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宮中,因爲一個時辰到,而不是查出了龍珏死亡的真兇,龍澈不得不兌現承諾,安撫了龍宵塵以及其家人一頓,然後将這事移交給了大理寺卿去查,便讓大臣和使臣們都離開了。
皇宮的喧嚣,在一衆大臣陸續離開後慢慢沉寂下來,隻是緊張的氣氛并沒有因此得到釋放。一衆嫔妃皇子看見龍澈陰沉的臉,大氣都不敢出。
“離兒跟我來。”在最後一位大臣踏出德善殿後,龍澈便語氣森冷的說,然後邁着大步朝殿外走去。
龍肅離眸光微微閃了閃,沒有說什麽,跟着龍澈的腳步離去。
香妃絞着帕子,看着他們離去的身影,嘴巴動了動,不過終究沒有叫出聲來。皇後走向香妃,拍了拍她的手,然後語氣平和的道:“妹妹放心,皇上一向喜歡離兒,不會有事的。”
“多謝皇後姐姐寬慰。”香妃苦澀一笑道:“隻是離兒他這次太任性了,竟然因爲龍公子的死,激怒了晉王夫婦,看皇上剛剛的臉色,隻怕離兒要挨皇上處罰。”
皇後的眸底迅速的劃過一抹嘲諷,嘴裏卻是安慰道:“妹妹多慮了,離兒不會有事的。你這身體差,就不要想那麽多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香妃屈了屈膝道:“臣妾謝過姐姐體恤。”
“妹妹不必多禮。”皇後說着掩嘴打了個呵欠道:“時間不早了,大家都回各自宮中歇息去吧。”
“恭送皇後娘娘。”衆皇子嫔妃齊聲唱喏。
那邊龍肅離跟着龍澈到了德懿殿,龍澈便遣退随行的宮人,帶着他進了内殿。
“撲通。”龍肅離主動跪在龍澈跟前。
龍澈心中明了,嘴上卻是不解的問道:“離兒這是何意?”
“父皇。”龍肅離垂着頭,直言不諱的道:“兒臣一直都知道父皇你心中最想做的那件事,也想着能爲父皇分憂,隻是苦于找不到機會。于是在三年前,兒臣得知龍胤中毒,是以回宮後假裝與父皇你鬧了一場,便去了海外。是因爲兒臣早先便聽聞散血草與紫藤花一事。隻是那散血草太過稀有,兒臣尋了近三年才尋得一株。回來後便趁着龍胤成親的機會……”
龍澈聽了,不置可否,俯視着龍肅離,眸色深沉的望着他好半晌才悠悠的道:“你倒是瞞朕瞞得極好!”
龍肅離聞言,深深的彎下腰去,額頭點地道:“父皇,龍胤太過聰明,兒子若是不瞞着,早便被他察覺了。隻可惜……”說到這裏,他的語氣明顯的有些懊惱:“隻可惜兒臣費盡心機,卻被君绮蘿輕輕松松就給化解了,白白浪費了三年時光。”
“君绮蘿的确棘手!”龍澈歎了口氣道:“如今看鳳千阙對她的态度,咱們如果要對她動手,可得斟酌斟酌了!罷了,你起來說話吧。”
龍肅離謝了恩站起來道:“父皇,雪中火蓮乃是解‘蝕骨’的必須用藥,兒臣打聽到,再一個多月,便會有一株雪中火蓮成熟,咱們可别……”
龍肅離說了一半不說了,但龍澈自然聽懂了他的意思,淡淡問道:“想必過不了多久他們會出發前往那支山了,朕沒理由攔着他們不讓他們去,離兒你說這事怎麽辦?”
龍肅離不假思索的道:“要是能有什麽事阻止他們離京就好了。當然,咱們還得預防他們派人前去采藥。”
龍澈看着龍肅離澄澈的眼睛道:“婉妃過些日子會與她的師妹前去那支雪山,朕想讓你護她前去。”
龍肅離一怔:“婉妃去那支雪山做什麽?”
龍澈歎口氣道:“原本她一個宮妃,朕是不該讓她到處亂跑的,隻是藥王谷的弟子會去觀摩雪中火蓮盛開的盛景,而且這本就是她進宮前的夙願,朕拗不過她便答應了。”說着語氣頗有些無奈:“她小小年紀便跟了朕,也算是對她的一種變相的彌補吧。”
“父皇,雖然有些僭越了,但是有些話,兒臣不得不說。”龍肅離聞言有些憤憤的道:“能有機會服侍父皇是多少女子幾世修來的福氣,哪能事事都随了她的意呢?父皇你也太由着她了!”
