮蘿跟前,把龍胤往男子的一桌推去,然後回來輕輕抱了抱君绮蘿的腰,“表嫂,是顯懷了呢,會不會裏面有兩個啊?”
君绮蘿和龍胤眼睛皆是一亮,要是真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寶貝,那就太好了。
“阿蘿,把脈可能把出是幾個孩子?”鄭瑩瑩問道。
“能的。”君绮蘿道:“但是對于這方面,我隻能說是入門,頂多能把出是否懷孕、孩子健康與否。不過不管是幾個孩子,都是我的寶貝。”
“那倒是。”幾人附和道。
“小姐,聽樂笙說你們要去西越,你現在懷有身孕,我想和你一起去照顧你。”樂箫終于逮到機會說話了,于是趕忙問道。
君绮蘿悄悄觑了伍沐恩一眼,隻見那厮神色立馬就不好了,“還是算了吧,你要是去了,某個病患還不得跟着去?再說我們不一定什麽時候能回來呢,你還是留在溯京,早些把喜事給辦了。”
樂箫的臉刷地就紅了,“我的事不急……”
“你不急我急了。”伍沐恩阻止道:“父王母妃都等着抱孫子呢,嫂子可是說了,他們不一定什麽時候回來呢,你走了我找誰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