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殿外的人頓時安靜下來,不動聲色的往前擠着,争着見着禮,搶着說着話,程貴妃微笑緻意着,腳步并不停留,一路進了福甯殿,徑直往裏走去。
站在最前面的幾個皇子妃見程貴妃進來,忙歸了位,垂手侍立着,程貴妃走到福甯殿最前面站定,片刻功夫,外面響起幾聲清脆的淨鞭聲,衆内外命婦由程貴妃領着,跪伏在地上恭候着聖駕。
皇上在福甯殿門口下了肩輿,穿過大殿,坐到了大殿正中的禦座上,司儀官唱着禮,程貴妃引着衆内外命婦行了十六拜大禮,皇上受了諸内外命婦的賀,也不停留,站起來,出到殿門口上了肩輿,往福慶殿受百官及諸國使節朝賀并于春禧殿賜宴去了。
衆人跪伏在地上,恭送着皇上走遠了,才在司儀官的唱禮聲中站起來,這内外命婦們的元旦朝賀,就算是結束了。
程貴妃轉過身,招手叫了李小暖過來,笑着吩咐道:
“小恪從南方得過一種治皮肉撕裂之傷的藥膏,極是好用,你回去趕緊尋些給誠王妃送過去,她府裏習武的人多,正用得着。”
“是。”
李小暖忙恭敬的曲膝答應着,誠王妃垂豐眼簾,曲膝給程貴妃道着謝,又轉頭看着李小暖,颌首緻了謝。
李小暖微笑着曲了曲膝,心裏驚奇起來,誠王妃面色沉郁低落,這樣的日子,這樣的地方,竟勉強不出幾分喜色來發生了什麽事?
李小暖腳步微微往後蹭了蹭,小心的打量着站在誠王妃背後,綽約得如同一枝剛出水的芙蓉般的徐氏,徐氏恭謹的低眉垂手侍立在誠王妃身後,恭謹中卻透出股說不清的傲然和冷漠來。
程貴妃轉頭和誠王妃說了幾句閑話,就命人散了。
李小暖跟着王妃,出了宮門,上了車,回了汝南王府。
汝南王和程恪直到未末過後,才回到府裏,程恪回到清漣院,踢了靴子,往後仰着倒在榻上,攤着手腳,舒服的長出了一口氣。
李小暖接過玉闆捧過來的茶,放到幾上,屏退了屋裏侍候的丫頭婆子,側着身子坐到程恪身邊,輕輕推了推他,
“有件事,問問你。”
“嗯,你說。”
程恪一隻手枕在頭下,另一隻手拉了李小暖倒在自己懷裏,心不在焉的說道,李小暖伏在他胸前,用手支着腮,看着程恪問道:
“誠王府,誰傷着皮肉了?還是撕裂傷。”
程恪忙轉過頭,滿眼疑惑的看着李小暖,李小暖眯着眼睛笑着解釋道:
“今天朝賀結束的時候,貴妃交待我,說你手上有一種從南方得來的專治皮肉撕裂之傷的藥膏,讓我回來趕緊尋了給誠王妃送過去,說是她府上習武之人多,正用得着,她府上習武的,能讓貴妃出面找藥的,除了她,就隻有誠王了吧?周世遠算不算一個?”
李小暖忙仔細解釋着,程恪挑着眉頭笑了起來,看着李小暖,示意她接着說,李小暖拍了拍他的胸口,
“我問你呢”
“你先猜猜看看,我聽聽對不對。”
程恪笑眯眯的看着李小暖說道,李小暖歪着頭看了他一會兒,想了想,接着說道:
“誠王妃臉色很不好看,是那種……灰敗,一點喜色也沒有,那個徐氏,我也見到了,人是生得國色天香,跟在誠王妃身後,倒也算規矩,連眼皮也不擡的。”
李小暖看着程恪,眯着眼睛笑着,慢吞吞的接着說道:
“貴妃讓我把藥給誠王妃送去,依着貴妃的脾氣,這藥,必是誠王妃找貴妃求的,誠王妃求藥竟求到了貴妃那裏,這受傷這人,必是誠王妃極重要的人,貴妃又說的明明白白,這用藥之人,是誠王府裏的人,那誠王府裏,對誠王妃極重要的人,隻有三個,誠王,長子周世遠,長子周婉若,若是誠王受了傷……”
李小暖沉吟着,程恪搖着頭,李小暖笑了起來,
“那就是周世遠了,今天我見到周婉若了,面容舉止都輕松自若,可不象受了撕裂傷的樣子,這是藥的事,就是有一件,我想不明白,誠王妃求藥,怎麽會求到貴妃那裏去了?”
