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一章流言

信王妃拖着聲音,轉頭掃了眼側妃錢氏和林夫人,清晰異常的說道:

“你們也算……往遠了說,到底也算是你們府門下之人。”

唐氏謙恭異常的陪着笑,李小暖帶着得體的微笑,目光淡漠的從唐氏和鄒二小姐身上掠過,仿佛沒看到有什麽人、什麽東西在自己面前,悠然轉過身,看着林夫人,微笑着說道:

“元宵節的時候,我們爺說滿京城最該去看看的地方,就要數城南大慈雲寺,就帶着我去開了眼界,正巧看到錢先生正和一群才子正擰眉苦想着呢,本來我們爺應該上前拜見,可我們爺說,錢先生那性子,見不見禮倒不大在意,可若誰敢擾了他寫文作詩,那可就真要惱了,就沒敢過去。”

林夫人眼風掃過似笑非笑的信王妃、堆了滿臉笑容的唐氏和滿身局促尴尬的鄒二小姐,态度謙和的陪着閑話起來:

“倒是世子爺最知道我們爺的脾氣,他那個人,一擰着眉毛想他那文啊詩的,就六親不認,唉,說又說不得。”

“錢先生的文字風骨,我們爺都是極佩服的,常和我說起呢。”

李小暖笑盈盈的奉承道,信王妃見兩人簡直要長篇大論的說起家常來,眉頭微微蹙了蹙,用力盯了錢氏一眼,錢氏根本沒看到信王妃遞過來的眼神,正眉梢輕揚着,往母親身邊蹭了蹭,笑着接道:

“父親性子耿直,一把硬骨頭,隻愛這文字詩詞上頭的事,今年大慈雲寺的燈會,出了件稀罕事,世子妃聽說了沒有?”

“噢?你說的是哪一件?”

“你不知道?今年大慈寺的燈會上,也不知道哪個促狹鬼,竟隻寫了半阕詞出來!從元宵那天晚上到現在,不知道多少人掂記着這半阕詞,絞盡腦汁想對出下半阕來,父親更是天天念叨着,一門心思想着要對個天衣無縫的下半阕出來,簡直是走火入魔了一樣!”

錢氏一邊說一邊笑一邊歎,表情極是明朗生動,李小暖挑着眉梢,表示着驚訝,眼角餘光瞄着臉色漸漸難堪起來的信王妃,轉頭看着林夫人驚問道:

“真這樣天天想着?”

“嗯,可不是!”

林夫人一邊笑一邊點着頭,眼角瞄着滿眼寒意的盯着女兒的信王妃,幹脆拉着李小暖坐到旁邊的椅子上,話語也親熱起來,

“可不是這樣!就把那幾句什麽光轉、什麽魚龍的,念來念去,就沒個安生的時候!要是世子爺在京城,真該讓世子爺拖着他去打打獵去!”

信王妃臉上笑容不減,顧盼着和姚國公夫人說起閑話來,唐氏和鄒二小姐站在旁邊,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硬生生被晾住了,唐氏臉上一直熱鬧的笑着,仿佛在凝神聽着不知道誰的話,鄒二小姐經事尚少,臉色紅漲,局促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請大家入席吧。”

幾個人正熱鬧專心的說着話,誠王妃穩穩的過來,聲音極客氣卻沒有一點熱氣的讓着衆人,唐氏帶着鄒二小姐,也不知道沖誰曲着膝,趁機往門口退了出去,找自己的位子去了。

信王妃帶頭站起來,半個主人般笑着讓着大家入座,姚國公夫人緊盯着誠王妃,眼裏再看不到旁的任何人,也顧不得其它,急忙擠過來,湊到誠王妃身邊,拉着她的衣袖,倉惶而懇切的低聲的問道:

“王妃,那事?”

“我都查明白了,是府裏管事,受了人指使……那管事我已經打發了,你隻管放心,我們誠王府,斷沒有這樣以勢壓人的理兒!”

姚國公夫人長長的舒了口氣,身子松軟着前後搖晃了兩下,眼角帶着淚,連連點着頭,哽着聲音說道:

“謝王妃大恩。”

誠王妃微微有些動容的看着姚國公夫人,又瞄了眼同樣松了口氣的姚家四小姐,似有似無的歎息了一聲,低聲說道:

“我也是有兒女的人,你隻管放心,回去好好給四小姐挑戶好人家吧。”

李小暖背對着三人,仿佛和林夫人說着話,卻凝神聽着三人的話語,心底輕松而感慨的舒了口氣,她猜的不錯,必是徐家想借着和姚國公府往年有過婚約的由頭,想再壓着姚國公家攀親,‘府裏管事受了人指使’,能指使誠王府管事的,除了誠王妃,也就是側妃徐氏了,徐盛融那個人渣,也不知道能見人了沒有……

