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得趕緊告訴小景,不能耽誤了。”
程恪看着李小暖,遲疑了片刻,低聲問道:
“要不,晚上咱們和小景在德福樓見一見?大師那裏……你跟小景說說?”
“也沒什麽好說的,大師是至情至性的方外之人,凡事又看得通透,是怎樣就怎樣,隻随着本心就是了,倒不用我見他說什麽。”
李小暖低聲說道,程恪猶豫着爲難起來,李小暖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嘟了嘟嘴,輕輕歎了口氣說道:
“我累了,想早點回去歇着,你去景王府吧。”
程恪滿臉歉疚,用力摟了摟李小暖,低聲陪着禮,
“說好了陪你的,明天就是初四了……其實小景也是個心細的人,這事,一定得回去就轉告了他,不然……往後,這總是個不妥處,往後日子長着呢,誰也不知道哪天生出什麽樣的事來……咱們,凡事都多小心着些才好……”
“我知道。”
李小暖用手指按在了程恪嘴唇上,
“咱們兩個往後的日子長着呢,如今是非常時期,由不得咱們縱着性子,你去吧,隻怕景王要留着你多說會兒話,晚上我吃了飯,就不等你,先睡了。”
程恪親了親李小暖的手指,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親了親,低聲承諾道:
“明天我陪你出去玩一天去。”
“明天不行,我得留在家裏陪母親待客,自己家裏請人吃年酒,我就是再怎麽着,也沒有躲這個清閑的理兒,這樣的大禮可失不得。”
“嗯,那我明天就陪着你在家待一天客。”
程恪從李小暖額頭吻到了臉頰上,笑着承諾道,李小暖失笑起來,靠在程恪懷裏調笑道:
“母親又要感動的流眼淚了,她的小恪,就是懂事!”
程恪無奈的‘哼’了一聲,接着自己的話題說道:
“初五你就别去莊子裏了,你犯了災星,不好出門,咱們兩個在家歇一天,晚上到德福樓聽琴去。”
“嗯,初五早上,你先陪我去趟瑞紫堂,給老祖宗請個安,再送些吃食點心過去。”
程恪答應着,和李小暖細細計劃着初六做什麽,初七玩什麽,直計劃到了正月十五,要坐着船去流晶河上看煙火去,要在船上過上一夜晚。
程恪送李小暖到了王府大門,跳下車,看着李小暖的車子進了門,才上了馬,帶着從小厮、随從,往景王府疾駛而去。
周景然正一個人懶懶的歪在水閣裏的搖椅上,一邊慢慢喝着淡酒,一邊拿着根釣杆甩來甩去的釣着魚。
青平通傳了,周景然扔了手裏的釣杆,直起上身,高高挑着眉梢,上下打量着大步沖進來的程恪,好奇起來,
“今天是什麽日子?你怎麽肯舍了你的小暖,到這裏來看看我了?”
“有事要和你說。”
程恪甩了鬥篷,跌坐到周景然旁邊的搖椅上,接過小丫頭奉過的熱酒,一口喝了,舒了口氣,環顧着周圍垂手侍立的丫頭小厮,轉頭看着周景然指了指,周景然蹙了蹙眉頭,揮手示意着,衆丫頭小厮恭謹的退了出去,程恪叫住青平吩咐道:
“你親自看着,别讓人靠近了。”
青平忙答應着退了出去,周景然微微有些驚訝的看着程恪,放下手裏的酒杯,直起了上身。
程恪看着青平退出去,等了片刻,才長長的呼出口氣,眉宇間透出滿滿的喜氣來,
“今天我和小暖去了福音寺,小暖去看大師,大師讓捎信給你,說想見見你,還特意交待,讓你不要驚動旁人。”
周景然愕然看着程恪,一下子站了起來,程恪也跟着他站起來,兩人對視了一眼,走到窗戶前,周景然伸手推開窗戶,吸了口冷冽的涼氣,看着遠處的一攬無餘,又呼了口氣出來,轉頭看着程恪,苦笑着說道:
“我竟有些……害怕。”
程恪轉頭看着周景然,眼睛裏閃着絲絲亮光,
“我剛聽小暖說,也驚得不行,還把小暖摔着了,我也……害怕。”
程恪長長的呼吸着,平複着氣息,連呼了幾口氣,才接着說道:
“我問了小暖,小暖說,大師是至情至性的方外之人,凡事又看得極通透,和他一處,隻随着本心就是。”
周景然轉頭看着程恪,擡手點着自己,
“本心我有,可是,萬一……大師要看的,是什麽樣的本心?”
“你的本心比誰都好!大師要看什麽樣的本心,隻有他知道,反正我是覺得你的本心最好!至不過,咱們兩個一路去南邊就是,嗯,還有小暖。”
周景然雙手扶着窗台,頭抵着窗框,閉上了眼睛,程恪看着他,想了想,笑着說道:
“我也是緊張得不行,小暖倒笑我,說‘不過一個身份高些的老和尚’,你聽聽,不過一個身份高些的老和尚!”
