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是一通排的房子,隻以院牆圈出男女香客的院子,而男院女院隻隔了一道牆而已。龍胤把君绮蘿的房間安排在緊鄰男院的一間,而龍胤自己的房間則在她的隔壁。
對于龍胤的這個安排,她也是很無語的,隻能哀歎這個男人太悶騷了!
房間的格局都是裏外兩間,外面一間供丫頭住宿,裏頭才是主人住的。房間内擺設隻有一張單人牀和一桌一椅,格外樸素。
盡管如此,千葉寺的禅房卻并不能供每位香客宿住,能分得上房間的隻有極少數在京中有頭有面的人物。而一些想要繼續聽禅又不想往返趕路的,則在寺中的大殿内安排了地鋪。
不意外,君绮蘿回來便看見沈宛月和那個雲朵朵從她隔壁的房間出來。
沈宛月笑盈盈的迎上前對龍胤見了禮,龍胤不理她,她也不介意,依舊笑得端莊的對君绮蘿道:“二姐你終于回來了,好些人都去了後山看紅楓和夕陽,段四小姐她們等了你好一會,見你還不回便先去了,你可要去?”
“沈二小姐和雲姑娘先去吧,我換身衣裳再去。”君绮蘿覺得沈宛月和魏漪秀的風格極像,都有着屬于大家閨秀的端莊賢淑,然而魏漪秀給人的感覺是與生俱來的娴雅,而沈宛月就多了幾分造作之态。
“無礙的,我和師妹等你好了。”沈宛月大方的道。
君绮蘿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沈二小姐稍候片刻。”話落看向龍胤,以眼神問他可要去。
龍胤寵溺的道:“我等你。”
進了屋子,樂笙樂箫已然聽見她剛才的話,準備了一身輕便的衣裳,快速的爲她換上後,幾人便帶上屋門出來。
君绮蘿看見龍胤背對沈宛月,站在離她兩丈外的地方,滿意的勾了勾唇角。
“阿蘿。”龍胤迎上前去牽着她的手,帶着她徑自往上了一條小路。
龍胤自從宮宴當着朝中那許多官員及其家眷的面牽過她的手之後,在公共場合也不避諱了。君绮蘿一個現代人,自然不在意這些,似乎也習慣了他牽着自己,習慣了他手心的溫度。
可是某世子卻不是這樣想的,宮宴那晚他便看清有太多的人都觊觎阿蘿的美貌,他這樣做的目的乃是宣示主權,将那些不懷好意的心思從萌芽狀态都扼殺掉呢。
走了四五步,君绮蘿沒聽見沈宛月等人的腳步聲,轉頭想叫她跟上,卻發現沈宛月的視線直直的盯在她和阿胤牽着的手上,而此時她的表情凝森,已然沒了平日的溫和。
君绮蘿微微蹙眉,想到那個可能,心中有一絲不悅。收起多餘的情緒,淡淡開口道:“沈二小姐,你不去了嗎?”
雲朵朵推了推還在發愣的沈宛月道:“師姐,君姐姐在叫你了。”
“呃。”沈宛月回過神來,有些尴尬的笑道:“二姐,我突然想到還有事情沒做,就不去了,你和世子玩好。”
“既然如此,我們便去了。”
聽聞沈宛月不去了,雲朵朵有些不高興的喚道:“師姐!”
沈宛月忙安撫道:“師妹乖,今兒天色不早,去了也看不了多久,咱們明兒再去也是一樣的。”見她還撅着嘴悶悶不樂的樣子,又道:“師姐把你最喜歡的那對珠花給你爲補償,這樣可好?”
雲朵朵這才開心的答應。
……
千葉寺的紅楓占據了整片後山,遠遠看來就像是被火燒着了一般,紅得純正魅惑,乃是千葉寺一絕!
