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恪眉頭鎖成一團,唉聲歎氣起來,周景然伸手拍着程恪的肩膀,
“是女人都要生孩子,也不象你說的那樣,小暖是個福澤深厚的,這一胎必定順順當當,你也别這麽胡思亂想着,太醫院誰去診的脈?”
“宋醫正過來診過,胡太醫又過來診了一趟,都說脈象安穩。”
“那就好,胡太醫雖說看女人生育最好,可旁的上頭,不如宋醫正,還有宮太醫,在診女人生育上頭也極好,往後讓他們三個一道診脈,更穩妥些。”
程恪連連贊同道:
“還是你想的周到。”
說着,揚聲叫了洛川進來吩咐道:
“你去太醫院,請宮太醫過府給少夫人再診一診,再跟宋醫正說一聲,從今天起,十天一趟,讓宋醫正、胡太醫和宮太醫一道,往府裏給少夫人診脈去。”
洛川答應了,急忙出去請宮太醫去了。
周景然和程恪又說了會兒話,就站起來告了辭,出了門,走了兩步,又頓住,轉頭看着程恪說道:
“我明天讓人去接孟氏回來。”
程恪怔了下,周景然也不等他答話,轉身徑自出門走了。
程恪牽挂着李小暖,也沒心思想别的事,每天匆匆處理了部務,就趕着回去陪着李小暖,李小暖旁的還好,隻是吐得厲害,幾乎是吃什麽都吐,早上起來,空着肚子也要幹嘔半天,一家人急得團團轉,到處打聽止嘔的偏方。
周景然努力想了半天,隐約記得好象是孫氏,懷孕的時候也嘔過一陣子,這天回到府裏,徑直去了孫氏院子裏,坐到榻上,接過茶喝了兩口,擡頭看着壓抑着滿眼驚喜,小心的垂手侍候在榻前的孫氏,仿佛很随意的問道:
“我記得你剛懷了身子那一陣子,也吐得厲害?”
“是,吃什麽吐什麽,後來總算熬過來了。”
孫氏眼裏泛着亮光回道,周景然‘嗯’了一聲,又喝了兩口茶,
“後來怎麽好的?有什麽法子沒有?”
周景然一邊說着,一邊放下手裏的杯子,語氣淡然的接着說道:
“汝南王世子妃懷了身子,也吐得厲害,求方子求到了我這裏,你若有法子就寫下來,也給她用用去。”
“嗯。”
孫氏看着周景然,小心的建議道:
“這法子倒是有,就是極瑣碎,要不,我去趟汝南王府,一來看看世子妃,二來,也好當面教教她。”
“當面教教她……”
周景然垂着眼皮,嘴角往上扯着,慢慢重複着孫氏的話,片刻才擡起頭,眼睛裏沒有一絲情感的看着孫氏,點了點頭,
“也好。”
說着,站起來,就要往外走,孫氏急忙跟上來,滿是期盼的挽留道:
“爺,妾今天讓廚房做了魚羊鍋子,爺今天就在這裏吃飯吧。”
“明天吧。”
周景然穿了鬥篷,出了院子,徑直往王妃居住的正院去了,孫氏滿眼失望的看着已經走遠了的周景然,低下頭,慢慢思量了半晌,心裏漸漸湧上滿滿的喜意來,戴氏懷孕時也吐得厲害,可爺心裏就記着她,如今又讓她去看望汝南王世子妃去,誰不知道爺和汝南王世子交情極好,這是給她的機會呢,畢竟,她生了他的長子!爺雖說從沒在她屋裏多歇過一晚,可心裏,總還是不同的。
孫氏低着頭,思量着回到了屋裏。
孫氏細細思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吩咐人挑了些養胎的吃食、藥丸,備了車輛,自己穿戴收拾好,命奶娘抱了兒子周世清,隻打發個婆子往正院和王妃孟氏說了一聲,就出門往汝南王府去了。
汝南王府二門裏回事處的婆子接了孫氏的車子進去,急忙奔進清漣院禀報了,李小暖極是意外,也不好耽誤,忙吩咐蘭初接了出去,自己也穿了衣服,迎到了垂花門外。
孫氏穿着件淡黃底缂絲鬥篷,神采奕奕的進了院子,後頭,奶娘抱着周世清緊跟着。
李小暖滿臉笑容的曲膝見了禮,讓着孫氏往屋裏進去。
孫氏去了外面的鬥篷,露出裏面的流彩暗紋雲錦宮裝襖,一條蔥黃底縷金紗裙,坐到榻上,示意奶娘把周世清遞過來,抱在懷裏,笑着和李小暖抱怨着:
“你看看,現如今我出趟門,還得帶着他,竟是片刻不肯離我,一眼看不見就哭個不停,我又不敢讓他哭,哪怕哭一聲,爺知道了,就不知道有多心疼呢。”
“可不是,孩子都是父母的心頭肉。”
李小暖側着身子坐到榻沿上,微笑着接道,孫氏愛憐的撫着熟睡中的兒子,低頭親了下,看着李小暖笑吟吟的說道:
“到底是爺的長子,哪能不疼到心裏去的。”
李小暖溫和的笑着,沒有接話,孫氏抱起孩子,又遞給了奶娘,轉頭看着李小暖,親熱的說道:
“我們爺昨天回去就跟我說了,你如今也吐得厲害,說起來,我那時候也是吐得厲害,我們爺到如今還記着呢,還心疼着我呢,又說到你如今也吐得厲害,讓我過來看看你,指點指點你,這懷孕的事,真要過來一趟,才能知道這中間的苦楚。”
李小暖微笑着,溫婉而認真的聽着孫氏的長篇大論,心底湧起股濃濃的悲哀來,那個鮮靈活潑的小姑娘已經沒有了,這就是爲母則強麽?
