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姨娘,你就坐在這一處吧,隻别弄出聲響就行,我們主子說了,你們爺過來了,這要商量的事,隻怕關着你,還是讓你聽聽的好。”
怪石很高,巨獸般蹲伏着,腹部有一個小小的洞門,修着台階,不知通往何處,上面往前探出檐來,檐下已經放好了張扶手椅,孫嬷嬷示意婆子扶着鄒氏坐下,往後退了兩步站住,微笑着說道:
“我就在這裏,姨娘隻管放心。”
鄒氏膽怯中帶着莫名其妙,不敢違了孫嬷嬷的話,扶着婆子的手,小心的坐到扶手椅上,伸手撥開面前懸垂着的綠蘿,微微伸着脖子,往下面花廳裏探望過去,花廳離她七八步遠,透過雪白的绡紗簾,裏面的情形清晰可見。
金志揚收了折扇,昂然進了花廳,古雲姗端坐在花廳上首,見他進來,面容冷淡的指了指左邊的扶手椅,
“請坐吧。”
金志揚頓住腳步,看了看古雲姗,又轉頭看着古雲姗手指指向的扶手椅,暗暗咬着牙,臉上帶着笑,仿佛很随意的順着古雲姗的意思坐了下來,接過小丫頭奉上的茶,喝了兩口,滿臉笑容的問道:
“墨兒他們還好吧?半年沒見他們了,真是想得不行!”
古雲姗垂着眼簾,沒答他的話,冷淡的問道:
“你來有什麽事?”
金志揚眉頭擰成一處,又飛快的舒展開,上身微微往前探着,陪着滿臉笑容,親熱的說道:
“雲姗,咱們這麽些年的老夫老妻了,從沒紅過臉,我對你如何,這些年……你還能不明白?有什麽話,隻要你說了,我哪有不答應的?你看看你,何苦用這點子小事,驚動了長輩去?”
古雲姗眉頭皺了起來,轉頭看着金志揚,
“你要是沒什麽事,我就不陪你說話了,家裏事情多着呢。”
古雲姗作勢要走,金志揚忙站起來,伸手就要去拉古雲姗,古雲姗臉上浮出怒氣來,甩開金志揚的手,
“你也自重些!來人!”
外頭的丫頭婆子應聲而入,金志揚臉色紅漲,尴尬的往後退了兩步,擺着手說道:
“好好好!我不碰你,你先别走。”
古雲姗冷着臉坐回到椅子上,丫頭婆子眼風掃過兩人,輕手輕腳的又退了出去,金志揚端起幾上的杯子,将杯子裏半涼的茶水一飲而進,看着古雲姗,下了決心般說道:
“雲姗,你聽我說,鄒氏這事,往日是我錯了,萬沒想到她家裏竟然門風如此,我真是半分也想不到!她母親竟是那樣的人!誰知道她這賢惠,竟都是要謀事的賢惠,如今我真是恍然醒悟,徹底明白過來了,往日是我糊塗了,被她這假賢惠蒙了眼。”
古雲姗眼底閃過絲悲涼,端起杯子,低頭喝起了茶,金志揚留意着古雲姗,語氣沉痛的接着說道:
“都是我糊塗,當日把她做成了貴妾,要不是這樣……唉,雲姗,你也看到了,如今她已經懷了四個月的身孕,先讓她把孩子生下來,那孩子,總是金家的骨血,不能流落到外頭去,等她生了孩子,我想着,要麽把她送回台州老家,讓她到家廟裏清修,好好修修心,積點福,也是她的福份,要麽,就把她打發回去,她家裏隻怕也容不得她,那也隻随她去,雲姗,這幾天,我算是看明白、也想明白了,她這賢惠都是假的,竟都是想騙了我,拆散了我們夫妻,雲姗……”
古雲姗擡手止住了金志揚的話,
“那孩子呢?”
“孩子……”
金志揚頓了頓,看着古雲姗,苦笑着說道:
“雲姗,我知道,你是個極賢惠的,這孩子,總是金家的血脈,是我的骨血,這孩子剛生下來,不過是一團肉,往後你養大了,他心裏眼裏,也隻有你一個母親罷了。”
金志揚仔細看着古雲姗的神情,見她垂着頭隻不說話,咬了咬牙,接着說道:
“雲姗,我也隻顧着你和墨兒幾個罷了,這孩子,你若不喜……若不喜,那就……送回台州老家,交給母親她們帶着就是,若是……你覺得也不好,那就……讓人寄養到外頭去,雲姗,隻要咱們一家人和和美美,旁的,我還在乎誰去?”
古雲姗長長的歎了口氣,站起來,直直的看着金志揚,傷感萬分的說道:
“你隻在乎你自己,旁的,我也罷,那個鄒氏也好,孩子也好,你哪個也不在乎!你走吧,往後不要來了,孩子我會好好帶大,你我,從此就是路人。”
古雲姗轉身就要從側門出去,
“等等!”
