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因爲時間還算得上充裕,除了吃喝拉撒外,他們每天都會休足三個時辰,因此還将暗中的小七叫出來與青衣輪流趕車。
這日傍晚,龍胤幾人終于到達南疆的邊城。
納蘭洵因爲有任務在身,就要在這裏和龍胤他們分道揚镳了。
隻是礙于納蘭洵的任務有些棘手,龍胤決定在這裏休整一晚,順便幫納蘭洵将順利掌控那八十萬大軍。不是他不相信納蘭洵的實力,而是納蘭洵統帥了八十萬大軍對于他們來說,意義非凡,不容出一點差錯。再說納蘭洵并無實戰經驗,他很有必要助他一把!
在城中一處客棧門前停下馬車,青衣便前去櫃台登記房間。
這間客棧是他們去南疆的時候住過的,環境較好又比較清幽,老闆和老闆娘性子還随和,嗯,最主要是幹淨。
龍胤爲君绮蘿戴上面紗,然後親自抱着她下了車。
這一路上,龍胤小心細緻外加對她呵護的程度,真是讓君绮蘿無語了。她也曾反抗過,可是某位準父親态度堅決,不容置喙。
雖然她沒有懷過孕,但是她前世普及過這方面的知識,今生又是名揚天下的大夫,知道寶寶過了三個月就已經過了危險期,哪裏就那麽脆弱了?
還有啊,這丫自打知道她懷孕後,每日必定親自監督她用膳——早上必須要吃下一碗燕窩,中午一定要喝下半鍋人參老母雞湯,到晚上又是一碗燕窩。
尼瑪,這純粹是養豬的節奏啊喂!瞧她的臉,短短十多天時間就從鵝蛋臉變包子臉了,這下去如何得了?
你問這是在趕路,哪裏來的時間熬老母雞湯跟燕窩?!
哼,龍胤那厮爲了保證她的飲食正常,特意在特種兵、飛鷹騎以及素衣衛裏,召集了十位在飲食方面很有一套的屬下,一路上專門提前安排好君绮蘿的飲食,半點馬虎不得。搞得她現在聽到人參、雞湯和燕窩等詞,就開始反胃了。
不過奇怪的是,她曾經看人懷孕期間吐得腸肝肚肺都要出來的樣子,她卻半點孕吐都沒有。就隻是坐車的時候,偶爾會頭暈罷了。
“诶,龍胤。”納蘭洵從馬上跳下來,将馬缰丢給候在一側的小二,看見君绮蘿又被龍胤戴上了面紗,不滿的抱怨道:“你把她保護得這麽好作甚?難道你覺得我納蘭洵還會和你搶媳婦不成?”
他納蘭洵雖不及龍胤風華絕代,但是好歹也是南疆出了名的佳公子,平日裏也有好多女人追逐着他的腳步好伐?可是到龍胤這,堪堪就是被嫌棄的命。
龍胤淡淡瞥了納蘭洵一眼,語重心長的道:“納蘭洵,我不讓你看是爲了你好。”
“切,你明明是擔心本世子喜歡上她,還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也不嫌丢人。”納蘭洵第一百零一次,不厭其煩的重複着這樣的話。
對于納蘭洵的說辭,龍胤并不以爲然,且一路上都是置之不理的。眼看就要分道揚镳了,便準備好言勸慰一番,他一邊抱着君绮蘿就往客棧裏面走去,一邊道:“納蘭洵,爲了不讓你今後連看一眼别的女子的心思都沒有,還是别看爲好!你也二十多歲了,好好找個女人成親了吧,也好爲你枭王府開枝散葉。當然,你若是覺得身邊的女子太差勁,我家阿蘿身邊的女子還不錯,我可以爲你介紹幾個。”
“我枭王府的傳承,就不用你操心了。”納蘭洵道:“龍胤,我們明兒就要分開了,再見也不知是猴年馬月,你就滿足我這個小小的要求呗。”
花子期一身灰袍,默默的跟在他們身後。對于一路上納蘭洵樂此不彼的纏着龍胤要看君绮蘿的容貌,他也是很無語。不過龍胤剛剛那句“爲了不讓你今後連看一眼别的女子的心思都沒有,還是别看爲好”說得很在理,因爲憑他的自身經驗來看,如今在他的眼中,的确任何女子都入不了他的視線。
“龍胤?”納蘭洵看龍胤不再理自己,幾步走到他的身邊,就要去扯君绮蘿臉上的面紗。
龍胤腳下飛快的絆了納蘭洵一下,後者險些摔倒在地。待他穩住身體後,龍胤已經抱着君绮蘿,直接一個旋身便到了二樓了。惹得客棧大堂内衆人紛紛仰望。
“龍胤你個混蛋!”納蘭洵忍不住掐着腰擡着頭對龍胤罵罵咧咧,某位王爺卻是頭也不回的往裏走去。
眼看納蘭洵要追上去,花子期不由黑了臉,連忙拉住他道:“阿洵,你若是非要瞧,我爲你畫一幅她的肖像吧。”
龍胤也真夠可以了!難道他不知道他越是遮遮掩掩,越會激發一個人的好奇心嗎?爲了讓他死心,還不如……
“如此甚好!”納蘭洵喜不自勝,連忙跟着去櫃台那裏要了筆墨紙硯,在小二的帶領下,去了花子期的客房。
回到客房,納蘭洵很是識趣的爲花子期研墨。
花子期展開畫紙鋪陳在屋中央的大方桌上,提筆便在紙上書畫起來。
不得不說,花子期的畫工極好,三兩筆便勾勒出一個人的神韻,然後再暈染、細描,不一會兒,一位美目盼兮、傾國傾城的美人便躍然紙上。
花子期擱下筆,納蘭洵便迫不及待的将他拉到一邊,自己走到他的位置細細的對着桌上的畫品味起來,少頃,問道:“子期,這當真是君绮蘿的模樣?”
