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天,上裏鎮讓人送了信來,二月初,周夫人就要帶着古蕭和嚴氏回到京城了,古雲姗也和她們搭伴一起回來,幾個管事、婆子先進了京,到鎮甯侯府、嚴府和汝南王府等極親近的幾家磕了頭、傳了話,就忙着回去收拾宅院了,王妃又期待起來,遣人過去古家看了幾趟,又遣人探問着行程。
從過了年,李小暖就讓孫嬷嬷挑了些有眼力會說話的婆子,往瑞紫堂來往使役,一天幾趟的往瑞紫堂取東西、送東西,送了東西,也不急着走,将外頭家長裏短、大大小小的閑話逸事說給在瑞紫堂當差的丫頭婆子們聽,也是傳給老太妃聽。
程恪走後沒幾天,老太妃就聽說了西南夷反了的事,當晚就有些不自在起來,王爺、王妃兩人忙了起來,半夜起來請了太醫,白天又請了宋醫正和胡太醫一起過府診脈,日日過去院子裏侍候着。
老太妃的病,倒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吃了幾劑化淤去火的藥,就漸漸好了起來,王爺和王妃放下心來,王爺繼續去兵部喝茶,王妃和李小暖細細商量着給古家接風的事,再有一兩天,古家和古雲姗一家四口,就能進京城了。
這麽來來回回一忙碌起來,王妃的心情漸漸疏散開來,也顧不得天天因爲程恪出征的事抹淚了。
李小暖暗暗舒了口氣,上回程恪出征,去了三年,聽說王妃就病了三年,唉,要是有個孩子就好了,把孩子丢給她,她就什麽也顧不上了!
隔天一大早,李小暖遣了管事平福,和孫嬷嬷一處,接出城外十裏,迎了古家一家三口和古雲姗一家四口進京,和王妃商量着,在鎮甯侯府和嚴府後,請古家過來玩一天,接風洗塵,第二天,她再請古雲姗一家過來。
周夫人帶着古蕭和嚴氏,一大早就到了汝南王府。
相較于離京前,周夫人略清瘦了些,精神卻極好,和王妃兩人長篇大論的直說了一天的閑話,古蕭送了母親和嚴氏到了汝南王府,給王妃磕頭見了禮,就趕去講堂巷唐家去了,王府裏,程恪出征,汝南王去了兵部,連個能說話的人也沒有。
李小暖和嚴氏在外間坐着說着話,等着聽婆婆吩咐。
嚴氏細細說了李老夫人入葬的種種細節,提起上裏鎮的偏僻和冷清,嚴氏仍是心有餘悸:
“……什麽都買不到!不管要買什麽,不是到杭州府,就是得遣人進京城采買……”
“……在家住了這幾個月,一趟門也沒出過,就沒個地方能去,也見不到人……”
李小暖微笑着聽着,慢慢的仔細的做着針線,嚴氏随口說着閑話,眼神裏帶着探究,看着滿臉沉靜的做着針線的李小暖,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咬了咬嘴唇,張了張嘴又想說,又咽了回去,來來回回猶豫了好半天,才小心的看着李小暖,期期艾艾、含含糊糊說道:
“大姐姐,瘦得很,老祖宗走的時候,大姐姐路上那麽趕,看着雖說憔悴些,也還好,如今竟老得厲害,大姐姐說她生小兒子玉書的時候,月子沒做好。”
嚴氏一邊說,一邊小心的看着李小暖,李小暖心裏微微往下沉了沉,停了手裏的針線,轉頭看着嚴氏問道:
“大姐姐什麽時候趕過去的?初二回娘家,就她帶着孩子去的?這年裏年外,大姐夫遣人到家裏送過年禮、拜過年沒有?”
“初二那天,大姐姐一個人帶着孩子回來的,連行李一并帶過來的,就沒再回去,我們初六就啓程了,路上走得慢,年前大姐夫倒是遣了兩個婆子過來,送了一車土儀做年禮,我看那些東西準備得極細心周全,就問了婆子,婆子說是二太太親手準備的,一份送來了下裏鎮,一份送到了京城。”
嚴氏急忙詳詳細細的答着話,李小暖眼睛微微眯了眯,
“二太太?”
