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绮蘿和龍胤一大早就起來,用了早膳後,二人帶着榮郢和素衣衛就告别龍翊天和鳳千阙等人。
其實鳳千阙很想跟着自己女兒一起走的,但是他離開溯京再回去會有些不方便,再說汶城這邊北戎軍隊的遷徙還得要人督促和主持大局,所以他便應女兒女婿的要求,留在了汶城,順便助龍翊天和飛鷹騎恢複身體。
離别是爲了更好的重逢,大家都沒有感到傷感。隻是在離開的時候,龍翊天問起了龍胤的母妃玉逐心,君绮蘿和龍胤推說她在溯京城,下次來的時候将她帶過來。
而飛鷹騎和素衣衛那邊事先都把好了口風,所以龍翊天并沒有懷疑,隻心裏迫切的想見到自己的妻子。
龍胤看着那樣的龍翊天,心中酸澀,險些露陷。
幸虧君绮蘿眼疾手快,将這事給掩飾了過去。她心想萬不得已的時候,可以實行她心中的那個想法。
小七駕車,君绮蘿和龍胤坐馬車,榮郢和青衣騎馬,其他素衣衛則是跟在暗中。一行離開城主府,馬車不緊不慢的駛向東城門。
君绮蘿和龍胤順路,須得到郦城才分道揚镳,是以此時惬意的靠在龍胤的懷中,而她自己的懷中則抱着火狐狸,縱然外面下着雪,一點也不覺得冷。
這次到北戎的事處理得很好,不但取得了龍澈和赫葉丹簽訂的協議,還救出了父王和飛鷹騎。他們還活着真是個意外的驚喜,是以,她和龍胤這些天的心情都很不錯。
但是因着時間有些趕,答應前往楓葉谷龍胤的外公家卻沒能去,隻寫了封信說明情況遣人送了去。不過不管什麽原因,答應的事沒有做到,讓君绮蘿心中稍稍覺得有些遺憾和愧疚。
不過下次,下次再來汶城,她一定會帶着阿胤去看望他老人家和玉家的幾位舅舅。
京城。
舒金全用了早膳便乘坐馬車出了皇宮,他可沒忘記昨晚答應龍澈的事。
兩輛馬車分别由兩個小太監駕着,舒金全說了一個地址,馬車便載着他到了刑部尚書府。
刑部尚書魏明川此時還在朝堂,這是舒金全知道的事情,說白了,他就是趁着他還在朝堂,才敢到尚書府來,準備直接拉了人就走。
門人見舒金全到訪,便直接将他帶到了大廳,老管家立即好茶好點心的招呼着,并讓人前去請夫人來招待客人。
尚書夫人甄氏是一個溫婉的婦人,三十四五的樣子,與魏漪秀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差别在于年齡而已。聽聞皇上身邊的大公公舒金全親自到來,心中有着不好的預感,卻也不敢怠慢了他,便匆匆趕到了大廳。
魏夫人與舒金全見了禮,落座後問道:“舒公公親自到訪,不知所爲何事?”
舒金全呷了一口茶,面上挂着大大的笑臉,起身對魏夫人拱手道:“魏夫人恭喜恭喜,老奴給你道喜了。”
魏夫人心沉到了谷底,故作莫名的問道:“公公,喜從何來?難不成我家老爺要升遷了?”
“啊哈,夫人這樣想也差不離。”舒金全打着哈哈道:“實話給夫人說吧,咱家是來宣皇上口谕的,今兒好事成了,魏大人飛黃騰達更上一層樓又有何不可?到時候可别忘了咱家才好。”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魏夫人簡直想罵他娘,隻是他身負皇上谕旨,不得不跪下聽宣。
“咳咳。”舒金全清了清嗓子道:“皇上口谕,刑部尚書府千金魏漪秀溫婉娴雅,端方識禮,皇上有意納魏小姐爲妃,魏夫人速速将魏小姐請出來。咱家馬車都準備……”
舒金全話還未說完,魏夫人便暈倒在地。
她身邊的老嬷嬷也顧不得許多,對舒金全道了句失禮,便讓人扶着魏夫人往後院走去。
舒金全緊皺眉頭,朝着魏夫人離去的背影,陰陽怪氣的道:“魏夫人,皇上看上魏小姐是你們魏氏一門幾百年修來的福氣,可别把這福氣變成晦氣,到時候遭殃的,可就不隻是魏小姐一人,而是你魏氏滿門七十三口了!”