孫氏留神着李小暖,親熱的說着自己那時候的種種,建議着李小暖應該這樣、應該那樣,李小暖一直溫婉微笑着、聽着,卻極少說話,蟬翼又上來換了一遍茶,迎着李小暖的微笑退了下去。
不大會兒,外頭婆子禀報了進來,垂手轉着老太妃的吩咐:
“少夫人,老太妃吩咐了,時辰到了,您該歇覺了。”
李小暖站起來,垂手答應着,緩緩坐下來,無奈的看着孫氏說道:
“我們老祖宗定了規矩,這一天吃幾遍,歇幾個時辰,都得依着定例來,我這就讓人跟老祖宗說一聲,你來看我,我哪有去歇着的理兒。”
李小暖一邊說着,一邊轉頭吩咐着婆子,
“你去和老祖宗禀報一聲,就說我正陪景王側妃孫夫人說話呢。”
孫氏忙伸手攔着李小暖,
“既是老祖宗的規矩,可不好随意違了,我也來了一會兒了,這該交待的也都交待了,這也該回去了。”
說着,起身下了榻,李小暖也不多留,客氣的送她到了垂花門外,見她隻顧說着話往外走,暗暗歎了口氣,隻好一路送到清漣院外,笑着說道:
“我就送到這裏吧,老祖宗不讓我出這個院子。”
“你看看你,哪裏還要送出來?也太客氣了,趕緊進去吧,懷了身子,就得好好養着才是,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孫氏熱情的和李小暖道了别,在院門口上了小轎,蘭初恭敬的一路送着她到二門裏上了車,才回去清漣院。
李小暖皺着眉頭,慢慢翻着孫氏帶過來的吃食和藥丸,暗暗歎起氣來,到底是剛學着用心計,處處都是不妥當。
傍晚時分,程恪回來,李小暖歪在榻上,正看着本書,程恪在東廂門口往裏探了探頭,滿臉笑容的打着招呼:
“我回來了,先去洗漱換了衣服,再過來陪你。”
不大會兒,程恪洗漱幹淨,換了身天睛灰色長衫,進了東廂,側身坐到榻上,仔細看着李小暖的面色,
“今天好些沒有?吐了幾次?吃點東西進去沒有?”
“嗯,好些了,剛吃了碗黃魚面,一點也沒吐。”
李小暖笑盈盈的說道,程恪滿臉喜色,長長的舒了口氣,李小暖坐起來,拉了拉他,蹭過去擠到程恪懷裏,
“你猜今天誰過來看我了。”
“嗯?”
“景王側妃孫氏,帶着孩子過來的,說是景王吩咐了,讓她過來看看我,指點指點這懷孕的事。”
李小暖仰頭看着程恪,慢悠悠的說道,程恪眉頭蹙着挑了挑,輕聲笑着說道:
“前天我和小景說你如今吐得厲害,小景說好象記得當時孫氏也是吐得厲害,他回去問問,後來不吐了,是不是用過什麽法子。”
程恪頓了頓,低聲說道:
“前些日子,小景已經把孟氏接回了府裏,我想你懷着身子,也沒跟你說,小景那脾氣,是個冷情的,他那個後院,你誰也不必理會。”
“不理會,也可犯不着得罪啊,也是個不聰明的,這會兒就卷袖子上陣争鬥,也太早了些,倒不如安安生生先把孩子養好實在些。”
李小暖懶洋洋的說道,程恪低聲笑了起來,點了點李小暖的鼻子,
“象你想得這麽明白的有幾個,不過是看着孟氏不穩,盯着她那個位子罷了,那個位子,哪是那麽好做的,小景又是那麽個脾氣,我看着,這孟氏隻怕能一直坐下去。”
“嗯,倒也合适,要麽壓得住,要麽幹脆就是個擺設。”
“反正往後宮裏有姑母呢,小景也不用她壓得住,嗯,咱們不操這個心,你今天都做什麽了?累沒累着?”
程恪一隻手移到李小暖腹部,輕柔的撫着,溫和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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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捂着臉說,晚到天邊了,扔磚頭輕點,不用瞄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