君绮蘿三人随着龍胤到了後山山頂,四周看了看,沒看見段芊雅等人,卻正好瞧見此時的天空,猶如彩色織錦鋪就,美極了,一隻火紅的圓球披着彩霞,緩緩的滑進山的那一邊,最後消失不見。
不得不說,這古時不曾受過污染的空氣真真是極好的,猛地吸上一口,沁人心脾,隐隐還帶着泥土的芬芳呢。這根本是二十一世紀的鋼筋叢林無法比拟的。
夕陽下山,許多人開始往山下走,君绮蘿還沒有下山的意思。
她雖然來到這個世界九年之久,卻因爲種種原因,像這般悠閑自在的日子卻是不多。除了油走在四國爲人看病外,便是到處去采藥了,有時候甚至會爲了一兩株名貴的草藥,不惜不眠不休的趕上數百裏路。
前世沒有機會享樂倒也罷了,這世除了最開始那兩年多的藥人生活,後面的日子可算是極好的,但是依舊不曾停下腳步享受過生活,想想自己還真是個勞碌命。
心裏兀自感歎了一把,君绮蘿瞧見人走得差不多了,亦準備往回走,突然感覺到幾道不同尋常的氣息。
“小姐。”樂笙樂箫自也感覺到了,輕聲喚道。
龍胤動作飛快的彈出一枚信号,然後握着君绮蘿的手低聲道:“來的人不少,阿蘿,樂笙樂箫,不到萬不得已,你們盡量别暴露功夫,無殇他們很快會趕上來的。”
“你才别亂動,我自能解決這些人,呆會盡量拖延時間便可。”君绮蘿說着從懷中取出一隻玉瓶,倒出三粒藥丸遞給龍胤幾人,讓他們服下。
等龍胤幾人服下藥,她的衣袖往空氣中輕輕一揮,一道帶着淡淡花草味的毒藥便混合在空氣中。
就在她做完這些之後,三十來道黑衣蒙面身影突然從四面八方湧來,氣勢洶洶,瞬間将君绮蘿四人包圍了起來。
有幾個還沒來得及下山的香客看見這個架勢,連滾帶爬的滾下了山,有一人哆嗦着慢了兩步,竟被一名黑衣人一劍斬殺,山頂頓時彌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君绮蘿連忙躲在龍胤身後,佯裝着害怕的顫聲問道:“你……你們是什麽人,圍……圍住我們要幹什麽?”
樂笙樂箫也實時的裝出害怕的樣子,背靠着君绮蘿和龍胤,躲在了他們的身後,實則是爲了防備身後的敵人。
有一人看見君绮蘿的臉怔了一下,遂惋惜的道:“好美的女子,死了還真是可惜了!不過你可别怪我們,怪隻怪你自己跟了不該跟的人……”
“老五,廢話少說!”一名看似領頭的人見他越說越離譜,遂冷聲呵斥道。真是的,他們被派遣過來出任務,怎麽能從言語中透露出訊息來?
君绮蘿第一次不自信起來,居然有人能對她的容貌不動心的。
其實并不是他們不動心,而是有人下了死命令,殺不了龍胤便殺了君绮蘿,哪裏容得他們動心?
君绮蘿藏在龍胤身後的手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後又忙丢開他的手,站離兩步遠,帶着哭聲對黑衣人道:“原來你們是來殺他的,嗚嗚,你們要殺他隻管殺,放了我們吧。”
“哈哈哈哈。”君绮蘿這一舉動立時引得好些黑衣人大笑起來,當先那位老五笑得最歡:“龍胤,瞧瞧你找了個什麽樣的女人啊?呃,這叫什麽來着?好像叫大難臨頭各自飛。”
龍胤很受傷的望了君绮蘿一眼,這一眼哀怨到君绮蘿都以爲是真的了,心中竟是揪着疼了一下。
艾瑪,先前她以爲沈氏一門會演戲,後來看見皇家那一群後,便覺得沈氏弱了些。可是他們跟龍胤比起來,通通都弱爆了!
那領頭的也輕蔑的道:“龍胤,這種女人,咱們幫你一并解決了吧,省得留在世上禍害别的男人。”
龍胤的“受傷”也隻是一息的工夫,他收起哀怨的表情,微笑着對向那領頭人,淡淡的道:“本世子的女人就算怕死本世子也愛,倒是你們這些人想要本世子的命,似乎不夠看。”
那領頭人喝道:“少廢話,殺你這個病秧子,我們這些人足矣!”
龍胤不以爲意的道:“你以爲就憑你們這幾人能戰過本世子的十八影衛嗎?”
領頭人幾不可見的戰栗了一下。
龍胤的十八影衛誰不怕?他們單個作戰或許不是很難對付,可是如果他們運用起陣法來,那不就是他們區區三十五個人就能應付得了的!
“呵呵,那也得他們趕得上才行!”領頭人見這麽久還沒人出來,心知十八影衛并未跟上來,于是手一揮道:“一個不留,速戰速決!”
可是就在他們舉劍想要刺向龍胤幾人的時候,他們露在外面的皮膚發生着迅猛的變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冒泡,潰爛,然後蔓延至被遮住的皮膚,再冒泡,再潰爛。一陣腥臭的味道頓時壓過了血腥的氣味和花草樹木的芬芳,難聞至極。
“啊——”
黑衣人們望望自己的手,又望望隊友的臉,發出一陣恐怖的哀嚎,紛紛棄劍,扭曲着身子渾身抓撓起來,頓時滿臉滿手的鮮血淋漓。
唉!
