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高陽剛剛沐浴過,此時隻穿了一身素淨的長袍,未着外裳,慵懶的卧在美人榻上看詞話,舉手投足間,有一種難言的誘惑。
可是穆愉這會兒心裏壓着事情,并不沒有注意道。
他進來先是行禮,然後回禀了去翟雲玄家裏面接人的事情。
帝高陽聽了隻是點點頭,并未說話。
穆愉卻突然道:“您用過膳了麽?”
帝高陽從詞話上移開眼看着他,不答反問道:“你餓了?”
穆愉搖搖頭,低聲道:“您之前就沒怎麽吃東西。”
帝高陽沒想到這小家夥居然還會來關心她,頓時覺得心情大好。
不過她倒沒什麽想吃東西欲望,禦膳房準備的那些膳食,很多都已經沒辦法滿足她的胃口了。
反正她吃不吃飯都可以維持生命,倒也不覺得有什麽。
不過倒是耐着性子的解釋了一句:“我倒不必時時吃東西來維持生命,更多的還是爲了滿足口腹之欲才去吃,這會兒并沒有什麽我想吃的。”
穆愉聞言便不再多言,倒是心裏卻有了别的想法。
又翻看了幾頁書,帝高陽打算去睡了,卻見穆愉這會兒還在原地站着,不由得問道:“還有什麽事麽?”
穆愉聞言身子有些僵硬,咬了咬唇,心裏面正天人交戰,有些無措的拽着衣角。
帝高陽見他這般,挑了挑眉,也不說話,就那麽靜靜地看着他。
屋子裏靜了很久,最後還是穆愉先敗下陣來,矮了身子跪下,期期艾艾道:“我……奴……剛剛……”
幾次張口,卻都沒有說完一句完整的話。
他要怎麽說呢?
說因爲擔心翟雲玄淨身成了内侍,就會取代了他的位置,所以沒有帶翟雲玄去淨身?
還是說他不想她身邊有其他的男子?
帝高陽倒也沒有用術法查看,她想等穆愉告訴他。
她道:“在我面前,你不必稱奴,作爲我的人,你更不需對别人稱奴。”
穆愉聞言很是感動,心中久久不能平靜,内心更是因爲沒有按着吩咐做事而愧疚更甚,喃喃的道:“我是您……的人麽?”
帝高陽一笑,倒也很是認真的道:“難道我做的還不夠明顯麽?”
穆愉很想說不明顯,他還想更清楚的知道被擺在一個什麽位置。
帝高陽有心逗他,便道:“我覺得挺明顯的啊,我身邊可就你一個内侍。”
果然,話音落下就看到穆愉身子更僵硬了一些,過了一會兒才聽到他說:“是,我知道了。”
帝高陽笑了笑,問:“什麽你就知道了?”
穆愉拽了拽衣角,回道:“知道,知道……我……隻是……”
隻是一個内侍。
明明這話在實際不過,可他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心裏面好像總是在期待着什麽。
“你到底有什麽事在瞞我?”帝高陽突然問道。
穆愉聞言一驚,下意識擡起頭,但很快又低下,眼裏是難以掩飾的慌張。
是被發現了麽?
他會被懲罰的吧,可能還會被厭棄。
她明明說過不能瞞着她的,自己明明也答應過了。
可是爲什麽今天不僅違背了她的意思,還想要欺瞞了呢?
沉默了一會兒,穆愉像是拿定了主意,一副豁出去的樣子,道:“我沒有完成您給的任務?”
“是麽?”帝高陽淡淡的問,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是!”穆愉叩首道:“我沒有送翟雲玄去淨身。我,奴錯了,請主人責罰。”
想了想,他還是決定改了稱呼。
他又犯了錯,是會讓她不快的吧,那剛剛說的話,應該不作數了吧。
可他還是好想做她的人。
“你爲何沒送他去淨身?”帝高陽語氣淡淡的問,聽不出什麽喜怒。
穆愉坦誠的說:“奴不想有别的内侍在您身邊。”
“你倒是霸道。”帝高陽聞言笑道:“不過我身邊可不留不聽話的人。”
穆愉紅了眼眶,心道:他還是要被丢棄了麽?
正想求情,卻聽帝高陽道:“還不過來幫我寬衣?且我剛剛和你說的話,這會兒就忘了不成?”
“我在說一遍給你記住,你,穆愉,是我的帝高陽的人,在我面前不必稱奴,對别人更不需要稱奴,知道了麽?”
穆愉聞言有些哽咽,淚水奔湧而出,保證似的道:“我知道了,也記住了,以後再不會忘記了,永遠都不忘!”
帝高陽不置可否。
隻催促道:“還不過來給我更衣?不過就是一點小事,有什麽不能和我說的?”
穆愉起身替她寬衣,同時低聲道:“怕您生氣,一生氣就不要我了?”
帝高陽好笑道:“怕我生氣你還做?”
穆愉低頭,他好像是有些沖動了。這麽一想,不由得有些羞愧道:“我錯了。”又道:“您若是想讓翟,讓他來伺候,我明天就去送他淨身。”
想到對方還是皇室子弟,穆愉就改了口,沒有直呼其名。
帝高陽不禁笑問:“這會兒不覺得難受了?不覺得他會搶了你的位置?”
“您喜歡就好。我……我都沒關系的。”雖然穆愉這會兒神色已經如常,但帝高陽還是感覺到了他情緒上的低落。
她搖了搖頭,心想這還是個口是心非的小家夥。
又問:“你最近修爲如何了?功課可都跟上了?”
她心裏是打定了主意要帶這小家夥去參加三國試煉的,若是他修爲尚可,倒是可以讓他多曆練一些。
聞言,穆愉原本低沉的情緒瞬間就緊張了起來,他道:“還好……”還低聲的補充道:“真的還好!修爲已經快要築基了,功課……都有跟着聽,就是沒記住多少。”
帝高陽倒是沒有不滿意,畢竟是半路開始學的,也不過幾日光景,能夠跟着聽,已經很好了。
且築基的修爲雖說并不怎麽高,但也能卡死一大批人。
她又問:“我想帶着你去參加三國試煉,你的修爲可能低了點,你若是不願意的話,也可以留下潛心修煉的。”
穆愉求之不得呢,哪有不願意的?
當即道:“我願意!”還急急的補充道:“我會學會保護自己,不拖您後腿的。”
還道:“我也會努力提升修爲的,以後就可以保護您,永遠的守護着您。”
永遠麽?
帝高陽忽然覺得有些苦澀。
曾經也有人和她說過永遠的,可最後,數萬年,隻剩了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