魏夫人緊閉的眼睫顫了顫,也不理會舒金全,在嬷嬷丫頭的攙扶下到了後院,直奔魏漪秀的院子。
魏漪秀原本正在閨閣繡花,見到母親被人扶進來,趕忙放下繡繃子,着急忙慌的迎上去:“張默默,母親怎麽了?”
“秀兒,你快,快從後門離開。”魏夫人也不再裝了,倏地睜開眼睛來,對自己女兒催促着,又向一旁自己的婢女吩咐道:“宜春你速度讓門房的夥計去宮門口候着老爺,等老爺下朝後務必快些趕回來。”
“是。”叫着宜春的丫頭立即匆匆離去了。
魏漪秀不明所以,“母親,女兒爲何要離開?又要去哪裏?”
是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魏氏和甄氏不過是龍氏一族的小小臣子,又要去哪裏呢?還有舒金全所說的,魏氏一門七十三口人,又該怎麽辦呢?魏夫人無奈極了,她一生爲了魏家盡心盡力,處事公允,從無偏頗,說出去誰人不會誇她一番?可是,爲了女兒,就讓她自私一回吧!
“去……就去晉王府避避吧,想必晉王妃定能助你躲過這一劫的。”爲今之計,魏夫人能想到的隻要晉王府了,同時慶幸女兒平日裏和晉王妃走得近。
魏漪秀何等聰明,她已經從魏夫人的話語中捕捉到了不尋常,能在京中帶給她這個閨閣女子劫難的,除了皇帝龍澈,還能有誰呢?
“母親,是不是有人到府上宣旨讓女兒進宮?”魏漪秀語調平淡的問道。
别人不知道阿蘿不在晉王府,她卻是知道的。她去了晉王府,隻怕會壞了阿蘿事呢!她怎能如此自私?再說了,她要是逃走了,魏家那麽多人該怎麽辦?爲了她一人而死嗎?
“嗚嗚嗚,我的秀兒啊……”
魏夫人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緒,抱着魏漪秀哭了起來,“秀兒你個傻孩子,雖然母親和你父親不在意你嫁給一個侍衛,可是現在他都不在京中,否則早些天聽你爹爹的話尋戶人家嫁了,又怎會落得如今的境地?”
“……”魏漪秀平靜得不想是個十六歲的姑娘,她撫着魏夫人的背安撫着她,心裏很惱恨自己爲什麽就看上無殇那塊木頭了,還非他不嫁。這下好了,惹得一身臊。
“嗚嗚嗚,秀兒,皇上雖說乃是一國之君,可是他比你爹還年長兩歲,咱們魏家雖然算不得京中的高門大戶,卻不需要賠上女兒的幸福去飛黃騰達,如今,進宮,母親是百般不願的,不去,就是抗旨,現在該怎麽辦才好?”魏夫人真是左右爲難,不過她盡量都把話說得平淡一些,以免自己女兒傷心。
“苦命的小姐,這段時間你都沒有外出,怎麽好好的你就遇到這樣糟心的事了呢?”魏夫人和魏漪秀哭得傷心,張嬷嬷和幾個丫頭也在一邊跟着抹眼淚。
“母親不要驚慌,女兒有一個法子可以自保。”魏漪秀雖然百般不願意,可是如今,她唯有那麽做了。
“什麽法子?可行嗎?”魏夫人也不哭了,連忙問道。
魏漪秀當即附耳在自己母親耳畔說了一句話。
魏夫人驚愕的看着自己的女兒,這事太有悖常理,讓她一時有些不能承受,不過與把女兒送進宮去受皇帝摧殘,還不如就那麽辦呢!