“這個我知道,你先說。”
李小暖舒了口氣,接着說道:
“其二呢,誠王妃臉色裏,灰敗居多,隻怕是有什麽事讓她心傷喪氣了,誠王寵徐氏,也不是這一年兩年的事了,必不是因爲這個,若是有了新人,那灰敗臉色的,該是徐氏,靖北王府也沒聽說出過什麽事,那這緣由,就隻有一個了,必是誠王和她生了什麽不愉快,說不定……還會殃及周世遠呢,聽說誠王極寵徐氏之子……”
李小暖越想越遠,嘻笑着,用手拍着程恪的胸口,
“說不定啊,那周世遠被誠王嫌棄了呢必是打傷了,誠王妃這是借着求藥,曲曲折折的找皇上告狀求援來了。”
程恪笑着連連點着頭,李小暖眯眯笑道:
“周世遠前一陣子累得林淑妃丢了四妃之位,誠王又是個脾氣暴躁的,若是因這個打了他,倒也是常理之中的事。”
程恪哈哈笑着,伸手攬着李小暖感歎道:
“你這心思真是讓人佩服,這一番推測,絲絲入扣這事,跟你說的倒也差不太多,臘月二十三,誠王回到京城那天,就把周世遠吊起來,用夾了鋼絲的牛皮鞭打得暈死過去,要不是誠王妃拼死護着,保不準就送進去半條命了,除夕宴上,周世甯和周世平玩耍打鬧,撞到了周世遠身上,這事,就這麽被皇上知道了,小景說,皇上暴怒,當場就拂袖而去,還說該挨鞭子的,是誠王。”
“噢”
李小暖長長的‘噢’着,
“我說呢,誠王妃怎麽會求藥求到了貴妃那裏,原來是這樣,倒不是她求是,是貴妃硬送上門去的啊”
“嗯,”
程恪微微昂起頭,看着李小暖認真的交待道:
“姑母……極精明的人,可不象看着那麽……柔弱溫和,你凡事當心。”
“嗯,我記下了。”
李小暖下巴抵在程恪胸口,低聲答道,程恪笑了起來,伸手攬着李小暖抱了起來,
“小暖,你下巴抵我身上說話,我……咱們進去歇着吧。”
李小暖笑倒在程恪懷裏,拍着他說道:
“不行你不是說,要帶我出去賣懵懂的?”
“嗯,去,這會兒還早,賣懵懂要天黑了才好。”
“帶我去看關撲去吧去吧,就這會兒空閑些,明天一早,大姐姐和二姐姐一家都要回來,大姐姐和二姐姐一年裏頭,也就這一天是一家人回來的,咱們都不好出去,初三日又要去寺裏,大師讓人捎了信,讓咱們初三去看他,正好母親要去上香,這一來一回,就是天黑去天黑回,初四家裏請人看戲吃年酒,初五母親要請鎮甯侯家、靖江侯家和盧家等七八家的夫人小姐到莊子裏飲宴玩耍,初六起,一直排到出了十五,天天都有人家要去,你看看……”
程恪眉頭擰了起來,
“這些沒意思的應酬,讓母親去就是,母親最會做這個,要你去做什麽?”
李小暖無語的看着程恪,程恪輕輕咳了一聲,忙改口道:
“我替你告病吧,出了十五,我又得天天去衙門應差了,就這幾天在家,偏偏你又不在,我一個人有什麽意思?”
“那你往年做什麽?”
“往年……”
程恪話語含糊起來,
“往年……也沒什麽事做,就和小景一處,瞎混混……我替你告病吧,這幾天,我都安排好,等會兒,咱們出去看關撲,天黑下來,我帶你去東六瓦肆看胡人演噴火,再看出雜劇去,海棠樓的黃大前人遞了信來,新出了一本雜劇,說是不錯,看完雜劇,你陪我賣懵懂去明天我帶你去聽小曲,再到德福樓,一邊吃飯,一邊聽教坊的朱七彈琴,朱七的琴,我就沒聽過比他彈得好的,是小景發了話,德福樓才請到的人,後天……”
李小暖眼睛亮閃閃的,幾乎流起口水來,不停的點着頭,不等他說完,就着急的打斷了程恪的話,
“好告病可不合适”
“這有什麽,還能不讓人生病了?”
“你别又發霸王脾氣,哪,母親那麽疼我,要是知道我病了,肯定是又請太醫、又送補品,肯定一天跑幾趟的過來看我,還怎麽出去?這是一,二來,大過年的生病,也不吉利不是,得想别的法子才好。”
“你有主意了?”
“嗯,明天就别出去了,大姐姐、二姐姐一家人,好不容易回來了一天,咱們就留在家裏,陪陪他們,初三日去了寺裏,回來嘛,就好犯了災星,不好見客,不就結了。”
李小暖笑眯眯的說道,程恪大笑着往後倒去,
“你這災星,犯了多少年了?從進了京城,就開始犯,唉,害得我……”
程恪猛然頓回了後面的話,捂着嘴,轉過頭,裝模作樣的劇烈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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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閑也劇烈咳嗽,剛回來,那個,又食言了,果然又長了圈肉,閑的小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