“罷了,僅此一次。再說她還得送她的小師妹回藥王谷呢。”龍澈叮囑道:“到時候你可得小心些,千萬别讓雲中白那小孫女有什麽閃失。”
龍肅離當即保證道:“父皇隻管放心,兒子定當竭盡全力護得婉妃娘娘和她小師妹周全。”
“嗯,這樣再好不過!”龍澈擺擺手道:“好了,你下去吧。”
“皇祖母的事,父皇請節哀。”龍肅離恭敬的傾身道:“父皇你早些休息,兒臣告退。”
走出幾步,龍澈忽然在他身後道:“離兒,眼下朕能依賴的隻有你了,好好幹,朕不會虧待你們母子的。”
龍肅離回轉身,神色淡然的道:“爲了父皇,爲了我龍氏江山,兒臣定不負父皇所望。”
“嗯,去吧。”
“是。”龍肅離不再停留,邁步朝殿外走去。
龍澈望着龍肅離的背影,眼底光芒複雜。
香妃站在一處藤蔓後,看見龍肅離走遠了,從藤蔓後站出來,望着龍肅離離去的方向良久,才這轉身去了龍澈的寝殿。
進了門,香妃便跪在了龍澈的身前,自責的道:“請皇上責罰。”
她氣質瞬間變得冷肅,哪裏還有适才溫柔柔弱的樣子?
龍澈親自扶起香妃,握着她的雙手道:“今兒的事你原是安排得極好,誰曾想有人會調虎離山,不怪你。”
香妃任由龍澈握着她的手,看着他,眼中的情愫濃得化不開:“皇上,可曾查出是誰做的?”
龍澈搖頭:“按說這事龍胤和君绮蘿的嫌疑最大,可是朕想不透他們費盡心力的劫走修月那老秃驢有什麽用意。”
香妃蹙眉問道:“難道修月身上有什麽不爲人知的秘密?”
“這個就不得而知了。”龍澈望着香妃的眼睛道:“适才君绮蘿出殿後,你跟出去所爲何事?”
“臣妾過來就是爲了告知你這件事呢。”香妃問道:“皇上可有留意君绮蘿今晚腰間所挂的那模樣奇怪的玉佩?”
“看是看見了,沒有怎麽留意。”龍胤見香妃如此鄭重的過來告知自己這事,想來那玉佩不同尋常,于是挑眉問道:“怎麽,那玉佩有什麽講究?”
“那玉佩原本乃是前朝末代皇帝鄭瑞霖所有。”香妃說着,爲龍澈講了君绮羅如何獲得那玉佩以及鄭瑞林的特種兵和玉佩的用途。
龍澈滿眸震驚的聽完,疑惑的問道:“特總兵是個什麽東西?”
“特種兵乃是鄭瑞霖親自培養的一支隊伍。”香妃細心的爲龍澈解惑:“他們身手敏捷,講究力與速的結合,不但如此,他們的單兵作戰能力極強,極擅暗殺和刺殺,可說是戰無不勝,無往不利。最重要的是,他們對手持玉佩的人絕對忠誠!當初鄭瑞霖便是憑着這樣一支隊伍,拿下了皇位。”
“居然有這樣一支隊伍!”龍澈暗暗心驚的同時,卻又有些懷疑:“既然這支隊伍這麽厲害,爲何當初我龍氏一族隻用了幾日便取下了鄭氏皇城?”
香妃莞爾一笑道:“說起來,鄭瑞林可是個癡情種子。當初他的女人不知爲何自盡而亡,他無心戀戰,便帶着特種兵棄城逃走了,至于逃到哪裏,那就無人得知了。”
“原來是這樣。”龍澈微微颔首。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一百多年,臣妾是在少時聽祖父提起過,也曾在祖父留下的一本小冊子上見過那個圖案。”香妃繼續道:“因爲太過特别,所以記在了心裏。隻是這些年身在宮中,漸漸淡忘了,今兒乍然看見那玉佩,才想了起來。”說着話音一轉道:“雖然臣妾沒能細看,但是敢保證,那個玉佩的圖案,絕對是獨一無二的,而且看那玉的成色,少說也有百年以上的曆史,是以臣妾認爲那玉佩,應該是鄭瑞霖當初用來号令特總兵的玉佩!”
龍澈疑惑的道:“這些,你是從哪裏聽來的?”
“臣妾的祖上,實際上就是鄭瑞霖手下的‘特總兵’中的一員,他們曾立誓,世代效忠手執那玉佩之人。隻是那玉佩在鄭瑞霖失蹤後就跟着消失了,沒想到今天居然出現在晉王妃的身上!一百多年下來,當初那幾千特總兵的後人發展下來,那将是多麽龐大的一支隊伍!不過萬幸的是,晉王妃還不知道那玉佩代表的含義,否則對咱們來說,将是一個極大的威脅!”