“我可憐的秀兒!”最終,魏夫人流着淚歎了一句,不得不點頭應下,并立即吩咐人去準備。
大堂裏,舒金全索性也不急了,惬意的坐在上位喝茶吃點心。他也不是真的一定要把魏漪秀送進宮去,他想做的是激怒魏明川,讓他們反感龍澈,對他心生怨怼。如果因此能投到六皇子麾下就最好了!
魏明川領着威武将軍鄭克南匆匆回到府上,看見舒金全一個閹人大喇喇的坐在他的大廳主位上吃點心喝茶,整個人覺得惡心極了。
哼,一個閹人,也配坐他魏氏的上位?!
不過魏明川并沒有表現出來,多年的官場生涯也讓他學會了壓制自己心底的情緒。
舒金全見魏明川把鄭克南都帶來了,心中很是不爽,但是他可不敢違逆了鄭克南,否則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連忙站了起來,讓開主位,對鄭克南和魏明川見了禮:“見過鄭将軍,見過魏大人。”
魏明川将鄭克南讓到了上座的另一方位置,自己則坐到了剛剛舒金全坐的位置,才指了指自己下首的位置道:“舒公公坐下說話吧。”
舒金全陪着笑道:“咱家喝多了茶水,站着說話就好。”
魏明川也不再強求。
鄭克南斜了舒金全一眼,似笑非笑的問道:“舒公公到魏大人府上所爲何事?”
若說舒金全在京中最怕誰,當屬龍翊天莫屬,可是龍翊天已經死了。如今他除了怕大理寺卿董少遊那張嘴外,便是這個莫測高深的鄭克南了。
有一次他到鄭克南家去宣旨,說話有些言過其實,結果鄭克南根本不給他這個皇上身邊的大公公的面子,被他一頓言語修理,搞得他現在都有陰影了。
舒金全讪笑着說明了來意。
魏明川當即心下一惱,與鄭克南對視一眼道:“舒公公,小女其實早就許了人家了,隻不過對方随着晉王出征去了,本官已經和晉王商量過了,隻等他回來就爲他們辦婚事。”
舒金全明知故問,“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魏明川也是個思想開化的人,并不在意女兒找個侍衛,大大方方的道:“晉王身邊的無殇公子。”
“呃,那倒是一表人才。”舒金全面有難色的道:“不過兩位大人或許不知,皇上說了,今兒咱家不能将魏小姐接回宮去,皇上定會選一場秀,但凡五品以上的官員,每家至少會出一人參選。”
他家就瑩瑩一個嫡女,隻與段翊宸訂了婚卻未成親,這樣的話,便是瑩瑩也必須進宮參選。鄭克南心中一寒,微微眯着眼睛問道:“舒公公,這是皇上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老奴惶恐。”舒金全當即一副吓得不輕的樣子:“鄭将軍,這自然是皇上的意思,咱家可不敢違背皇上的意思打胡亂說。”
鄭克南聲音瞬即變得森冷,“那麽舒公公可知最近一個多月,京中嫡系小姐大多都訂婚成婚,又哪裏來的小姐去參選?”
舒金全冷汗都流出來了,“鄭将軍你别和咱家過不去,皇上昨兒就聽說這事不高興了呢,恁說那些定親的就算是退婚也必須參選,還是咱家遊說,皇上才打消了這個心思。”
鄭克南嗤之以鼻,不屑道:“呃,你到還是功臣了?”
舒金全的爲人他再清楚不過,慣會順杆子往上爬的東西,又怎會如他說的那般凜然?
舒金全讪笑道:“咱家隻是盡自己綿薄之力而已,倒不敢以功臣自居。”話音一轉,無意再與鄭克南說話,“魏大人,快些請魏小姐出來吧!”
