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暖低聲說道,古雲姗皺着眉頭,苦惱起來,
“這事真真是兩頭難做,這析産分居,總得有個緣由,若說因了我,我自己倒也算了,就怕連累了硯兒,若說是因了他,往後墨兒和玉書議親,人家好人家的姑娘,怎麽肯嫁過來?有其父,必有其子!”
“嗯,這事雖說難爲,倒也不是不能爲,我模模糊糊有些主意了,你且放心。”
古雲姗歎了口氣答應着,李小暖歪着頭想了想,接着說道:
“這事,宜急不宜緩,明天我還讓人接你來,再接了雲歡和嚴氏過來,咱們四個人再好好商量商量,得把這事處處都想妥當了才好,這樣吧,雲歡這一陣子懶得很,天天睡到日上三杆,明天一早,我先讓人把孩子接到這裏來,你和孫嬷嬷看宅子去,巳正我再遣人接雲歡和嚴氏去,咱們四個一處吃午飯,下午就好好商量商量這事,定出大主意來,你說呢?”
古雲姗連連點着頭,
“就這樣等會兒吃了飯,我就趕回去吧,我的嫁妝,倒都在京城宅子裏放着,就是亂得很,要好好清點收拾出來,一買好宅子,就趕緊讓人搬過去搬過去慢慢再收拾去。”
李小暖仔細看着轉眼間鮮活起來的古雲姗,暗暗松了口氣。
不大會兒,蘭初和竹青領着硯兒和墨兒回來,小廚房禀報了,送了飯菜上來。
玉書還睡着沒醒,四個人吃了飯,古雲姗喝了茶,略歇息了一會兒,也不多停留,辭了李小暖,要趕回去清點收拾東西。
硯兒仰頭看着轉眼間鮮活輕松起來的母親,跟着喜悅着,竟有些雀躍起來,李小暖看着硯兒,心裏微微有些感慨,硯兒今年六歲了,看樣子,已經懂了很多事。
李小暖也不虛留古雲姗,穿了鬥篷,牽着硯兒的手,沿着抄手遊廊,出了清漣院,上了轎,将古雲姗一家四口送到了二門裏。
一行人在二門内下了轎,硯兒咬着手指,盯着李小暖看了一會兒,轉頭看着古雲姗,聲音細細的說道:
“母親,我想和小姨母說句話。”
古雲姗滿臉意外的看着硯兒,又擡頭看了看李小暖,好笑的點了點頭,硯兒松了口氣,奔過來,伸手拉了李小暖,拖着她往旁邊一處假山處走去。
李小暖随着硯兒走到假山後,蹲下來,平視着硯兒,笑着問道:
“硯兒要和小姨母說什麽?”
“我和你說,你不能和母親說。”
硯兒嚴肅的交待道,李小暖想了想,鄭重的點了點頭,硯兒往李小暖身邊挪了挪,用手臂摟着李小暖的脖子,貼到她耳邊,低聲說道:
“小姨母,我可害怕了,母親不想要我和弟弟了。”
李小暖眨着眼睛,愕然看着滿臉害怕擔憂的硯兒,伸手摟着她,也貼到她耳邊問道:
“你怎麽知道母親不想要你和弟弟了?誰告訴你的?”
“珍珠姨娘說的,父親又娶了個好看姨娘,滿院子挂紅燈籠那天晚上,我都睡着了,珍珠姨娘把我抱到母親屋子門口,叫我拍門,珍珠姨娘一直抖,還把我摔到地上了,可吓人了,珍珠姨娘讓我哭,我不敢哭,就沒哭,珍珠姨娘說,母親不想要我和弟弟了,讓我天天跟着母親,千萬不能把母親跟丢了,要是我把母親跟丢了,母親就再也不要我和弟弟了。”
硯兒長長的叙述着,李小暖心酸的摟緊了硯兒,低聲問道:
“是珍珠姨娘讓你跟我說這些話的?”
“嗯!”
硯兒認真的點着頭,看着李小暖,又補了一句,
“我喜歡你,我願意和你說話”
“小姨母也喜歡你,喜歡墨兒,喜歡玉書。”
李小暖撫着硯兒的鬓角,強壓着心裏的酸澀,笑着安慰着她,
“從今天起,硯兒隻管放心就好了,母親再也不會不要你和弟弟了,往後有什麽事,硯兒隻管來找小姨母說,好不好?”
硯兒小大人一樣重重的舒了口氣,點了下頭,李小暖站起來,一邊牽着她往車旁走,一邊笑着說道:
“硯兒回去見了珍珠姨娘,就跟她說,小姨母很感激她。”
“嗯。”
硯兒仰頭看着李小暖答應着,兩人回到車邊,古雲姗有些無奈的看着李小暖解釋道:
“你看看這孩子,人不大,主意倒不小,都學會說悄悄話了!這一陣子,一下子黏人的不行,我走到哪裏,她就跟到哪裏,隻恨不得貼在我身上才好,也不知道是長大了,還是長小了。”
“硯兒長大了,硯兒是個好孩子!”