“嗯。”花子期點點頭,便不欲多說什麽。
納蘭洵見他确定,拾起畫又仔細觀摩了一陣,有些不以爲然的道:“美則美矣,卻是缺乏神韻,也少了幾分靈動。罷了,不看也罷。”
花子期的畫技在堰南城也是數一數二的。是以他覺得定是君绮蘿長得這副樣子,絕不會是花子期的畫技或者其他地方有問題。
擱下畫,納蘭洵道:“子期,咱們下去用膳吧,一會就去城外的軍營,這事宜早不宜遲。”
在納蘭洵看不見的地方,花子期目光閃了閃,淡淡道:“好,你先下去點菜,我一會就下來。”
“好。”納蘭洵不疑有他,當即便開門出去并爲花子期關上房門,在門外還喚了兩聲龍胤,那聲音似乎夾着幾分莫名的喜悅。仿佛在說,龍胤你不給本世子瞧你的女人嗎?嘿嘿嘿,本世子已經知道她長什麽模樣了。
花子期再次回到桌前,提起筆蘸了點濃墨,在畫上女子的眼珠上點了兩下,便見女子一雙翦水秋瞳深邃如深潭,仿佛望不到底。狡黠如狐,靈動似貓,又哪裏像納蘭洵說的那般?
擱下筆,花子期滿意一笑,輕輕吹幹墨汁,便卷起畫卷,放進了袖袋裏,然後往樓下走去。
對面的隔壁,一道黑影閃身從窗戶進入房間,對坐在桌前的龍胤恭敬的道:“主子,主母的燕窩。”
龍胤伸手接過食盒擱在桌上,黑影便又從窗戶退去。龍胤打開食盒,從裏頭取出一副碗勺和一隻瓷盅,舀了大半碗燕窩在碗裏,試了下溫熱,然後就要喂君绮蘿。
君绮蘿别過頭,忍不住抱怨道:“阿胤,一天兩頓的吃,早就吃膩了。”
“阿蘿,我知道天天吃一樣東西,再好再補也會膩,再忍忍,過了這幾個月就好了。”龍胤說着又将匙子往她嘴邊送,“爲了咱們的孩子,将就一下啊,乖,趁熱吃了。”
他的語氣就跟哄小孩子似的,惹得君绮蘿不由笑出聲來。她取過龍胤手中的碗擱在桌上,然後捧着他的臉道:“阿胤,這段時間我依你的話,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動作幅度也大幅減小,那是因爲我不願拂了你一片心意。可是如今我有必要給你講講這方面的知識了。”
龍胤見她說得鄭重,忙道:“阿蘿你說,如果在理,爲夫絕不再逼你。”
他就擔心自己的女人爲了逃避吃補品,故意歪曲事實。
君绮蘿如何能不知道他的想法?不過她說的就是事實,便是到哪裏考校,也會是一樣的。于是道:“阿胤啊,就目前來說,咱們的孩子除了身攜蠱毒外,其實很健康,有時候補多了反而适得其反。另外他若是在我肚子裏長得過于大了,将來生産時,對我來說會很危險呢。”
“呃?!”龍胤吓了一跳,“怎麽會這樣呢?”
