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太又抽泣了幾下,滿眼哀求的看着古雲姗,
“雲姗,我知道你是個賢惠的心善人,就回去看看他吧,你們夫妻這些年恩恩愛愛,志揚也就是一時糊塗。”
古雲姗皺了皺眉頭,看着張太太問道:
“什麽時候回來的?請了大夫沒有?什麽病?”
“十六那天回來的,請了好幾個大夫看過了,說是傷了心脈,人瘦得就剩一把骨頭了,可憐我的兒……”
張太太又要哭起來,古雲姗仔細看着她,接着追問道:
“請了哪個大夫?”
“先是請的懷仁堂的孫大夫,如今又請了一帖堂的陳大夫,我看着,也是難好……”
“懷仁堂的孫大夫最擅腸胃,陳大夫調理上最好,隻怕是在北方受了寒,傷了脾胃,如今既已用了一帖堂的藥調理起來,也就沒什麽大礙了,母親别太傷心,哭壞了眼睛,倒是罪過。”
古雲姗看着張太太,淡淡的說道,張太太一下子止了哭聲,擡頭看着一臉漠然的古雲姗,呆了片刻,嘴唇抖動了幾下,恨恨的指着她,
“你和他,好歹做了那麽些年的恩愛夫妻,你就忍得下心來?”
古雲姗皺着眉頭,看着張太太歎了口氣,
“母親,我既已和他析産分居,就是斷了這夫妻情份,開弓沒有回頭的箭,他若真對我有情份,也不至于到了今天這一步。”
張太太氣的喘着粗氣看着古雲姗,突然擡手拍着手邊的高幾,恨恨的說道:
“好!我老着一張面皮,一趟趟過來求你,算我這張老臉白長了,你既斷了這夫妻情份,我也不求你,叫墨兒和玉書過來,我要帶他們回去給他們父親侍疾去!”
古雲姗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張太太斜瞥着她,吐了口惡氣般接着說道:
“孩子自然是跟你,可這父父子子還是父父子子!等志揚康健了,好了,我就給你送回來,你隻管放心,那是我的孫子,是我金家的長子嫡孫,我比誰都疼着呢!”
古雲姗緊緊握着帕子,閉了閉眼睛,舒了幾口氣,睜開眼睛,看着張太太冷冷的說道:
“你占着高義大理,我是不能擋了這父父子子去。”
古雲姗說着,轉頭吩咐着珍珠,
“去,給墨兒和玉書收拾東西,讓他們祖母帶他們回去侍疾。”
古雲姗吩咐完,也不理會張太太,轉身徑直離開了正廳,直着脖子,頭也不回的往後院進去了。張太太惬意的端起杯子,看着古雲姗的背影,一邊舒着惡氣一邊喝起了涼茶。
張太太帶着号啕大哭的墨兒和玉書,出了古雲姗的宅院,上了車往金家大宅回去了。
離金家大宅還有一射之地,張太太止住了車輛,掀起車簾吩咐着跟在車邊的婆子,
“跟墨兒和玉書的奶娘說,哄着孩子不準再哭!不然都是她們的不是!”
婆子去傳了話,車子停了半刻鍾,墨兒和玉書漸漸止了哭聲,張太太擰着眉頭想了想,叫了婆子過來吩咐道:
“你去傳話,墨兒和玉書少爺回來侍疾這事,任誰也不準傳到老太爺耳朵裏,有敢多嘴的,亂棍打死!”
婆子膽怯的答應着,急忙下去傳話了。
張太太這才帶着兩人,從側門悄悄進去,引着兩人往金志揚的院子一徑進去了。
金志揚面色陰沉、百無聊賴的躺在榻上,張太太進來,叫了大丫頭過來,仔仔細細的問了藥食,坐到榻前,看着金志揚,輕聲說道:
“志揚,好些了沒有?我帶墨兒和玉書過來看你了。”
“雲姗肯回來了?”
金志揚一下子睜開了眼睛,急切的問道,
“沒,算了,不管她,我把墨兒和玉書接回來了。”
金志揚滿臉失望的往後倒去,皺着眉頭盯着滿身怯意、手拉着手站在榻前的墨兒和玉書看了一會兒,不耐煩的擡了擡手,
“我累了,你把他們兩個帶到你院子裏去。”
“志揚,你放心,你不知道,這孩子就是娘的心頭肉,離了一時半刻,就是摘心摘肺的疼,咱們隻要好好養着兩個孩子,她古雲姗,就不能看着你不管,你放心。”
金志揚閉着眼睛,半晌才揮了揮手,側着身子睡了過去。張太太傷心的歎了口氣,站起來,示意着奶娘,帶着墨兒和玉書回去自己院子了。
千月接了信兒,站在窗前,垂着頭想了片刻,轉到桌前坐下,拎起筆,用極小的字寫了張小條,想了想,又寫了一份,卷成卷,握在手裏,往後院走去。
千月系好紙條,放飛了信鴿,仰着頭,看着信鴿沖上天空,眨眼間就飛得隻能看到一隻黑點了,千月又呆站了半晌,才悶悶的往前院回去了。
李小暖送走了老太妃,扶着腰站在檐廊下看了會兒滿院盛開的花草,才扶着蟬翼,緩步回了東廂,蟬翼和玉闆小心的侍候着她坐到榻上,笑着說道:
“老祖宗不讓用冰,我就讓人把那些瓜果都吊到井裏鎮着了,剛嘗了嘗,倒比用了冰吃着舒服,少夫人要不要嘗一嘗?”