周景然‘撲’的一聲失笑起來,直起身子,轉頭看着程恪,一邊笑一邊說道:
“這話也就小暖能這麽說,也就她,把當皇上這事,看成是天下最累、最苦、最不是人幹的活,這會兒又說大師‘不過一個身份高些的老和尚’!也難怪大師待她與衆人不同,就這份心境氣度,普天下再找不出第二個來!”
程恪苦着臉,攤着手說道:
“你看看,她就這樣……唉,往後你多管教着吧,那是你妹子!我是管不了她了。”
周景然心情放松下來,走到搖椅邊坐了下來,看着程恪,笑眯眯的說道:
“你也不用在我這裏鋪墊,我就小暖這麽一個妹妹,疼還疼不及呢!再說,小暖還要人管教?我隻和你計較!”
程恪嘿嘿笑着,也坐回到搖椅上,斟了兩杯酒,遞了杯給周景然,兩人舉了舉杯子,仰頭一飲而進。
周景然放下杯子,眉頭舒展着,轉頭看着程恪說道:
“明天一早,咱們兩個,隻說到石埂山打獵去!”
程恪低着頭放下杯子,點了點頭,唉,又要跟小暖食言了。
周景然又站了起來,背着手來回走了幾趟,轉頭看着程恪,帶着絲苦笑和無奈說道:
“咱們去德福樓聽聽琴去,正好有幾件事,得商量商量。”
程恪笑着倒在搖椅上,連連點頭答應着。
初四日,程恪一大早就出了門,和周景然一處,呼嘯着往石埂山打獵去了,李小暖送了他出門,在院門口上了轎,往正院給王妃請了安,就趕往議事廳,匆匆安排了幾件緊要的事,就又趕到二門内,迎着已經陸陸續續進了二門的各家日常走動極近的親朋故舊。
園子裏早就搭了戲台子出來,請了小唱名角、雜耍藝人和一家雜劇班子,熱鬧了一天,直到傍晚時分,李小暖才将各家女眷送到二門裏上了車,看着最後一輛車轉出了二門,才疲累異常的上了轎,各處巡查了一遍,回到清漣院,程恪卻還沒有回來。
直到第二黎明時分,程恪才帶着滿身寒氣,神清氣爽的回到清漣院,撲到床上摟着李小暖親了兩下,不等李小暖反應過來,就大笑着跳起來,大步往淨房沐浴洗漱去了。
從初五起,一直到正月十四,程恪每天早出晚歸,和周景然呆在一處,忙得幾乎人影也見不到,和李小暖的種種計劃就都不了了之了。
十五日一大早,程恪側着身子躲在床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纏着李小暖柔軟的頭發,李小暖打着呵欠睜開眼睛,奇怪的看着程恪問道:
“你怎麽還沒走?”
程恪嘿嘿笑着,低聲說道:
“陪陪你。”
“噢!”
李小暖長長的‘噢’了一聲,挑起了眉梢,程恪輕輕咳着,有些心虛的說道:
“我一會兒再出去,就出去一會兒,晚上,我帶你看燈去,昨天我就讓人準備好畫舫了,這回肯定陪你去,我和小景說過,今晚上無論如何也要陪你看燈去。”
李小暖笑盈盈的看着他,不點頭也不搖頭,程恪捏了捏李小暖的鼻子,無奈的說道:
“你也知道,這一陣子,不比平時,等忙過這一陣子,忙過去就好了。”
“這幾天我幾乎見不到你,也沒機會跟你說,你讓人打聽打聽,看看二姐姐家裏出了什麽事沒有,初二那天,母親遣了田嬷嬷去盧府看了二姐姐,田嬷嬷回來說,二姐姐和孩子看着氣色都極好,我也沒和母親細說,隻說懷孕的人,最好靜養着,幸好母親沒多問,初五那天,我又讓田嬷嬷過去送了趟東西,看着二姐姐和孩子也是好好兒的,我想着,隻怕是二姐姐家裏出了什麽事了,你抽空讓人打聽打聽吧。”
程恪臉色沉郁了下來,垂着眼皮沉默了片刻,聲音裏帶着絲冷意,低聲說道:
“家裏都好好的,沒出什麽事,是盧明輝心眼動得太足了!”
李小暖呆了一呆,程恪翻了個身,仰面躺在床上,一隻手枕在頭下,一隻手攬着李小暖,沉聲說道:
“初二那天,盧明輝來了就要走,我覺得有些不對,就讓千月遣了人,日夜緊盯着盧明輝,初二那天,他離了咱們府,就去了錢繼遠府上。”
“錢繼遠?”
李小暖驚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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