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這些濯纓生前一直很想聽到的話,如今已經聽不到了。
痛失所愛的赤炎終于認清自己的内心,想盡辦法要救回濯纓,甚至不惜趁着帝高陽受業火焚身灼魂之時,偷盜她的回命燈,用一命換一命的方式,強行将濯纓救了回來。
“我當時感受到赤炎出事,強行停止了業火焚身,但依舊還是晚了一步,赤炎的身體已經損毀,隻來得及保下他的魂火,放在空間裏滋養。”
“他們兩個,也因此分開了千年。”帝高陽平靜的說着:“如果不是在八彌宗遇見了濯纓,我大概會讓他們分開更久。”
“因爲赤炎差點消亡麽?”穆愉問道。
帝高陽翻過身,單手撐着頭,在他胸前一邊畫圈一邊道:“知我者,穆愉也。赤炎陪了我數萬年,除了被我教訓,從未受過如此嚴重的傷,我心疼的同時,對濯纓自然有所埋怨。”
“大概就像是天下大多數婆婆看兒媳婦的那種感覺,那時候,我的确想過拆散他們。”
“可作爲伴生關系,我也清楚,赤炎這家夥不動情則已,一旦情根深種,哪怕是孤獨終老,也不會在選擇濯纓以外的人。”
“所以,我便說,作爲懲罰會囚禁赤炎,直到我心情好了爲止。至于他願不願意等下去,那就随他的意了。”
帝高陽笑了笑,繼續道:“我倒是沒想到,過了千年,這家夥似乎愛的更深了一些,不惜來我這裏賣身爲奴,隻爲換的赤炎的一點自由。”
穆愉聽了,若有所思的喃喃道:“隻爲一人情根深種麽……”
“沒錯,隻爲一人!”帝高陽目含深情的看着穆愉。
穆愉卻突然覺得心口鈍痛,咬了咬唇,忍不住的問道:“那,你,你的舊愛是誰?”
帝高陽不答反問:“你還記得來八彌宗之前,留書出走的事情麽?”
穆愉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小聲道:“記得。”
“在那之前,我曾回過一次混沌之地,得到了安北的消息,也就是赤炎口中的那個,我的舊愛。”
帝高陽道:“本來想着,安頓好你在八彌宗的事情,我便去找他。卻沒想到你鬧了别扭不和我說反倒是直接留書出走了,我當時便有些惱。”
“我本來是想要去找你,但是又怕惱怒之下,做的決定不理智,所以就先去了魔域。”
“魔域?”穆愉不解的問道:“他是魔?”
“現在的話,的确如此。”帝高陽道:“他原是我養在身邊的小獸,本體是隻豹子,在深山中修煉得了機緣,得以變爲人形。”
“他跟了我之後,我又渡了一縷混沌之氣給他,讓他得以位列上仙之位。”
“後來他曆劫失敗,我又恰好投入新的輪回,等我去尋他的時候,天地間已經感應不到他的存在。”
“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安北沒有死。于是在混沌之地,以他的精氣孕育了一棵樹苗,爲的就是尋找他。”
“那,你找到他了?”穆愉小心翼翼的試探道。
“找是找到了,不過還來不及多說幾句話,感覺到你有危險,便先離開了。”帝高陽淡淡的道:“不過想來,我們很快就會再一次見面了。”
穆愉問道:“爲何?”
“我們進來這處秘境之前,又幾個特招生選擇了退出,他們身上潛藏着魔族的氣息。”帝高陽坐起身,繼續道:“安北是北魔域的魔主,無論潛入人族宗門的魔族是否來自他的領地,他都會前來查看一番的。”
“魔族爲何要混入宗門,難不成還想挑起戰争不成。”
帝高陽目光凝重,沉聲道:“的确如此。人族和魔族,每隔上一段時間就會因爲各自膨脹的欲望,爆發一次人魔大戰。到時候,人間便會再一次成爲煉獄。”
“沒有辦法阻止麽?”穆愉此時倒也不去想什麽舊愛新歡了,反而是關心起人間興亡來。
帝高陽笑了笑,起身下床,整了整衣衫,然後才道:“此時隻能是順其自然,除非魔族有人招惹上天順,不然,我是不會管的。”
穆愉若有所思,等他還想在說什麽的時候,卻被被屋外突然傳來的争吵給打斷了。
“赤炎!你敢不敢剛剛的話再說一遍!”濯纓胸口大幅度的起伏着,食指顫抖的指着赤炎,不說話的時候,連嘴唇都在抖,可見是生了大氣的。
“濯纓,你别這樣,你冷靜一點,我們有話好好說。”赤炎躲得老遠,隻露出來半個頭,小心翼翼的勸說着。
“我跟你沒什麽話好說的!”濯纓眼角微紅,下巴微擡,強忍着眼淚,氣急道:“我們以後再也不見!”說完便轉身離去。
赤炎看了眼濯纓的背影,又看了眼摟着穆愉的細腰,倚在門口的看好戲的帝高陽,心中頓時陷入兩難。
眼看着濯纓的身影就要消失,他一咬牙,看了帝高陽一眼,還是選擇追了上去。
“濯纓,你聽我說,我……唔。”
追上濯纓,剛準備繞到他身前的赤炎,突然感覺腹部一陣刺痛,他輕皺眉頭,擡起頭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艱難的開口道:“你,你,爲什麽?”
“因爲,你該死!”濯纓仿佛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之前那楚楚可憐又透露着倔強的樣子完全不見,反而是添了幾分陰郁的氣息。
“濯纓,你到底怎麽了,你剛剛見到我的時候,明明很歡喜,爲何這會兒變得如此之快。”赤炎捂着傷口,試圖上前,卻在觸及濯纓冰冷的目光時,頓住了腳步:“若你是因爲我之前說要給你選妻的話惱了我,那我向你道歉,我也是迫不得已爲之,我……”
“迫不得已?”濯纓冷冷的笑了起來,微微仰頭,神色倨傲的說道:“這四個字真是不錯。”
“可你有你的迫不得已,我也有我的啊。”
“所以,不如看在‘迫不得已’這四個字的份上,你就安心的去死,好讓我将你煉化吧!”
話音一落,濯纓雙目睜大,惡狠狠的揚起手中的匕首,再一次朝着赤炎的要害部位刺去。
哐當!
匕首劃過皮肉之後,便從主人的手裏脫落,似乎這一刺,用盡了所有力氣一般。
“你,你……”濯纓面露痛苦,不可思議的低下頭看着胸前已經被鮮血染紅的位置,直到失去力氣癱倒在地,他眼中的不可置信也沒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