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雲姗解開包袱,将裏面包着的三本帳冊子推到程敏盈面前,
“大姐姐,這是那三家鋪子今年的總帳冊子,我已經細細對過,也算清楚了,你看看。”
“這也不是什麽大事,你既然看過了,那必定是極清楚的了,還要看什麽?”
程敏盈一隻手按在帳冊子上,爽朗的笑着客氣道,古雲姗抿嘴笑着說道:
“今年頭前大半年,我一直提着心,總怕辜負了大姐姐的托付,直到進了十月份,心裏才略略定了些,今年這帳,也算不得好,這生意上頭,我到底差得多,大姐姐别介意才好。”
程敏盈心底沉了沉,也顧不得多客氣,擡手翻開最上面的一本帳冊子,直接翻到最後,細細看着最後一頁的總帳,臉上泛起掩不住的喜色來,
“你也太客氣了些,這比往年都翻了倍……”
程敏盈含糊着後面的話,
“這都是你費心,那幾間鋪子,我原也沒放心上過,也不支它掙銀子不是,能有些收益就是意外之喜,今年能有這樣的收益,多虧你費心經營着,這兩成的紅利我明兒就讓人送到你府上,噢,對了,你看看我,一忙起來,這記性就差了,前兒我們北邊的莊子裏送了些狍子、鹿肉幹什麽的,雖說不好吃,可聽說都是補身的好東西,我早就見樣收了些給你留着了,還有幾對活錦雞兔子什麽的,永彬他們幾個愛的不行,我想着,硯兒、墨兒必定也是喜歡的,就讓人給硯兒姐弟留了幾對,趕明天一起給你送到府上去。”
程敏盈喜氣盈腮的說道,古雲姗忙笑着推辭道:
“倒不用這麽費心,家裏就我和幾個孩子,也用不了多少東西,那紅利什麽的,不過那麽一說,我還能真拿了不成?大姐姐這樣疼我,我能幫得上大姐姐一星半點的,就不知道多高興了,還拿什麽紅利銀子,豈不是惹人笑話了?那些活錦雞什麽的,送兩對給我倒是最好,硯兒她們幾個就喜歡這些活物玩。”
“這是咱們說好的,你這一年,也沒少辛苦,我也聽母親說了,這兩成的紅利,比市面行情已經少了一成去了,再說,你也不是靠這個過日子的,你手裏哪會少銀子用?肯接了這事,就是幫我了,這紅利無論如何不能少了,我還想讓你長長遠遠的管着呢。”
程敏盈也不再翻看下面兩本,隻将帳冊子小心的收起來,轉過身,伸手拍了拍古雲姗的手,
“别跟姐姐再多客氣,就是親兄弟還得明算帳呢,何況這是咱們說好了的,若不是看着有這層親戚、看着咱們兩個從小的情份,你哪肯去賺這個銀子的?我心裏感激着呢!”
程敏盈語氣誠懇中帶出些感慨來,這會不會做生意,真是天淵之别,這才不過管了一年,掙的銀子就翻出倍還多出許多來,若是能這樣經營下去,還有什麽好發愁的?古家出來的人,到底不一樣。
古雲姗也不再推辭,笑着默應着,端起杯子,喝了幾口茶,看着程敏盈,顯得有些遲疑的說道:
“大姐姐,還有件事……”
古雲姗放下杯子,自嘲的笑了起來,
“你看看我,一論起生意,眼睛就盯在錢眼裏了,”
“盯錢眼裏好!多少人倒是想盯進去,還找不到門路呢!”
程敏盈打斷了古雲姗的話,大笑着開着玩笑,古雲姗也跟着笑了起來,
“那我就說了,大姐姐那間藥鋪東隔壁的那間分茶鋪子,前兒挂了求人頂鋪面的牌子出來,我就讓人去問了,東家年紀大了,想過了年就回鄉養老去,要價倒真不算高,大姐姐那間藥鋪……”
古雲姗頓了頓,看着程敏盈接着說道:
“跟大姐姐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說,大姐姐那間藥鋪,門臉太小,也不正,”
“家裏哪還有好鋪子?好鋪子都!”
程敏盈打斷了古雲姗的話,說到一半,又猛然頓了回去,古雲姗端起杯子抿了口茶,見她不再往下說了,才接着說道:
“可若是能頂下那間分茶鋪子,打通了連在一處,那就極好了,一排五間門面連着拐角,真真是再好不過,下面一層賣些常用的藥,上面一層專用來接待貴客,旁邊的拐角單隔出來,再請個大夫坐坐堂,若再能請個名醫過來坐堂,這生意隻怕就大不一樣了。”
程敏盈眼睛亮了起來,微微探過身子,看着古雲姗問道:
“那間分茶鋪子,要多少銀子能頂下來?”