龍澈聽得唏噓不已,眼中展現出一抹熾熱的光芒,然而心裏還有些疑問,想着便也就問了出來:“既然世代效忠,爲何你容氏一族卻……”
龍澈沒有說完的話,讓香妃有些尴尬,不過她依舊溫柔的道:“凡事總有個例外。說來不怕皇上你笑話,臣妾的太祖父是個很有野心的男人,他想着鄭瑞林都死了那麽久了,玉佩又幾十年不現世,他一心想壯大容氏一族脫離世代被人奴役的命運,便讓後輩讀書從仕,直到四十年前,臣妾的父親才考取了功名,入了仕途。然,特種兵有一項明文規定,就是說但凡入了仕途的人,将被摒棄在特種兵隊伍之外,再不得參與特種兵的任何事情!也從那時候,特種兵之間的聚會,再無人通知容氏參加。”
龍澈眼睛一亮,問道:“聚會?什麽聚會?”
“特種兵之間每隔十年都會有一次聚會,是由特種兵的長老會發起,隻要有後輩傳承,每戶必須要有至少五人去參加。至于地點,則是由長老會開會決定,而且每次聚會的地點都不一樣。聚會爲期三個月,主要目的是爲了避免後輩們實力減退而開設的一場有獎比試,赢了的家族有望進入長老會,而進入長老會便是每個特種兵的終極目标!”
龍澈聞言,握着香妃的手不由得用了幾分力道:“意思是說,這些個特種兵的後人,經過這許多年後,他們的實力并未減退,反而還有可能加強了?”
香妃手被他握的疼了,卻沒有叫出來,颔首道:“應該是的!”
“愛妃,如今那些人你可聯系得上?”龍澈希冀的問道。
龍澈的用意,香妃一下子便明了,如實相告道:“或許臣妾的祖父在世時,多少還能聯系到一些人,自從父親接手容氏一族後,便聯系不上了。不過就算聯系上,咱們也沒有玉佩,無法驅使他們爲咱們做事。”
龍澈并沒有因爲聯系不上他們而感到遺憾,相反的眼中的光芒越發的灼熱,“要是能将那玉佩給弄過來就好了!”
“适才臣妾借口玉佩适合離兒,便跟她要求買下玉佩,她沒答應。隻說如果臣妾真的喜歡,她可以對照玉佩設計幾款樣式給臣妾,臣妾擔心說多了她會懷疑,便推脫了。”
“嗯,你這樣做是對的。”龍澈的心思,完全在那玉佩上了。
這樣的一支隊伍,足以和飛鷹騎媲美……不,應該說比飛鷹騎更加強大啊!如果擁有了這支隊伍,每人爲他們配給一支手槍,那麽橫掃其他三國,完全不上夢想!
可是……
想到這個,無疑讓他又想起龍氏帝王活不過五十的噩夢。不行,一定要讓纨夙加快步伐,練出那樣丹丸來!
君绮羅和龍胤回到晉王府,便直撲雅築。
守在門口的小七來回踱着步子,見了他們回來,臉色的焦急之色這才有所緩解。
“主母,修月大師快不行了,氣息微弱得好像沒了。”小七一邊說着一邊帶着君绮羅和龍胤到了一間寝居。
裏面青衣青影閉着眼睛,一前一後盤腿坐在睡榻上爲同樣盤膝而坐的修月大師以内力渡氣,聽見腳步聲睜開眼來,見到是君绮羅和龍胤,這才松了口氣。
看見榻上修月大師皮包骨的樣子,君绮羅和龍胤深深的震驚了。從他被劫走到現在,不過十多天的時間,居然被龍澈折磨得不成人形……
簡直是可恨至極!
“你們讓開。”沒有過多的感慨與憤怒,君绮羅疾步走到榻前,拾起修月大師的瘦骨嶙峋的手腕爲他把脈:“另讓人去外面守着,任何闖入晉王府的陌生人,殺無赦!”
“是!”青衣青影收了勢,下榻後連同小七迅速的去了外面。
看着君绮羅緊緊皺着的眉頭,龍胤深知不妙,依舊忍不住問道:“阿蘿,怎麽樣?”
君绮羅探着他幾乎不存在的脈搏,搖頭道:“他受了嚴重的内傷,又餓了多天,以至器官衰竭,我無能爲力!”
龍胤的手緊緊握成拳,“龍澈那個畜生,居然這樣對一個百旬老人!”
君绮羅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從懷着掏出一隻墨色的玉瓶來,倒出一粒瑩白如玉的藥丸來,頓時,屋内香氣萦繞,讓人心曠神怡,一看便是絕世好藥!