“孩子體格過于龐大,卡在母親的宮口出不來,會造成難産、大出血等不利因素。這個時期的醫學不發達,不像在二十一世紀,遇到難産等可以選擇剖腹産。所以,我們要嚴格控制寶寶的體重呢。”
龍胤吓得不輕,抓過君绮蘿的手都在顫抖,如果是這樣,他今後是再也不想讓她懷孕了!他甚至在考慮,要不要悄悄把這個孩子打掉。
不過這種想法對于他的女人來說,太不現實了。任何毒藥在她面前,根本就無所遁形,何況隻是一碗打孩子的藥?
“阿蘿,要不咱們不要這個孩子了,将來也不要了。這輩子咱們與兩位父王相依爲命就好,等他們百年之後,我們再領養一個孩子就好了。”龍胤後怕不已,來暗的肯定是不行的,隻有與她商量着來。
至于先前想要三個以上孩子的打算,早就被他抛到九霄雲外了!
“阿胤,其實也不用太擔心,畢竟世上那麽多女人生孩子都還好好的,不是嗎?!”見把自己的男人給吓到了,君绮蘿連忙道:“另外适當的運動對孩子的出生是很有助益的,阿胤你要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每天監督我做運動,而不是一味的吃啊補的。”
自從上次得知孩子身攜蠱毒,她說服他以後,他對于孩子的期許與重視,比她還大還多!是以龍胤的這番說辭和決定,讓她如何不感動?但是爲自己心愛的男人生孩子,是每個女人的願望和義務,也是最讓人感到幸福的事。
她自然也不例外!
是以,不論如何,她都會好好的将這個孩子生下來!除非老天不佑他。
“真的不會有問題嗎?”龍胤還是不放心的問。
君绮蘿笑着在他嘴上啄了一下道:“隻要你今後可别把我當豬一樣養,就萬事大吉了!對于吃的,要以清淡素食爲主,少食肥膩的東西,避免寶寶太大。”
龍胤鄭重的點點頭道:“我記住了,我這就去叫綠腰讓客棧做些簡單的飯食來,然後陪你在屋子裏走走。”
君绮蘿失笑道:“阿胤,怎麽在你這裏,我堂堂扶蘇公子與五毒仙子就成了那沒用的人了?你不用擔心我,你去吃些東西,然後忙你自己的吧,我去找綠腰。”
她說着,拉着龍胤從椅子上站起來,一起往外走去。
龍胤雖是不舍,還是依她的話離開了。他們現在做出的所有努力,都是爲他們将來的美好生活打基礎!所以目前還不是可以懈怠的時候!
“小胤胤。”納蘭洵見龍胤下樓來,不由對他抛了個媚眼,看他的目光暧昧極了,讓龍胤感到莫名其妙。
冷冷白了納蘭洵一眼,龍胤道了句“白癡”,便坐下吃自己的東西,理也不理他。
他二人都沒看見,花子期微微低垂着腦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三人簡單用了些膳食,便騎馬前往城西趕去。
出了西城門,再往前走約莫五十裏路,便是南疆在邊城的軍營所在地。
納蘭洵前去隻要和這次的征東大元帥莫振東交接即可。但是莫振東乃是納蘭博的人,又是他任命的大元帥,如今納蘭博一死,納蘭溪取而代之,難保他不會與納蘭洵齊心。所以納蘭溪的聖旨上特有注明,如若這人敢有異動或者不服從,可無需請旨,直接處死即可。
三人三騎,絕塵而去,不消半個時辰便來到了事先打探好的中軍大營外。
八十萬大軍,分作幾十個大營,每個大營都以木栅欄圍着,而每個大營住有萬餘人。單是一個大營的帳篷,便延綿一片,一眼望不到頭。
龍胤三人從馬上跳下來,走到大門口,便被守衛給攔了下來,“你們是什麽人?這個時間到這裏有何事?”
納蘭洵上前一步道:“我們找征東大元帥莫振東。”
“找元帥?”四名守衛将龍胤幾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從穿着與氣質上看出既然身份皆是不凡,說話便也客氣了些,“我們元帥正在骁營與幾位将軍商量事情,不便見客。”
“既然他在商議事情,便放我幾人進去尋個地方等候他可好?”花子期問道。
“幾位抱歉,軍營重地,可不是随随便便都能進的。”一名守衛道:“幾位若是非要見我們元帥,不如明兒一早再來吧。”
納蘭洵正要拿出聖旨來,龍胤瞥見一名士官躲在不遠處的一個營帳後頭,探頭探腦的往這邊看,遂拉住納蘭洵道:“大哥二哥,我們回去吧,明兒白天再來。”
納蘭洵與花子期意會,忙與龍胤騎了馬離去,隻是行出沒多遠便将馬交給暗衛,施了輕功悄悄折了回來。
這時那位躲于營帳後的人正好慢悠悠的走上前來問守衛道:“剛剛那三個是什麽人?”