宴席結束,李小暖随着王妃告了辭,靖北王世子妃陳夫人将兩人送到花廳外的空闊地上,看着兩人上了車,才急忙轉回來送别的客人去了。

古雲姗既看中了城南那座宅子,價錢上也就不大肯多計較,很快就交割了銀子,和李小暖商量着,将宅子放在了周夫人名下,請經紀行出面,和賣主商量了,又将定契的日子提前了一年,沒幾天,就拿到了地契。

嚴氏将收拾宅子的事,一力承擔了過去,遣了自己的陪嫁嬷嬷掌總,從經紀行借了各行當過來,打掃院落、修繕房屋、清理園子,又将園子裏的湖,重新挖了一遍,日夜忙了二十來天,才将整個宅院粗粗修繕打掃了一遍,連花草樹木,也重新種植過了。

古雲姗悄悄過去看了幾遍,指點着各處的修繕,布置,見各處都妥當了,和嚴氏一起,又從李小暖那裏借了孫嬷嬷、魏嬷嬷、蘭初等人過來,用了幾個晚上,指揮着衆心腹丫頭婆子,将收拾好的嫁妝,悄悄搬進了新宅子,先遣了珍珠帶着人悄悄住了過去,自己帶着孩子,還住在金宅,隻等着搬家的機會。

靖北王妃生辰後隔天,唐氏就帶着女兒,上門求見李小暖,門房直接擋了回去,唐氏又連來了兩天,見毫無縫隙,就坐了轎子,帶着厚禮,去古府求見周夫人去了。

嚴氏聽了婆子的禀報,眯着眼睛,錯了半天牙,想着李小暖的交待,到底沒敢讓人一頓亂棍打出來,仔細想了片刻,細細交待着婆子,

“你去問她,她用什麽身份,來求見咱們家老夫人,是禦史家夫人呢?還是别的什麽身份!若是禦史家夫人,咱們家和禦史,可不敢親近,若是旁的什麽身份,這妾通婢,請她到後角門求見去!”

婆子明了的笑着,連連點頭答應着,

“奶奶放心,您就瞧好吧!”

婆子告退出來,站在府門口,态度傲慢、極不客氣的大聲傳着嚴氏的話,唐氏臉色紫漲一片,坐在停在大門外的車上,猛的将簾子甩下,大聲吩咐着:

“回去!也别把人看扁了!”

遠在長青縣的金志揚和小妾鄒氏的種種恩愛和鄒氏的各種賢良之處,因着妻子古雲姗的妹妹古雲歡,弟媳嚴氏的閑聊,又因着鄭家媳婦們和嚴家媳婦們的到處閑聊,越傳越廣,一直傳進了汝南王府,傳進了汝南王妃的耳朵裏,汝南王妃不安起來,叫了李小暖過來,屏退了丫頭婆子,滿腹憂慮的交待道:

“……聽說是正經擺了酒席擡進來的貴妾,又這樣處處賢良,竟傳出這樣大的名聲來,也怪不得上回見雲姗,竟憔悴成那樣,這孩子也是個心實的,竟還這樣誠心待着她!這話我不好說,你過去她府上也不便當,就請她過府,細細交待交待她,你跟她說,這樣不成!這樣的貴妾,這麽放任着,早晚得出了大事去!讓她這會兒就遣人去長青縣,就說她病了,孩子沒個放心的人看顧不行,先叫了她進京,一進府,什麽也别說,先找了錯痛打一頓再說,一定得狠了心調教好了才行!可慈悲不得!”

李小暖眨着眼睛,意外之極的看着王妃,一時愕然的說不出話來,王妃歎了口氣,拍了拍李小暖的手,溫和的交待道:

“你也是個實心孩子,這做了妾的女人,最是得隴望蜀,按說既當了妾,就得安份着,可真能安份的又有幾個?往後,你也得能下了這個狠手,調教得個個安份了才好!雲姗家這是貴妾,若不是這樣,就該提腳賣了,再選好的侍候就是!”

李小暖嗆了口氣,咳了幾聲,連連點頭答應着,微微猶豫了下,又連連點着頭,

“我這就讓人去請大姐姐過府說話。”

王妃憂慮的皺着眉頭,歎了口氣吩咐道:

“快去吧,告訴她,要狠得下心才行!這也是爲了孩子!”

李小暖答應着退了出去,遣人去請古雲姗了。

轉眼到了月底,離一個月期限還有三天,千月前一天就遣了個小厮過來,求見李小暖,第二天巳正時分,李小暖理好了家事,蘭初、竹青兩人在屋裏垂手侍立着,婆子引着千月進了屋。

千月依舊是一身黑衣,長揖見了禮,從懷裏取了份薄冊子出來,垂着眼皮,雙手奉了上去,

“禀少夫人,小的遣人查了将近一個月,大事小情,按年份,都記在這冊子上頭了,請少夫人過目。”

“嗯,”

李小暖看着千月,點着頭吩咐道:

“念吧。”

千月重重吞了口氣進去,擡頭看着李小暖,李小暖掂着塊果脯放在嘴邊咬着,

“我聽着呢,你念吧。”

.......................

第二更,下午兩點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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