“那間鋪子位置極好,後頭又連着個三進的院子,東家說了,要頂就得一起頂下來,統總要價七千五百兩,再收拾收拾,毛估估,小一萬總是要的。”
程敏盈吓了一跳,遲疑着躊躇起來,她那個藥鋪門臉隻有一間半,是過于局促了些,這鋪子若是好的,當年也早成了别人的嫁妝了,哪裏還能落到她手裏?可這一萬兩拿出去,得幾年才能掙回來?萬一……不好呢?
程敏盈低頭思忖着,古雲姗端着杯子,專心的喝着茶,程敏盈擰着眉頭想了半晌,擡頭看着古雲姗,心念轉動間,倒生出主意來,
“雲姗,有些話,我也不瞞你,這間分茶鋪子我是極想頂下來,和咱們的藥鋪連到一處,可這銀子上頭……唉。”
程敏盈爲難的歎着氣,
“你也知道,我手頭不寬裕,這三間鋪子的進益,年年都是要拿來貼補各處的,今年雖說收益多了些,可若是一下子拿出這一萬兩來,明年一年隻怕日子就有些艱難了,我想着……”
程敏盈看着古雲姗,試探着說道:
“要不,咱們兩個合一處做這個生意?你是個不少銀子的,這一萬兩你拿出來,算是入股,往後,這間藥鋪,就是咱們兩個的,要不,就四六分,你四我六?”
“這哪有不好的?”
古雲姗爽快的答應着,
“四六分倒不必,大姐姐想想,我拿着兩成的紅利,再四六分成,到最後,不就成了我六成,大姐姐隻有四成了?這就本末倒過來了不是,這鋪子,我既也算東家了,這當掌櫃的紅利就不好再拿了,幹脆加到一處,統共四六分,大姐姐六,我拿四,大姐姐看看可妥當?”
程敏盈連連點着頭,
“妥當妥當,咱們姐妹,哪還有什麽不妥當的?就這麽說定了。”
她那間藥鋪,鋪面值不了幾個銀子,若賣出去,滿打滿算也賣不了一萬銀子,古雲姗現拿了一萬銀子出來,前後算算,也不過才多分了兩成的紅利回去!自然是妥當的不能再妥當了。
古雲姗又細細和程敏盈說了半天鋪子的事,大體商量定了,才舒了口氣,程敏盈滿臉的喜氣,仿佛想起什麽,親熱的說道:
“你看看我,忘性越來越大了,早就想着問你,元宵節去哪裏看燈定了沒有?若沒定,到我家燈棚來吧,我們家和忠勇伯他們幾家是世交,年年都是輪着做東看燈的,今年正好輪到我們家做東,忠勇伯、還有安意侯家幾個小孫子、孫女,都是和硯兒她們差不多年紀,正好讓孩子們一處玩玩,咱們也一處說說話,你看呢?”
古雲姗忙笑着答應着:
“哪有不好的!求還求不來呢,平日裏,硯兒也就帶着墨兒玩玩,若能有幾個小孩子一處玩玩,硯兒和墨兒不知道多高興呢!”
“那就好,就這麽說定了,到時候我讓人接你去,咱們再好好說話兒。”
古雲姗答應着,站起來,告辭出來,程敏盈一直送她到二門裏,看着她上了車出去了,才滿面笑容的轉回了自己的院子。
京城繁華熱鬧的準備着一年一度的春節和那令人歎爲觀止的元宵燈節,遙遠的上京路,正是千裏冰封,厚厚的雪下壓着的間間屋子裏,也是一片熱鬧喜慶的準備着新年的種種件件,可驿站裏,從裏到外都是冰冷着的。
這樣的地方,這樣的天氣,驿丞早就找了借口,回家守着暖屋暖炕貓冬去了,幾個小吏也早就沒了蹤影,寬敞異常的院子裏,隻剩了個外鄉的廚子守着正屋的欽差。
金志揚裹着皮襖,坐在還算有些熱氣的炕上,滿懷憤懑的看着窗外飄飛的雪花,正一杯杯喝着悶酒。
在這個破驿站裏已經住了差不多半個月了,大雪封山,别說祭山,連進山的路都找不到在哪裏了,縣令露出個面,就沒了蹤影,這要住到什麽時候?從今年五月裏進了禮部,他就一直在外面奔波不停,好象進禮部,就是交還欽差印信,然後再換個欽差印信再出去,這樣的差使還要做多長時候?還要跑幾趟?
金志揚悶悶的舉起酒杯一飲而進,他連打聽這些事的機會都沒有,從進了京,他這不順心的事,就一件接着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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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是一更吧,下午要出去,明天應該是能恢複雙更了。
抱抱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