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發髻有些亂,衣衫也不是很整潔,想來是被人從被窩裏匆匆挖起來的。
按說南疆雖然是東陵的盟國,納蘭明晖貴爲一國皇子卻還不至于對另一國家的掌權人下跪,因爲那是對另一個國家示弱的表現。可此時偏偏就出現了這樣的一個境況。
龍澈眉頭深鎖,抿着嘴唇看着納蘭明晖沒有說話。至于殿内皇後等人則是神色各異,有的漠然,有的若有所思,有的事不關已……
君绮蘿和龍胤悄無聲息的停在朝霞殿的屋頂上,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君绮蘿輕輕一縱,向龍蕭蕭寝居的方向掠去。想到可能會見到不該見的畫面,龍胤沒有跟過去。
龍蕭蕭寝居屋頂的瓦片還沒合上,是伍沐恩故意留下的。
君绮蘿往下瞧去,睡榻上淩亂不堪,被單上依稀有點點血紅。
已經穿戴整潔的龍蕭蕭正坐在梳妝桌前,低眉順目,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她的臉上似乎并沒有因爲發生那樣的事傷心,反而還有些初經人事的羞澀。
而在大殿上沒有看見的文妃,此時正親自爲龍蕭蕭梳着頭。她的表情平靜,也沒有女兒失了清白的痛苦,反而眉眼間還有些欣慰。
君绮蘿撇撇嘴,文妃此番表現大約是因爲納蘭明晖是南疆皇後的兒子的緣故吧?而且納蘭明晖還沒有迎娶正妃,憑龍蕭蕭的身份,給納蘭明晖做正妃是完全夠格的,但是前提是納蘭明晖不做太子。同樣的,也是因爲她公主的身份,永遠不可能成爲一國皇後。
畢竟大多數國家的掌權者都不會願意他國公主做自己國家的皇後。當然,如果她手段好,能把對方的心收複得服服帖帖的,也會有例外。
文妃爲龍蕭蕭插上最後一支簪子,捧着她的臉左右看了看,滿意極了,心想她的女兒就是漂亮,難怪能把南疆二皇子都給迷住了。想到這個,她就忍不住感到驕傲。
“蕭兒,你皇祖母生辰的時候你因爲禁足并沒有見過納蘭明晖,怎麽母妃看他似乎對你有情的樣子?你和他是不是在外面見過面?”
“就是那日在墨寶齋的門口,女兒見過他一次。可是那次女兒很是狼狽,他怎麽可能會看上女兒?”至于納蘭明晖是不是對她有情,龍蕭蕭自己也不确定。
“男人通常都喜歡弱一些的女子,定是他見你被君绮蘿欺負,動了恻隐之心,之後再生出情愫也不是不可能。”文妃以過來人的姿态道:“隻是他怎麽到你殿裏來的?”
龍蕭蕭臉一紅,“女兒也不知道呢,女兒迷迷糊糊間好像看到了納蘭溪,是以……是以……”
君绮蘿無聲笑着,原來龍蕭蕭竟然把納蘭明晖當成納蘭溪了,想來她和納蘭明晖的事,未必是納蘭明晖主動呢。
呵呵,可憐的納蘭溪,你居然被龍蕭蕭當作yy對象了。
“蕭兒,母妃看納蘭明晖也是一表人才,你就忘了納蘭溪,好好的等着嫁給納蘭明晖吧。”文妃語重心長的道:“他可是南疆皇後的親身兒子,南疆的下一任皇帝非他莫屬。要是你能将納蘭明晖的心給抓住了,将來做南疆皇後也不是沒可能。就算不能做皇後,那也一定是獨掌一宮的妃子!”
“唉。”龍蕭蕭聞言歎了口氣道:“母妃,什麽皇後、妃子,都不是女兒說了算的。女兒也不會要求太多,隻是事情到了這一步,女兒不敢再有别的想法。”
想到剛才二人歡纏的場景,她就不由臉紅耳熱。她從來不知道,男女之間的那種事居然會是那樣奇妙的感覺。是以她在發現身上的人不是納蘭溪而是納蘭明晖的時候,并沒有多難過。
君绮蘿倒是沒想到龍蕭蕭會說出這樣一番話,難道說女子在變成女人後,無形當中就會成長嗎?
“母妃的蕭兒終于長大了。”文妃撫着龍蕭蕭的臉,眼睛都濕濡了,她擡頭将眼中的霧氣逼了回去,“不過該争的時候還是要争的,要知道納蘭明晖不會隻有你一個女人,将來母妃又不在你身邊,你一定要爲自己将某些東西抓牢在手中。”
龍蕭蕭點頭道:“女兒省得的。”
雖然在君绮蘿出現之前,她的人生可謂是順風順水,不過畢竟是在皇宮中長大,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嗎?