李小暖一邊扶着硯兒上了車,一邊笑着誇獎道,古雲姗笑着搖了搖頭,也上了車,一行兩輛車出了二門,回去金宅了。
李小暖站在二門裏,看着車子走遠了,叫了竹青過來吩咐道:
“你去别院,跟門房說,就說我的,讓千月到議事廳見我。”
竹青答應着,叫了車,帶着兩個跟着出門的婆子,往别院趕去。
李小暖也不回清漣院,帶着玉闆、蟬翼等丫頭婆子,徑直去了議事廳。
沒多大功夫,竹青還沒回來,千月已經在議事廳外求見了,婆子引着千月進到議事廳,李小暖屏退了滿屋的丫頭婆子,隻留了玉闆、蟬翼侍候着,看着嚴肅着臉,垂手低頭站在榻前的千月問道:
“那個叫鄒應年的禦史,聽說過沒有?”
“回少夫人話,聽說過,他是兩浙路台州府人,天禧十六年中的舉……”
千月微微低了低頭,利落的背起了鄒應年的履曆來,李小暖忙擡手止住了他,
“這些我也知道,我問你,聽說他如今的夫人,不是原配?那前頭死過幾個了?他有幾房妾侍通房?最寵哪個?生了幾兒幾女?都是誰生的?最疼哪個?都成了親沒有?娶的是哪家?嫁的又是哪家?這幾年,府裏有沒有突然夭折的孩子?有沒有殺婢之類的事?孝不孝順父母,兄弟可和睦?”
千月眉梢抖動了下,郁悶的看着李小暖回道:
“回少夫人,這鄒應年品級太低,又沒什麽特殊之處,少夫人說的這些,小的們無暇關注。”
“嗯。”
李小暖看着嚴肅着臉,微微蹙着眉頭,隐隐顯得有些不耐煩的千月,心裏好笑起來,也認真的、慢騰騰的說道:
“若是小的們無暇關注,你替我關注着也行。”
千月悶了口氣,幹脆垂着頭一言不發,李小暖看着他,大度的說道:
“你家少夫人一向大人大量,自然不會計較你這脾氣,隻一條,我的事,一絲也不能疏忽了,你聽着,讓人去查這鄒應年的事,越細越好。”
“是!”
千月也不擡頭,立即拱手答應着問道:
“請少夫人示下,從哪一年查起?查到哪一步?”
“哪一年?嗯,從他生下來?算了,從他斷奶那年查起吧,至于查到哪一步,也不用太細,就查到類似小時候是不是偷過杏、摘過桃爲止,也就行了。”
千月眼角微微抽動了下,悶得說不出話來,就這樣還不算太細?!
李小暖頓了頓,看着千月,認真的囑咐道:
“我看,你還是别親自去查了,我這事,要悄悄的才好,你長成這樣,怎麽悄悄的去查?你最好還是少出門。”
千月眼角連連抽動着,咬着牙,悶悶的應道:
“少夫人教訓的是,小的記下了,少夫人若沒有别的吩咐,小的告退了。”
說着,拱了拱手,就要退出去,
“還有呢。”
李小暖忙止住千月,緩聲交待道:
“一個月,最多一個月!”
“是!少夫人若沒有别的吩咐,小的告退了。”
千月恭謹的拱手答應着,往後退了幾步,轉身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李小暖遣人去接了硯兒姐弟三人過來,給王妃請了安,就帶着三人回到清漣院,抱着玉書,看着小丫頭陪着兩個大的在院子裏跑來跑去的玩藏貓貓,玉書興奮的叫着、咯咯笑着,流着口水,目光随着姐姐哥哥,不停的掙紮着要撲過去。
午初時分,古雲歡和嚴氏先後到了王府,到正院給王妃請了安,說了幾句話,就坐轎子到了清漣院。
古雲歡身子還不算太笨重,氣色也極好,李小暖讓着她坐到榻上,囑咐硯兒和墨兒要小心着,不能碰到二姨母肚子裏的小寶寶,自己抱着玉書,坐在榻上剛和她說了兩句話,嚴氏就到了。
三人沒說幾句話,古雲姗也進了院子,臉上帶着些興奮的紅暈,要了熱水淨了面,又重新梳了頭,坐下來連喝了幾杯茶,才笑着說道:
“看好了,還是城南那處宅子好我一進大門就看中了,影壁後頭,一顆金桂,一顆銀桂,得有幾百年了真是極難得園子後頭還有片湖,那湖可正經不小,湖中間還有間小小的暖閣,回頭讓人清了淤泥,種上荷花,夏天裏荷花開了,在暖閣裏賞荷可是極好宅子裏頭到處古樹參天,我愛極了,屋子是舊些,舊就舊吧,回頭搬進去,一處處輪着讓人重新起新屋子就是了。”
古雲姗越說眼睛越亮,人也興奮高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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