李小暖笑着點頭答應着,
“就拿幾個桃子來就行,旁的不要。”
蟬翼答應着,剛轉出門,迎面一個小丫頭急步進來,曲膝禀報道:
“蟬翼姐姐,三小姐在外頭呢。”
蟬翼忙側過身子,示意她進去禀報,自己往後面去取桃子了。
不大會兒,蟬翼捧着隻放了幾隻桃子的琉璃碟,後面一個小丫頭捧着隻大些的琉璃碟,碟裏滿放着三四樣水果,蟬翼将手裏的碟子放到李小暖面前,又轉身接過小丫頭手裏的碟子,放到程絮儀面前,笑着說道:
“也不知道三小姐想吃哪一樣,我就讓人挑新鮮的拿了幾樣過來。”
“我都喜歡,多謝蟬翼姐姐。”
程絮儀笑着謝道,李小暖手裏拿着幾件繡得滿滿的幾乎不見空地的小衣服,看着程絮儀,示意她吃着水果,這小丫頭,如今開朗自信多了,人也仿佛長開了很多。
李小暖看着程絮儀吃了幾隻葡萄,才笑着說道:
“這幾件小衣服,費了這麽多心思,竟做成了中看不中用的了。”
程絮儀怔了怔,李小暖舉起小衣服,一邊看一邊笑着說道:
“小孩子生下來,處處都是軟的,皮肉更軟,這貼着皮肉的衣服,要極柔軟才行,不光不能繡花,那些綢鍛淩羅,厚些的硬些的,也不能用,就是那細軟的,也要洗上好些遍,舊了軟了,才好用呢,你這衣服,好看是極好看,就是不中用。”
李小暖轉頭看着蟬翼吩咐道:
“把你做的那件衣服,拿過來給三小姐瞧瞧。”
蟬翼轉身取了件半舊的本白小衣服,遞給了程絮儀,程絮儀接過來,好奇的翻看着,李小暖招手叫了她過來,笑着指點着:
“你摸摸這料子,是不是柔軟的很?這是洗過七八遍的,記着,洗好了可不能漿,你看看這邊,要往外翻,針角要稀疏些,這樣貼着孩子身子的地方,沒有突起,就不會磨着小孩子了,你這衣服,是魏嬷嬷裁的吧?裁的極好,這袖子寬松,系帶也寬。”
“原來小孩子衣服有這麽多講究!”
程絮儀仔細看着手裏的小衣服,笑着感歎起來,
“我知道了,嫂子把這件衣服給我做個樣子吧,我明天就做一件出來,再送過來給嫂子看看,我想給小侄子多做幾件衣服。”
李小暖笑着答應着,程絮儀擡頭看着她,遲疑了下,有些含糊的說道:
“姨娘說,我若有空,也幫她做幾件,姨娘說她屬相和小侄子犯沖,她不敢做衣服,也不敢到這院子附近來。”
李小暖呆了下,心底湧起股熱意,伸手拍了拍了程絮儀的手,
“替我謝謝姨娘的心。”
隔了兩天,千月收到程恪的回複,松了口氣,到府裏求見了李小暖,細細禀報了,李小暖擰着眉頭,思量了半晌,歎了口氣,
“還是斷腿的招數。”
千月微微轉過頭,強忍着嘴角滲出的笑意,李小暖又看了一遍紙條,看着千月吩咐道:
“讓人盯着,若是這兩天再不把孩子送回去……”
李小暖眯着眼睛沒有說下去,隻揮手屏退了千月。
金家大宅,金老太爺緊盯着手裏的紙條,臉色鐵青,金老爺垂手站在金老太爺面前,大氣不敢出。
老太爺喘了半天粗氣,也不看金老爺,指着個婆子吩咐道:
“去,叫張氏過來!”
婆子急忙退出去叫人了,老太爺點着金老爺,恨恨的說道:
“把她休了,休了!”
金老爺‘撲通’跪在地上,重重的磕着頭,
“父親,都是兒子的錯,是兒子讓她去接的,都是兒子的錯!”
金老太爺站起來,狠狠的踢了金老爺一腳,踢得金老爺身子往後面歪去,金老太爺又狠狠的踢了兩腳,才扶着旁邊的高幾,喘着粗氣罵道:
“我怎麽養了你這麽個有眼無珠的糊塗東西,你兒子生了妄心,要四角俱全,已經沒救了!沒救了!你還想着讓他四角俱全?誰讓你去接兩個孩子的?如今鹽引沒了,二十六家鹽鋪封得幹幹淨淨!老子一輩子的心血,就毀在你這個逆子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