“婉妃娘娘,金玉公主。”皇後身邊的秦嬷嬷敲門後又推門進來道:“皇後娘娘讓奴婢前來看看公主可有收拾好。”
文妃放開捧着龍蕭蕭的臉的手,淡淡道:“勞煩秦嬷嬷了,本宮立馬就帶蕭兒出去。”
“老奴先去複命了。”秦嬷嬷帶上房門離開。
文妃看了看緊閉的門,握住龍蕭蕭的手滿含期望的看着她,而後壓低聲音道:“蕭兒,你哥哥的将來就靠你了。”
龍蕭蕭鄭重的點點頭,“母妃放心吧,父皇絕情,咱們不靠他!等女兒将來在南疆站住腳,定會讓納蘭明晖協助哥哥,坐上東陵的皇位!”
隻有後台硬了,将來在南疆的地位才會更牢靠!這短短幾個月經曆過的事,讓她明白了,其他人做皇帝都不如她的親哥哥做皇帝,所以有機會她都會幫着自己的哥哥。
君绮蘿有些訝異,龍肅雲已經被貶爲庶民,文妃居然到現在都還沒死心,她能說她是執着呢是執着呢還是執着呢?
文妃很是欣慰的點點頭,攬過龍蕭蕭的肩道:“好了,咱們出去吧。”
見她們出門,君绮蘿也回到龍胤的身邊。
沒多久,文妃摟着泫然欲泣的龍蕭蕭來到外面。君绮蘿再次感歎了皇室中人在演戲上,沒有一個是庸才。
等文妃在皇後下首的位置坐下後,龍澈看了眼她身側的龍蕭蕭,才轉向殿中央跪下的納蘭明晖道:“二皇子,你倒是說說,你怎麽會跑到皇宮裏來,還到了蕭蕭的閨房?”
納蘭明晖偷偷睃了眼龍蕭蕭,發現她也在偷偷打量自己,這才避開龍澈的話道:“萬德皇帝陛下,皇侄願意迎娶金玉公主爲正妃,請陛下允準。”
文妃和龍蕭蕭心底正爲納蘭明晖求娶的話感到高興,龍澈卻道:“這事稍後再說,你先說說你怎麽會在蕭蕭的閨房?”
對于這點,納蘭明晖也覺得莫名其妙,搖頭道:“陛下,皇侄并不清楚。皇侄酉時三刻因爲身體不舒服,早早就歇下了,哪裏知道醒來會在金玉公主的睡榻上?”
“皇上,南疆的費丞相來了。”
舒金全的聲音剛落音,一個穿着紫色朝服的五十多歲的老者就急匆匆的來到殿裏。看見跪在殿中央的納蘭明晖,臉上的神情頓時就不好了,他疾步走到納蘭明晖身邊扯着他的手臂将他拉起來,愠怒的道:“二皇子,你是我南疆最尊貴的皇子,怎麽能随便下跪?”
他作爲南疆此次帶隊的長者,皇子在别國對他人下跪的事情要是傳出去,他的老臉都沒地方擱,皇帝也不會善罷甘休!
“費丞相,本皇子沒事。”納蘭明晖嘴上這樣說,心裏卻埋怨道,本皇子也不想跪,可是這些人一個個來者不善的,剛剛若不下跪,隻怕都被他們一人一口唾沫給淹死了。
費丞相看出納蘭明晖的樣子有些無奈,立即轉向龍澈激動的道:“萬德皇帝陛下,就算我南疆皇子做了什麽了不得的事,你們也不能逼他下跪,這是對我南疆的侮辱!”
龍澈被他說得心火大冒,惱道:“費丞相,你搞搞清楚,不是朕讓他跪的,而是納蘭明晖自己跪在那的!他夜闖朕的皇宮,犯下不可磨滅的大錯,朕還沒對他怎麽樣,你倒是指責起朕來了,來人,南疆二皇子夜闖皇宮,将他拉下去送往大理寺,依法處置。”
聞言,不單費丞相和納蘭明晖震驚了,便是文妃和龍蕭蕭也坐不住站不穩了。
“皇上,你處置了他,蕭蕭怎麽辦?”文妃雖是不情願與龍澈說話,但是蕭蕭已經委身于他,就算爲了自己的女兒,她也不得不開口。
“閉嘴!”龍澈一拍身邊的桌子怒道:“你自己的女兒都教不好,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有哪一件事讓朕省心了?你還好意思說話,是不是朕對你們太寬容了?”