君绮蘿看着他們的慘樣也是一陣歎氣。
這種狠毒的毒藥她一般是不屑用的。雖然不能要人命,但是那渾身的瘙癢和潰爛,看着也是挺吓人的。罷了,這次過後都扔掉吧。
龍胤見到她有些自責的樣子,連忙走過去握住她的手。
手上傳來的溫度讓君绮蘿一震,擡頭望向龍胤,後者在她頭上印上一吻道:“阿蘿,不必自責,不是他們死,便是我們亡呢。”
是呢,不是他們死就是自己亡!既然自己不想死,那就隻能犧牲他們了!
君绮蘿微微點了點頭。倒不是說她多仁慈,事實上某些時候她心狠得會讓某些人感到絕望,可是那是對上大殲大惡之人,眼前的這些,不過是聽命于人而已。
“阿胤!”
“表哥!”
“主子!”
就在這時,老侯夫人、段芊雅以及衆影衛擔憂的聲音在楓林中傳來,緊接着有二十多道身影迅速的撲了進來。
君绮蘿看去,除了渾身黑衣蒙面的十八影衛外,還有老侯夫人、段芊雅、鄭瑩瑩和兩位三十來歲的婦人,想必其中一位與段芊雅有三分像的應該是她的娘,另一位大約是她的二嬸,她們手上都各自拿着稱手的武器,讓君绮蘿感到心中溫暖。
看到眼前慘絕人寰的一幕,衆人紛紛不自在的咽了下唾沫。
不遠處,一道隐于楓葉間的矯健黑影深深的看了君绮蘿和龍胤一眼,趁着林中的混亂,飛快的離開了山頂。
龍胤冷冷的斜了一眼還站着不動的十八影衛道:“還不殺了他們?莫非要等着本世子親自動手?”
十八影衛這才揮劍一陣猛刺,不多時便将那些慘不忍睹的黑衣人的性命,開始處理屍體。
龍胤牽着君绮蘿走向老侯夫人,淺淺鞠了一躬道:“勞曾祖姑母、兩位表嬸、表妹和鄭小姐挂心了。”
“阿胤不必說這些見外的話。”老侯夫人嫌惡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道:“可知是誰的人?”
“原本是不确定的。”龍胤眼中劃過一抹戾色:“不過他們居然連阿蘿也想殺,便不做他想了!”
老侯夫人眼中精光一閃,狠厲的咒道:“該死的東西!”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留下十八影衛清理屍體,君绮蘿等人便往山下走去。
暮色下的千葉寺點起了燈籠,籠于一片夜霧中,倒也别有一番風味,隻是無人欣賞。
一路上,君绮蘿得知剛剛老侯夫人是準備帶着自己的兒媳孫媳還有芊雅和她的幾位朋友上山看夕陽的,隻是後來路過寺中的大鍾,便在那敲鍾祈福,才沒有上山。适才看見阿胤發出的信号,便召集了會功夫的幾人往山上趕來,半道遇上十八影衛。
晉王府的信号,并不是人人都能看得懂的,老侯夫人作爲晉王府的人,才會清楚晉王府的信号以及各種顔色代表什麽。
君绮蘿這才相信老侯夫人一家子,對阿胤是真的好!
回到留宿的禅房,很不意外的,又恰巧遇到沈宛月從屋中出來。
不等沈宛月開口,君绮蘿道:“沈二小姐如果是找我的話,抱歉,今晚我太累了。”
接觸了這些天,沈宛月還是第一次聽到君绮蘿這樣生硬的對自己說話,于是有些擔憂的問道:“二姐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沒事,就是有些累了。”
見君绮蘿不肯說,沈宛月隻得道:“那二姐早些休息吧。”
君绮蘿回頭對龍胤道了晚安,便進了屋子裏,走在最後的樂箫反手将屋門關上。
龍胤依舊是看也不看沈宛月一眼,轉身大步的朝自己的宿住處走去。
沈宛月看了一眼君绮蘿緊閉的屋門,咬咬牙,跟上了龍胤的步伐。
确定君绮蘿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沈宛月才喚道:“晉王世子請留步。”
龍胤厭惡的皺了皺眉,轉身時卻又換上了平日的溫和無害的模樣:“沈二小姐叫住本世子所爲何事?”
沈宛月見龍胤終于肯面對自己,心中頓時一喜,道:“月略會些淺薄的醫術,晉王世子可否容月把把脈?或許月能醫治世子的病。”
龍胤淡淡一笑,潋滟風華立即讓沈宛月的心漏跳了一拍,眼底迅速劃過一抹癡迷。
“沈二小姐的醫術比起纨夙公子如何?”龍胤淡淡的問。
沈宛月好似謙虛的道:“月哪能和三師兄比?”