金志揚急得伸手想去抓古雲姗,古雲姗轉過身,往後退了兩步看着他,
“孩子是我金家的孩子!你要與我做路人,我就成全你!明天就給你送了休書過來,把孩子給我!我要帶孩子走!金家的孩子,不能長在你們古家!”
金志揚再也壓不住從早上積到現在的滿腹怒氣,點着古雲姗,吼叫了起來,古雲姗憐憫的看着他,嘴角閃過絲譏笑,
“金家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任誰也别想打她們主意!你也不行。”
古雲姗說完,轉身從花廳側門徑直出去了,金志揚撲過去就要拉住古雲姗,側門後閃出兩個手拿水火棍的精壯婆子,狠狠的盯着金志揚,金志揚膽怯的看着婆子手裏粗大的水火棍,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恨恨的說道:
“我告訴你古雲姗,孩子是我金家的孩子!你若與我做路人,就把孩子給我送回來!”
兩個婆子拎起了水火棍,金志揚又往後連退了幾步,轉過身,拎着長衫,怒氣沖沖的大步往院外沖去。
鄒氏半癱在扶手椅上,臉色蒼白的一點血色也沒有,見孫嬷嬷過來,撐着椅子扶手,搖搖欲墜的站起來,擡手點着孫嬷嬷,聲音暗啞的質問道:
“你們大少奶奶,讓我……讓我……看……她要做什麽?”
“鄒姨娘别急,先舒口氣,千萬别急,我家大少奶奶沒半分惡意,趕緊扶好姨娘,”
孫嬷嬷吩咐着傻在一旁的婆子,示意着鄒氏,
“鄒姨娘,咱們邊走邊說,你得趕緊趕回去,你們爺回去若是見不到人,總不大好。”
婆子急忙上前扶住鄒氏,孫嬷嬷領先半步,往側門走去,
“鄒姨娘,我們大少奶奶這析産分居,可不是要吓唬誰的,既說了這話,開弓就沒有回頭的箭,我們大少奶奶斷沒有再回頭的理兒,請鄒姨娘來,不過就是讓姨娘聽聽,往後心裏有個底就是了,旁的?姨娘想想,我們大少奶奶連你們爺都不要了,還能對你怎麽樣?”
鄒氏靠着婆子,垂着頭跟在孫嬷嬷後面,上了車,木呆呆看着車簾,随着車子來回搖晃着,往客棧回去了。
金志揚沒在客棧,不知道往哪裏去了。
婆子扶着鄒氏進了客棧,回到房間,扶着她半躺到床上,急忙吩咐小丫頭端了蓮子茶進來,鄒氏就着她的手,連喝了幾口,才喘過口氣來,轉頭看着婆子,滿眼的悲傷,
“嬷嬷,我怎麽辦?這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
婆子将手裏的青瓷碗遞給旁邊侍立的小丫頭,扶着鄒氏,歎了口氣勸道:
“姨娘别想那麽多,走一步,算一步吧。”
鄒氏用帕子捂着臉,嘤嘤的哭了起來,
“嬷嬷,怎麽會這樣?父親當日讓我跟了爺,他……母親哪裏不好?我這賢惠,怎麽就成了假賢惠了?從前他那樣對我,難不成都是假的?這妾,我這妾也是有文書的,他怎麽……怎麽……”
鄒氏哭得說不下去了,父親勸着她跟了金志揚,出門前她也許有些怨言,可自從進了金家門,直到回到這京城前,一直都是心滿意足的,她的夫婿少年英俊,前途無量,待她尊重有加、溫柔體貼,雖說是個妾名,她也滿意了,她一樣是府裏的主子,和當姑娘時一樣的金尊玉貴着,沒人敢怠慢她半分,可如今,進了這京城,怎麽變成這樣了?
她成了姨娘了,成了奴婢了!他還要打發了她,和她的孩子……鄒氏哭得倒在床上,婆子一邊抹着眼淚,一邊空洞無力的勸着她,
“姨娘别哭了,懷了身子的人,可不能這麽哭!快别哭了。”
鄒氏支起身子,看着婆子哽咽道:
“嬷嬷,讓人準備車子,我要回去找母親去!”
“姨娘。”
婆子滿臉爲難的看着鄒氏,低低的回道:
“姨娘且耐耐性子,姨娘這會兒,不好回去……”
“那你讓人去接母親來,跟她說,我病了,讓她來!”
“姨娘!”
婆子歎了口氣,
“就是接人來,依着規矩,也得大少奶奶點了頭才行,姨娘,如今咱們不容易,可不能再失了禮數,讓人抓了把柄去。”
“她都析産分居了,要她點頭?怎麽要她點頭去?”
鄒氏聲音高了起來,婆子垂下了眼皮,鄒氏連聲抽泣着,又伏在床上大哭起來。
..................
嗯,第二更,晚上八點前,如果來得及就更,來不及....咳,那個,扔空心磚吧,閑收起來省點力。
非常感謝大家的支持和愛,大家喜歡這個文,對閑來說,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了,至于其它,那都素浮雲。
你喜歡,覺得那粉應該給閑,閑開心,覺得應該打賞鼓勵下閑,閑開心,如此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