“不用了,本小姐來了。”魏漪秀的聲音溫溫婉婉的在大廳門口響起。
幾人看過去,魏漪秀在魏夫人和幾位婆子丫頭的陪同下前來。
舒金全看着面容姣好、身材高挑的魏漪秀,心中也不免爲她感到惋惜,這麽标緻的美人兒,就要被皇上給糟蹋一次便擱在一邊,也難怪魏明川夫妻舍不得。
魏漪秀大大方方的上前給自己的父親和鄭克南以及舒金全見了禮,然後才對舒金全道:“舒公公,本小姐可能不能如你所願進宮了。”
舒金全微微有些惱,“怎麽魏小姐想抗旨嗎?”
“呵呵。”魏漪秀淡淡一笑道:“舒公公,本小姐不是想抗旨,而是爲了舒公公着想呢!”
舒金全不解的問道:“魏小姐什麽意思?”
此時此刻,魏漪秀也不在意有些話不是她這個閨中女子該說的,問道:“敢問舒公公,皇上可是隻臨幸處子?”
舒金全不可否認的點頭。
“實不相瞞,本小姐情定無殇公子,并約定他出征回來後就成親。非但如此,在無殇公子出征前一晚,本小姐便與他有了夫妻之實。舒公公,你說你把本小姐帶進宮去,你的小命還保得住嗎?”魏漪秀說起這事,并沒有半點的尴尬,也是,讓她進宮服侍龍澈那樣糟心人的色鬼,還不如死了的好,是以兩想比較,也并不覺得自己此舉有些驚世駭俗了。
鄭克南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别過頭不置可否。倒是把舒金全和他爹魏明川給驚呆了。
特别是魏明川,心裏哇涼哇涼的。他的女兒雖然脾氣執拗了一些,卻是極爲有分寸,今兒怎麽會說出這樣大膽的話來?不過轉念一想,覺得隻要能逃過進宮的厄運,這樣說也未嘗不好。
或許,這隻是權宜之計呢!
魏明川想到的,舒金全作爲一個在宮中混迹的老太監,自然也想到這可能是魏漪秀不願進宮的一番托詞,于是不相信的道:“魏小姐不會是爲了不想進宮,故意這樣說來糊弄咱家吧?”
“公公,這樣自毀名譽的事,本小姐若非不得已,又怎會說出來?如今實話實說了,倒是惹得公公嫌疑了。”魏漪秀有些委屈的道:“既然公公不相信,大可以請人查驗。”
魏明川以爲魏漪秀玩的是欲擒故縱的小把戲,當即喝道:“秀兒不得胡鬧,你還未成親,名聲還要不要了?”
魏漪秀雙眸含淚的道:“父親,如果無殇真心愛護女兒,是不會在意女兒這樣做的。”
“是啊,老爺。”魏夫人亦流着淚道:“事已至此,咱們就驗一驗吧,省得秀兒被帶進宮去,發現……不是處子,咱們反倒落得個欺君之罪呢。”
魏明川了解自己夫人和女兒的性子,見她們都這樣說,知道這事肯定有貓膩,便無奈的點頭答應了。
舒金全也覺得很有必要,這魏漪秀是他昨晚給皇上推薦的,要真不是處子,他的腦袋特定要搬家。于是便讓小太監五請了兩個穩婆來。
穩婆到了後,立即跟着魏漪秀去了後院。未防她們被收買,舒金全跟着去了,并讓兩個穩婆分開行事,最後再一緻問話。
結果兩位穩婆都說了魏漪秀已經不是處子之身,舒金全這才悻悻然的離開了尚書府。
等舒金全一走,鄭克南也告辭了。
一臉焦急的魏明川将魏夫人叫回院子裏,關門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秀兒不是那樣的人,怎麽會不是處子?”
魏夫人未語先落淚,良久才道:“秀兒她……她是自己毀了處子之身啊!”
魏明川想到自己的女兒,心疼極了,無奈的閉了閉眼,攬過魏夫人安慰道:“别哭了,這也是無奈之舉。隻是哭了秀兒這孩子。不過将來她若嫁不出去,咱們養她一輩子好了。”
“嗯。”魏夫人點點頭,再也遏制不住的放聲大哭起來。
龍澈,你太讓人失望了!魏明川摟着自己的夫人,此時心底做了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