龍胤近乎無情的道:“既然沈二小姐連纨夙公子都比不過,你又怎麽以爲你能治得了本世子的病疾呢?”
沈宛月神情微微一哂,問道:“三師兄在晉王府上?”
難怪這幾年鮮少聽到三師兄的消息,原來是被龍胤收入府中了。
“本世子有這樣說嗎?”
丢下這一句,龍胤不再和她多話,轉身便走。
“等等。”沈宛月再次喚道,并從懷中取出一隻玉瓶來,見龍胤沒有停下腳步,語速飛快的說道:“月這裏有一枚丹丸,乃是藥王離開的時候留給他的孫女雲朵朵的聖藥,可強身,可治病,隻要是有一口氣,便能起死回生,萬金難求,月料想能治世子的病疾。”
想這粒藥,是她承諾了許多條件才從師妹那裏換來的,她不信龍胤不動心!
果然——
龍胤這才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來,神色淡然的問道:“既然是如此好藥,沈二小姐不會平白無故的給本世子吧?說吧,你的條件!”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松!
沈宛月贊賞一笑,走到龍胤跟前,臉上多了一絲女子的柔媚:“月适才在鄱陽王府門口見到世子便心動不已。月願意随二姐嫁入晉王府,服侍世子一輩子。”
龍胤眸底的厭惡越發的濃了,隻是光線的問題,沈宛月并未能發現。
“這麽說,沈二小姐願意爲本世子的妾室?”
沈宛月睜大眼睛望向龍胤,連連擺手道:“不不不,以月的身份,父王和母妃是斷斷不會容許月做人妾室的……”
“這麽說來沈二小姐是想爲妻?可是本世子與阿蘿的婚事乃是皇上欽定,怕是不能如沈二小姐的願了。”
“月願與二姐平起平坐,做世子的平妻。以月這些年所學,定能幫到世子。”
“莫非你以爲憑你藥王弟子的身份便能幫到本世子?想得還真是簡單!”
“藥王弟子的身份,不過是爲月錦上添花而已!”沈宛月自信一笑:“月自然不會是家姐那樣頭腦簡單做事不思後果的女子,月也知道世子的處境并不如外人看見的那般光鮮。隻是月有月的思量,暫時不便亮出底牌,但請世子相信,這世間,沒有人比月更适合站在世子身邊!”
“噢,想不到沈二小姐竟有這樣的自信?”龍胤似乎興趣濃厚:“隻是你不是與阿蘿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嗎?你和她搶夫君會不會不太厚道?”
沈宛月淡淡一笑道:“自古男人三妻四妾實屬平常,姐妹同侍一夫也不在少數。可是内宅的争鬥從來都沒停息過。正因爲月對二姐姐妹情深,定不會與二姐争鬥,世子便可安心攘外,何樂不爲?”
“呵呵呵,本世子應該多謝沈二小姐的傾慕之情。”龍胤笑聲清越的道:“可是本世子并不想要你的丹丸,本世子這輩子唯一想娶的隻阿蘿一人耳,絕不會随随便便的弄個女人回晉王府給她添堵!”
這句話像是誓言。龍胤說完,再不理會沈宛月,大步朝前而去。
沈宛月緊緊咬着下唇,手中的玉瓶都險些被她捏碎了。
君绮蘿,你何德何能,竟然得了如此優秀的男子傾心相待?
不過……
“呵呵!”想到某件事情,沈宛月無聲的笑了。
龍胤,你越是表現出比别的男人優秀的一面,我越是心動呢。對你,我勢在必得!
君绮蘿幾乎是哼着小調進了禅房,輕手輕腳的關上門。
“咦,小姐出去了一下,心情似乎變好了。”樂笙打趣道。
“噓,小聲點。”君绮蘿好心情的道。
看着自己的男人連藥王煉制的藥丸都拒絕了,同時還拒絕了沈宛月那樣一個美人兒,她怎麽能不開心呢?
沒錯,就在她剛剛從窗戶的縫隙看見沈宛月追随阿胤而去後,她便斂了氣息躲在一簇萬年青後,将剛才的一幕全數納入眼底。
那句“本世子這輩子唯一想娶的隻阿蘿一人耳,絕不會随随便便的弄個女人回晉王府給她添堵”,就那樣深深的印進了心裏,縱然許多年後,也沒有忘記。
徑自掀開布簾正欲走進自己的房間,在聞到一絲若有似無的香氣後,君绮蘿眉頭深深的皺起。
“小姐,怎麽了?”樂箫細心感覺到君绮蘿的不對勁,問道。
“不要聲張,你們今晚不要進這個房間。”君绮蘿丢下這一句便走了進去。
樂笙樂箫相視一眼,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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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日更新完畢,親們往後盡量下午六點前來看,祝大家閱讀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