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暖帶着絲羞澀,微微垂下了頭,信王妃留神着她,接着說道:
“這孩子小時候吧,做母親的操心着吃穿睡,怕他生病,一病了就急得恨不能一夜白了頭,等大了些,又操心他讀書寫字,女孩子呢,操心着她學着針線廚藝理家事,再大些,又該操心親事、子嗣、前程,你看看,竟是沒個頭”
李小暖凝神聽着,連連點着頭,信王妃歎着氣,傷感起來,
“若是孩子聽話還好,若是……象徐家那樣,養個不争氣的出來,累得家裏丢了爵位不說,這會兒,還讓父母急成那樣,唉,你看看,如今徐家爲了這個兒子,竟是連臉面也不要了。”
李小暖眼睛帶着絲茫然,看着信王妃,信王妃怔了怔,頓了頓,才接着說道:
“我說的徐家,就是誠王側妃徐夫人娘家,就姐弟兩個,一家子都拿這徐盛融當成掌上明珠,真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寵得厲害,唉”
信王妃轉頭看了眼正喝着茶的敏王妃,接着說道:
“唉,倒也不能全怪徐家太過于寵着,就這麽一根獨苗苗,說起來,這事,還跟誠王有那麽點子淵源,當年徐正虎,就是徐盛融的父親,還沒襲爵,領着宮裏侍衛的差使,那時候誠王也就十來歲的樣子,跟着皇上出去打獵,也不知怎的,不去打獵,倒跑到樹上去了,上去了偏偏又下不來了,正好是徐正虎當值,急忙上去接他下來,誠王大約是吓着了,又踢又打,竟把徐正虎從樹上踢了下來,自己也跟着跌在了徐正虎身上,誠王倒沒事,徐正虎當時就暈了過去,後來倒是救過來了,别的倒還好,就是傷了下身,身子骨也再沒好起來過,當時,徐盛融還在娘胎裏沒生下來,連皇上都盼着是個男孩子,這徐盛融生下來洗滿月那天,皇上還特意讓人抱進宮裏親自給他祈福,隻盼着他平平安安長大,好延了這徐家的血脈。”
李小暖凝神聽着信王妃的話,信王妃輕輕歎着氣,轉頭看着敏王妃說道:
“這事,滿京城也算是無人不知了。”
敏王妃擡眼看着信王妃,垂了垂眼簾,點了點頭說道:
“嗯,我也聽父親說過一回,都知道這徐盛融是徐府的眼珠子。”
信王妃滿眼笑意的轉過頭,看着李小暖,接着說道:
“這徐家聽說徐盛融失了蹤影,就急得糊塗着沒了主張,說起來,這滿京城,誰不知道他們家那點子事,誰肯傷了這徐府的眼珠子去?再說,又是皇上祈過福的人,你說是吧?”
李小暖連連點着頭,微微擰着眉頭,滿臉奇怪的說道:
“王妃說的極是,隻是,這徐盛融這樣的寶貝着,若是出去,必定也是小厮、随從不離身侍候着的,怎麽會失蹤的?這中間,總要有個緣故,順着緣故查,說不定就能找出人來。”
信王妃臉上閃過絲惱怒和尴尬,面色微微沉了下來,端着杯子喝起了茶。敏王妃看了李小暖幾眼,又看了看信王妃,也安靜的喝起了茶,李小暖端起杯子,也轉頭看起了正殿裏的歌舞。
沒多大會兒,歌舞就演到了尾聲,李小暖和信王妃、敏王妃三人急忙起身,回去程貴妃和幾位老夫人身邊繼續侍候着,不大會兒,歌舞結束,冬至節宴就算散了,以大長公主爲首的諸外命婦告了退,各内命婦也恭謹的告退各自回去了。
李小暖随着汝南王妃,落到最後,曲膝告着退,程貴妃溫和的笑着說道:
“讓小暖留一留吧,我有一陣子沒見着她了,想和她說說話兒。”
汝南王妃忙笑着答應着,先告退回去了,李小暖站在程貴妃身側,上前虛扶着她,往蘊翠宮回去了。
兩人進了正殿,李小暖和幾個近身侍候的女宮侍候着程貴妃換了家常衣服,扶着她歪到南窗下的榻上,李小暖奉了茶上來,程貴妃舒舒服服的喝了幾口,面容松馳下來,擡了擡手,示意李小暖坐到榻沿上,笑着說道:
“我留你,不過說說話,沒有旁的事,你随意些就是,我原有個女兒,可惜……都說女兒貼心,往後你可得跟母親多貼心着些才是。”
“小暖往後就做母親的貼身小棉襖吧。”
李小暖也不站起來,隻随意坐着笑盈盈的回道,程貴妃露出滿眼笑意來,
“我就說你是個通透聰明的,小恪雖說平時胡鬧些,大事上頭可不糊塗,這媳婦兒也挑得好。”
程貴妃頓了頓,目光凝重的看着李小暖,語氣輕松随意的說起了閑話,
“今天的歌舞,你看着好不好?隻怕你們年青人嫌太喧鬧,也不怕你笑,我可是極喜歡,這人上了年紀,就是喜歡這個喜慶勁兒,你婆婆必定也是喜歡的,你婆婆在家,是不是也喜歡這些紅紅綠綠極喜慶的東西的?”