君绮羅捏開修月大師的嘴,将藥丸丢進他的嘴裏,然後又以内力助他吞咽下去。
約莫一炷香後,修月大師的眼睛緩緩的睜開一條縫,待看清眼前的環境和站立的人時,那條縫稍稍的又張開了一些。
“晉、王……晉、王妃……”修月大師張嘴艱難的吐出幾個字來,聲音沙啞,低到不可聞。
“大師。”君绮羅喚着,在榻沿坐了下來,問道:“龍澈爲什麽抓你?”
“鳳……命。”修月大師回道。
“風名?”君绮羅蹙眉:“是一個人嗎?”
“鳳……命。”
見修月大師幾不可見的搖着頭,龍胤問道:“大師,是鳳命嗎?”
“鳳命?”君绮羅驚愕不已。難道真有什麽天命鳳命之說嗎?
或許以前,她是不相信這些東西的,可是自從發生穿越這檔子事後,就沒有什麽不可信了!忽然想到文妃堅決不讓龍肅雲與自己退婚的态度,心中一個激靈,問道:“莫非與我有關?”
“呃……”修月大師輕輕的垂了下頭。
“大師,是不是因爲你沒有告訴龍澈,他才這樣對你?”雖然心中已經肯定了這個答案,君绮羅還是想求證一下。
“大師?”見他半天沒有反應,龍胤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道:“大師已經走了。”
“砰!”君绮羅一拳擂在榻闆上。可惡,龍澈那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龍胤壓下心中的怒氣,拍了拍君绮羅的肩膀安撫道:“阿蘿,别太難過,這個仇,咱們到時候爲他報了就是了!”
君绮羅咬了咬唇。
實際上修月大師活到這個歲數,已經是長壽了,如果是自然死亡,她不是多爲他感到難過,可是他是被龍澈活生生的折磨死的,這就太可惡了!
啊,龍澈那個老混蛋,打破了她醫術下無死人的記錄啊!
“青衣青影。”君绮羅喚道。
青衣青影閃身進來,“主母。”
君绮羅閉了閉眼道:“遣人把修月大師送回千葉寺,讓住持大師好好的将他葬了吧。”
“是,屬下這就去做。”二人說着,扛了修月大師便走。
待看不見他們的身影,龍胤牽起君绮羅的手:“阿蘿,咱們回墨蓮軒吧。”
君绮羅點點頭,任由龍胤牽着她回到墨蓮軒,然而還沒坐穩,無影焦急的聲音便在院外響起:“主母,救命!”
君绮羅龍胤相視一眼,大驚,趕忙跑了出去。
隻見無影抱着一個胸前插着匕首的渾身是血的纖細身影,幾步掠到他們跟前。在看清他懷中的人兒時,再次給驚了一下。那不是别人,正是龍蕊!
“她沒死嗎?”龍胤問。
無影回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死得冤枉,硬是撐着一口氣沒有掉下去。”
“無影快帶到西廂房去,将她放平躺好;阿胤去叫樂畫樂歌來幫我忙。”君绮羅把了把龍蕊的脈搏,來不及多問無影爲什麽把她給帶了回來,一邊交代着,一邊回房間取了幾樣東西便跟着去了西廂房。
房間裏,樂畫樂歌已經過來。因爲要拔匕首和處理傷口,龍胤和無影不用君绮羅吩咐,便去了屋外。
“樂歌,你爲我掌燈;待會我拔匕首的時候,或許會有血濺出來,樂畫你拿着一邊的白巾迅速的堵住創口。”君绮羅吩咐道。
“小姐,太後和龍傲的女兒,你救她作甚?”剛剛從龍胤的口中,她們已經知道榻上女子的身份,之前也曾聽說過龍傲與小姐之間的過節,是以,樂畫有些不情願君绮羅救他的女兒,卻還是聽話的拿起一邊幹淨的白巾做着準備。
“一個小姑娘而已,隻是嬌縱了一點,也沒有多壞,再說無影都抱到面前來了,我能不救嗎?”君绮羅喂了龍蕊一粒藥丸,然後撕開龍蕊胸前的衣裳,以特制的藥水爲她清洗了下匕首周圍的血迹,才取了銀針封住她傷口周圍的穴道。
做完這一切,君绮羅戴上千年冰蠶絲手套,然後抓住匕首的手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果斷的将匕首給拔了出來。樂畫則以最快的速度堵住創口,鮮血還是一下子就将白巾染成了紅色。
兩人配合得極好,她們的身上半點都沒濺到血迹。
君绮羅連忙拿掉染紅的白巾,取了早已準備好的金創藥爲她倒在創口上。最後拔掉銀針,讓樂畫爲她把傷口包紮起來,才算完事。
君绮羅脫下手套走出屋外,對無影道:“說說,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