“就是大姐夫新納的那個小妾,大姐姐說是個貴妾,聽說大姐夫還鄭重其事的擺了三四天酒席呢。”
嚴氏忙解釋道,李小暖轉頭看着她,笑着說道:
“我知道,大姐姐寫信告訴我了,說金志揚納了上司庶出之女爲貴妾,看樣子,這個二太太倒是極賢惠的,金志揚是有大福氣的,要享了這妻賢妾賢的齊人之福了。”
嚴氏狐疑不定的看着李小暖,這話雖說挑不出什麽不妥來,可怎麽聽怎麽不對味兒,嫁到古家這幾個月,她時時處處都能感受到這位表小姐的影子,‘這是表小姐定的規矩’‘表小姐說過,這樣的事能寬則寬才好’‘連表小姐都說她帳頭清’……
祖父說,以前的古家,掌舵的是那位故去的李老夫人,當家的是眼前這位看着溫婉非常的李小暖,現在的古家,掌舵的是這位未來的汝南王妃,當家的,是自己。
這個能決定古家态度的李小暖,對那個讓古雲姗憔悴成那樣的貴妾鄒氏,對古雲姗,對金志揚究竟是個什麽态度?對納妾呢、對婦德呢……
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古蕭納了任何人的!
李小暖瞄着臉色變幻不定的嚴氏,微笑着說道:
“明天我請了大姐姐一家過來玩一天,說起來,也有好一陣子沒見到大姐姐了,還有玉書,我還一趟沒見過呢,過幾天,等大姐姐收拾好,安定下來,我再請你和大姐姐,還有二姐姐一起過來說話兒。”
嚴氏忙點着頭,熱情的接過了話頭,
“二姐姐又懷了身孕,真真是福氣!也快有四個月了吧?我和母親說了,明天過去鄭府看看她去。”
“快四個月了,這一胎倒不象上一胎害喜害得那麽厲害,這幾天胃口更好,精神也好,前幾天還想着要出城踏青呢。”
李小暖笑着說道,嚴氏挑着眉梢,表達着驚奇和喜悅,和李小暖輕輕松松的說着閑話。
周夫人婆媳在汝南王府吃了晚飯,直到夜幕垂落,古蕭接着兩人,一家人才回去了府裏。
王妃說了一天的話,興奮了一天,也勞累了一天,第二天就有些懶懶的。
古雲姗帶着孩子過來,磕頭見了禮,王妃愛不釋手的抱着玉書逗了一會兒,和古雲姗家長裏短的說了幾句閑話,問着家裏一切都好,就放下心來,打發她跟李小暖回去院子裏說話,自己歪在榻上歇着了。
李小暖引着古雲姗和三個孩子,告退出來,上了轎子,一路進了清漣院。
孫嬷嬷、魏嬷嬷和蘭初早就迎在了清漣院門口,硯兒扶着奶娘的手,穩穩重重的下了轎子,奔到後面的轎子前,懂事的牽着弟弟墨兒的手,照着母親的吩咐,曲膝還着孫嬷嬷和魏嬷嬷的禮。
孫嬷嬷和魏嬷嬷一人一個的拉着硯兒和墨兒,滿臉笑容的連聲誇獎着,小心的牽着兩人進了院子,沿着抄手遊廊,往正屋進去了。
李小暖讓着古雲姗在正屋廂房榻上坐了,竹葉過來見了禮,給古雲姗奉了茶上來,又給硯兒和墨兒捧了杯茶,放到了榻幾上,李小暖示意着抱着玉書的奶嬷嬷,吩咐她把玉書放到榻上。
玉書還隻有十一個月,手舞足蹈着,興奮的飛快的在榻上爬來爬去,硯兒小心的看着小dd,墨兒也随着硯兒,拿東西逗着弟弟玩兒。
竹青從裏間托了隻托盤出來,送到李小暖面前,李小暖從托盤裏掂了隻金鋼鑽镯子出來,給硯兒戴在手腕上,笑着說道:
“硯兒性子明快爽利,又生得這樣好,就跟這金鋼石一樣。”
硯兒忙看向母親,古雲姗笑着示意她收下,硯兒站起來,規規矩矩的曲膝福着道着謝,李小暖笑着拉起她,又從托盤裏取了隻羊脂白玉的寶瓶玉佩,給墨兒系在了腰帶上,取了另一塊小些的蝙蝠形狀的羊脂玉挂件,抱過正抓着隻空杯子,要往嘴裏送的玉書,把玉挂件挂在了他脖子上,玉書興奮的盯着玉挂件,随手扔了杯子,五根胖胖的手指頭搖晃着,笨笨拙拙的抓住蝙蝠挂件,利索的塞進了嘴裏。
古雲姗慢慢喝着茶,沉靜得體的微笑着,看着李小暖和幾個孩子玩笑。
李小暖抱着玉書,拿布偶逗着他,玉書咯咯笑着,流着長長的口水,撲着李小暖手裏的布偶,硯兒湊在旁邊,用手裏的帕子不停的給玉書拭着口水。
李小暖逗着玉書玩了一會兒,見他連打了兩個呵欠,不再逗他,把布偶塞到玉書手裏,轉頭看着硯兒和墨兒,笑着問道:
“弟弟困了,一會兒要睡覺了,你們兩個,是在這裏陪着我和你母親說話呢,還是睡一會兒,要不,讓人帶着你們兩個到後頭園子裏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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