李小暖忙笑容滿面的點着頭,
“可不是這樣”
“我就說,這上了年紀的人,都愛這樣的喜慶詳和,特别是到了年節,就喜歡滿眼看去,紅紅綠綠的喜慶一片,家裏也好,兒女也好,就是仆從下人,也要他們個個都好了才好呢。”
李小暖全神貫注的聽着程貴妃的話,笑着接道:
“母親教導的極是,平安喜樂是人之大福,做兒女的,也要體會了長輩的心意,守着自己平安之餘,也要顧着兄弟親戚,都要平安喜樂了才好。”
程貴妃喝着茶,看着李小暖,李小暖迎着她的目光,滿眼的明了和笑意,程貴妃目光松馳下來,放下手裏的杯子,往後靠了靠,零零碎碎的說起了真正的閑話,李小暖凝着全部心神,陪着程貴妃說着閑話,從穿衣說到吃食,李小暖仿佛想起什麽來,笑着說道:
“說到這栗子,北邊山裏生着一種極小的野生山栗子,就這麽大,”
李小暖伸出手指比劃着,
“皮又薄又軟,裏頭的果肉極香甜,不用剝,扔到嘴裏直接咬,咬着薄皮把果肉擠出來吃,香得不行,往年在下裏鎮鄉下時,每年臘月裏掌櫃們回來交帳,北地的掌櫃就帶一大包送進來,我吃過的栗子裏,就數它最好吃”
程貴妃也興緻起來,
“真有這麽好吃?今年掌櫃若送來,你也送些進來給我嘗嘗。”
“好”
李小暖連連答應着,
“母親要是吃過這個栗子,别的栗子,可就入不得口了”
兩人笑着說了小半個時辰的話,程貴妃就笑着打發着李小暖,
“聽說如今王府裏是你接手當着家呢,我就不留你了,今天是冬至節,隻怕你府裏正一堆的事等着你呢,趕緊回去吧,有空了,就進來陪我說話。”
李小暖答應着,起身告了退,跟着内侍出了宮門,在宮門裏上了車。
車子緩緩駛出宮門,往汝南王府方向行去。李小暖接過竹青遞過來的茶水,心不正焉的喝着,想出了神。
貴妃這話,是什麽意思?專程讓她遞話給程恪?何苦找她,徐盛融的事,說起來是朝堂之事,朝堂之上,程恪唯周景然馬首是瞻,她該和周景然說這個話才對……再說,看這樣子,北三路的事,她也是極明了的,她就是直接傳話給程恪,隻怕也是極容易的事。
她要探的……隻怕是自己知道什麽,知道多少,是程恪待自己如何……
李小暖将杯子遞過去,竹青忙小心接過,李小暖将車簾掀起條縫,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熱鬧人群。
這事,如何應對?瞞?不行,這事,隻能瞞得過一時,總要露出來,那時候,自己如何自處?程貴妃是個極聰明的人,往後……隻怕也是這元徽朝的老祖宗,待她,要以真以誠,半分也瞞不得。
李小暖打定了主意,放下車簾,轉頭看着竹青吩咐道:
“昆河還沒啓程,讓他立即來見我。”
竹青忙點頭答應着,車子進了大門,就急忙跳下車,親自去找昆河去了。
李小暖在二門裏下了車,坐了紫竹小轎,徑直往議事廳去了。
議事廳兩邊的廂房裏,居然零零落落的坐了四五個婆子,裘嬷嬷正站在垂花門下,顯得有些焦急的往外張望着,見李小暖的轎子過來,急忙上前掀起轎簾,堆着滿臉笑容迎着李小暖下了轎子。
李小暖微笑着謝了,擡手止住裘嬷嬷,微笑着說道:
“進屋再說吧。”
裘嬷嬷尴尬的笑着止住了話頭,跟在李小暖身後,不緊不慢的進了正屋。
玉扣侍候着李小暖去了鬥篷,接過手爐,李小暖坐到東廂榻上,裘嬷嬷忙接過小丫頭捧過的茶,奉給了李小暖,李小暖接過杯子,慢慢喝了幾口茶,才放下杯子,看着裘嬷嬷微笑着說道:
“嬷嬷這麽急着見我,有什麽要緊的事不成?”
“可不是極要緊的事,我一早上就守在這裏了,這會兒才守到少夫人。”
裘嬷嬷陪着滿臉笑容說道,李小暖垂下了眼簾,玉扣瞄了眼李小暖,在旁邊笑着說道:
“嬷嬷也是糊塗了,少夫人和王妃一早上就進宮朝賀,滿府裏誰不知道,你一早上在這裏守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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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兩更,隻是第二更晚些,下午二點前吧。
親親各位*