文妃壓下心中的恨意道:“蕭蕭難道不是皇上你的女兒嗎?再說蕭蕭好好的在自己的寝殿睡着,哪裏就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才是受害者。”
“二皇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費丞相現在才想起問事情的經過。剛剛龍澈派去的人将他從美人窩裏叫起來,心情就有些不好了,又行色匆匆的趕來,倒是忘記問發生什麽事了。
“本皇子……本……”納蘭明晖神色讷讷的,有些難以啓齒。
“诶!”費丞相一跺腳,對納蘭明晖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惱怒,轉向龍澈放緩語氣道:“還請陛下息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還請陛下告知。”
龍澈的臉色這才好看些,指着納蘭明晖道:“丞相難道不好奇二皇子爲何深夜在朕的皇宮嗎?”
費丞相愣怔,因爲心急,他倒是忽略了這一點,“請陛下明示。”
“别别,費丞相,本皇子告訴你便是。”納蘭明晖連忙附在費丞相的耳邊耳語的幾句,聽得費丞相一陣唏噓。
“陛下,這事太過蹊跷了,二皇子他的确因爲身體不舒服早早就睡了,又怎麽會到皇宮裏來,還……還……”殿中女眷太多,當事人也在場,費丞相也不好将那幾個字說出口,“總之,總之這事有待商榷。”
君绮蘿捂着嘴打了個呵欠,對龍胤傳音道:“阿胤,我困了,這事基本上能成,咱們回去吧。”
龍胤點點頭,起身攬着君绮蘿的腰,借力于瓦片,便掠出去好遠。
瓦片那輕微得幾乎不可聞的聲音使得龍肅離忽然心神一凜,在衆人疑惑的目光中沖出殿外,飛快的掠上屋頂,站在屋頂上四下張望,卻沒有發現什麽。忽然,他看到不遠處龍蕭蕭寝居的屋頂上有一個大洞,隐隐有燭光從那裏透出來。
他朝那邊掠了幾步,下方的情形一目了然,再次四周掃視了一遍,确定沒有什麽異常後,他輕輕一縱從屋頂跳了下去。
君绮蘿和龍胤從不遠處的樹叢後站出來,心裏直呼好險。也不再停留,便往皇宮西側而去。
龍澈見到龍肅離從龍蕭蕭的屋子到了大殿裏,蹙眉問道:“離兒,怎麽了?你怎麽從那裏出來?”
“兒臣剛剛聽到有輕微的聲音,以爲有恙,不過沒有發現什麽,倒是在蕭蕭的屋頂上發現有瓦片被掀開,還沒來得及還原。”龍肅離一邊說着一邊坐回座位上,看向納蘭明晖戲谑的道:“想必二皇子就是從那裏下去蕭蕭的房間吧?!”
“本皇子怎麽完全沒有印象?”納蘭明晖疑惑極了,他的記憶從在驿館睡下後到在龍蕭蕭身邊醒來,這一段時間是空白的。
想到龍蕭蕭,不由就想起她适才那青澀中又帶着渴望的樣兒,讓他心神蕩漾,而且她的滋味,比他府中的女人美好了不知多少倍,所以他一定要把龍蕭蕭娶回去。
龍澈見納蘭明晖不似說假話,又不能真的把他給怎麽着,正欲開口,皇後道:“皇上,臣妾聽聞有一種病,得病的人在睡着之後的行動,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常常會做出一些他心裏想做卻不敢去做的事情。如果是這樣,可見南疆二皇子對蕭蕭倒也是情深意長呢。”
皇後這話說得有闆有眼,文妃和龍蕭蕭都不敢置信的看向她,要是真有這種病,那麽納蘭明晖什麽時候若是不小心殺了身邊的人,豈不是很冤?
這樣想着,龍蕭蕭又有些退縮了。她可不想年紀輕輕就被冤死了。
納蘭明晖自己都被吓住了,見龍蕭蕭似乎有退縮之意,也是不相信的道:“不會吧,本皇子怎麽不知道自己有這種病?再說本皇子可從來沒聽身邊的人說過本皇子有什麽異常的舉動。”
“那種……”
“好了,别說了。”皇後還想說什麽,龍澈喝止住她的話,拍闆釘釘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朕也不好多追究什麽,二皇子,朕便将蕭蕭許配給你。蕭蕭是朕最疼愛的女兒,在禮節上你可不能馬虎了!不過太後新喪,三個内不宜辦喜事。”
納蘭明晖見事情很如自己的意,立即道:“陛下放心,皇侄定不會辱了公主的身份,待回南疆後選定日子先下聘,三個月後再舉行婚禮。”
“如此甚好!”龍澈擺擺手道:“都下去歇息吧,朕累了就先走了。”
納蘭明晖偷偷看了龍蕭蕭一眼,才與費丞相跟着龍澈一行人的身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