一名守衛連忙道:“回拓拔将軍,他們是找元帥的,具體是什麽人,屬下沒有細問,隻叫他們明兒上午再來。不過屬下看他們的氣勢和舉止皆是不凡,想必是京都來的人。”
“京都來的人?氣勢不凡?”那名被稱着拓拔将軍的男人小聲嘀咕了一陣後,似想到什麽,忽然眸色一沉,難道是……
“軍營重地,好生守着,千萬别随随便便的放人進來,違者,按殲細論處!”那位拓拔将軍叮囑了幾句,得到他們的肯定答複,才轉身走了。
“咱們跟上!”龍胤輕輕說了一句,便施了輕功跳躍在營帳頂棚,跟着那拓拔将軍往營帳深處而去,花子期和納蘭洵緊随其後。
眼看那拓拔将軍在營帳中穿梭着快到了一座亮着燈光的大帳前,龍胤一個縱身,上前便點了他的穴道,然後将他給拖到了一處暗影裏,扭斷了他的脖子。
依龍胤的經驗,他自然知道那是中軍大帳。
“你怎麽殺了他?”納蘭洵壓低聲音,有些不滿的問道。那可是他秦國的大将,怎能說殺就殺呢?
龍胤白了納蘭洵一眼,指着那燈火通明的帳子,同樣以極低的聲音道:“那處大帳一看便是那個莫振東的大帳,可是你們發現什麽奇怪的問題沒?”
花子期往那邊看了一會兒,恍然道:“沒有守衛!”
“沒錯。”龍胤贊賞的點點頭,“大元帥乃是一軍主帥,夜裏帳前卻是沒有安排守衛,這爲免太匪夷所思了。我認爲,他們在商談的事情,必定是不想讓人知道的私密大事。二位都是聰明人,至于是什麽私密大事,想必也不用我多說了。然而這個人旁若無人的徑自前來這裏,定是來彙報咱們到來的事情。想來他必是這位元帥信得過的人!與其等他進去打草驚蛇,還不如殺了來得實在。”
花子期和納蘭洵交換了一個眼色,便繞到大帳後面,在夜色的掩護下,藏身在黑暗裏。
龍胤也是一個閃身跟了上去。
“元帥,你速速拿個主意啊,真是急死人了!”帳子裏頭,一道粗犷的聲音語氣急切的道:“隻要你點個頭,咱們明日便帶大軍殺回去,殺了納蘭溪那個雜碎,爲皇上報仇,然後咱們再擁立你坐上那個位置!南疆一多半的軍隊都在這裏,除去納蘭溪還不是小菜一碟?”
這道聲音,龍胤比較熟悉,正是那日護送納蘭明晖前去東陵下聘的那位絡腮胡的劉将軍。
花子期和納蘭洵在聽到這一席話後,便對龍胤更加的佩服了。他不但觀察入微,還能透過一些小事,分析出事實的真相來,其心思之敏銳,是他們需要學習的。
“劉将軍你急什麽?你以爲京中的老枭王與他座下的幾員大将是吃素的嗎?”另一道聲音立即持不同的意見道:“老枭王都知道咱們在座是皇上的人,定然不會放過咱們。但是如今咱們坐擁邊城,納蘭溪若是敢對咱們出手,就得思量思量了!”
“沒錯,這事咱們須得從長計議,找個合适的時機除去老枭王,再回京不遲!”又有人道:“劉将軍說的沒錯,與其讓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騎在咱們頭上,還不如殺了他,擁立大元帥坐上那個位置!”
大帳的主位上,一位威風凜凜的四十多歲的男人眼中光芒湛湛,颔下美髯飄飄,顯然是被一應手下的話給說動了。此人正是莫振東,他一拍身前案幾道:“好,他朝本帥若是能有幸登基繼位,在座衆位必定封侯拜相!”
“呵呵呵呵,爾等竟敢密謀造反,這如意算盤打得真是極好!”
一道戲谑的年輕的聲音自大帳門口傳來,當真是吓了帳内十餘位身着将軍服飾的大漢一跳。
衆人面面相觑,忽然意識到什麽,莫振東當先從座位上跳起來,其他人亦跟着站起來,抽出腰間的大刀,往門口而去。
掀開帳簾,衆人便看見三位姿容皆是不俗的年輕男子站在一丈之外,嘴角莫不是挂着嘲諷的笑意。
莫振東微微蹙眉,面目威嚴的吼道:“你們是什麽人?可知擅闖我中軍大帳乃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